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真好——
夏沙像隻貓般蜷伏在圖書館旁的草地,倦極的眼皮自然而然的合下。
昨天熬夜趕了一份報告,今早的課又悶得令她直打呵欠,本來想到圖書館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裴二,不過……
才走進翠綠的草皮和隱密的樹叢隔出的空間,她想也不想的躺下來,不爭氣的拜倒在微風和瞌睡蟲的召喚下。
「咦?」從圖書館自修室出來的男子驚詫的端看草坪上的人,拉過裴二的手肘問:「那不是舞會上誇口要你親她的女孩嗎?」
夏沙的那句話造成全校轟動,此後每每男女主角偶遇,裴二身旁的朋友無不起哄的要裴二主動吻她。
裴二狐疑的走近。
「她怎麼睡在這裡?」
微風輕輕的搔著夏沙的短髮,頰邊一小撮頭髮頑皮的飄掠過鼻子,她皺了皺鼻,翻個身。她一動,牽引著短裙下的春光乍現,蜜色的大腿赤裸裸的呈現在裴二眼前,綴滿小花的底褲令他難為情的別開臉。
他臉紅的擋住同伴的眼光,急喊道:
「阿尚,你先走吧,剩下的報告由我來寫。」
「幹麼突然趕我走?」阿尚不解的逼近他們倆。
「你前天不是才嚷著沒時間陪女朋友,現在時機正好,你快去找女朋友,去吧去吧!」裴二死命的將他往反方向推。
「有問題喔,是不是有好康的不讓我知道?」阿尚曖昧的瞄著夏沙的方向。
「叫你走就走, 嗦什麼!」裴二索性挾持阿尚的肩膀,硬是把他帶開。
「好好,走就走,輕點,痛死我了……喂,咱們兄弟一場,給你一句忠告:千萬別把人家給『那個』了。」阿尚嘻嘻哈哈的調侃。
「滿腦淫穢思想,你就不能想點別的嗎?」裴二給他一拳,阿尚機伶的閃開。
「哪裡淫了?食色性也,連你爸你媽也做過那回事!」阿尚不正經的隔空喊話。
裴二不理會他,回到夏沙身旁,見她仍舊好端端的沉睡,裴二小心翼翼的拉平她的裙擺,順便拂去她鼻尖惱人的秀髮。
午後的陽光稀稀落落,樹葉間的縫隙透出少許光亮,灑落在夏沙秀麗的臉龐。
裴二猶豫著該叫醒她,或者任由她睡下去。他邊考慮,邊打量她。
夏沙沉靜的睡顏像帶有一股吸力,任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眼光移開。
這種情況不僅前所未有,更是他始料未及。
他莫名的感到煩躁,蹲在她身旁一段時間,仍然無法理出所以然。更怪的是,他數次抬手,打算用力推醒她,手卻在即將碰到她的同時定住,折回自己的膝蓋上。
「怎麼搞的?」他奇怪的喃喃。
也不知道是他的聲音過大,或者是遠處的下課鈴聲太吵,夏沙緩緩睜開眼,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呵欠問:
「你怎麼在這?不用上課嗎?」
「不用。」裴二死死的瞪著手,頹喪的口氣像是吞了幾十斤黃蓮,苦不堪言。
「誰給你排頭吃了,有氣無力的?」
夏沙調整好姿勢,再次躺了下去。藍天白雲,教人舒暢的天氣啊!
「沒有人。」
報告進展順利,學生會處於半休會狀態,若要說遇到問題,頂多是溜冰社的社長凱子會捅樓子,但……凱子最近挺安分的。
那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突然覺得很沒勁,全身使不出力氣,而且,無來由的想……
歎氣?!
「要死不活的,你是老頭子是不?」夏沙意思意思瞪他一眼,沒再搭理他。
他忙甩掉多餘的情緒,問道:
「你認識我哥哥?」
「誰認識他啊!」要她和那只種馬有瓜葛,她乾脆跳河自盡算了!
不過,想起裴望顫抖著雙腳,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踩上山頂的糗樣,夏沙不禁抿唇笑了。他那副樣子若是被他的崇拜者撞見,不知會跌碎多少女孩芳心。
裴二瞄著她嘴角的笑。任何人看到她生氣盎然的笑容必定會發出會心一笑,但不知怎地,剛剛才被他甩掉的情緒卻又一古腦的襲上心頭。
夏沙受不了他的沉默不語,隨口問道:「喂,你老哥是不是來者不拒,只要女的都行?」
他皺起眉,本能的抗拒回答。然而,眼睛一對上她明眸大眼,話不知不覺就溜出了口:
「他對不認識的女孩,向來都是愛理不理的。」
「真的假的?」她還當裴望生冷不忌,只要性別屬母,誰都可以。
裴二老大不高興的點頭。
「看不出那只孔雀還頗有格調的嘛。」夏沙搖頭晃腦的自言自語。
「你看上他了?」裴二揣測的問。
夏沙猛翻白眼。這對兄弟的問話怎麼都一個樣!
沒錯,裴望的俊俏跟明星有得比,那又如何?
她很貪心,她的情人必須視她為惟一,而她可不會蠢到把慣於流連花叢的裴望列入考慮。
同樣的話,兄弟兩人一前一後的問起,夏沙不免有點煩了,她隨口應道:
「是啦是啦,我想借用他的長才嘛,畢竟少了那張臉,他多多少少還有可用之處。」
說到底,裴望的的利用價值才是她看重的。往後她還得靠裴望提供裴二的資料,多少為他保留點顏面,總是有備無患。
裴二把唇一抿,沒頭沒腦的道再見,旋風似的飆離她的視線。
夏沙愣住。搞什麼!他一走,她今天的計劃不就玩完!
不行不行,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溜走,她還等著使出美人計勾引他呢!
她匆忙的收拾背包追上去,喘噓噓的追了好一會,始終沒發現裴二人影,夏沙不禁氣得捶胸頓足。
? ? ?
圖書館外遍尋裴二不著之後,夏沙一整天的好心情也跌至谷底。勉強撐完下午的課,她餘怒未消的飆到他的公寓找他,打定主意,非得好好整整……
不,是好好誘惑他不可!
哪知天不從人願,鄰居說他回家去了,害她火氣無處可發,只得跑到舞廳找史媚。
史媚是夏沙高中同學,畢業之後,便接下家族企業——狄斯可、Pub、舞廳管理之責,由於年紀尚輕,史媚的父親只把中部地區的產業放給她管理,藉以磨練她的能力。
夏沙狠狠的推開舞廳大門,轟然巨響引起工作人員側目。
「麻煩夏大小姐高抬貴手,氣歸氣,可別推壞我們家的門。」吧檯後的史媚頭也沒抬的喊。
她說著,將手上的調酒瓶往空中一拋,調酒瓶劃出漂亮的弧度,又重回她手上。
「你又知道我在生氣。」夏沙嘴硬冷哼。
「聽你推門的狠勁也知道。你要是每次來都氣呼呼的,我們家的大門早晚會毀在你大小姐的掌下。」史媚笑盈盈的將剛調好的螺絲起子送到夏沙面前。「喝吧,給你消消火。」
「去!喝酒只會火上加油,哪有消火的功效!」
夏沙煩躁的坐上吧檯的高腳椅。
「那算了,我自己喝。」
史媚狡獪的眨著眼,收回杯子,邊用眼角餘光瞄她。
夏沙無可無不可的擺擺手,出乎她意料之外,沒巴上來捍衛酒杯。
「喔……」史媚賊賊的笑了,「事情不簡單了,能讓夏美人心煩意亂的始作俑者有兩下子喔,竟然能把情場上無往不利的夏大美女迷得失魂落魄。」
「你皮癢是嗎?」夏沙兩眼一瞪,露出陰森森的牙齒,作勢要攻擊她。
「我哪敢,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史媚陪笑,將一個精緻的器皿往夏沙面前送,裡頭滿滿的港式點心稍稍緩和夏沙的怒氣。
「哼,算你識相!」
夏沙拍開史媚伸過來的手,撈起器皿,不客氣的揣在胸前。
「喂,我很想見見讓你神魂顛倒的奇男子。」史媚好奇的睜著晶亮明眸,幻想著夏沙看中的男子的臉。
「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還是認命的好。」嘴裡塞滿食物,夏沙語調含糊的打斷她的美夢。「說國語啦!別說人家聽不懂的話。」史媚高叫。
「意思就是,我不準備讓你見他。」
「哼!寶貝得跟什麼似的,你該不會怕他受不了我的美艷而跳上我的床吧!」
「我才不怕!那呆子的世界除了書之外還是書,其他東西哪能入他的眼。」夏沙嘻皮笑臉的堵回去。
「那你擔心什麼?介詔給我認識啊。」史媚趨近她哀求。
「有機會再說。」夏沙不給正面答覆,痞痞的回答。
「夏沙!」史媚火大。
「有!」夏沙不正經的行了個軍禮。
「身為你的同窗好友,我有義務幫你過濾男友人選,現在你只有一個選擇——自動介紹他給我認識,否則改天我自己找時間向他揭發你不為人知的糗事!」
「我說媚呀,」夏沙苦笑。「行行好,別把對付同業的狠招全招呼在好友身上。」
「誰叫你見色忘友,有了男友,硬是不肯讓姐妹淘相一相!」史媚氣呼呼的插腰。
「我是在追他,但可不想要他當我男朋友。我只是氣不過他羞辱我,才當著所有人的面……」
「停停停!」史媚愈聽愈糊塗。「你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半個小時過後,史媚終於恍然大悟。
「惹上你,我忍不住想為那個可憐傢伙哀悼。」
「哼,你到底是我的朋友還是他的?不幫好友怒罵他,竟然還為他抱不平!」
「抱歉啦,我總是同情弱者嘛。尤其想到你勝利在望,我不免為他悲慘……不,我是說美滿的未來掬一把同情淚。」
夏沙瞪她一眼,有氣沒力的趴在吧檯上哀歎:「事情可沒那麼簡單,那傢伙簡直是書獃子轉世,平常的休閒活動就是上圖書館看書,想用美色誘惑他,恐怕比登天還難。」
史媚才想接口,忽地,舞廳門口竄進一個人影,她驚叫出聲。
夏沙嚇了一跳,抬起頭怒瞪她。
「可惡,沒心臟病也會被你嚇出病來。鬼叫什麼啊你?」
「完了完了,你趕快從前門離開,不不!還是走後門好了。不行,來不及了,你趕快躲進後面的辦公室……」她沒看錯,專門來找碴的條子來了。
「瞧你,緊張得什麼似的,難不成看見鬼了?」夏沙好奇的起身觀望。
「別看了,快走啊!」史媚催促著。
史媚話才說完,一聲警哨尖銳的蓋過震耳欲聾的音樂,身著便衣的警官帶著浩浩蕩蕩的數十名警察大聲吆喝:
「警察臨檢,把身份證拿出來!」
? ? ?
真是背到極點,出門不習慣帶身份證的夏沙,硬是被便衣架到警察局,任由她如何分說,警察都不肯相信她上個月已滿十八歲。
「夏沙,對不起!」史媚一臉愧疚的道歉,直覺自己將好友推入了牢獄。
負責人史媚也被警察帶到警局偵訊,理由是舞廳有人販賣毒品,警察懷疑負責人史媚知情不報,與毒販分子勾結。
「不關你的事,要怪也得怪那些沒人性的販毒者,和不分青紅皂白誣賴人的『人民保母』。」夏沙譏嘲的強調那四個字,刻意讓錄口供的警官聽得分明。
警官假意清清喉嚨,說道:「如果沒人來保釋,你們今晚就得待在拘留所。」
「開什麼玩笑!媚,你老爸呢?叫他過來啊!對了,順便讓他把你那個當議員的叔叔找來,或者是立法委員的舅父也行。我上回在新聞看到他狠刮了台北市長一頓,叫他來應付小場面是太委屈了,但現在的人哪,不教訓教訓他,他還當自己是警察局長,可以隨便誣賴人呢。」夏沙胡亂編造謊言,削得警官的臉青一陣白一陣。
「爸爸出國去了。」
史媚才說完,腦中靈光一閃,開心的叫道:
「對了!叫他來保釋我們。」
「誰?你男朋友嗎?」
「就是你口中的書獃子嘛,」
「叫他來幹麼?我和他又不熟。」
「 ,你真是的,你不是才說要追他,不自己製造機會,難道要等他奇跡似的愛上你?再說,兩個月轉眼即過,要是你沒辦法讓他在眾人面前吻你,你可是要向他下跪的。」
「我死也不要向他下跪!」夏沙噘著嘴說。
「這不就得了!哪,電話給你,打吧。」史媚等在一旁看好戲。
夏沙認命的哀歎,翻出先前搜集到的資料,照著上面的電話打到裴二家裡。
「喂,這裡是裴公館。請問您找哪位?」
電話接通,有禮的詢問詞令夏沙一楞。
遲疑了會兒,她說:「我是裴二的學妹,請問他在家嗎?」
「他在,麻煩小姐稍等。」
說完,話筒傳來一陣輕快的音樂,緊接著是裴二的聲音:「我是裴二,請問哪位找?」
「是我。」
「你……你是誰?」
夏沙瞪著電話,半晌說不出話來。好極了,他不僅是個道地的啃書蟲,還是個健忘症患者,下午才見過面而已,他居然能馬上忘掉她!
「喂?你還在嗎?」
「我死了啦!快被你氣死了。」夏沙沒好氣的嚷。
一旁的史媚踢了踢她的腳,對她的表現不甚滿意的搖頭,示意她盡量輕聲細語,維持淑女形象。
夏沙給她個特大號白眼,背過身去。
「你到底是哪位啊?」那頭的裴二不死心的問。
「我是夏沙!」
話筒一片沉寂,顯然她的名字不能勾起書獃子任何聯想,夏沙只好翻著白眼繼續說:
「我就是那個在舞會上抱著你,大聲對所有人宣佈要倒追你的人。記起來了嗎?」
「我知道。」
夏沙皺眉。
「既然知道,剛剛為什麼不吭聲?」
「我在想你打電話給我的原因。」
「這有什麼好想,問我不是更乾脆?」
「好吧。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夏沙欲言又止,史媚由後面抱住她,悄聲在她耳朵獻計:「因為我想你想到發狂,不打電話互訴情衷,我準會瘋掉。」
夏沙像見著瘋子似的盯著史媚看。甩掉她的手後,她朝話筒說道:
「我遇上一件麻煩事,想問你能不能幫我。」
「什麼麻煩事?」
「我和朋友被扣押在警局,一時間找不到人幫忙……」夏沙頓了頓,想到裴望有把柄落在她手裡,他或許會願意幫她這個小忙。「如果你在忙也無所謂,裴望在家吧,請你把電話轉給他。」
「轉給他幹麼?」
「當然是叫他來保我們出去,難不成是請他吃牢飯!」夏沙簡直快受不了裴二的遲鈍。
話筒又是一片靜寂,就在夏沙即將破口大罵時,裴二終於開口:
「我一會兒就到。」
掛好電話,夏沙氣虛的貼在桌面,自艾自憐的喃喃:
「枉費我聰明伶利,怎會一時糊塗說要追個呆瓜?」
「你還好吧?」史媚推了推她。
「不好,一點都不好。」夏沙喪氣的答,唸唸有詞的續道:「奇怪,他明明是電機系的高材生,為什麼反應如此慢!」
「你在說誰?」史媚問。
「裴呆子啊。」
「他答應來保我們了嗎?」史媚追問。
夏沙點點頭。
「唷呵,太棒了!」史媚情不自禁的歡呼。
「那麼樂幹麼?他的長相普普通通,沒你想得那麼帥!」夏沙沒好氣的澆她一盆冰水。
「啊?」史媚手舞足蹈的雙手瞬間不知該往哪擺。
「吱」的響聲打斷兩個閒談的女人,警局外的緊急煞車在夜半時分更令人悚然一驚。
夏沙才在心裡嘀咕開車的傢伙定是趕著投胎,就見裴二匆忙的推門而入。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在她眼中,裴二是個溫吞的男子,偶爾會少根筋的問些笨問題,但絕不是愛開快車、追求刺激的莽撞少年。
裴二領她們兩人出警局,沁涼的風吹過,夏沙的目光全被停靠在路邊的棗紅色跑車吸引。
見裴二直直的朝車子走去,她傻眼了。
光是在腦裡描繪裴二開著這輛車招搖過街的畫面就令她咋舌。想了想,她會意的笑了。
「這不像你會開的車,這輛車一定是裴望的。」
「嗯,是我哥的。」礙於機車超載危險,他臨時借用裴望的車開。
夏沙自動自發的開了後座車門讓史媚先入坐,自己再擠進去。
「你坐前面啦!」史媚擠眉弄眼的將夏沙推出去。
差點跌個狗吃屎的夏沙一臉不爽,她口氣不善的問:「為什麼?」
「我要睡覺嘛!你坐這裡,我沒辦法伸展四肢。」史媚理直氣壯的辯解,再一氣呵成的關上車門落鎖,無視夏沙的火氣,躺上車椅假寐。
「史媚!」夏沙氣得大吼,無奈裡面的人兒充耳不聞。
「你再不上車,車子要走了。」史媚拉下車窗,笑吟吟的道。
夏沙瞇起眼睛,不情不願的坐進前座。
「走著瞧,遲早整到你。」
? ? ?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出現在警局。」裴二把史媚送回家後,猛然記起這件事。
「警察臨檢舞廳,我沒帶身份證,他們不相信我已經成年,所以,就被送進警局裡了。」
「舞廳?」裴二上下打量夏沙的無袖上衣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褲。「你去那裡幹麼?」
「尋歡作樂啊!」不滿裴二盯視的目光,她乾脆信口胡謅。
「你不像不知檢點的女孩。為什麼在聲色場所流連忘返?」
在裴二的觀念裡,出入舞廳的女孩多半隨便,有著複雜的異性關係。他曾耳聞,某些漂亮的女孩為了釣凱子,把舞廳當自家廚房逛。
「你又知道我不是?」夏沙氣惱他將自己貶得一文不值,她強壓下心中的憤恨,柔若無骨的依偎在他身上,吐氣如蘭的嬌喃:
「只要你夠凱,我也可以是你的喔。」
裴二震驚的推開她,車子因他的舉動滑出車道,他急忙把車頭調正。
夏沙的頭撞上車窗,驚心動魄的碰撞化成一聲悶吼:
「你推我做什麼?」
「因為你突然靠過來,我才會……才會……」裴二煞住車子,停在路旁。
「你當我的頭是鐵做的,不會痛嗎!」夏沙惡狠狠的怒視他,一手忙不迭的搓揉後腦勺。
裴二歉疚的望著她,騎樓的招牌攫住他的注意力。
「你等我一下。」
他走下車,留下夏沙一個人啃噬勃發的怒意。
正想跟出去數落他,見他進了藥局,她只好乖乖坐在車裡生悶氣。
裴二拎著大包小包的塑膠袋回來,看了她一眼,撕開一隻袋子,說道:
「頭低下來,我幫你擦藥。」
夏沙冷哼,抱著手臂面向車外。
裴二苦笑,放下手中的藥物,用力扳正她的臉,再讓她的後腦勺面向自己。夏沙不斷掙扎扭動,搞得裴二既累又煩躁,他好言好語的央求:
「拜託別再動了,我要幫你頭上的包抹藥。」
「不用抹了!傷是你造成的,我不需要你假好心!」夏沙昂起下巴,冷然拒絕他遲來的善意。
裴二歎氣。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夏沙不語。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再次強調。
他一臉無辜的表情像極了闖了禍、發抖等著責罰的小孩,教人忍不住想抱抱他,原諒他一時的無心之過。
夏沙驚訝的打斷莫名其妙的聯想,慌亂的低下頭,將傷口湊到他面前。
裴二鬆口氣,撥開她的短髮找尋傷痕,他忙碌的搜尋著,不時傳來的髮香擾亂他的思緒。只要一靠近她,他的心煩意亂立刻竄升十倍。
原本一件簡單的工作,卻因為他混亂的思緒變得困難百倍。他愈是著急,手愈是不如他意,笨拙穿梭在發稍間的手不時扯痛夏沙。
她的悶哼聲更令他無所適從,最後,他放棄了。
「我找不到傷口。」
「就在右邊,這裡這裡。」夏沙在頭上摸索,指著右側的腦袋說。
「喔。」裴二重新低頭奮鬥。為免方纔的事重演,他緊憋著氣,屏氣凝神的替她擦藥。大功告成後,他急急忙忙離她一臂之遠。
夏沙的眉頭擰得老高,口氣不佳的問:
「你幹麼?」
「沒……沒有啊。」裴二吞吞吐吐的回應,目光左閃右躲,就是不敢看她一眼。
「還說沒有!」他閃爍的眼神令夏沙起疑。
然後,她憶起自己大膽的言論和他顯而易見的蔑視,新仇、舊恨同時湧上她胸口,夏沙凶狠的回視他。
「你瞧不起我是嗎?因為我給你的印象跟現代豪放女沒兩樣,你恨不得跟我保持距離,好維持你的清高。」
「我沒有說……」
「對,你是沒說,但你的表情出賣了你!你覺得接近我會讓你反胃,多看我一眼你也嫌髒!迂腐、沒腦子,看人只用眼不用心,你媽白生你了!」
夏沙不留情面的批評令裴二也氣起來了,他含怒的說:
「是你淨拿爛泥往身上塗,就別怪人家怎麼想你!」
「哼哼,一個滿腦禮義廉恥的書獃。我可以告訴你,別人的想法對我來說屁都不值,只是我萬萬沒想到,你也是個無法擺脫世俗觀念、用心來看待我的蠢材!」她雙眼噴火的吼完,甩上車門,揚長而去。
裴二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呆愣過後,第一次,他開始以不同的觀點分析她的人、她的話,以及她異於常人的言行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