「格格,奴婢給你送來的點心,你吃完了嗎?」丫鬟梅兒走進書房,準備來收拾食盤。
「嗯!」意映的視線仍在窗外,口中虛應道。
梅兒朝圓桌靠了過去,原本揚起的嘴角瞬間垮了下來,「格格,你怎麼又騙人嘛?你根本沒吃完!」
這可是她辛辛苦苦搶來的呢!而她的主子居然這麼糟蹋她的努力。
梅兒拔尖的聲音終於喚回了意映神遊的思緒,「梅兒,我吃不了那麼多。」
「蓮子粥才吃了一點,銀耳湯也不過喝了半碗,這真的是格格的極限了嗎?」她才不信咧!
「所以,以後你東西就不用送太多進來,吃不完等於浪費。你不是說其他的娘娘和格格們都很喜歡御膳房做的點心嗎?那就留給她們吃吧!」意映好心的建議。
每天下午,御膳房的廚子都會準備和皇上相同的茶點,供各宮的嬪妃取用,那是皇上的賞賜,而大家通常也因仰慕御廚之名,趨之若驚。
聞言,梅兒宛若一隻洩了氣的皮球,「格格,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枝不求?布料你讓她們全挑走就算了,連吃的你也要讓她們,你再讓下去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只要能住在雨荷齋就心滿意足了。」意映對著梅兒淡淡的笑著,笑中有著纖柔之美,更有她自己才心知肚明的一絲愁苦。
「你是皇六格格,是兩荷齋的主子耶!你明明有資格和那些娘娘、格格們爭取屬於你自己的利益,為什麼要輕易放棄呢?」已出閣的意妍格格曾交代過她得好好的保護主子,所以,她絕不能讓意映受到一丁點兒的欺負。
沒錯,梅兒心付,她的主子就是過於柔弱,倘若她也一副好說話的樣子,那麼,雨荷齋就真的不被任何人看在眼裡了。
「梅兒,我成天都待在雨荷齋裡,除了到慈寧宮走走,我哪兒也不可能去。既然如此,我做那麼多衣服做什麼?皇阿瑪賜的布料就留給真正需要的人……」她柔順的說道。
「又來了,難怪意妍格格要說格格是個爛好人,那些布料本來就是一人一份的,格格每次都不去拿,便宜了其他人。」梅兒嘟著嘴叨念。
說起這個,她又有一肚子火了,那些女人簡直就是習慣成自然,她們知道雨荷齋的意映格格不會去挑選布料,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留給她。跑第一的人就大大方方的取走兩份——當然,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則是她家主子的。
哼!真是一群寡廉鮮恥的女人,梅兒在心中氣道。
「梅兒,我認為無所謂的事情,你就毋需再為了這種事為我打抱不平了,你看,窗外的花兒開得多漂亮叼!」意映有技巧的轉移話題,她不希望任何人因為她的事情而不開心。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為了排解寂寞,栽種了一些菊花作為消遣,想不到這些菊花仿如能善解人意,它一天天的盛茂起來,現在枝芽已開出像碗大的花來,黃的、白的、粉紅的、金紅的……枝枝吐著光芒,朵朵帶著傲霜艷色,教人看了好不快樂。
然而,她真的快樂嗎?
梅兒欲說出口的話語全梗在喉間,她知道意映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自身後取出一朵從小花園摘來的紫牡丹,替她佩戴在襟上,把她的面孔映襯得排紅起來。
「奴婢希望格格以後的臉色是自然紅潤,而不是靠這種外來的花色來幫忙。」
「梅兒,你放心好了,有你這個讓意妍訓練了足足一個月的丫鬢來照顧我,我是絕對不會挨餓,更不可能著涼的。」
她承認,以前她經常將挨餓當作是一種贖罪的儀式,希望藉此來懇請老天爺幫忙,讓她能享受那種她從來不曉得是何種滋味的天倫之樂,但那麼多年過去了,她漸漸瞭解自己的希望真的是一種奢求,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她已經下定決心放棄了。
而且,她現在已經有太后奶奶的疼愛了,至少她不再是孤單一人,她該知足了。
「格格,意妍格格的交代你都沒忘,那麼,你是不是該常常在宮裡走動走動,多參加一些慶典活動?你是位格格,又從來沒犯過什麼錯,為什麼要像個被打入冷宮的嬪妃一樣,你的行動沒人能限制……」悔兒兀自叨念著。
「別說了!」那兩個字──「冷宮」狠狠的敲痛了意映的心,她非常痛恨那兩個字,她不要再聽到那兩個字了……
梅兒置若罔聞,仍逕自說道:「聽說皇后娘娘辦了個賞花吟詩的活動,邀請了各個王府中雲英未嫁的格格和郡王來參加,格格要不要去?」
雨荷齋的意映格格也是皇室家族中的一份子,梅兒絕對不容許大家有意抑或無心的忽略這個事實。
他們雨荷齋上上下下的丫頭、小太監們都是支持意映的,因為,意映格格與世無爭的性子,在這個表面平靜無波,暗地卻詭譎鬥氣、相互爭窺的皇宮內,更凸顯了她的淡泊名利。
「皇后娘娘沒有邀請我。」意映又再度陷入更深層的悲哀之中,她扭絞著巾帕,讓自己的思緒如天馬行空般的翱翔天際,在她的心底,她有一種自卑的情緒,和一種壓抑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縱使在心裡一直告訴自己,事情本來就該是如此,十多年下來,她就像是個不存在的人被漠視著,她早就能面對這個事實了。可是,為什麼這會兒聽到梅兒向她報告這個消息時,她的心卻又被揪疼了。
皇后娘娘將她排除在皇室活動的門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她不是早就已經釋懷了嗎?
「她大概是忙忘了,因為,皇后娘娘對這次的活動相當的鄭重其事,連籌備的事宜都親自監督呢!」梅兒趕快解釋。
「那這次的活動一定是很受到重視,我還是不要去壞事好了。」有許多地方是她不被允許去的,有許多事情是她不被允許做的,她……已經很有自知之明了。
「誰敢說格格去會壞事,我梅兒第一個找他拚命!」梅兒捲起袖擺,做出一副欲找人打架的架式。
意映讓梅兒的動作給逗笑了,幾乎要撇去方才沉重的心情。
梅兒拽住意映的衣袖,左右搖擺的哀求著,「格格,你就去參加嘛!全雨荷齋的下人們都相信,整座皇宮裡除了翰林院的先生外,沒有人的學識能與你匹敵。格格就去讜她們見識一下你的厲害,教她們不敢再瞧不起你,也讓奴婢們能在其他宮女面前揚眉吐氣一番,好不好?」
望著貼身丫竇梅兒滿心期待的臉龐,意映的心躊躇了,她好想答應梅兒,因為,她明白在雨荷齋的太監、宮女們,在身份相等的同伴面前是抬不起頭的,只因他們侍奉的不是最得寵的娘娘或是格格,而是一個在他們心中什麼都不求的沒用的主子,可是……他們哪裡知道,不是她不求啊!而是她沒有資格要求……
「格格?」
「梅兒,對不起……」意映只好狠下心潑她一身冷水。
梅兒裝作沒聽見,「奴婢還聽說,最後勝出者的獎品是皇后娘娘由皇上那兒爭取來的外邦貢禮,是上好的布料耶!格格,你不是一直想為太后縫製霞帔嗎?」
「梅兒,原諒我,我真的不能去參加這個活動,我無法讓你們在別人面前揚眉吐氣,對不起……」意映眨著盈盈淚光的雙瞳,知道自己真的很沒用。
見意映哭了,梅兒這才發現自己喻矩,慌張的跪了下來,「格格恕罪,奴婢該死,奴婢一定是瘋了,才會強迫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
「不要這樣,快起來,你明知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是我不好,我只是自私的顧及自己的感受,卻忽略了你們……」意映難過的自責。
「格格……」梅兒的聲音也梗住了。
天底下哪有這種事,做奴才的要求主子做事,而主子卻一點脾氣也沒有,這頻頻為自己達不到要求而道歉,她侍奉著這樣一個個性溫馴的主子,這有什麼好抱怨、好不平的?梅兒在心中怪自己。
別的奴才要承受主子的頤指氣使,可在雨荷齋,他們可是主僕不分的啊!
「梅兒,我答應你以後多吃點,有機會也會多出去走走,可是,這個活動我真的去不得……」
「格格說怎樣就怎樣,你是主子啊!可是,梅兒可不可以請格格答應奴婢一件事,下次讓奴婢去幫你取布料,好不好?格格好久沒做新衣裳了,而且太后的霞陂也需要布料才能動工。」
「梅兒,謝謝你,你總是為我著想。」
微風從花園那邊吹來,送過幾聲鳥兒的啁啾聲,原本總會襲上意映心頭的寂寞感頓時讓感動給取代丁。
她……真的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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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裡裡外外,壽幛、壽屏、壽桃、壽禮,堆積如山,仔細聽,更可以聽到笑語滿堂。
整座紫禁城,今天是賓客穿梭。
「皇上,臣慶應祝您龍體安康。」
「臣和碩願您壽比南山。」
「皇上,臣奕匡望大清國運昌隆,百姓在您優秀的帶領下,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臣等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頓時,養心殿內文武百官異口同聲的齊聲祝賀,聲音響撤雲霄。
「哈哈哈!太好了,眾卿真的教朕太高興了。」乾隆俯瞰著這群對朝廷忠心耿耿的臣子們,持須笑得合不攏嘴,非常快意。
因為,他的五十大壽,文武百官幾乎全都到齊了,每年的今天,眾卿相們為他祝壽,也是他犒勞這一年來,有功於朝廷的將才之時。
不過,今天這事不急,他有更重要的一位賓客要介紹給大家認識。
「各位卿家,坐在朕右手邊首位的這位是大清的貴客,他是來自蒙古國的孛烈王子。」
乾隆的話才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這個當事人身上時,孛烈未動分亳,目光維持平視。
瞬間,在場的官宦們都瞠大了眼,紛紛議論著眼前這個器宇軒昂,倨傲不遜的男人,他看來傲慢至極且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乾隆見狀,並沒有被突然陷入尷尬的氣氛所影響,還是愉悅的笑著,「孛烈王子奉蒙古王之命,來學習大清文化,他會在京城住上一段日子,朕希望眾卿家能盡到地主之誼,不要教朕失望了。」
他就是欣賞孛烈這一點,不拘泥於三拜九叩的那套禮節,自成一格的颯爽卓越英姿,頗有北國男子的直爽氣魄。
好半晌,大家還是不可思議的盯著來自蒙古的孛烈王子,沒有人找到自己的聲音。
「放肆!難道這就是我大清的待客之道?」注意到孛烈似笑非笑的扯高嘴角,乾隆不禁因眾臣下的反應而生氣了。
「臣……等遵旨,定不負皇上所托。」慶親王慶應發覺聖怒,連忙以德高望重之姿,代表眾臣承諾回答。
掃過全場一眼,孛烈終於緩緩的站起身,拿起盛滿酒的杯盞,「孛烈先謝過皇上的款待,並祝您政躬康泰。」
「好好!說得好,薩哈爾把你教得太好了。」乾隆對孛烈的欣賞可不是一個好字足以形容的。
他知道這位比自己的任何一位阿哥都年少的蒙古王子非但是個文才,甚至這是個武將。當初若不是他的八女兒意妍格格挑中的額駙人選也是今他非常滿意的原撤,他真的不願痛失和孛烈有更進一步的姻親關係。
「皇上一定不知道,父王曾經告誡過我,來到內地最重要的就是要學習您的一言九鼎,他說過大清君王向來君無戲言,孛烈想問真的是這樣嗎?」孛烈面無表情,卻一步步的進入問題的核心。
他壓根不想來參加這種充斥著阿諛奉承的壽宴,不過,父王的心顧他還沒完成,即使他心裡再如何厭煩這裡的生活,他仍必須待下去。
「當然,這是無庸質疑的,朕向來一言九鼎。」
「那麼,想必是我不瞭解所謂『君無戲言』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他故意譏諷道。
「怎麼說?」乾隆不解。
「如果孛烈沒記錯的話,皇上留經允諾過要將意妍格格許配給我,而倘若我的消息無誤,意妍格格此刻應該已是別的男人的專屬品了。」
他嘴角的笑意早已冷卻,緊蹙的雙眉和陰沉的面容讀孛烈看來更加駭人。
沒能將意妍格格娶回蒙古,父王一直以為是他不夠積極,老是埋怨他讓蒙古國失去一位溫柔可人的媳婦。父王當然不知道破壞計劃的始作俑者正是和母國談好要聯姻、要和平的大清君王。
乾隆的表情陡變,「這……」最近因為今他快樂的事情太多,他幾乎都要忘了這件事。
當意妍和原撤要成親時,他曾擔心過會引起友國的反彈,以為大清王朝沒有誠意談和平,但之後見孛烈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便寬心下來,沒想到他卻選在這個當口提起此事。
「皇上,孛烈只想問我的王子妃在哪裡?」孛烈的眼神是慣有的幽冷縹緲,沒有一絲感情。
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乾隆卻連一個解釋也沒給他,若不是意妍格格的婚禮辦得盛大隆重,也許他至今還被蒙在鼓裡呢!最可笑的是,他這個原本應該是新郎倌的男人,居然還受邀參加婚宴,親眼目睹那個該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那種感覺真的有夠諷刺的。
他沒在事後語出咄咄,是因為他一直在等乾隆誠心的向他解釋。他以為乾隆若是在乎兩國的和平,應該會親自給他一個合理的答案,不過,他什麼也沒等到。
既然他絲毫不給母國面子,那麼,他也毋需在眾大臣面前給乾隆台階下了。
乾隆沒有錯過孛烈深邃的眸底中閃爍的怒意,孛烈選在這個時候爆發,向他提出質詢,的確教他感到很難堪,「孛烈,朕一直沒有機會向你解釋這個誤會。」
「孛烈在聽,希望皇上真的能給我一個好理由,以便讓我回稟父王。」
在眾目睽睽之下,孛烈的用詞遣字立刻引來所有人的抽氣聲,大家都驚攝於他說話的口氣,有些習慣拍馬屁的臣子,甚至已經蠢蠢欲動起來,似乎想教訓他狀似挑釁君王威儀的放肆不羈。
「朕記得你曾說過薩哈爾喜歡溫順的女孩吧?」乾隆以眼神要文武百官稍安勿躁,因為,這是他與孛烈之間的私事。
「沒錯,因為父王已經有五個活潑好動的女兒了。」孛烈沒好氣的說。
「當初朕和薩哈爾訂下婚的時,並不曉得這一點,意妍格格並不是他喜歡的媳婦類型,她向來調皮搗蛋,那程度也許還勝過貴國的幾位公王呢!」
「那麼,是我看錯了,皇上該不會是想告訴孛烈,我曾在後花園見到的人不是意妍格格吧?」
孛烈瞇起狹長的眸,心中忍不住憤怒的驚怒,哼!堂堂一國之君,竟然為了這種事睜眼說瞎話,他不禁懷疑起父王的眼光了。
「確實不是,那是朕的六女兒意映,她一向溫和有禮,和意妍是截然不同的典型。朕想,你可能是讓安總管濃厚的家鄉腔調給誤導了。」
不知為何,孛烈發現自己聽到這個消息,一顆心居然莫名的鬆懈了下來,那感覺似乎像是在慶幸。
「在孛烈晉見皇上時,我並沒有聽到皇上的解釋,之後皇上也未曾做任何說明。」
回憶一點一滴的呈現在眼前,孛烈突然像是看到了當時乾隆在聽到他對意妍格格的描述時,臉上曾閃過的愕然;他更記得乾隆也說過意妍格格「宜靜宜動」,不是嗎?那這四個字代表什麼意思?是不是證明乾隆不是現在說謊,就是他當時刻意隱瞞意妍格格並非蒙古國中意的媳婦類型。
總歸一句話,乾隆褻瀆了父王的誠心!霍地,一股猛然而來的憤怒攫緊了他的心。
「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完畢,不過,朕希望你相信,朕絕非出爾反爾的虛偽人士,而大清王朝也有絕對的誠意和蒙古國維持友好的關係。除了意妍之外,朕還有十一個女兒任你挑選,朕擔保她們每一個都是溫順的好女孩。」
乾隆指了左手邊的女眷席,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想結束這個話題。今天是他的五十歲壽辰,他不想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解釋這件事上頭。
他自認自己的錯誤並非不能彌補,十一個女兒任孛烈挑選一人,這樣的條件已經夠優厚了。
孛烈放眼望去,正前方排排坐的是一個個精心打扮,穿若花枝招展的女人,他一看就倒足了胃口,更遑論是挑選她們其中一人成為他的王子妃。
他的目光前後梭巡了一次,並沒有找到那個排行第六的意映格格,心裡又開始質疑乾隆的「任你挑選」只是一句檯面話,看來乾隆根本就是算準了今天的事,故意將那個叫意映的格格區隔起來。
他是怕他挑上意映格格嗎?孛烈在心中暗忖,敢情她是乾隆最疼愛的一位女兒?而他早已認定由她擔任和親的媳婦並不值得,所以,才不讓她出席今日的壽宴?
孛烈忍不住發出一聲冷哼,意識到乾隆連他的行為也想控制,他的憤怒便再也不能自抑。
他不會讓乾隆如願的,乾隆愈在乎什麼人,他愈要她生不如死,就當作是回報乾隆所帶給蒙古國的屈辱吧!
乾隆淺斂眉心,他覺得孛烈又陰又冷的眼神,讓他的背脊陡地起了一陣悚然。
他不會知道,他的幾句話會釀成日後的巨大傷害,傷了最無辜的人!
§§§
「太后奶奶吉祥。」
「意映啊!你怎麼來了呢?」太后詫異的問。
「太后奶奶不喜歡意映來陪您了嗎?」一抹濃濃的愁絲輕漾在意映的臉上,如果日後地連慈寧宮也來不得,那該怎麼辦?
她已經習慣每天在雨荷齋和慈寧宮兩處穿梭,似乎漫漫的時光都可以藉由兩處往返的時間消磨不少,教她不再將時間浪費在鑽牛角尖、想一些沒有答案的事情上面。
「哀家怎麼會不喜歡呢?只是,今天是你皇阿瑪的壽筵,你沒去養心殿祝賀,反而跑到慈寧宮來,這真是教哀家太驚訝了。」
這會兒紫禁城的女眷,除了她之外,應該悉數全都聚集在養心殿才對,她則是因身體微恙,才沒答應皇上的邀請去看表演,可是,意映一切安好,卻沒有出席,這就教她想不透了。
這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皇阿瑪有那麼多的格格陪,不缺意映一人,而且,我想皇阿瑪喜歡她們的陪伴更甚於我。」意映喃喃的說道,語氣謙卑得幾近卑微。
她又何賞不想去,只是,她不能啊!
她留經想過,若是她不請而去,會不會只落得尷尬收場,因為,或許在皇阿瑪的記憶中,根本沒有她這個女兒!
「你怎麼這樣說話呢?你應該知道皇上不只要其他格格的祝壽,他也要你的啊!」太后詫異的說。
是嗎?意映在心裡自問,「意映沒有好禮可以送給皇阿瑪,不過,我的心中時時都在祈求他能長命百歲。」
「傻孩子,你在心中祝福,他怎麼聽得見?你應該親自到場祝賀的。」太后看著眼前幽冷的臉龐,覺得這個孫女獨立得教人心疼。
她長得和死去的宜妃是那麼的相似,無論是面貌或神韻,幾乎都像是由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顫骨高而不尖,唇形柔軟有致,但個性卻也同等的倔強,只要是她心中認定的事情,彷彿就永遠不會更改似的。
宜妃的生命可以說是讓自己的倔強給結束掉的,她一點也不希望意映步上她額娘的後塵。
只是,當年那件事是皇兒心中永遠的痛,他早已下令不准再提起,她又怎麼能去觸碰他的傷口呢?
很多事情需要時間來印證,她這個第三者是幫不了什麼忙的,太后無奈的想。
「意映希望皇阿瑪五十歲的壽宴能夠盡興,因此,在權衡之下,還是決定不要去破壞氣氛。」意映相信她的心情太后奶奶一定都懂,她要的不多,只要擁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就夠了。
「意映……」
「太后奶奶,我們別說這個了好不好?今天丫鬢都到養心殿去幫忙,就讓意映幫您捶背吧!」意映不想再喟歎自己多舛的命運。
這麼多年來,她不也是一個人走過來了?那麼多的悲哀傷痛她不也一一承受了?再多這麼一個,對她真的是構不了什麼傷害。
享受著她洽到好處的力道,太后閉目養神,「幸好還有你來陪哀家,否則,意妍嫁出去,慈寧宮也要失去生氣了。」
「意映學不來意妍的活潑,不能逗太后奶奶開心……」她又開始自怨自艾。
「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個性,你不像意妍那般活環是事實,但意妍也無法像你如此的窩心啊!你和意妍都是哀家的寶貝孫女,以前你不上慈寧宮,哀家的身體又不好,從來不知道皇上這有一個這麼乖巧的女兒,要不,哀束早命今你天天來陪哀家這身老骨頭了。」
「太后奶奶真愛說笑,您的身體哪裡不好了,而且,意映巴不得天天來陪您呢!」
意映從不嫉妒意妍所受到的龍愛,因為有了意妍的離宮,才讓太后奶奶注意到自己,給予自己多一點的關懷;更因為意妍的出閣,太后奶奶更能適應自己的陪伴了,她真的很感激意妍。
「唉!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意妍一樣出閣,凡是女人都得嫁人的,到時候哀家才真的是沒有人陪羅!」太后心有所感的說。
「不!意映不嫁,意映要永邊留在太后奶奶的身邊陪您.」
「又在說傻話了,你要永遠留在哀家身邊,也要看哀家是否能永遠長留在這個世間啊!太后奶奶可是老了……」太后不禁感歎起歲月的不饒人。
「太后奶奶……」意映想說話,卻讓太后一個手勢給制止了。
「意妍嫁了,再來就輪到你了。你這孩子,平常將自己的生活圈定在狹隘的兩個地方,對人心的險惡知道的不多,哀家真的很把心你會受到欺負,我會特別要皇上好好為你挑一個合適的對象,能匹配雨荷齋的意映格格的人,當然也得是人中之龍了。」太后早就在心底盤算好了。
畢竟,她能為孫女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太后奶奶,我不要……」意映抗議著,她才不要什麼人中之龍,她只想要留在皇宮。
十七年來,她對皇阿瑪的印象仍是模糊的,她想要在往後的日子裡,繼續偷偷在暗中觀看皇阿瑪,她不要就這麼離開皇宮。
太后狐疑的揚高雙眉,「難不成你早有意中人?」
「意映沒有!」斬釘截鑽的話語才吐出,意映的腦海中赫然浮現一張冷傲孤絕的臉孔,那張每每當她失意時,總會浮現在她腦海的男性面龐。
她從不否認那個看來既粗獷又冷漠的男人,確實勾動了她心靈深處的一絲情弦,她不只一次的期待兩人能再次會面,但希望總是落空。
最後,她告訴自己,或許他只是皇阿瑪的貴客,到皇宮作客一段時間便回去了,她一直沒有追根究柢,因為,她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是不會有交集的。
「沒有嗎?你們這些小女孩的心情可瞞不過哀家的這對眼睛喔!你的樣子分明就是在說有。」
「太后奶奶!」意映簿噴道,柔美的臉蛋交織著無措與羞赧。
她愈說,那個男人的身形彷彿愈清晰的立在自己的面前,她覺得臉都紅熱了起來。
「好了,這事等改天哀家的精神較好時再來問你,現在扶哀家進內室休息吧!」她會找時間和皇兒討論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