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世傑不是加班,就是參加進修課程,這在資訊業,其實是正常現象,但是湛藍總覺得有些異樣。
「是你多心了。」
章惠容這麼說,劉大明也這麼說,而紀盈盈說得更誇張了。
「他會有心事?除非天下紅雨!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樂觀了。」
但,她還是覺得怪怪的。也許是她想藉著與世傑的相處,好淡化對湛然的感覺。有所期盼,所以才會有失落吧!
「嗨!湛藍。」有人高聲喊她,跟隨著的是一聲響亮的喇叭聲。
湛藍嚇了一大眺,轉過頭,在昏暗的天色中,只見一雙狂傲不羈的眼睛閃著懾人的光芒。又是他,黃心武。
湛藍覺得他是那種連黑暗都遮掩不住氣焰的人,實在太囂張了。
「怎麼最近都一個人?那個帥帥的男生怎麼都沒來接你?該不會是吹了吧?」黃心武笑問道,眼神有些嘲弄。
湛藍回瞪了他一眼,不友善的回道:「你是在徵信社上班嗎?不讀書,只會玩無聊的跟蹤遊戲。」
黃心武先是愣了—下,而後端詳了湛藍—會兒,竟朗聲大笑起來。
湛藍皺起眉頭,不悅地問道:「笑什麼?」
「可見你的心情真的很壞,否則不會用這種口氣對學生說話。」
「你終於承認你是學生,而我是老師了。」湛藍抓著機會反擊道。
黃心武又是一愣,而後笑了起來,讚歎道:「難怪大家都這麼喜歡你,沒有老師的架子,但也不讓學生爬到頭頂上,真是既聰明又美麗。」
「謝謝!」湛藍簡短答道,但隨即又接口道:「如果你能把這種敏銳的觀察力用一點在課業上,我想你一定成就非凡。」
「如果你願意陪我的話,我當然可以做到。」
「什麼意思?」
黃心武賊笑起來。「陪我讀書啊!我保證每一科都九十分以上,或許我也能插班考上理想的大學。」
湛藍打量著黃心武,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直讓人覺得該對他的話三折四扣。
但他是個聰明的小孩,這是每個老師對他的評語,或許自己多給他一點時間與耐心,真能改變他,引導他走上正途。可是……若他對她抱有男女之情呢?
湛藍猶豫了。站在灰色地帶,是最教人彷徨的,因為完全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麼?
「你怕我?」黃心武問道,臉上有著得意的笑。
湛藍有些被他的態度給激怒。他連要求別人都採取這種高姿態嗎?他到匠懂不懂禮貌啊?
湛藍心裡反感至極。可是,她是個老師,她當初立志要當老師,不就是因為她瞭解單親家庭小孩的苦,為了要幫助他們,給他們愛嗎?
「我答應你,不過,我們得立契約。」湛藍嚴肅地說道。
黃心武揚起眉毛,「我會付錢給你。」
湛藍沉下臉來。「我不要你的錢。我只希望你能變得更好,當個好男孩。」
「好男孩?大家眼中的好男孩?我不懂那有什麼意義?」
「我也曾這麼想過。」湛藍的面容慢慢柔和起來,他讓她想起了年少的自己。「我也曾認為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我以為任由自我發展,才是真正的快樂,如此生命也才有意義。後來,我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如果為了追求自我而傷害了別人,自己也會快樂不起來。人生,是一連串的妥協吧!」
黃心武望著湛藍,咀嚼她話裡的含義。他知道自己並不快樂,但那不是因為這世界對他的不公平嗎?而她所謂的妥協,未免太消極了。
他對湛藍有些失望了。
湛藍彷彿看穿了黃心武的心事,她寬容地笑道:「這是我的人生經驗,或許不見得全然適合你,但你可以作為參考。」
對湛藍的那份欣賞又重新回到黃心武的心中。他有種想將自己交給她的想法,而先前的想「釣」上她的慾望,似乎慢慢自心中褪去了。
「好,我同意你的作法,但要如何立契約呢?」
「找家餐廳或快餐店,好好規畫一下吧!」湛藍拉開車門,坐上車,繫好安全帶後,轉頭對黃心武說道:「第一條,以後不准再開這麼拉風的車來上課,你必須把炫耀的心態拿掉,何況,這又不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掙來的。」
「好吧!那我換一輛BMW好了,至少它不是敞篷的。」
「不行!那一樣是……」
「炫耀。」黃心武不等湛藍把話說完,便接口道。
兩人先是相視而笑,繼而仰頭大笑起來。笑聲隨著風飄向了遠方。夜,不再沉靜,似乎歡樂得沸騰起來。
「好久沒這樣開懷笑過了。」黃心武望著湛藍說道,眼神中有著感激的色彩。
「是什麼事讓你的悲傷持續這麼久呢?」湛藍問道。
黃心武搖搖頭,眼睛平視著前方,不發一言。
「當我母親生重病時,」湛藍試圖以自己的故事開啟黃心武的心門。「我也曾陷入極度的悲傷之中,也想過若母親走了,我也要跟著她走,因為我和母親從小相依為命,她是我最親密的人,但她彷彿知道我有這樣的念頭,一直鼓勵我要勇敢地活下去。她告訴我,她有好多好多心願沒有達成,她希望我能替她完成。
她讓我和我的親生父親相認,雖然這又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但是,我知道是因為我母親太愛我了,她希望能有人陪我渡過這個難關。所以,我更要好好的活著,畢竟,為了讓我能活下去,犧牲了別人的幸福。」
黃心武感激地望著湛藍。他明瞭湛藍的用心,只是對湛藍最後所說的話卻十分不解。「我不太懂你後面所說的事。」
湛藍露出一絲苦笑。「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有機會再告訴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常以為為了失去某個我們愛的人而沉溺在悲傷中,才是愛的表現,殊不知,對方卻為了我們的沉淪而痛苦、深深自責著。若你真的愛那個失去的人,就多愛你自己一點吧!」
黃心武徽微牽動一下嘴角,不發一言,沉默地開著車。
他想起母親臨終時,握著他的手,氣息微弱,但仍用盡全力斷斷續績地說出她的遺言。
小武……好好……好好活者,別……別讓我……擔心……
但她接下來嚥氣的那一幕太震撼了,以至於多年來,這最後的遺言一直被深鎖在他記憶的深處,而今,在相似的情節中被勾引了出來,一遍遍地迴響在他的腦際,像是眺了針的唱盤,不斷地repeat。
而淚水,也在不知不覺中,迷濛了他的雙眼。
「怎麼了?」對於黃心武的沉默,湛藍感到好奇。
黃心武搖搖頭,仍然不發一言,只是慢慢將車往路邊停靠。
湛藍留意到不遠處有家咖啡屋,她解開專全帶,正準備下車,黃心武突然開口了,「今天對我而言,是個特殊的日子。」
湛藍轉過臉,看見他的嘴角有抹嘲諷的笑。
「今天,是我爸和那女人的結婚紀念日。」
「那女人?」湛藍下解地望著黃心武。
「我母親去世不到半年,我爸便和那女人結婚。這也是我噩夢的開始。」
「那是幾歲時的事?」
「十二歲。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那個女人在我母親去世之前早已和我爸爸在一起了,還有個三歲的兒子。她一直視我為眼中釘,在我爸爸面前說我的壞話,可是我爸爸很疼我,並沒有受她的影響,直到……」黃心武突然沉默下來,仰頭望著天空。
他緊抿著嘴,彷彿正努力著要壓抑住即將潰堤的淚。
「怎麼了?」湛藍柔聲問道。
黃心武終於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他的。我只是叫他不要煩我、不要跟著我,誰知……我衝到對街,誰知道他會跟在我後頭,誰教他不長眼睛注意車子……」
「是那個弟弟?他……死了?」湛藍內心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黃心武沒有回答湛藍的問話,繼續說著:「隔年,她又生了一個兒子,就把我當瘟疫一樣,要我搬走,免得又害死她兒子。最後爸爸買了一棟別墅給她,跟她住在一起。」
湛藍感到鼻頭酸酸的,為著眼前這男孩的遭遇。原來他所給人的被寵壞的孩子的印象,不過是個假象罷了。
她拍拍黃心武的手臂,表示安慰。
「我……我可以抱你嗎?」黃心武紅腫著眼,望著湛藍問道,眼裡有著深深的渴望。
「嗄?」湛藍不禁有些吃驚。
「小時候,我喜歡抱著我媽媽,覺得很溫暖。我已經好久沒嘗過那樣的感覺了。」黃心武一臉的真摯。
湛藍猶豫了一下,再看看黃心武誠懇的表情,像個純真的小男孩般。她點點頭,張開雙手,擁住黃心武。
「媽……」湛藍隱隱約約聽到懷中的黃心武一聲聲心碎的呼喊,淚水湧上了她的眼眶。
她決定要拉黃心武一把,他是個好孩子。
「黃心武!」突然,背後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
湛藍和黃心武不約而同地朝著聲音的來源望去。那是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孩子,一頭染黃的發、超短迷你裙、半統襪和一雙大頭鞋。
「小泳?」黃心武喚了一聲,隨即離開湛藍的懷抱。
那個叫小泳的女孩走到車旁,一臉憤怒地看著湛藍。「沒想到你這麼不要臉,你是老師,竟然……」
「小泳,不許你胡說。」黃心武打斷小泳的話。
「我胡說?我眼睛可沒瞎,看得一清二楚。」小泳冷笑著。「好個師生戀,看來,有好戲可瞧了!」
「你想做什麼?」黃心武下了車,把小泳拉到一旁,眼裡露出警告的神色。
小泳得意地笑了起來,像是突然抓到了黃心武的把柄,可以趁機撈些好處。「我想做什麼?就看你怎麼表現了。」
「你……」黃心武氣憤地把頭別向一邊,又接觸到湛藍投來關心、探詢的眼光。
他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他一定要保護湛藍,不讓她受到絲毫傷害。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已長大成為男人了。
「這樣吧!把那個老女人丟在這裡,陪我去玩,載我去兜風,我就下把這事說出去。」小泳瞄了一眼湛藍,和黃心武打著商量。
「辦不到!」黃心武不假思索地回道。
「哦?那你是希望全校每個人,包括你父親都知道這件事羅?」小泳將臉湊近黃心武,邪笑道。
黃心武將小泳推開,逕直走到車旁,坐上駕駛座。
小泳愣了一下,而後漲紅著臉,尖聲喊道:「黃心武——」
「你到底上不上車?」黃心武看也沒看小泳一眼,口氣粗暴地說道。
「可是,她……」小泳瞥了湛藍一眼。
「先載她回去。」黃心武簡短說道。
但小泳似乎不依,嘟著嘴,仍立在原處。
湛藍不清楚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她猜,也許小泳是黃心武的女朋友吧!總不能讓這兩個孩子因為自己而鬧彆扭吧!
她打開車門,笑著對小泳說道:「上車吧!好好去玩玩,但別忘了要看點書喔!」
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湛老師!」黃心武喚住了她。
她回過頭,見黃心武眼理透露著擔憂。「這裡有班公車到我家,沒問題的。拜拜!」說著,她轉過身,而後高舉起手,朝著黃心武和小泳道再見。
身邊再也沒有熟識的人了!熙來攘往的人潮中,孤寂的感覺更甚。不知為什麼,此刻在她腦中浮現的,竟是湛然的影像,那個理著平頭的湛然,牽著她的手,在同樣熱鬧的街道上,述說著同學之間的趣事。
湛藍看了一眼商店的門牌,不禁失笑。這條街,她和湛然前前後後走了幾回。
十幾年了,四周的景像已不復當年,但她和湛然的歡聲笑語似乎被這一帶的土地給吸了進去,只有遇上她,或許還有湛然,它們才得以釋放出來。儘管是感傷的記憶,但是,它畢竟曾經那樣的美好。
回到住的地方,湛藍發現客廳的燈亮著,是世傑吧!
她連忙從皮包掏出鑰匙打開門。果然,是世傑!他正坐在客廳裡看著電視。
「難得你會等我。」湛藍坐到胡世傑身邊笑道。
「難得你會讓我等。」胡世傑親吻了湛藍的臉頰一下後,說道。
這是事實,因為湛藍幾乎沒有晚歸的習慣,通常只有她等胡世傑的份。
「今天碰到一個學生,跟我說了他可憐的身世,我想要幫助他。我覺得他現在之所以很討人厭,全是因為缺乏愛的緣故。」湛藍想著黃心武對她說的故事,仍感到心疼不已。
「什麼樣可憐的身世?」胡世傑好奇地問道。
於是湛藍將黃心武對她所說的話,全都告訴了胡世傑,包括他的調情。
胡世傑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我不反對你幫助他,但是,你要謹慎些,別讓他對你抱有非分之想。」
「你擔心我會和那個小蘿蔔頭扯上感情糾紛?」湛藍心裡頗為開心。
「是啊!我現在有情敵啦!可得小心應戰。」說完,胡世傑張開雙臂,緊緊擁住湛藍。「我可得牢牢抓住,否則你就快被別人搶走了。」
湛藍被胡世傑抱得喘不過氣,忍不住哀求道:「饒了我吧!」
胡世傑依言放開她,頹喪地躺到沙發上。「看來我的噩夢成真了。當初我應該極力反對你到工專教書的。」
「來不及了。」湛藍不僅不安慰,反而還很得意地笑著。
「太沒良心了!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等你嗎?我加班加到一半,打電話沒找到你,以為你出事了,特地趕到這裡探個究竟。誰知,你竟然和另一個男人逍遙去了?真是太傷我的心了!」胡世傑一臉的沮喪。
「這樣就傷你的心,未免也太脆弱了吧?搞不好以後會有更讓你傷心的事喔!」湛藍玩笑道。
「是嗎?」胡世傑望著湛藍,神情突然變得正經起來。
湛藍不禁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給嚇了一眺。「你還好吧?」
胡世傑微笑著點點頭。「嚇你的。」
「哼!真壞!」湛藍站起身,向臥房走去。「不理你了。」
胡世傑愛憐地望著湛藍跺著腳以示生氣的身影。「對了,剛剛盈盈打電話找你,說你哥哥現在在公司加班,她想知道他除了藍莓慕斯,還喜歡吃什麼。」
湛然一聽,不禁愣了一下,明顯感受到內心所起的波動。「我怎麼會知道呢?盈盈以為我是湛然肚裡的蛔蟲嗎?」她轉身面對胡世傑,不自然地笑道。
「我看盈盈這次是玩真的,所以明知你和你哥哥有心結,還是忍不住向你打聽他的事。不過說真的,她的眼光真的很好,你哥哥確實優秀。」胡世傑稱讚道。
湛藍輕笑一聲,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是啊!」她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去把衣服換下來,順便沖個澡。」
她幾乎是逃進浴室的,不讓胡世傑有絲毫反應的機會。
關上門,她背倚著門板,淚水不知不覺地積聚眼眶,而後滑落下來。
可不可以不要讓她知道湛然的任何消息啊?她仍然為著他的絕情而傷心,此刻她最希望的,無非是不再接觸任何與他沾上邊的事,她需要一段時間沉澱對他的情感,直到再相見時,內心下生任何波瀾。
她不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即使只是聽到「湛然」這兩個字,心就疼痛起來。她不喜歡這個樣子,真的不喜歡。
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的思緒卻飛到湛然和盈盈身上,想到此刻他們或許正在公司裡說說笑笑,她的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下。這太沒道理了!她該祝福他們的,可是,她多麼希望湛然的心裡有她,即使是在最底層。
湛藍不知自己在浴室裡待了多久,大概有一段時間了吧!因為世傑在外頭敲著門,並關心地詢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否則為何在裡頭待那麼久?
湛藍拭去淚水,洗了把臉。縱使洗去了淚痕,但紅腫的雙眼卻怎麼也遮掩下住。
該怎麼解釋呢?全盤托出?可是,目前她的情緒如此不穩,只怕不但無法解開自己的心結,反而拖累了世傑。
「藍藍?」胡世傑焦慮的聲音傳了進來。
湛藍深吸一口氣,轉動門把,打開浴室的門,入眼所見,是胡世傑關懷的表情。
「怎麼了?要不要我替你分擔?」胡世傑握住湛藍的手,柔聲問道。
「我……我的情緒有些低潮,但不知該從何說起。」湛藍低垂著頭,無助地說道。
胡世傑一把將湛藍擁進懷裡。「沒關係,想說再說。如果想哭,就用力地哭吧!我的胸膛借給你,你不需要告訴我原因。」
湛藍再也忍不住,淚水又氾濫了出來。「不要……對我這麼好,這……會讓我更難過。」
「我曾發過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旁,除非……你不要我了。」胡世傑撫著湛藍的秀髮,同時輕輕地吻著。
「為什麼?」湛藍問道。他的話讓她更痛苦!
「因為我愛你!我想一輩子都保護你,可是,如果這無法使你快樂,我也下會強求。你不要害怕會傷害我,也許我會難過一陣子,但是,你的快樂會讓我很快地復原過來。」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偉大?」
「沒辦法,我媽媽在生我的前一天晚上,夢見孔子向她打躬作揖,還喊了聲『媽』。」
湛藍破涕為笑。「少鬼扯了!為什麼是孔子,不是別人?」
「他不是你的偶像嗎?」胡世傑一臉驚訝的表情。
「才不是呢!誰喜歡那個老骨董,滿嘴仁義道德。」湛藍嘟嘴抗辯道。
胡世傑打量著湛藍,有所體悟地說道:「看來,你是有著違抗傳統的念頭喔!」
湛藍驚了一下。難道,這是她潛意識真正的想法——和湛然在一起?
她下意識地搖搖頭。「怎麼可能?」她的笑帶點辜強。
「其實,再循規蹈炬的人,偶爾也會有搞得天下大亂的念頭。想想無妨,但要付諸行動,可得三思。」
湛藍見胡世傑—臉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喂!我這個當老師的都沒你這麼愛說教。」
「所以大家才會說現在的教育真是失敗……」
「天啊!天啊!讓我的腦子休息、休息吧!下班之後,真不想再去回相想上班的事,我覺得好累。」湛藍將身子往後一仰,而後翻個身,讓身子蜷縮在沙發上。
她是有些反常了,湛然的事讓她渾身提不起勁,她曾經那麼熱中於談教育的,但此刻的她,只希望能靜靜地躺著,任腦子呈現一片空白。
胡世傑將手搭在湛藍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
言畢,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世傑!」湛藍坐起身,望著胡世傑的背影喚道。
「嗯?」胡世傑轉回身,一臉溫柔的笑。
湛藍抿著嘴,強壓抑住鬱積在胸臆間,即將潰堤的淚水。「來個吻別吧!」她故意俏皮地說道,同時張開雙手,輕閉上眼,將唇噘得高高的。
胡世傑愣了一下,而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向湛藍,緊緊地擁住她,並狂熱地親吻著她的唇。而後,他感覺嘴巴鹹鹹的,睜眼一看,湛藍的臉上爬滿了淚,像是訣別似的。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胡世傑放開湛藍,只見她背轉過身,想隱藏自己的失態。
「好好睡個覺,別想太多了。如果……如果你要我留下,就叫一聲我的名字,如果,你希望獨處,我馬上離開。」他望著湛藍因哭泣而抖動的身軀,故意輕鬆地說道。
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了。湛藍仍維持原來的姿態,除了細微的啜泣聲外,沒有絲毫言語。
胡世傑輕輕歎了一口氣,轉過身,緩緩往外走去。他知道自己不是繫鈴人,所以,無從解鈴,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繫個鈴上去,增添她的苦惱。
當門扉悄悄地掩上,湛藍終於崩潰地倒臥在沙發上,嚎哭起來。她非常清楚世傑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伴侶,說不愛他是騙人的,可是,當湛然出現之後,她的心便再也無法享受單純的快樂了。
縱使理智上知道怎麼做是對的,但情感上依舊出了軌。
湛藍爬起身,走到電腦前。今天「冰人」沒有捎來隻字片語,但她卻有干言萬語想對他述說。
冰人:
今天,我在男友面前失態,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男友沒有問我原因,他知道,除非我想說,否則別想從我嘴裡獲悉半個字。
他是懂我、疼我的。我愛他,這無庸置疑。可是,我依舊為著我哥哥而傷心落淚。也許,面對我哥哥,就像面對舊情人,九年前我們沒有善終;如今,又殘忍地對待彼此,使得迄段感情更加折磨人,更沒有釋放的機會。
我真的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
而今,我倒希望和哥哥的距離能再拉遠些,能再給我一些療傷的時間,而這次,我會懂得沒有真正的結東,便沒有真正的開始。
很快地,半小時後,湛藍便收到「冰人」的回信。
寒心:
矛盾的情感,也許在於一個「貪」字。既然選擇了男友,便該徹底斬斷對你哥哥的奢想。你可以有兩種作法,永遠不再見你哥哥,如果這是行不通的,那麼便勇敢去面對他,直到對他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覺,追需要靠意志力。
也或許把你的困擾告訴你的男友,讓他陪著你一起度過這情關。如果他是懂你的、疼你的、愛你的,他一定會包容你,且供應你源源不絕的力量。
看著你傷心,我想,你男友的心裡一定比你更難過。
湛藍讀著信,覺得這不像是「冰人」的口吻。他應該訴說他及表妹的故事,藉以讓彼此相濡以沬一番,可是,這封信竟朝胡世傑一面倒?
湛藍的內心隱隱有種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