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實在糟得可以,像有一口悶氣憋在胸口鬱結得難受。於是,她循著昨晚的記憶晃到「冥月」去,然而兩扇高聳的鋼鑄大門不友善的阻在她面前,門口雖見不到任何守衛,但感覺卻像有無數道目光緊盯著她的身形移動,似乎在某處裝了幾架隱藏式的攝影機,不過,躲在暗處監視的守衛並沒有詢問她的來意,她也不想費事的去敲門。
探了探牆頭的高度,慶幸自己生來就不是太溫柔文靜的人,勉強攀爬應該過得去。方以凝朝前方一架攝影機扮了個鬼臉,拉開助跑的距離衝刺後奮力一躍,沒想到牆頭的高度超出她的預計,牆的厚度也比她估計的來得寬,她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終於翻落在圍牆的另一側。
「別動!」
還沒能從地上爬起來,七、八個氣息冷酷的黑衣人就持槍抵住了她,他們人高馬大、不苟言笑,她身上攜帶的所有物品很快就被搜出。
「嘿!那是我的東西。」她發出抗議,被數把槍抵著仍不安分。明明連隻貓都看不到,這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是銀狐大哥曾經帶回來的人。」領隊的幾個人低聲商量著,「怎麼辦?要通知蒼鷹老大嗎?」
從她接近門口徘徊,他們就已盯上她的行動,「冥月」裡其實到處都有人在守衛,安全防護可說是滴水不漏。
「可是……」
正猶豫間,一輛紅色跑車從大門駛進,車內的人撂下車窗。
「發生什麼事了?」
「幻蝶小姐。」男於朝她頷首。
方以凝認出車內的人,開心的向她打招呼,「幻蝶姐姐。」
「以凝?你怎麼會在這兒?」幻蝶看見跪坐在地上的人很是意外,瞧她被數把槍抵著門面居然還能笑得那樣開心。「放開她吧!」
「是!」領頭的男子一揮手,立即解除了警戒。
方以凝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牛仔褲沾上的草屑,他們交還了她的隨身背包,態度不若剛才的冷肅嚴酷,好似隨時要將她當非法入侵者就地處置一般。
「上車吧!」幻蝶朝她一偏首。
方以凝立刻跳上車,幻蝶輕踩油門.驅車前往主屋大門。
「銀狐去辦點事,等會兒就回來了。」
「我不是來找他的。」聽聞幻蝶略帶調侃的話語,方以凝立刻不滿的噘起了嘴。
「以後最好和銀狐一起過來。」幻蝶說道。這小妮子妾身不明,隻身擅闖「冥月」,組織裡的弟兄很可能將她當成間諜殺了。
「為什麼?我是來找你的呀!」方以凝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老是被和銀狐放在一起。
幻蝶笑而不語。
不過半小時,銀狐就已經回來。方以凝的心情稱不上愉悅,看到他那無時無刻莫不揚著迷人笑意的俊臉,著實覺得刺目得很。
「喲!我還沒去找你算賬,你就主動送上門來啊?」他訝異的笑笑,「守信用的小鬼,不錯不錯。」
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把車借我。」
「做什麼用?」銀狐挑眉。
方以凝跳下廊階,憑著依稀的印象逕自往他專屬的停車場走去。
「怎麼啦?」他歪著好看的俊臉打量她,小鬼少了一點火爆,倒是多了一點落寞。
「我的車壞了。」她沒有理會他的問題。
銀狐靜默了好一會兒,眼中有著洞悉,「和家人吵架了?」他忖測道。
她微微一震,惱怒的眼橫向他,「他們不是我的家人!」
「我知道,是你的叔叔和阿姨,換言之,也就是你的養父養母。」他笑得很討厭。
「為什麼你會知道?」她皺起眉,不怎麼喜歡這種赤裸裸的感覺。
「你忘了我是在做什麼的?收集情報可是我的專才,否則怎能掌握獵物的各種習性?」他皮皮的笑著。
「我不會跑掉,你盡可放心。」她冷哼一聲,不喜歡他調查她的事。
「想聊聊嗎?我的肩膀可以借你用。」他挺了挺結實的胸膛,大方不計嫌的說。
她沒有一絲感激,反而一臉嫌惡,「你以為我會哭?」簡直是侮辱她。
「對!你是沒有哭的必要,因為世上比你可憐的人多的是。」銀狐摸摸下巴說道。「起碼你還有個冷冰冰的家,但有些人可是連個窩都沒有,就像蒼鷹。」
聞言,方以凝不解的睨著他。
「『冥月』裡大部分的弟兄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咱們的蒼鷹老大也是,一出生就被人丟在波蘭格蘭裡小鎮的某個廢墟裡,在食物不足的惡劣環境下,只有強者才能生存。蒼鷹能活到現在還好好的,可見他有多麼殘暴了。」銀狐自問自答,沉吟的點點頭。
方以凝忍不住被他逗笑,她繃著臉蛋睨他一眼,「你這是在損他還是佩服他?」
銀狐咧嘴一笑,「就連你最喜歡的幻蝶,也是在年紀比你還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
方以凝頓了頓,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她實在沒有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讓自己深陷情緒的囹圄之中。想通了,她用烏雲漸散的明眸挑眉看向他。
「那你呢?你也是孤兒?」她實在沒有辦法想像這樣成天嘻笑的人會有怎樣悲慘的過往?他似乎和煩惱沾不上邊,生下來就是來遊戲人間的。
他迷人的眼眸一瞬間仿若閃過一抹晦澀,快得教人來不及察覺便已然消失,再度揚起的聲音裡有著輕快,「相信我,沒有家人的負累,或許還會是比較幸福的一件事。」
「這算是某種程度的自我安慰嗎?」她抿唇一笑,對他倒是不再那麼具有敵意,或許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感,她的臉色和緩許多。
他綻開迷人的微笑,寵溺地伸手揉亂她一頭率性的短髮,「心情不好就別忍著,我還是覺得你能夠發洩出來比較好。」她落寞的模樣讓他看了很不習慣。
這樣一個當她是長不大小鬼的舉動,她應該生氣的賞他一個大白眼,但奇異的,她居然沒有推開他,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流過心頭,熱熱的、暖暖的,讓人忍不住打從心底想微笑。
「笨蛋……」她說出口的第一句話仍是罵他,但這次卻沒有夾帶任何的火藥味,柔亮明眸裡的笑意像把箭般,狠狠的撞進他的心裡。
他有一瞬間的怔愕,卻不明白這異樣的感覺所從何來?
直到那雙眼眸裡的柔媚漸漸退去,起而代之的是他最熟悉常駐的那抹氣惱,喝問他發什麼呆時,他才猛然從那瞬間的迷障中清醒。
「不……我只是……」銀狐最訝異的其實是自己。怪了!小鬼似乎有許多種面貌,他居然會看著她出神?
「你的車庫到底在——啊!」方以凝不耐的張望尋找,沒有注意到腳下一個微隆起的土塊,冷不防被絆到,令她嚇了一跳,直覺抓住身邊任何可攀扶的東西,而他也不計前嫌好心地扶了她一把。
那一瞬間有片刻的沉默。
待穩住身體的平衡後,兩人回過神來發現彼此過近的距離。粉色的朱唇近在他眼前,她仰首愣望他的角度像似情人在等待著親吻,大掌下觸摸到的身軀曼妙而富有彈性,沒有一絲一毫的贅肉,雖然瘦了點,曲線卻玲瓏有致,模糊間,似乎有種不知名的化學變化在發酵。
銀狐悚然一驚,不愧是平時訓練有素的人,身體的反應永遠比腦子快了一步,在他意識到時,他已經猛力推開了她。
沒有防備的方以凝被他一推,第一次僥倖沒有摔倒的好運,第二次竟跌得更加慘烈,以四腳朝天之姿,重重的用臀部吻上腳下的那塊土地。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他既錯愕且歉疚。
「你發什麼神經呀!」方以凝又惱又怒,回敬的用力跺了他一腳,滿意的聽見他痛咒一聲SHIT。
「你——」
「活該!」她重重哼了一聲,餘怒未消的轉頭跑開。
可惡!這小鬼上輩子八成是惡魔轉世的。銀狐捧著痛歪的腳丫子咒罵著。
☆☆☆
車庫裡停放著數輛車子,清一色都是酷炫的銀,不管是四輪的跑車還是極具個人風格的重型機車,全都配有賽車級的頂尖性能。
「把鑰匙給我。」方以凝伸長了手,向正跛著腳一拐一拐走來的人討著。
「做什麼?想飆車?」銀狐一張俊臉拉得很長,「我讓你踢了一腳還不夠?」他知道以她目前的心情來騎車,恐怕是去玩命的。
「少廢話!」她的臉色不耐。
罷了!銀狐從口袋掏出鑰匙拋給她。
方以凝捨棄勁帥拉風的跑車,獨獨挑上酷酷的重型機車,一跨上車子她才發現,這種車子還真不是普通人可以騎的,不僅要有過人的身高,腿還要夠長。她雖然不算嬌小玲瓏的女生,但也沒高到足以當模特兒的條件,踮起了腳尖才能勉強將車子扶直。
「嘖嘖!別太勉強了。」銀狐輕笑出聲,不想取笑她但又見不得她辛苦的樣子。他一直知道自己有過人一等的身長,卻沒意識到她竟是這樣嬌小。
方以凝不服氣的發動了車子,白淨的小臉寫滿了倔傲,低沉的引擎聲不友善的怒吼著,隨時會如出閘的猛獸般衝出。
銀狐大刺刺的擋在她車子的前方。
「走開!」她瞪著他,要他讓路滾開。
不顧她的反對,他伸手兜來兩頂安全帽,將其中一隻罩上她的頭,面罩遮住她大半的臉,只露出兩道惱怒氣憤的眸光。而他也大大方方的跟著跳上車,長腿一跨,輕輕鬆鬆就替她撐住了踮得很辛苦垢腳尖。
「走吧!」他從背後抱住了她盈盈不及一握的纖腰,歪頭以安全帽親暱的敲了敲她的。
「我不載人。」他幹嘛貼得那麼緊?她討厭地僵著背部,冷冷的下著逐客令。
「除非讓我跟,否則別想飆車。」他慵慵懶懶的說道,態度即是不容人拒絕的淡漠。
方以凝瞪了瞪眼,沒得選擇的只能妥協。他愛跟就隨他,不過他會發現即使身後多了一個人,她飆車的速度依然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她用力壓下油門,銀色機車如子彈般疾射而出。
☆☆☆
風在耳邊呼嘯,疾馳的車子穿過吵鬧的市區,一路飆向北海岸。雖然隔著安全帽,但是屬於海洋的氣息已近在眼前,帶著鹹味的海風鑽進了帽內,縈繞在她的鼻尖。車子奔馳在北部濱海公路上,轉過一個彎道,大片海洋盡入眼底,海水被金色暖陽照得波光鄰鄰粼粼,耀眼得教人無法看清,海天連成一線,廣闊得無邊無際。
方以凝忍不住放慢了速度,面對此一美景,沒有人會捨得讓自己太快離開的。
「心情好點了嗎?」銀狐暢快的吸了一口氣,風吹得人十分涼快。
她斂了斂眉眼,車頭一個大轉彎,她將車子停在路邊一個觀海的停車格上。
銀狐修長有力的雙腿充當腳架,待她停好車跳下後,他才踢下置腳架,拿下安全帽,但他仍坐在車上沒有下來。
她脫下了安全帽,任由沁涼的誨風吹撫過她的臉,不自禁的深吸了口來自海洋乾淨的氣息。她柔軟的短髮迎風飛揚,飄緲的眸光無意識的投注在那片波光鄰鄰的大海上,神魂似已脫離了軀殼,悠遊於寬闊天地間。
銀狐望著她線條堅毅的側臉出神。她此刻遙遠沉靜的表情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他真的很意外她居然會有這樣柔美的一面,不知為什麼,他似乎有些移不開目光。
方以凝遙望著遠方海洋,無法忽視身旁那個俊偉的男子,縱使他的微笑爾雅迷人得教人感受不到任何壓力,但還是無法令人輕忽他身上蘊藏的力量。強悍的掠食者在休息時雖沒有伸出爪子,不過那並不代表它就不危險。
不知為什麼,她似乎在此刻才清楚的意識到他也是個男人;卓絕不凡,尊貴而優雅,有張英俊、陽光滿溢的好看皮相,鶴立雞群的傲人身長,不論從各方面來看,他都是個會令女人為之瘋狂的英俊男子。
此時此景,她突然想起了數日前,回到學校時發生的一件小插曲……
課業結束,原以為可就此擺脫每天早起到校報到的夢魘,卻沒想到學校祭出了聽講的手段,扣著畢業證書不發,強迫學生在畢業典禮前得回校聽這勞什子的演講。不知是想緬懷師長還是同學什麼的,方以凝雖然中規中矩的出席,但臉色絕對稱不上愉悅。
「以凝,我問你一件事喔!」中場休息時,李霈青突然挨到她身邊咬耳朵。
「什麼?」方以疑心不在焉的反問。
「你覺得……處女很重要嗎?」她吞吞吐吐的問出口。
「不重要。」方以凝回話,一副當她是白癡的眼神。
「可是……可是男人似乎都很在意……」她扭絞著衣服的下擺,似乎不勝煩惱。
「所以,你總是借由男人的目光來看自己?」她不可思議的道。
李霈青抗議的咕噥,「以凝,你知道我沒你那麼會說話。」她求饒了。
「是你價值觀有問題。」她不客氣的批評。
「我只是……只是……」她欲言又止,掙扎了一陣子後,終於道出真相,「是我男朋友……我覺得他最近似乎比較冷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見方以凝沒有接腔,李霈青急著又問:「你覺得……是不是因為我給得太快,所以他就不珍惜我了?」
「既然這樣,你當初就不要給他呀!」她十分挖苦。
「可是……當時那情況……根本停不下來……」她囁囁嚅嚅的為自己辯解。
「既然你這樣懷疑的話,為何不直接去問他比較快?幹嘛問我?我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方以凝翻了個白眼,實在受不了這樣反反覆覆又對自己自信不足的人。
「我有約他了,他答應出來,等一下演講結束後要見面。」李需青低聲敘述道。「可是……可是每次一見到他,我的腦子就一片混亂,根本就不敢問。」她驀地拔高聲調,握住方以凝的手臂,像抓緊浮木一般。
方以凝歎了口氣,轉身看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需青像看見一絲曙光似的,緊張的神情緒於露出一絲笑容,「我想知道,待會兒你能不能陪我去?」
「為什麼找我?阿美她們呢?你為什麼不找她們陪你?」方以凝不太想趟這渾水,自己平常就不與人深交,不懂她為何會拽上她。
「我不太想讓她們知道……」她的神態百般不願,「你不像她們那樣八卦、好事,所以我只敢告訴你。」
方以凝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那你平常沒事都和她們混在一起做什麼?既然不是朋友就別浪費時間了。」
「哎喲!你不知道,人總是會有一些酒肉朋友的嘛,一些用來逛街、shopping,一些用來八卦嚼舌根。」她說完自己的一套見解,嘿嘿直笑。
方以凝嗤了聲。
演講結束後,在李霈青百般央求、半拖半拉下,方以凝只好跟著去到她和男友相約的地點。
李稀青的男友長相斯斯文文的,面容白淨,一副書生樣,但卻生得一對桃花眼,四處放電,想必當初李霈青就是敗在他那雙眼眸中。聽完李霈青繞了一大圈的開場白、終於說出來意後,他的臉色立刻變得不耐煩。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只不過因為這陣子忙著交報告沒出來,你就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可是自從那天晚上後,你的態度的確有變呀……」她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沒有。」他不耐的重申,卻沒有多加解釋,縱使有也不會笨得去承認。
「你是不是認為我太隨便了,這麼快就……就……」李霈青吞吞吐吐。
方以凝翻了個白眼。
他的臉色充分顯露他的不耐,「你們女人就是這樣,事後哭天搶地,好像有多吃虧似的,急著要男人負起責任,一副怕被拋棄的模樣。」
他實在無法忍受女人對那片薄膜的情節,這樣交往還有什麼樂趣可言?男人會交女朋友,說穿了還不過就是生理衝動在作祟,但到了結婚時,大家卻又希望自己的老婆得是處女。雖然有些人嘴上不說,但心裡卻在意極了,男人的自私與小心眼,女人是永遠也不會理解的。
「怎麼?你不承認?吃干抹淨就想跑啦?」他的自以為是惹毛了方以凝,忍不住出言譏諷。
他愣了愣,顯然沒料到她的直言,一時間漲紅了臉,「說得好像女人多吃虧一樣,這事又不是光只有我佔便宜,她也有享受到不是?」
「也許就是你技術太爛,她才會覺得委屈、虧大了。」方以凝十足鄙夷的嘲弄,完全模糊掉最初爭執的焦點。
「你!」他有點惱羞成怒,李霈青則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頻打暗號要方以凝別再說了。
「既然覺得我技術爛,那何必還要和我在一起!不覺得太不值了嗎?」他豁出去的反擊道。
「所以她願意再給你機會呀。」方以凝的口吻憐憫得極其嘲弄。
這真是一個尷尬極了的場面,李霈青為時已晚的發現實在不該找方以凝來當說客的,她只會把事情愈弄愈糟,但見她的男友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似乎隨時有情緒失控的可能。
「霈青,你今天是特地找朋友來給我難看的嗎?」他強忍著怒氣,咬牙問。
「沒有啦……」李霈青見情況不妙,趕緊過去安撫男友,丟下了方以凝,兩人在一旁私語了將近二十分,期間李儒青又是撒嬌又是親吻討好的,藉機可憐兮兮的說出自己的委屈。其實她的目的也已達到,兩人很快的又回復先前的親密,直到他滿意的離去,她才一臉甜蜜的回到方以凝身邊。
「沒事了?」方以凝一臉挖苦。
「嗯,晚一點我們要去看電影。」李霈青掩不住愉悅。
「像這種自以為是的爛人不要也罷。」方以凝對她的眼光很感冒。
「我也知道他有很多地方不好,可是……」李霈青突然笑得一臉噯昧,「你不知道,有時候和男友親親抱抱的感覺很好耶!那是因為你沒有男朋友所以才體會不出這種滋味,等你有了男友就會明白。為什麼有些情侶根本是不適合的,但還是分不了手的原因就在這裡。」
方以凝聞言頗不以為然,「那不就和動物沒什麼兩樣?全只是為了生理需求才在一起。」
「哎唷!你怎麼講這麼難聽,才不是嘛,反正我說了你也不懂,那感覺是要你自己去體會的。」李霈青看看表,「我不和你說了,他還在等我,改天再找你,拜羅!」
什麼叫說了她也不懂?真是侮辱人!這些有男朋友的女人們,每次得空總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說得口沫橫飛、眼含春光,笑得一臉暖昧,想也知道她們在討論前一次和男友的性愛經驗,實在八卦得低級。偏偏她們可不這麼覺得,有些事情沒親自去體驗過是無法領略個中美妙的,她們如斯說著,眉眼間全是自鳴得意的驕傲神情,令她氣悶得想扁人,卻又提不出有力的證明。
方以凝轉頭瞅向身後的人,心緒拉回了眼前,鹹稠的海風吹亂她不馴的紅色短髮,在陽光之下顯得燦爛耀眼,像個叛逆的天使。她來來回回瞅望後頭坐在車上的男人數次,似乎不勝煩惱,一臉欲言又止,有些惱怒,又像在對自己生悶氣的樣子,但最多的表情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似乎有某個問題正困擾著她,讓她難以下決定。
「你到底想說什麼?」銀狐覺得新奇極了,忍不住主動出聲詢問。他從沒看過小鬼這樣猶豫不決的拖拉樣。
她一震,有些尷尬的紅了臉,撇開頭面向海的那一端,「沒什麼!」
「你也有話不敢說的時候?」他好訝異,往上彎的嘴角滿是調侃。
「有什麼好不敢的!」他話裡的輕視激起她不服輸的好勝心,眼底淨是倨傲的神情。
「是喔?」他附和得完全口是心非。
她掙扎地靜默著,張望了下沒有任何人車來往的濱海公路,最後才將視線落向他身上,輕聲喚道:「喂……」
「何事?」他懶洋洋的回應。
「可以讓我吻一次看看嗎?」
「什麼?!」銀狐怔愕得差點從車上跌下來,瞪大的眼似乎不能理解他剛才所聽到的。
方以凝不閃不躲,傲然的迎視他的目光,眼前正好有一個長得還算順眼的,她不介意拿他來試試。
「你是哪根筋不對勁?」他真的忍不住懷疑起她是不是生病了,否則依她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要不要一句話?大男人居然還這樣婆婆媽媽的,親一下又不會死。」她粗魯的說道,譏諷他的溫吞膽小,似乎想借此來掩飾她的不安與緊張。
她居然還罵他?有沒有搞錯?銀狐的表情滑稽得可笑。
「這該不會是你的初吻吧?」他問。小鬼好像沒有男友,也對!像她這樣粗魯又沒氣質的凶婆娘,是沒有一個男人敢要的。
「是又怎樣?」她昂起下巴,防備性十足。
「真遜,活到一大把年紀了,連初吻都還沒送出去。」他哈哈大笑,「而且你隨隨便便就把初吻給我,不覺得可惜嗎?」
「什麼初不初吻的?只有你這年代的人才會特別著重這些東西。」她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親就親了,還分第幾次?無聊!
「喂喂!什麼叫我這年紀的?」他不服氣的嚷嚷。
「大了我十歲的男人,不叫老頭要叫什麼?」她嗤道。
「是七歲有餘未滿八歲,你不要任意四捨五入添上整數。」他振著性子仔仔細細的算給她聽,小鬼不僅不愛唸書,連數學都不好。
「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這麼在乎數字,你不是老頭是什麼?」她睨他一眼,嘲弄的擻撤嘴。
銀狐額上青筋跳動,「你說親就親呀?我也是有尊嚴與矜持的,不給親!」他不輕易屈服於淫威下,傲慢至極的仰高鼻子。他的八字八成與這小鬼犯沖,否則她怎麼老是看他不顧眼。
「不要拉倒!反正你們組織裡的男人這麼多,不缺你這一個。」她套上安全帽,準備放程回去尋找獵物。
「慢著!你想荼毒我們組織裡的弟兄?」銀狐動也不動的坐在車上不讓開,兩道好看的眉毛高高聳起。
「關你屁事,反正我對你又沒興趣。」
「事關我們『冥月』弟兄的清白,我怎能置身事外,撒手不管?」他說得正義凜然。
「像我這樣年輕的女孩,我猜他們會很樂意當我的試驗品。」她一臉得意,像只小鳥般,蹦蹦跳跳的要飛進男人的懷抱裡。
「像你這樣凶巴巴又沒氣質的小鬼,他們根本消受不起。」他猛潑冷水,一心急著要打消她的主意。
「男人不過就是視覺性的動物,根本不會去在意那麼多。」
「等等!」他有些氣惱的摘下她頭上的安全帽,阻止她的衝動,「好好的,你幹嘛要去倒貼別人?」
「你管我那麼多?又不是佔你便宜!」她兩道眉毛攏起,一張白皙小臉寫滿怒氣與不耐。
「不行!」他不假思索的命令。真不懂自己為何會對她一時的心血來潮這樣在意,但只要一想到她粉紅色的唇瓣將讓陌生的男人恣意品嚐,一把無名火就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光是用想像的就令他怒火中燒,完全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的發生。
「為什麼不行?」她覺得他莫名其妙得古怪。
「女……女孩子家……」他搬出最蹩腳迂腐的說詞,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好笑!」她嘲諷的擻擻嘴,頗不以為然。
她那種看史前動物的眼神讓銀狐的自尊大大受到了侮辱。他的操心是多餘的,臭小鬼根本一點都不領情!
「好吧……」他豁出去似的瞅望住她,「我犧牲點好了,來吧!」他仿如慷慨就義般悲壯的閉上眼。
「不要了。」她的興趣已失,這事又不是非要知道不可。推開坐在車上的他搶回安全帽戴上,她準備打道回府。
「不要?」銀狐錯愕的瞪向她,難得他決定犧牲貞操同意,她竟然又不要了。「等等!」他再次拿下她的安全帽,「你怎麼一下子要、一下子又不要?」他不禁責怪起她的善變來。
「你很囉唆耶!不要不行嗎?」她一雙燦亮懾人的明眸瞪視他。
他語塞半響,頓了頓,像是重新拾回自信般綻開了個迷人的微笑,打量著她緩緩開口,「其實你根本是害羞吧?要你這完全沒經驗的人主動的確是難了點。」他摸摸下巴。
「誰說的!」他的激將法立刻奏效,方以凝眼中寫滿屈辱,顯然無法接受他蔑視的說法。「別把我當成那些造作的笨女人,我沒有什麼好不敢的!」
「好啊!」他攤了攤手,「現成的帥哥就在這兒,隨便你要怎麼研究實驗,只要別咬破我的嘴唇就行。」他大方說道。
方以凝皺著眉,瞅視他英俊含笑的面容半響,似在研究怎麼下手才好,也像是突然之間沒了主意無所適從。兩人大眼瞪著小眼,氣氛好像一下子變得暖昧起來。
「坐下!」她開口命令。站那麼高誰構得到啊?也不想想他足足有一百八十六公分高,而她根本連一七O都沒有。
銀狐聽命行事。他噙著笑,乖乖坐上機車座椅,瞬間縮短兩人距離,雖然還是比她高出半個頭,但兩人已幾近平視。
眼對眼,在他炯然的注視下,她居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而且還見鬼的有種慌亂的感覺。
「你把眼睛閉起來啦!」她微惱,「誰像你在這時候還把兩個眼睛瞪這麼大的?」她用怪罪的語氣掩飾心底的緊張。
他幾乎忍俊不住的笑出來,卻只能咬牙忍下,以免氣跑了正窘迫不安的人兒。「謹遵君命。」
看見他聽話的閉上眼,方以凝的侷促減緩了些,暗暗吐吶,緩緩趨近,但她打量許久卻還是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你到底考慮好了沒?」他忍不住開口催促,「還在努力做心理建設嗎?」有幾次她的呼吸近得就拂在他的臉上,害他以為下一刻貼上的將會是她的唇,結果等了半天仍是什麼都沒有,幾乎吊足了他的胃口。
「我幹嘛要做心理建設?」她不服氣的瞪眼。
「我以為你還在不好意思。」他眼皮未掀的取笑道。
「好!我要親了喔?」她發出警告。
「我正等著。」他忍住笑。
捧住他的臉,她沒有猶豫的將自己的唇湊上去,四片唇相黏,沒有天雷勾動地火的激情,也沒有銷魂得令人蝕骨難忘。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感覺,她只覺得他的唇比她想像中溫暖、柔軟,並沒有其他特別的感覺。
她的唇只在他嘴上停留一秒鐘,快得他幾乎還來不及感覺,她便已退開。
「沒什麼感覺。」方以凝老實回答。這就是接吻?一點都不好玩,那些花癡女根本言過其實。
「這叫接吻?」他不可思議的睜眼看向她。
「難道不是?」她不以為然的挑眉。
「不,讓我教你什麼叫接吻。」他勾起了好看的唇角,伸手一攬,沒給她心理準備的機會,他溫熱的唇瓣迅速壓了下來,封印了她兩片驚訝微張的朱唇,整個人籠罩在他好聞的氣息裡。濕熱的唇瓣碾吻吸吮著她的,她震驚極了,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雙手僵硬的抵在他胸前捏緊他前襟,魏顫顫的喘息全教他給聽個清楚。
他終於放開了她,方以凝暈頭轉向的撫著酥麻的唇瓣,一時之間說不上話來。
「這就是……接吻?」她驚訝的喃喃自問,「為什麼會不一樣……換我、換我,我要再試一次。」她想重溫剛才的感覺,實事求是的想找出答案。
「當然好。」銀狐不知自己在高興個什麼勁,吻她的感覺比他想像的來得更好,他似乎有些迷戀上這個青澀的味道了。陽光將她的短髮照得更火紅,白皙的臉龐精緻秀氣,頰邊有抹淡淡的紅暈,少了平日的潑辣,現在的她散發十足的女人味,教他愈著愈順眼,這才注意到其實她的五官非常的細緻。
再度捧起了他的臉,方以凝帶著實驗的心情印上他的嘴,學著他的動作,卻發現她的技巧是笨拙的,和她第一次親他的感覺一樣,沒有那種激烈的暈眩感。她驚愕的倒抽口氣,腦子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任何思考。
結束時,他像是饜足的狐狸,彎著滿意的淺笑。
「你居然……居然伸舌頭……」她用手背摀住嘴,不敢置信的驚叫,仿若被輕薄的抗議著,感覺雖然奇怪,但卻不令人討厭。
「這也是吻的其中之一。」他一點也不覺得愧疚的看著她,解釋道。
她的臉蛋無法控制的嫣紅著,睞向他的眸光欲語還羞,奇怪?她居然一點也不想對他生氣。
「你不知道用這樣的眼神盯著男人看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嗎?」他似笑非笑、警告的低語完後,沒給她任何的心理準備與拒絕的機會,雙手從身後悄悄環上她的腰,微一使勁,她再度落入他的懷抱,而他的唇也隨之壓了下來。
方以凝僵了一下,沒有拒絕,也懶得去拒絕,不想再做什麼實驗與研究了。接吻的美好感覺讓她只想全心去體驗,她很誠實大方的面對自己的心情,認真投入,環臂攬住他的脖子,閉上眼享受一切的感官刺激。
一聲響亮、戲謔性十足的口哨聲不識相的插入,打斷這令人心醉神馳的一刻。一群坐滿年輕男女的汽車從濱海公路上駛過,恰好看見這激情的一幕,戲謔聲不絕,還探出車窗外朝他們揮手笑著,鬼叫怪笑的聲音伴隨著他們的車漸駛漸遠。
兩人如夢初醒般的分開,金色的夕陽西斜照射海面,公路上又回復一片寧靜。他們相互對望,他瞅望著她嫣紅的雙頰,她則垂斂長睫別開眼,感受到胃部的鼓動。
「我肚子餓了,回台北吃飯吧!」方以凝沒有任何扭捏與羞赧,氣氛平和得十分自然,剛才那群人的戲謔怪叫似乎一點也沒有困擾住她。
他的眼角含笑,這回終於不再阻止的讓她順利戴上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