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域,他們就是死對頭,金刀門的買賣只要碰上白應峰就全部失敗,他怎麼也沒想到,在西域消失了五年的白應峰居然是到中原來了。
他早該想到的,玉面神笛白應峰不論到哪裡,都不可能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小輩。
「不客氣?正好,我也想不出該對你客氣的理由。」
白應峰依舊是那副令人火冒三丈的語氣。
「你——」伍克都臉色揪然一變,身形疾速向前,揚掌攻向白應峰,欲置他於死地。
秦若雨在馬車裡注視著外頭的一切,被驟然迸出的殺氣嚇了一跳,她輕呼一聲,眼裡盛滿擔憂。
為了避免傷到不該傷到的人,白應峰將伍克都引到空曠的地方,然後在對方持續不停的進逼中反擊了一掌。
伍克都被震退了丈餘,氣血翻騰,他連忙以真氣調息。然後看著白應峰,眼神一變,提氣一掠,施展金刀旋空向他劈去。
白應峰抽出腰上的竹笛,化解了致命的一擊,然後運真氣到竹笛上,一道尖銳的無形氣息自笛孔竄出,貫穿了伍克都的左肩。
「啊!」
伍克都慘叫一聲,現場的殺氣立刻消失。他壓住不斷溢出血的傷口,怒恨的看著白應峰。
「白應峰,我伍克都今生若不能殺了你,誓不為人!」
惱怒的說完,伍克都提氣掠回馬上,一夾馬腹,方向一轉便往來的方向奔馳。
白應峰解開那兩人的穴道,他們見主人已走,立刻上馬緊追而去。
「峰!」秦若雨跳下馬車跑到他身邊,擔憂的望著他。
「我沒事。」他撫了撫她的髮絲,以一貫的笑容安慰她。
她真的有未婚夫了嗎?
想起伍克都,秦若雨突然搖搖頭,不,她不接受。
白應峰似乎也感受到她心中的慌張,一手摟過她纖細的腰,讓她靠在他懷裡。
秦若雨靠著他,兩隻細瘦的手臂環過他的腰牢牢的抱住,她的臉埋在他懷裡咕噥:「我不要和你分開……」
該死!可恨的白應峰!
在西域,他屢次破壞金刀門的生意,原本想利用他身上關於「傳音九式」的秘密讓他不得安寧,他卻早一步清失蹤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就連「劍神」宇文天也同時消失。
這兩個在西域同時闖下名聲的人又同時消失,有好一陣子全西城的人都在談論著這個話題,後來因為沒有實證而漸漸平息了各種揣測。
白應峰在中原出現,那麼宇文天是不是也在這裡?
傳聞他們倆是至交,如果宇文天也在,那麼事情就變得比較棘手了。伍克都邊讓人包紮傷口邊揣測著。
不管秦若雨承不承諾,他們之間有婚約是事實,相信秦甫敬也不會否認這一點,那麼……他驀地大笑了出來。
秦若雨是他的,就算是白應峰,也不能和他搶!
秦山和秦海快馬加鞭趕回藥石山莊,帶回了秦若雨平安的好消息,秦甫敬一顆為女兒擔憂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小姐受傷被救,但是卻失去了記憶。」
雨兒失去記憶?他女兒到底遭遇到了什麼事呀?
秦甫敬心疼不己。
「老爺不要擔心,總管一直待在小姐身邊,他要我們先回來報平安,讓老爺放心。」
是呀,至少他女兒還平安的活著,為此,他感到無比的慶幸,至於其他的,就等雨兒回來再說吧。
藥石山莊因為秦若雨平安的消息,總算恢復了些生氣,也因為她即將回來,整個山莊也跟著活絡起來。
等了幾天,秦若雨還跟回來,伍克都卻再度上門,限在他身後的是一車車的聘禮。
「岳父大人,小婿來向您請安了。」
秦甫敬看得傻眼,伍克都出手可真闊綽,一車又一車的聘禮,幾乎擺滿整個藥石山莊的庭院。
「這是……」
「這是聘禮。之前為了門中之事誤了迎娶之期,小婿深感歉疚。岳父大人待會可親自點收這些聘札,如果有不足的,岳父大人儘管開口,小婿一定盡力補足。」
「雨兒還沒回來,這樣會不會太急了?」
照理說,女兒即將出閣,秦甫敬該高興的才是,但他就是沒有辦法高興。
秦甫敬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一旦撕去這副親切有禮的面具會變得多麼可怕,加上現在雨兒失去記憶,她會願意接受這樁婚事嗎?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我與雨兒的婚事拖了許久,再說這也是先父的心願。這次聽到雨兒受傷的消息,小婿擔心不已,也相當悔恨自責無法及時保護雨兒。等成了親,小婿一定不會再讓雨兒碰到這種事。」也絕不會讓白應峰再有機會見秦若雨。
「老夫明白你的心意。不過,我想婚事還是等雨兒回來後再說吧。我聽說雨兒失憶了,我想替她診療看看,也許有機會恢復記憶。克都,能不能委屈你再多等些日子,至少等雨兒身子好些再過門?」秦甫敬找理由拖延婚期,不過他的確非常擔心女兒的身體狀況。
伍克都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既然岳父大人這麼說,小婿也不好再堅持,不過岳父大人可否答應小婿一件事?」
「什麼事?」
「雨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希望她在成親前還和其他男人有所牽扯,為了保護雨兒的名譽,這點還請岳父大人多注意些。」
「這是當然。」秦甫敬連忙答應。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請求,但基本上,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與人糾纏不清。
「那就麻煩岳父大人了,小婿暫時居於城裡的和福客棧,如果雨兒回來了,麻煩岳父大人差人通知我。」
「這是當然。」
「多謝岳父大人,小婿這就告退。」伍克都彬彬有禮的離開。
秦甫敬卻讓他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弄糊塗了,伍克都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從那日在途中被伍克都打擾過後,到藥石山莊的一路上變得寧靜多了,但也由於伍克都帶來的消息,秦若雨和白應峰之間變得有些奇怪。
就算再怎麼不將伍克都的話放在心上,但她仍有些擔憂。萬一他說的是真的,萬一她真的和他有婚約,那她該怎麼辦?
儘管心緒忐忑不定,路還是會有走完的一天,在白應峰護送下,秦若雨終於平安回到藥石山莊。
「小姐!總管!」
在山莊外頭守門的一看到秦若雨與秦福,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其中一人急急忙忙跑進大廳通報。
「老爺,小姐和總管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一聽見這個消息,秦甫敬趕忙往門外走去。他的女兒終於回來了,他等不及要見到雨兒。
秦福讓人先將行李以及馬匹帶下去,秦若雨則在白應峰的扶持下正要走進山莊大門。秦甫敬一出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雨兒!」他神情有些激動。
看著一大堆不認識的人與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老頭朝她衝來,秦若雨反射性就往身旁的懷裡縮去。
白應峰明白她的感覺,伸臂護著她,他淡淡地開口,「有任何事,等進了莊再談。」他的語氣裡含著不容反駁的堅決,雖然這行為有些喧賓奪主.不過他向來不將禮教放在心上。要是若雨不喜歡,他隨時可以帶她離開這裡。
秦甫敬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著白應峰。他應該就是救了雨兒的人吧。
「對,先進莊再談吧。」大門口的確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秦若雨還是走在白應峰的身邊,對這裡的一切,她覺得陌生。
「雨兒,爹聽說你受了傷又失去記憶,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秦若雨聞聲抬頭,望著那個在門外激動得失態,此刻一臉關心看著她的長者,她有種微微的熟悉感。
「我很好,你不必擔心。」她遲疑地回答。坐在白應峰身邊,她覺得自己有勇氣去面對未知的一切。
「那就好。」秦甫敬轉向一旁沉默的男子,「白公子,多謝你救了小女一命,如果有什麼可以為你做的,請儘管開口。」
白應峰笑了笑,「不必,我救的人是若雨,與藥石山莊無關。」
「老爺,白公子一路保護小姐回莊,若是沒有他,小姐早在半途就被人擄走了。」秦福插口道。這一路要不是有白應峰在,小姐恐怕很難平安回來,路上意圖輕薄小姐的人多不勝數。
「白公子的恩情,老夫會記著,若不嫌棄,就請白公子在寒舍住下,讓老夫好好招待幾天。」
老實說,對白應峰冷淡的態度,秦甫敬並沒有多大的不快,在見識過陰晴不定的伍克都後,他的坦率反而教人容易欣賞。
說真的,他挺喜歡這個白應峰,要不是雨兒已有婚約,他不排斥他成為雨兒的丈夫。
「不必了,白某習慣獨來獨往。」白應峰抱拳起身告辭。
「峰!」察覺他要離去,秦若雨連忙站起來,挽住他的手臂,「你要走了,我跟你一起走。」
「雨兒,女孩家豈可如此放肆,快放開白公子。」秦甫敬皺眉,不悅地看著女兒與男子如此接近。
「不。」秦若雨更靠近白應峰。「如果峰不住這裡,我也不要住這裡。」
峰?
秦甫敬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他們已經熟稔到這種程度、那麼親暱的喚著彼此了嗎?不行,雨兒名分已定,他不容許自己的女兒做出敗德之事。
「雨兒,放開白公子,你是藥石山莊的千金小姐,爹不容許你做出此等喪德之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秦若雨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但挽著白應峰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白公子,我很感謝你救了小女,但請你不要破壞小女的名節,她與金刀門伍門主名分已定,近期即將完婚。」
伍克都,將完婚了嗎?他微微揚起嘴角。
「若雨,聽話,放開手。」白應峰看著她,以著外人不曾見識過的溫柔語氣說道。
「你不要我了嗎?」秦若雨聽他的話放開手,盈盈的雙眸瞅著他,漾著無限的委屈。
「你已經回到家了。」他撫了下她的臉,似乎這一句話就足以道盡他們之間的牽扯。她回到家了,所以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只相信你。」她固執地說,心裡因為他不再帶著她而掀起了狂濤。
「雨兒!」秦甫敬不悅的斥喝再度響起,她充耳不聞,只要他的回答。
「這裡容不下我,但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這兒。」白應峰何等敏銳,秦甫敬防備的態度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秦若雨望著他,好似懂了。
「我會聽你的話。」她會待在這兒,但不包括成婚。
「不會很久的。」他堅定的說。
秦若雨點點頭,鬆開手退後一步。
「秦莊主,若雨的頭部受過不小的撞擊,她會失憶應該和那有關,如果要讓她恢復記憶,不妨試著從這裡著手。」
「多謝。」對於這個救了他女兒的人,他其實是感激的,只是金刀門他實在是惹不起。
「告辭。」說完,白應峰轉身瀟灑的離開。
這是自失憶後第一次,她一個人待在沒有白應峰的地方,秦若雨只覺得不安。
他走了,不知道去哪裡。而她留了下來,在過多的關懷與審視的眼光下,她沒用多少晚膳,便要求回房歇息。
與其面對那麼多陌生的面孔,她寧願獨自一個人在房裡待著,然後想他。
就著夜色,她倚在窗口發怔,房門口響起敲門聲,她走過去打開門。
「爹。」
「雨兒,剛回來,你一定不習慣吧。」秦甫敬笑著走進來,對於先前女兒在大廳裡的表現,他看得很明白。
「還好。」她語氣平靜的回答。
「爹沒留下白公子,你心裡一定很氣爹吧?」
秦若雨搖搖頭,「要走,是峰的決定,與爹的態度無關。」
「你很信任他?」秦甫敬試探問道。
「爹有話直說。」她不回答這種別具深意的問題。
「好吧。」秦甫敬面色一整,「雨兒,不論你是否失憶,你和克都的親事都不容反悔。白公子或許是個很好的人,但你和他之間不可能有結果,爹不希望你出閣,心裡還記掛著別的男人。」
「金刀門來自西域,為什麼爹會和他們訂下親事?」
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這件事爹一直沒告訴過你。爹年輕的時候曾去過西域,為了能多瞭解西域的奇花異草,爹在那裡足足待了一年。有一回,爹不小心中了一種罕見的奇毒,是金刀門門主救了爹一命。我和伍門主一見如故,當時克都還只是個小孩子,而你也才剛出生,爹和伍門主便訂下了這門親事。」
「爹好像很怕伍克都。」她觀察著他的神情。
「金刀門做事一向俐落乾脆,尤其不容得人背信,爹既然替你訂下親事,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即使我不願意?」
「自古以來、兒女的親事都是由父母作主,難道你不聽爹的話了嗎?」他的女兒一向都很聽話,他不以為這回會有所不同。
「可是我不想嫁。」秦若雨淡淡的說。沒有激烈反抗,沒有哀怨泣訴,她堅定的訴說自己的決定。
秦甫敬聽得一驚,「克都已經將聘禮送到,待你一回莊便要商定吉日迎娶,由不得你說不要。」
秦若雨看著父親,沒再答話。
「很晚了,早點歇息吧。」父女倆沉默的對視,最後秦甫敬先別開眼,叮嚀了一句便走了。
「我不會嫁給伍克都。」望著合上的門板,秦若雨輕輕地道。
「就算你想嫁,我也不許。」
乍然響起的聲音,讓秦若雨急忙回頭奔向內室,看見那個白日裡已離去的人此刻正躺臥在她的床上。
她嚶嚀一聲,淚珠滾落而下,她奔進那個熟悉的懷抱裡。那種被遺棄的無獵,開始慢慢的消失。
「我以為……我以為……」
白應峰抱著她上榻,摟著她,拭去她臉頰上滑落的淚。
「我說過,不會放你獨自一個人。」
「可是你那時候走得好堅決。」她聽他的話乖乖留在山莊裡,但不代表她不會害怕。
「我這不是來了。「他笑著說。
自從失憶後,他發現她在獨處或是陌生的地方時,特別容易害怕,所以夜裡他便來了。以他的修為,進山莊對他而言如人無人之境,而這會兒見到她,證實了他果然沒有料錯。
重逢的喜悅過去,她想起方才父親離去前的話。
「爹逼我嫁,我該怎麼辦?」
他笑了笑,「你不想嫁的,不是嗎?」對他而言,若不想做的事,別做就是了;而他會為她扛起所有的風雨。
她垂下眼,「但我是秦若雨,不論失憶與否,我的身份都沒有變,山莊裡眾目睽睽爹又這麼堅持他的決定、我能公然違抗禮教、違抗父命嗎?」
白應峰看著她,試著明白她心裡的想法。
「你要我怎麼做?」
「我不要與你分開。」這是她再確定不過的想法,無論要怎麼解決這件事,她都堅持這一點。
白應峰俯下頭,吻住她嬌嫩的紅唇。一男一女同在一張床上,無名無分,他們早已違背了世俗的禮教,而他取用了她丈夫獨享的權利,在她羞怯的迎合中,舞動著他們之間的親暱纏綿。
但除了吻,除了令她感受他的氣息外,他沒再逾矩。
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瓣,他低聲道:「若雨,你是我的。」在他淡漠的處事態度中,他第一次宣告了對她的所有權。
「嗯。」在他懷中,她輕輕頷首,有些羞怯,卻沒有退縮。
「睡吧,我會陪你。」
眷戀的再次啄了下她的唇瓣,白應峰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摟著她,守候她入眠。
伍克都接到秦若雨已回到藥石山莊的消息,立刻上藥石山莊。
「克都,你來了。」
「岳父大人。」伍克都彎腰作揖,在秦甫敬的示意下落坐。
「岳父大人,聽說雨兒已經回來了?」
「是的,雨兒在莊裡總管的保護下,昨天才回到莊裡。」
這些伍克都知道,聽說白應峰昨天便離開山莊不知去向,他得趕緊把婚期決定好,到時就算白應峰再不甘心,秦若雨也已經屬於他了。
「岳父大人,那麼關於成親之日,雨兒可有什麼意見?」
「這……」秦甫敬還沒回答完,另一個聲音已同時響起。
「我不願意嫁。」秦若雨一聽到伍克都來了,立刻來到大廳,才剛踏進來,就聽見這一句話,她想也沒想的便說出口。
「雨兒。」才幾日沒見,她似乎更美了,伍克都一瞬也不瞬的直瞧著她。
秦若雨看了父親一眼,再將目光移向伍克都。
「伍門主,若雨不能與你成親。」
伍克都挑了挑眉,「你我的婚事由父母指定,我不以為有什麼理由該毀。」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不能嫁給你。」她直截了當的說。
秦甫敬聽得倒抽口氣.「雨兒,不許胡說!」身為女子,怎可說出如此大膽之言。他擔憂的看著伍克都的反應。
伍克都反常的撫掌大笑,「好,不愧是未來金刀門門主夫人,說話乾脆俐落。不過,我非娶你不可,退婚一事,絕無可能。」
秦若雨一點都不慌張,態度依然堅定,「金刀門名震西域,門主也是人中之龍,但做事卻毫無君子之風。我絕不會嫁你,成親之事,恕難從命。」
伍克都瞇起眼,「岳父大人,你怎麼說?」
「我……」秦甫敬一咬牙,「你可以擇日來迎娶。」
「爹!」秦若雨驚叫。
「好!」伍克都露出滿意的笑容,「三天內,我會命人將迎娶所需的東西全部送來,四天後,我會上門迎娶。」
他走到秦若雨身前,以輕柔卻又如同宣誓般堅定的語氣道:「雨兒,你是屬於我的,誰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說完,他大笑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