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扯到我身上。」
「你的嘴巴好壞!」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蹦出了一句話。
「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呀。」楊沖裝出一臉無辜。
「誰教你們剛才不理我!」
「我和老皮在煩惱呀!」楊沖刻意擺出笑臉對著她。「唐門的毒伎當今世上無人能敵,無色無味的,很容易讓人死於非命,不小心一點不行哪!」
「可以同他們講道理嘛!」
「如果光講道理就可行,江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恩怨是非了。」蕭仲儒啜了一口酒。
「聽你這口氣似乎待在江湖很久了。」玉紜興致勃勃地看著蕭仲儒。
「久?」蕭仲儒搖搖頭,「至今也不過是兩百多個日子。」
「那怎麼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被人騙多了。」蕭仲儒語重心長地一歎。
「真……」
「怎麼可能,你別聽他胡說。」楊沖打斷玉紜的話。「只有他騙人家姑娘,哪有姑娘家騙得了他?」
玉紜一聽,原本帶笑的臉龐在瞬間垮了下來。
「怎麼老聽他說你騙人,你真的那麼花心?」
「全是他胡謅的,他根本是妒忌我長得比他有人味兒,所以一路上都在言辭上逞快意。」蕭仲儒惡狠狠地瞪向楊沖。
「就因為你長了那麼一點兒人味,你就仗著這點長處到處賣笑。」楊沖不平地對玉紜說:「你下次仔細看,老皮只要一見到姑娘家,那兩排牙齒就會不自覺地露出來。」
「誰像你老闆著一張閻王臉。」
「嘿!你聽!他自個兒承認了。」
玉紜一聽,不由地將雙眼直射向蕭仲儒,臉上的表情有非常明顯的不悅。
「見了人誰不笑呀?」蕭仲儒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可是對姑娘家你就笑得特別的燦爛。」楊沖又開了金口。
「你別再火上加油了行不行?」蕭仲儒有些急了。
「我說的是實情,朋友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對我笑過。」楊沖像是抓到把柄似的。
「我幹嘛沒事對你笑?」
「那你就可以沒事徑對著人家姑娘笑?」
「你別老在這話題上打轉好不好?」蕭仲儒看似有些不耐,連續喝了三杯酒。
「瞧你!」楊沖的態度極為欠扁。「急什麼呢?酒都被你灑到桌上了,這酒兒可不便宜呀。」楊沖極為惋惜地瞄著桌上的三滴酒滴兒。
這一局算是蕭仲儒落敗了。在玉紜不間斷的「直視」之下,他敗在楊沖的那張嘴上。
真夠嘔!
「倒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能引得蕭大哥如此青睞?」玉紜終於收回視線,但口吻卻酸得可以。
「老皮呀,什麼女……」
蕭仲儒突然伸出手搗住楊沖的嘴。在言辭上的失利,這時只能用行動來增加抗戰力。
「女人的容貌可以拿來欣賞,但是談得更深入的話,總得找個識大體又賢能的女子來當伴侶嘍!如果能談得來,又懂得應對進退的話,那當然更好了。」
這個回答玉紜無處可挑剔,當下臉色便和緩了一些。
「哇!你怎麼說得出--」好不容易掙脫了蕭仲儒的魔掌,楊沖連忙開口,誰知才吐了幾個字,他的嘴裡就又塞進了蕭仲儒的扇子。
「咱們現在被唐門盯上了,一切都要小心。」蕭仲儒趕緊轉開話題。
「唐門用毒真的很厲害?」玉紜有點兒不信。
「毒……」吐出了扇子正欲開口之餘,一聽到了玉紜的疑問,楊衝突然閉上了嘴巴不語,直盯著酒杯久久不離。
「怎麼啦?」玉紜好奇地問。
「這酒……要不要放根銀針……」
「幹嘛?」
「試毒啊!」
「現在才講,我都已經好幾杯下肚了。」蕭仲儒沒好氣地瞪向楊沖。
「我也是剛才才想到的。」
「難怪你一口也沒喝。」玉紜落井下石地睨著楊沖。
「我這張嘴剛才被某人用扇子塞住了耶,冤枉啊!」楊沖用力地指向蕭仲儒。
「被人盯上的滋味不好受,既然咱們也沒目的地,我看乾脆就去四川一趟,把這個誤會解開。」
一聽到要去四川,玉紜不禁面露難色,她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最後,她微蹙著兩道柳眉問:
「四川遠不遠呀?」
「四川遠到他媽的天邊去了。」楊沖像塊泥似的整個人都攤了。
「都還沒起程你就喊累啦?」蕭仲儒取笑道。
「這路……」
楊沖話沒說完,隔了半天不見的唐門的人又以突來乍到的姿態闖入酒館,林立在四周,將蕭仲儒他們三人團團圍在中央。
「你們怎麼老是他媽的在咱們說話的中途插了進來呢?」楊沖看似非常地憤慨。
「由此可知他們是一直跟蹤著咱們,一點兒也沒有放棄。」蕭仲儒冷眼環視。
「留下你們的命來!」唐門的人大喝。
「你們真是陰魂不散耶!」玉紜朝著圍住他們的一群人,不耐煩地指責。「都說人不是我們殺的了,你們還來找碴。」
為首的人同上次一樣,冷冷地一哼。
「前輩!這一件事實在奇怪,人確實不是我們下的毒手,所以在下認為有必要澄清,而且也正打算上唐門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哼!殺人兇手不配見我堂主。」
沒想到對方一口回絕,玉紜的火氣也上來了。
「喂!什麼叫不配?還有,事情沒弄清楚以前,別兇手兇手地亂叫!」
「上!」
玉紜的話才剛歇,唐門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而這一次的人數很顯然地比上一次多,蕭仲儒當下急著一躍向前幫玉紜擋住了攻勢,毫不遲疑地以一敵眾將玉紜護在他身後,安全無慮。
蕭仲儒舞劍如飛,對方雖然反身橫躍,但仍比不上蕭仲儒使劍的速度;似是一瞬間,那把劍如長空電擊一般「咻咻」一直響五聲,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五個劍眼。
玉紜站在一旁看得直拍手叫好。唐門的人全都卯上了蕭仲儒和楊沖這兩大高手,沒人將她看在眼裡,她樂得清閒,自個兒站在一旁觀戰,欣賞蕭仲儒舞劍的飄逸丰采。
眼看局勢愈來愈有利於蕭仲儒和楊沖,唐門的人個個又都受了傷,莫不驚慌失措了起來。
這時,突然有一個瘦矮的人,手中握著暗器,見打不過蕭仲儒便轉而偷襲楊沖,直射他的後心。
玉紜見狀大喊一聲「小心」!看似已遲……
不料,一道劍光閃過,擋掉了暗器,順勢劍風急轉輕劃過瘦矮的人的左頸。霎時,鮮血大量地湧出,立即浸透了他半邊身子。
蕭仲儒緩緩地走到這人面前,淡淡地道:「我一向不喜歡背後殺人,但是你例外。」他冷峻地收回劍。「因為你就是背後殺人的人,所以我偶爾也會破一次例。」
這人聽罷最後一個字,身體僵直地倒下。
此時,楊沖那兒也分出了勝負。
突然,玉紜發出了一聲尖叫,令蕭仲儒心驚了一下,想也不想地衝到她身邊。
「你們記著!一命抵一命。」
為首的人又撂下了一句話,並趁著蕭仲儒和楊沖分神之際,領著受了傷的人全部離去。
「竟然使這種他媽的下流手段!」楊沖怒火中燒,氣得大罵。
蕭仲儒輕輕扶起倒躺在地上的玉紜,見她用手緊按著左肩,血從指縫中滲了出來,不禁令他突然感到一股不安,他趕緊拉開她的手--
果然!傷口處已漸成黑紫,鮮紅的血色愈來愈深,最後竟成了黑墨般的汁液自傷口處流出,令人觸目驚心。
「這什麼毒呀?怎麼會這麼厲害,才一下子就成了這副模樣?」
事實就如楊沖所言,這時候的玉紜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不僅汗如雨下濕了衣襟,臉色也臘白得無一絲血色。
蕭仲儒立即封住了玉紜的三大穴,企圖阻止毒發的速度,並提神運氣,將暖意的真氣由掌中傳入她的身體裡。
「這樣不是辦法,咱們還是快點兒上四川唐門拿解藥吧,否則她的小命難保了。」
蕭仲儒從懷裡取出了一粒藥丸塞入玉紜嘴裡,並且繼續不間斷地運輸真氣給她,直到玉紜的臉上恢復了一絲血色,蕭仲儒才收了掌。
「這毒雖然暫時被壓制住了,但是也撐不了多久,咱們不可能帶著她去四川。」蕭仲儒緊皺眉頭。
「那這樣吧,我一人去!」楊沖說罷立即轉身急欲離去。
「楊衝!」蕭仲儒大喊一聲。
楊衝回過頭朝蕭仲儒咧嘴一笑。
「放心啦,我進得去,就一定出得來!你在這兒好好地守著她,等我拿解藥回來。」正色交代之後,楊沖便立即上路,迅速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了蹤跡。
「蕭……蕭大……哥……」玉紜緩緩地睜開眼。
「沒事的,楊衝去替你拿解藥了,他很快就會回來,你忍著點兒。」看著玉紜痛苦萬分,冷汗直冒,蕭仲儒真的心慌了,而且慌極了。
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惶恐,令蕭仲儒突然覺得對自己好陌生。眼見玉紜整個人失去光彩地攤軟在他的懷裡,眼底黯淡無神,蕭仲儒整顆心都像被拉緊了一般。
「蕭大哥……我……我是不是快……死了……」玉紜困難地開口,細眉緊緊地糾結在一塊兒。
「你會沒事的。」蕭仲儒不自覺地收緊手臂。
「我知道……我帶給你很多……困擾……可是我就……就是喜歡上你了……」玉紜忍不住哭了起來,緊緊地抓住蕭仲儒的前襟,埋首在他的懷裡,像是乞求最後一絲溫暖。
「我……」蕭仲儒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只是當玉紜小小的拳頭抵在他的胸前時,一陣糾心的刺痛在胸口散了開來。
「你不喜……喜歡我……我知道……」玉紜輕顫著雙肩,讓蕭仲儒看了好不捨,心好亂。
「別說話了,我扶你找個房間休息躺一下。」說罷,蕭仲儒急著轉頭四處找尋店小二的蹤跡,只是客棧裡因這一場混亂,早就已經空無一人了。
「要怎麼樣……你才會喜歡我?」玉紜淚眼婆娑地凝望著蕭仲儒。
「我……」
「我不是你喜歡的那一類型……」玉紜傷心地垂下眼簾,那模樣教人好生不捨。
「不……我……是喜歡你的。」蕭仲儒脫口而出。
「你不用騙我了……」玉紜苦笑著。
「不!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蕭仲儒握住玉紜抵在胸前的雙手。
「真……真的嗎?」玉紜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似驚喜又似惶恐。
「我蕭仲儒從來不說謊騙女人。」
「真的?」
「真的!」
「你再說……說一次好嗎?」玉紜眼中含淚。
「我喜歡你。」蕭仲儒語帶深情地緩緩說出。
突然--
「哈!我就知道!你怎麼可能不會喜歡上我呢?」
突然之間,玉紜的情況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轉,先前眼中含淚、楚楚可憐、性命垂危的模樣,一下子全部煙消雲散,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現在的玉紜正生龍活虎地站在蕭仲儒面前,意氣風發地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蕭仲儒,整個人看起來得意極了。
而蕭仲儒這一方瞬間傻了眼,依舊跪坐在地上,兩隻手保持在原來的位置,抬起頭完全無法相信這一切地直視笑得十分得意的玉紜。
「一個大男人忸怩作態地不敢承認算什麼嘛!大方地承認,咱們兩個就是兩情相悅啦!」玉紜不怕羞地直言。
「你……毒……」
「我自己用的啦,這血包還是我特製的咧!」玉紜像是獻寶似的從懷裡拿出一包油袋給蕭仲儒看。
「可是唐門的人……」
「我怎麼知道我一喊他們就全跑啦?」玉紜一臉無辜,「搞不好他們現在還弄不清楚到底是誰下的毒呢!」
瞧玉紜輕視地冷哼,蕭仲儒覺得冷到了骨子裡去了。他一世的英名全敗在這小丫頭身上,連楊沖都還沒有這樣整過他咧,楊沖--對了!還有楊衝!
蕭仲儒猛然想起了一個勁兒地衝到四川的楊沖。這下子他不是白沖了一趟?
「你把楊沖整修了。」
「只要你承認喜歡我就好,其它的我才不管。」玉紜任性地沒有一絲歉意。
蕭仲儒無可奈何地用雙手扶住頭,真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容易就著了這小丫頭的道,還一點氣也生不起來,這一日真是敗慘了。
「咱們就待在這兒慢慢地等楊衝回來吧。」蕭仲儒連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
「好啊!剛好可以順便培養一下咱們的感情。」玉紜笑得好開心,蹲下身來和跪坐在地上的蕭仲儒平高,對著他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 * *
不過,楊沖還真如他自己所說的很快就回來了。
兩天之後他回到了酒館,還帶回來了一個男人--諶天方。
「你這丫頭,你知道四川有多遠嗎!你想害我跑斷腿啊!」楊沖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半途遇到諶兄,我真的是白跑了一趟。」
「誰教你沖得那麼快?自己笨得看不出來,還要怪到人家頭上。」不依地嘟起小嘴,玉紜特意跑到蕭仲儒身邊撒嬌地拉扯他的衣袖,「你看啦,人家被罵了,你也不幫我說說話。」
蕭仲儒為難地皺起眉。
「是你不對,還敢要老皮幫你說話?」齜牙咧嘴的楊沖恨不得賞兩個巴掌給這個驕蠻的小丫頭。
「哼!原來你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玉紜收回了手,板起了臉盯住蕭仲儒。
「老皮對你說了什麼?」楊沖發覺了一些不尋常的氣氛在這一男一女身上。
「呃……楊沖,這件事就算了吧,咱們還有正事要辦不是嗎?」蕭仲儒明顯地表現不自然。
「這丫頭差點教我直闖到四川唐門耶!路遠不打緊,一旦惹上了唐門,到時候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楊沖忿忿不平。
「既然你沒事……那就算了吧,反正事情都過去了。」蕭仲儒的這句話教楊沖的下巴又掉了下來。
楊沖不敢置信地來回看著一臉笑得尷尬的蕭仲儒,和一副得意洋洋的玉紜。他實在不願相信老皮居然這麼看輕他的命。
這中間一定有鬼。
受不了楊沖的逼視,蕭仲儒怎麼好意思把自己的醜事說給老友聽,如果被他知道……他一定會嘲笑自己到進棺材為止。
「諶兄,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了一趟。」急忙轉移注意力,蕭仲儒改而面對諶天方。
「蕭兄客氣了,為了救人這也是應該的。該算是咱們有緣相識吧。」諶天方一派謙虛又溫文儒雅。
「不過,楊大哥的喜好還真是奇怪,居然帶了個男人回來。」玉紜的笑容真是甜美。
楊沖聽了這話,直覺得他的拳頭有些發癢……
「是因為楊兄救人心切,而我也剛巧有事在身,所以才會一個不小心撞上了。」諶天方好心出面解釋。「而且乍聽楊兄趕著去四川唐門就不免將他攔下,因為我前些日子才由唐門離開。」
「諶兄是唐門的人?」蕭仲儒問道。
「不,只是我與那唐宇風是同道好友。初聞楊兄的描述,我以為玉姑娘是中了唐門特有的劇毒『血囊』,因為剛巧我在臨行前唐堂主贈了我這毒的解藥當禮物,所以才隨楊兄一起回到這兒。」
「血囊是什麼?」玉紜好奇地問。
「這毒如其名,身中此毒者初時會流黑血,且血流不止,如果不服下解藥的話,中毒者體內的血液會慢慢變成塊狀,猶如一袋袋的囊包,漸漸硬化而死。」諶天方神情凝重。「而且近日有人自唐門偷走了這種毒,所以唐堂主才會將解藥贈與我。」
「哇!好厲害喔!」玉紜聽得目瞪口呆,那模樣天真極了、可愛極了。
唉!可是個性卻是任性到了極點。
蕭仲儒不禁輕歎了一聲,他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竟然……唉!他還是無法接受事實。
「不知你們為何會和唐門結下了樑子?」諶天方微微蹙著眉頭。
「事情是……」
「是他們無理取鬧,任意栽贓,嫁禍說咱們是殺人兇手,事情查也沒查就死賴在咱們身上,真是一群笨豬加飯桶!」
完全不等蕭仲儒回答,玉紜先替他開了口,罵完了之後還回過頭嬌聲地問他自己說得對不對。
楊沖一看到蕭仲儒乖乖地點頭,他不禁翻了白眼,在心裡大呼完了、完了!
「真有此事?被殺的是何人?」諶天方大驚。
「咱們根本不認識……」
「對呀!只是偶然路過看了一下,接著就出現一大堆人把咱們團團圍住,他們還自稱是唐門的人呢!」又一次,玉紜幫蕭仲儒把話說完。
而蕭仲儒卻是一點也不生氣,只是同意地笑了一笑,又點了點頭。
可楊沖早就看不下去了,自個兒在一旁獨自喝著悶酒,不插一句話,只是在心裡計量著,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老皮好像被這丫頭給制得死死的?
嗯!他一定要查清楚!
「事情是透著古怪,如果真如你所說的,唐門這麼做確實是過分了點。」諶天方皺了皺眉頭。
楊沖看了玉紜一眼,自己並不準備答話了。
「何止一點?簡直是欺人太甚!」不出所料,玉紜「又」代替蕭仲儒發言了。
「但是我想唐堂主應該並不知道此事,我猜測這只是他的手下胡作妄為的。」
「此話怎講?」蕭仲儒突然插入話題,搶得了先機。
「敢情蕭兄不知道武林出了大事?」這回換成諶天方大為訝異。
「武林能出什麼大事,不全都是為爭名奪利。」楊沖漠不關心地連喝了三杯酒。
「話不能這麼說,武林的安危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尤其近日江湖上突然崛起了一號人物,他自創了教派,武林八大派如今只有少林、武當還未吃過他的虧,其餘的幾乎快成了他的囊中物。」諶天方說得一臉激動。
「什麼人這麼囂張?」玉紜頗為不肩。
「他創了什麼教派?」蕭仲儒被引出了一些興趣。
「派名是為『攝天魂』,其意是『攝四方、天地泣、魂魄散』,但是他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卻都沒有人知道。」諶天方感歎地搖頭。
「哼!口氣挺狂妄的嘛!」玉紜不以為然。
「被挑了的那些教派,難道沒人見過他的面嗎?」蕭仲儒有些不信。
「聽說他蒙著臉,武功出神入化,這一次少林寺急邀眾人集聚少林寺商討,就是想整合力量對付這個人。」諶天方十分氣概,「唐堂主也是應邀前往少林,所以這會兒他應該已上路,不在四川了,也應該不知道此事才是。」
「諶兄不一起同行?」蕭仲儒問道。
「實不相瞞,我家本住華山後山,前陣子聽聞那賊人到了華山,我擔心內人的安危,所以才和唐兄分開,是想找到了內人確定她無事之後,再同往少林會合。」說著說著,諶天方不禁紅了臉。
「哎!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大夥兒都是江湖兒女中的性情中人呀。」楊沖有意地看著蕭仲儒說話。而後者完全不搭理他,對他視若無睹。
「既然如此,咱們也不用上四川了,不過倒是要上少林寺去瞧瞧。」
「喂!兄弟!咱們……」
「諶兄想是隨後就到?」蕭仲儒完全不理楊沖的反對,眼裡只有諶天方似的,只跟他說話。
「等我一確定內人無恙,便會立即起程上少林。」諶天方笑著允諾。
「那咱們就在少林寺重遇了。」蕭仲儒朝對方拱手抱拳言道。
楊沖會意地不再開口,只是看到兩天不見的老皮這會兒倒是憔悴了許多,敢情是這兩天他和這丫頭發生了什麼事?楊衝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拿得了好題材似的豁然開朗。
* * *
所以一入夜,楊沖便提著酒壺來到蕭仲儒的房裡找他聊聊天。
「三更半夜,兩個大男人有什麼好聊的?」
「話不能這麼說。」楊沖一飲而盡杯中物,隨即又替自己斟滿:「咱倆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那感情可不能同其他人比較。」
「別說得這麼曖昧。」蕭仲儒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咱們無緣無故和唐門扯上關係,這件事兒得調查清楚。」
「你是怕連累了玉姑娘?」楊沖用肩頭頂了頂兄弟的臂。「老皮,說真格的,你是不是挺中意這小女娃兒的?」
楊沖的話惹來了蕭仲儒的白眼。
「你什麼時候有了媒婆的性子,急著到處幫人拉紅線了?」
「別人我才不肩拉呢,只有至交好友才夠資格經由我的手成就好姻緣。」楊沖趾高氣昂。
「別算我。」蕭仲儒置身事外,捧起酒杯獨飲起來。
「別裝了,人家小丫頭落落大方,你倒是小家子氣起來?男子漢大丈夫,一點豪氣都沒有,別彆扭扭的幹嘛呀!」楊沖改用激將法。
蕭仲儒不語,似是楊沖這一招對他而言是不關痛癢,一點用也沒有。
不過,楊沖並不放棄,繼續道:
「小丫頭成天挨在你身邊兒,一個勁兒地盯著你瞧,眼中只容得下你的影子、你的一舉一動,教人看了好生羨慕哩!」楊沖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蕭仲儒,「人家的心意你這樣漠視不顧,這不大好吧?」
蕭仲儒仍是一昔平穩,絲毫不為所動。
楊沖瞇起雙眼,暗自盤算。他十分地確信老皮一定有事瞞著他,所以,他使出了撒手鑭。
「別瞞我了,我知道這兩天你和小丫頭有事情發生了。跟你的交情不止十年八年了,這點兒事我若還看不出來,那還算什麼朋友呢?」
楊沖斜眼看著蕭仲儒,非常幸運地發現了他額頭上冒出了細微的小汗珠。
嘿!沒事冒什麼汗,被他抓到了吧!
「她表明心意了。」
楊沖猶如描述天氣一般的平淡口吻,卻差點兒讓蕭仲儒被自個兒的口水嗆死。
「說了就說了嘛,有什麼好害羞的?」楊沖啐了一口,意興闌珊地喝起酒來。
「你……你不提這話題會憋死呀!」蕭仲儒順了幾口氣之後,開始回嘴。
「我還當你成了啞巴呢!」楊沖沒好氣地反諷,「我告訴你,如果你對人家沒意的話就早點兒說明白,別讓人家在那兒一頭熱,最後搞得小丫頭傷心欲絕的。」
「我哪裡只讓她一頭熱了?」一氣之下,蕭仲儒竟把自己給出賣了。
再怎麼懊悔也於事無補,楊沖就是如蕭仲儒所料想般的變了嘴臉;那副興致勃勃的包打聽嘴臉,看了就讓人覺得心情鬱悶,外加不爽!
「真的?你是說真的嗎?」
「沒真的,也沒假的。」蕭仲儒負氣地一口氣連飲兩杯酒。
「快點!快點!」楊沖猴急地問。
「快點什麼?」蕭仲儒不耐煩地朝楊沖揮揮手,像趕蒼蠅似想把他趕走。
「你是怎麼對她說的?」
「這有什麼好說的。」蕭仲儒顧左右而言它。
「別這樣嘛,咱們兩兄弟還有什麼秘密不能說的?況且現在這裡只有咱們兄弟倆又沒有旁人,有話就直說嘛!」
蕭仲儒的臉在瞬間一沉,整個人靜默了下來。
「恐怕……在這兒的人不止咱們兩個--」
話語未歇,蕭仲儒的身影早已飛衝出了窗外,一剎那便隱沒入了黑夜。
其實,楊沖也早已察覺屋頂上躲了個人,只是既然話題無關大事,只繞著老皮的情事打轉兒,他也就不去追究來者是何許人也了。可是,沒想到老皮竟然用這個借口逃避問題,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去追人了,真是太不給它豪爽了!「不打緊兒,反正夜還長得很。」楊沖樂得在房裡獨自喝起酒來。
不一會兒,蕭仲儒回來了。
「沒追到?」
「給他溜了。」蕭仲儒坐回原位。
「是男是女?」
「沒看清楚。」
見老皮皺著眉頭,楊沖也感到不尋常。「連你也追不到?那可見這人的輕功了得。」
蕭仲儒沉默地冥想了一會兒。
「會是衝著咱們來的?」
「自始到今,咱們的行動和舉止都很低調,並沒有什麼惹人注目的行為。」蕭仲儒搖搖頭。
「不會是有人發現了吧?」楊沖一臉憂心。
「不可能!這件事兒只有三個人知道,你我也不曾在嘴上提起過,『那人』更不可能會說出去。」
「那小丫頭……」
「她對咱們扯了謊。」蕭仲儒面露憂心。「她的目的是玉瀧涎。」
「不是,我不是指這方面,我要說的是小丫頭和你兩情相悅的事……」
「你別老提這檔事兒,忘了正事。」蕭仲儒白了他一眼。
「話也不能這麼說啊,難得有你看上的姑娘,又見你對她保護欲那麼強,我想憑她第一天在酒館的表現應該是身手不錯,可你卻每一次都搶先一步擋在她……」
「你說夠了吧?」蕭仲儒表面平靜但卻內心慌亂。被楊沖一直道破心底的事,難保哪一天楊沖不會得知了玉紜整他的糗事。
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蕭仲儒拿起了酒杯。
「喂!老皮,這酒兒……」
「你說了這麼多話嘴巴不幹,我自認比不上你口水豐盈,我認輸了。」不理會楊沖的阻攔,蕭仲儒逕自一飲而盡,感覺舒坦多了。
「你……」
見酒已下肚,楊沖只得歎息作罷,收回指向蕭仲儒的手指。
原本,他是好心想警告老皮,在他回來的前一秒,有只打算尋死的蒼蠅跳進了他的酒杯裡自殺成功,沒想到他這個兄弟今兒個這麼性急,一咕嚕就全喝了下去,還一滴不剩。敢情真的是為了小丫頭亂了方寸?
楊沖在心裡偷笑。這會兒他也不急了、話也不再多說,自個兒拿起了酒杯聞了一口酒香之後,才輕啜了幾口,慢慢品嚐著。
楊沖的改變引起了蕭仲儒的狐疑:「你習慣變了,怎麼這個樣子喝酒?十幾二十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副奇景。」
楊沖瞄了蕭仲儒一眼。「給你開開眼界也好,見怪不怪,你又何必這麼大驚小怪的?」
蕭仲儒瞪大了眼直搖頭,連聲道:
「變了!變了!今天晚上都要有太陽了,簡直不可思議。」
楊沖理也不理蕭仲儒的調侃,自顧淺呷,一臉非常陶醉其中的模樣,令蕭仲儒不禁失聲笑了起來。
「你這個樣兒倒挺像一位私塾的老學究,好不容易賺了點兒錢打些酒,卻又捨不得一口氣喝掉,只得一口分做十口喝,在嘴裡嘖上了半天才甘願嚥下喉去。」
「你懂什麼?」楊沖很是不屑地說著,「對你這種外行,我說了也是白說。」
「你又什麼時候成了內行了?」
「什麼成了內行!」楊沖有些不平氣,「我本來就是內行,對於品酒的本領,我老早就成精了。」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那是我懶得跟你提。」楊沖感歎道,「是跟你說了,你也不一定聽得懂;是我怕你眼紅嫉妒我。」
蕭仲儒忍不住笑了出來。楊沖不甩,逐自又倒了一杯酒,端捧在手中湊近到鼻子下,瞇起了雙眼細細地又聞起了酒香。
「嗯--這麼香的酒,你剛才還企圖阻止我喝,真不夠意思!」蕭仲儒替自己重斟了一杯。
「那是有原因的。」楊沖專心地注視著杯中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什麼原因?」
「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也已經沒有說的必要了。」感觸頗深地目露遺憾,楊沖輕歎了一聲。
「為什麼?」蕭仲儒疑惑地問。
「已經太晚了。」
「才過了一會兒,就嫌太晚了?」
「有的事一眨眼之間即是天涯。」楊沖像是歷經了千年的滄桑一般。
「是有道理。」蕭仲儒點點頭。「不過,雖然已經遲了,我還是想聽一聽。」
楊沖有意地看了老皮一會兒。
「既然你想聽,我也不是吝嗇的人,就告訴你吧!」楊沖指了指蕭仲儒的酒杯。「剛才你喝的那杯酒裡,有只想不開的蒼蠅跳了進去,我是打算告訴你的,可是誰知道我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你就毫不遲疑地全干了,所以再說什麼也沒有用啦,我只好把後頭的話全部都嚥了回去。」
楊沖一說罷,便斜眼觀察著蕭仲儒;而後者很顯然地是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酒杯,臉上的神情甚是複雜。
「我親眼見你一口連酒帶著蒼蠅的屍體統統入了腹。」楊沖刻意地提醒,「不知道那杯酒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呀?」他還不懷好意地詢問老皮的感覺。
蕭仲儒猛地一把奪過酒壺,一仰脖子灌了下去,連續喝了好幾大口,似乎是企圖要把肚裡的蒼蠅用酒徹底地給融化掉。
楊沖看了豆搖頭:「唉,就說你不懂得品酒吧?喝得這麼粗魯。」
楊沖的批評當然換得了蕭仲儒的一記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