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少林寺後,慧德長老服下了解藥之後氣色果然由青轉變為紅潤,似乎已然無事,但是卻更令蕭仲儒懷疑。
「怎麼了?」玉紜問道。
「從一開始咱們無故遭人陷害和唐門扯上了關係,至今又有攝天魂的人來找咱們,居然是要招咱們入教,更是有些奇怪。」蕭仲儒皺著眉頭。
「何只奇怪?簡直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咱們是招誰惹誰了。」楊沖的眉頭比蕭仲儒還要皺。
「是不是你們曾經和誰結下怨?」普恩幫忙一起推論尋究。
「怨……」楊沖瞄了玉紜一眼。
「幹嘛!」玉紜惡狠狠地瞪回去。
楊沖趕緊收回了視線直嚷:「沒有、沒有。」
「這解藥是攝天魂的玉娘子給的……」蕭仲儒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的青色小瓶子,「事情太湊巧了,咱們中了什麼毒,攝天魂怎麼會知道?難道你們不覺得這件事挺奇怪的。」
「唐門用毒……攝天魂救人……」楊沖苦思著,自言自語般地摸了摸下巴。
「難不成這全是攝天魂的人在搞鬼?」普恩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
「那追殺咱們的那些唐門人也是假的嗎?」玉紜不可置信地瞪大水汪汪的大眼。
「有絕大的可能。」楊沖附和。
「我甚至懷疑玉娘子、老者和諶天方是同一路人馬,全是攝天魂的人。」蕭仲儒大膽假設。
「諶兄?」楊沖大驚。
「不會吧,他很熱心耶!」玉紜不願相信。
「他出現得巧合。」蕭仲儒仔細深思。
「也許天底下就是有那麼湊巧的事啊。」玉紜還是不願去懷疑諶天方。
「咱們一切的消息全是他給的,有些無誤,有些卻值得懷疑。」
「我看他不像個會欺侮弱小的人。」對於自己的持論,玉紜堅信不疑。
「弱小對俠義心腸的人來講,只能算是同情的對象;但是對於那些邪惡狂徒而言,弱小就代表著被壓柞、利用,代表死亡。」蕭仲儒有些吃味,不懂玉紜為何就是一定要誓死堅持諶天方不是個壞蛋。
「他是個重感情的人,所以他不會騙人。」玉紜想起了諶天方談起他妻子的模樣,她更加確信,也寧願相信如此愛妻的人絕對不會是個壞人。
「他哪裡重感情了?」
「他愛他的妻子所以才趕回華山的。」
「他隨便說說,你也當真?」
「他才不是隨便說說。」
「他只是演戲!」
「他才不是演戲。」
他說一句,玉紜就反一句,蕭仲儒冒了火,他不禁雙手握拳,呼吸也沉重了起來。
而玉紜也很是氣忿,為什麼蕭仲儒就是不能同意她,贊成懂得愛的人是不會存心欺騙別人的。
「他認識唐堂主是他說的!他有妻子在華山是他說的!少林寺會被圍攻也是他說的!唐堂主和眾俠土豪傑要來少林寺聚集更是他說的!就連攝天魂的事也是他說的!我們所知的一切全都是他一個人說的,我覺很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他策劃、計謀的!我說他就是攝天魂教的頭頭,所有的事全都是他一手主導、精心策劃的結果!」氣得把所有的事一股腦兒的全部推到諶天方頭上,蕭仲儒激動得語氣激昂,音量也不自覺地放大。
相處至今,蕭仲儒從來沒有這般嚴厲地對玉紜說過話,霎時,所有的委屈全湧上了心頭,玉紜眼角帶淚卻不許自己軟弱下來,她對蕭仲儒大聲地抗議、反駁:
「不是他!不是他!攝天魂不關他的事,不是他!」
「是他……」
「喂喂喂!」楊沖看不下去地跳出來說話了,「他是不是攝天魂又不是你們兩個在這裡大吼小叫就可以定案的,這個『諶天方』值得你們這樣爭得面紅耳赤嗎?別笑死人了好不好?我真搞不懂你們是怎麼把話題扯到這個人身上的,還拿來當題材吵!真正的正事,可比你們吵的話題重要多了。」
見蕭仲儒的胸膛劇烈起伏,楊沖知道他正在努力平息怒火。
「認識你到現在,還不曾見過你這樣同一個姑娘家大吵哩。」普恩多嘴地說出這一句話,立即遭到另外兩個男人「白眼神功」的攻擊。
「你就是不相信我!」玉紜拋下這一句話,便哭哭啼啼地噙著眼淚跑了出去。
「老皮,你也真是的,跟姑娘家計較什麼嘛!太不像你了。」楊沖撫著額頭,一臉受不了他的模樣。
「連我都聽得出來她不是因為諶天方才說出這種話,她只是想向你證明『愛情』是神聖無瑕的。」普恩也忍不住開口。
連一個六根清淨的和尚都聽得出來玉紜說話的真意,聰穎過人的蕭仲儒又怎會不知道、不瞭解呢?
實在是因為意氣用事,全憑感情行事而不經大腦的癡情男女們之間的嘔氣。蕭仲儒就是討厭玉紜把諶天方當成是情聖般的那樣尊崇,這麼地信任。
「吃醋也別吃到敵人身上嘛。」普恩勸道。
「嘿!這才叫絕配啊!」楊沖扯了扯嘴角對普恩說:「他那個小情人還曾經吃醋吃到我身上咧!」
「喲!那還真是天生的一對嘍!」完全忽視蕭仲儒投射而出的兩道寒光,普恩禁不住漾開笑容。
「再過幾個時辰那個老頭就要來了,你們要怎麼對付?光對著他笑嗎?」蕭仲儒沒好氣地調侃眼前朝他微微笑著的兩位至交損友。
楊沖和普恩一聽連忙收起笑臉,正襟危坐地進入正題討論。
「你為什麼認為老頭、玉娘子和那個諶天……」提了不該提、又不能不提的名字之後,普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接口說下去。
蕭仲儒瞪了一旁暗自偷笑的楊沖之後,神情淡然地解釋:
「我只是覺得所有事都繞著咱們轉,似乎不尋常。從老頭的死讓咱們成了被唐門追殺開始,接著諶天方的出現讓咱們上了少林寺,不僅遇上了玉娘子,還見到了死而復活的老頭,這一連串的事想起來就好像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目的是什麼?」楊沖不解。
「玉娘子說過玉瀧涎在攝天魂手上。」蕭仲儒暗示性地看著楊沖和普恩。
「難不成攝天魂的目的是要玉瀧涎?」普恩大吃一驚。
「咱們都知道玉瀧涎在少林寺裡。」蕭仲儒直言。
「可是江湖上知道的人沒幾個,他們怎麼會曉得?」楊沖不太相信,「這是天大的秘密呀!」
「天哪!事情愈來愈複雜了,我的頭都要昏了。」普恩誇張地搖搖頭。
「其實,要查出他們的目的不難。」蕭仲儒似乎有了主意。
「你想怎麼做?」楊沖問。
「如果有必要,可以加入攝天魂查探究竟。」
「不行!這太危險了。」普恩立即反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別在那裡賣弄文墨,咱們連攝天魂的底都還沒查出來,唐門到底有沒有與之勾結的事也沒搞清楚,就這麼冒冒失失地深入敵邦,這實在太玩命了。」楊沖也持反對的論調。
「是啊,一切都像在五里迷霧裡,連路都看不清就要往前衝,小心給摔死。」普恩也連忙勸道。
「要撥得雲開才能見青天呀!」蕭仲儒倒是無所謂。「現在敵暗我明,如果不試一次,又怎麼會有解決、理清的一天?」
楊沖和普恩一聽,頓時吐不出半個字反駁,最後……
「哎呀!要比文學造詣,咱們一定是死在他手下!你看,他才說了兩句名言,咱們就無言以對了。」楊沖憾恨地大呼小叫。
「那要怎麼辦?」普恩的眉毛都成了八字眉了。
「我有個計劃……」
「你看!他連計劃都有了。」楊沖誇張地大嚷。
蕭仲儒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隨即便道出整個計劃的程序,而三個人也開始認真地討論起來。
* * *
一柱香之後討論結束,待普恩離去,楊沖這才向蕭仲儒開口。
「趕了不少路,你要不要趁這個空檔休息一下?」楊沖提議。
蕭仲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輕輕地搖搖頭。楊沖當然知道他在掛心著什麼。
「小丫頭那兒去看看吧。」看蕭仲儒沒什麼表示,楊沖用手撐著下顎對著他,「你這陣子是怎麼了?老是愁著一張臉,火氣還特別大,老是跟小丫頭嘔氣,何必嘛!」
「你什麼時候成了 嗦的老太婆了?」
「在你變成愛吃醋的毛頭小伙子之後。」
「我沒有吃醋,是她不可理喻。」
「嘿!打何時開始你也好講違心之論啦?」楊沖挑高了眉瞧他。
蕭仲儒沉默。
「別跟小丫頭耍脾氣啦,趕快去安慰安慰她。你也知道她的眼睛老是裝滿了水,一不小心就給它溢了出來,你最好在她眼睛變成血紅之前逗她笑笑。」
楊沖的建議沒料到換得蕭仲儒聲聲無奈的歎息。
「怎麼啦?」
「或許……就這麼淡了也是好的。」蕭仲儒落寞地低語,面無表情。
「喂!老皮!你這是什麼意思?」楊沖霍地注視著他:「什麼叫淡了也好?你什麼時候變得喜好玩弄女孩子的感情了?這種事情你怎麼做得出來?你到底是怎麼了?」
「事情並不簡單。」蕭仲儒的臉色並不好看,「當初她並沒有把事情對我們說明白……」
「我知道她對咱們扯了謊,不過,一個姑娘家行走江湖本該就要小心翼翼。再說,小丫頭前陣子不是已經把話都對你坦白了嗎?」楊沖蹙起兩道濃眉。
「你可知她真正的家世背景?」
「你可不是那種會看重門第家世的人呀!」
「有些事……身不由己……」
「喂!別推托責任。」楊沖怪怨地看著蕭仲儒。「咱倆都知道你我的婚姻大事都是自個兒作的主,除非你花心,否則只要你們兩情相悅,一切根本不是問題。」
「是嗎?根本不是問題……」蕭仲儒落寞地笑了一笑。
「老皮?」
蕭仲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並非尋常百姓人家的……」
話才說到此,普恩便突然闖了進來。
「快到大殿!那老頭已經到了。」
* * *
整個少林寺正處於備戰之中,就連少林寺外也被一群群的黑衣人團團包圍。
「少林寺的人都跑哪兒去了?」見四下無人,老者嘲諷地大嚷。
「吾等不願同你一般見識,望施主速速帶人離去,少林寺不願與之為敵。」從寺裡傳來了渾厚有力的聲音如雷貫耳,少林寺的人全都待在寺內。
老者狂笑了一陣。
「想是你們活得糊塗了,不知好歹!」老者突然大吼:「快叫人出來!」
待老者吼完,從少林寺裡便走出了兩個人影。
「你們想清楚了?」老者狡獪地笑著。
「想是想清楚了,不過,是怕你要先考慮清楚一點。」出來和老者應對的只有蕭仲儒和普恩兩個人。
「要我考慮?」老者把眉一挑,似是不信。
「承蒙你上次卑鄙的手段,讓咱們因此禍而得福。」蕭仲儒似笑非笑。「所以如果不想有死傷,就請你回去吧。」
「不用虛張聲勢了,再拖下去,苦的可是你們尊敬的慧德大師呀。」老者好心地提醒,一臉勝券在握的神情。
「有勞費心了,咱們承受不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老者略感事態不對勁。
「慧德長老的毒已解,施主,你可請回了。」普恩接口續道。
「解了?不可能!」老者十分不信,口吻也變得嚴厲起來,「這毒的解藥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你們不用再做困獸之鬥,快告訴我你們的答案。」
「哈!毒都已經解了,還要你那無用的解藥做什麼?」蕭仲儒冷笑一聲。「少林寺給的答案只有一個--不願意。」「不可能!」老者顯然是受到了驚嚇,一個勁兒地搖頭:「不可能的……把慧德給我叫出來看看。」
「放肆!長老的名諱可是你這等小人之徒可胡亂叫喊的!」蕭仲儒大喝斥罵。
「施主請回吧!少林寺不與世事多有牽扯,施主的心願,少林寺是無能為力了,還望施主海涵,阿彌陀佛!」
普恩一說完話便偕同蕭仲儒一起轉身欲回寺內。
「慢著!」老者一個閃身來到他們身後,神情甚是急切:「是誰給的解藥?」
「是誰幹你何事?」蕭仲儒腳步不停。
「不可能有人有這種解藥!」老者不死心。
「沒有什麼是攝天魂解決不了的。」蕭仲儒表情甚是高傲。
「攝天魂?」老者神情疑惑,瞇起雙眼像是要看清蕭仲儒的話是否虛構。
「哼!無知之輩。」蕭仲儒又邁開步伐。
豈料,老者竟上前動起手來。
「今日少林寺若不答應,老朽是不會離開的!」
老者忽地右手一伸,夾帶著一陣陣磅礡的氣勢直衝向普恩;蕭仲儒見狀,急忙將劍舞成一道屏障。
「你的卑鄙是無底地下流!」蕭仲儒冷哼一聲接下老者的攻勢。
老者深厚的內力發揮得淋漓盡致,若非蕭仲儒的劍招使得爐火純青在險中求生的話,論內功蕭仲儒自是差了一截。
兩人鬥了有七、八十招,勝負不分。而老者久攻不下之餘心裡已生焦躁,臉色益發地陰沉,隱隱浮出一層青氣,煞是詭異。
「小心!」普恩大叫。
蕭仲儒心頭一緊,招式丕變,劍招下沉一寸,擋掉老者暗中射向他的毒針。
「賊性不改!」蕭仲儒大喝,左拳相繼揮出,劍中有拳,拳中有劍,劍拳並施。
老者自負甚深,未料蕭仲儒竟能躲掉暗器,心頭一驚,恍惚了一下,以至於胸膛結結實實中了蕭仲儒一拳,登時血脈僨張,氣血上湧,一口鮮血含在嘴裡,往後連退了好幾大步。
「憑你的陰險招數,無須借用少林寺的名聲也能名響天下了!」蕭仲儒冷峻地嘲諷。
「你跟攝天魂……是什麼關係……」
「你不必知道!」
「哼!你也是貪婪之徒……」老者突然露出鄙夷的表情,「老朽明白……武林之人不可能都無慾無求……你在貪圖著玉瀧涎!」
一被說中心事,蕭仲儒的表情更是陰寒,普恩也神情略變。
「攝天魂沒有玉瀧涎,因為玉瀧涎在我手上……哈……」老者狂笑。
蕭仲儒一聽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又神色自若地反駁:
「有太多人說玉瀧涎在他手上,蕭某也並非是無知之人,憑你這個風燭殘年的老頭,怎麼可能有玉瀧涎在手上?」「要你相信不容易,不過既然你要相信攝天魂,那還不如相信老朽。」
「憑什麼?」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老者吟了一句詩,便笑了起來。這句詩別以為只是柳宗元的『江雪』而已,這其實是玉瀧涎上的詩句,你想想看,如果我沒有玉瀧涎,又怎知玉瀧涎上有這麼一句詩詞?」老者一臉自信。
「我怎知是真是假。」蕭仲儒懷疑地看著老者。
「哼!信不信由你。」老者看似非常生氣。「我對玉瀧涎一點興趣也沒有,只要少林寺助我滅了江南第一大幫以雪殺子之仇,我可以把玉瀧涎給你。」
「施主還是請回吧,少林寺無……」
「好!」未料,蕭仲儒竟然答應了。
普恩頓時臉色大變,他急切地反對:
「不可以!你不可以代少林寺做這項協議。」
「玉瀧涎一找到,對少林寺也有益處。」蕭仲儒堅持。
「少林寺乃是佛門重地,與俗事……」
「少林寺需要香火、需要名聲,民以食為天,佛祖也一樣!有了玉瀧涎,相信少林寺必定是今更盛以往。」
「我反對!」楊衝突然衝了出來。「這老頭兒說話不能信,他野心不小,帶人圍困少林寺不說,還使下流手段傷了慧德長老,這種卑鄙小人的話只能當放屁!」
「為了玉瀧涎,值得一賭!」
「老皮!你是失了心是嗎?玉瀧涎跟少林寺哪個重要?」
「玉瀧涎。」
蕭仲儒毫不遲疑地吐出了這三個字,讓眾人意想不到,更令楊沖吃驚得瞪大雙眼,完全不敢相信。
「老皮?你瘋啦!咱們現在談的可是少林寺哪!難不成你被玉瀧涎蒙了心智,沒了理智?」
「我一直對玉瀧涎沒死過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蕭仲儒轉而面對楊沖。
「我是知道!可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沒想到……沒想到利在你心中佔了絕大部分的位置。」楊沖愈說愈激動。
「那敢情是你還不太瞭解我。可惜!」
「可惜?」楊沖扯開嗓門斥責,「多年的情誼今日我終於看清你這個小人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過是不想違背天意罷了,怎可說我是小人?」蕭仲儒冷然的態度簡直是換了一個人。
「你……」
「我不相信!」玉紜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蹦了出來,朝蕭仲儒大聲質疑:「你騙人!你不會這樣的,你不是這種人!」
蕭仲儒一聽臉色變緩改而揚起了嘴角。
「你說的對,我不是個不識大體的人,我懂得識實務者為俊傑的道理,我也瞭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理論,尤其身處在江湖之中更應該步步為營,還記得我告訴過你弱者的地位嗎?我不願意當個弱者,你呢?」
蕭仲儒面容和善地朝玉紜伸出手。
「不是的!你在說謊!」玉紜大叫。
「丫頭,別理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楊沖氣忿地拉住玉紜。
蕭仲儒見狀臉色一沉,面寒猶如冰雪。
「蕭大哥!你快清醒一點啊!玉瀧涎只是個東西而已,不值得你放棄朋友、背叛少林寺呀!」玉紜想力挽狂瀾,極力地對蕭仲儒叫喚:「你還有我啊!」
怎奈蕭仲儒絲毫不為所動,他收回伸向玉紜的手,臉色陰沉宛如一個陌生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蕭仲儒丟下這句話便朝老者走去,拋下了身後的一切。
「不是!不是的!你回來呀!」玉紜想衝上前去,甚至想乾脆就這樣跟著他走,但楊沖卻一直拉住她。
「施主,切莫激動……」
「丫頭!別理他了,從此以後他和我們再無一點瓜葛,從此恩斷義絕!」楊沖悲慟地吼著。吼給玉紜聽,吼給蕭仲儒聽,也吼給自己聽。
「蕭大哥!你不要走!不要走……我為早上的事向你道歉,你不要跟老頭子走啊……」玉紜淌著淚水,努力地叫喚。
然而,蕭仲儒卻鐵著心腸走向老者,連頭也沒回一個,看也不看玉紜一眼,任憑她極力地嘶喊依然不為所動,彷彿心中只剩下玉瀧涎而已。
「蕭大哥!不要走……對不起!不要走……求……求求你……」玉紜實在不能相信蕭仲儒就這麼跟著老頭走了,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漠視所有的一切,無情地令玉紜痛苦、傷慟到心碎,她無助地跪坐在地上,盈眶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丫頭……」
玉紜哭得傷心,淚水止不住地一直流下,讓其他人看得好心痛。
「丫頭,其實……」楊沖的話未說完,就有三條人影自前方快速奔來。
定眼仔細一瞧是兩男一女,其中一個就是諶天方。
「諶兄!你怎麼來了?」楊沖抱拳上前。
「我不是和你跟蕭兄相約在少林寺見面嗎?」諶天方笑著回禮,「不過適才和蕭兄碰到面時略感不對勁,他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面如寒霜,跟一個老頭並肩下山去了。」
「他……」
楊沖才一開口,玉紜便號啕大哭,迅速地起身轉身跑入寺內。
「玉姑娘她……」
「被個狼心狗肺的人渣糟蹋了心意。」
「你是指蕭兄?」
「哼!」楊沖從鼻孔呼出重氣,甚是不屑。
「蕭兄怎麼了?」諶天方很是關心。
「他得了失心瘋,喪心病狂了,連當個人都不夠資格。」楊沖大罵,心中怒火難平。
「這是怎麼一回事?」諶天方驚訝地問。
「全是為了玉瀧涎!哼!我楊沖瞎了眼認人不清,今天我總算知道姓蕭的是個什麼貨色了!」楊沖甩了甩頭,「不談他了,咱們還有要事待辦,你上次同我說少林寺要集合眾人之力對抗攝天魂的事,少林寺本身並不知情呀,這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唐堂主收到少林寺的邀函時我也在場,白紙黑字地說明來龍去脈,唐堂主一收到函文便同我立即起程,我回華山,他上少林寺,他不可能至今仍未到達啊!」諶天方一臉不信。
「難不成這是個陷阱?唐堂主說不定已被攝天魂的人帶走了?」楊沖緊蹙著兩道大濃眉,他鮮少有如此凝重的表情。
「可是攝天魂真有對華山弟子進行攻勢,我回去時華山已經亂成一團,祝老前輩也被他們抓走了。」諶天方十分篤定,「攝天魂野心太大,對武林有不容忽視的企圖心,一定要對他們有戒心才是。」
楊沖像是陷入深思之中,沉默不語。
「另外兩位施主是……」普恩加入話題。
「一位是我內人瑛琿,另一位就是華山弟子,我特意帶他上少林寺共商大計。沒料到竟然著了攝天魂的道,連唐堂主至今也不知下落。」諶天方說得憤慨。
「攝天魂的人兩日後會上少林寺。」楊沖透露。「昨日我與他們碰過面,說是玉瀧涎在他們手中,還拿了解藥給咱們。」
「玉瀧涎?」諶天方大驚,「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諶兄,咱們先進去再詳談吧!」楊沖表情神秘。
眾人皆表贊同,走進了寺內。然而,此刻楊沖最擔心的就是玉紜。
「唉!希望她別先哭瞎了眼才好,否則老皮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唉!這關我個屁事啊!他自己為什麼不去說?唉……」
* * *
日落鳥啼,月淡星稀,黑幕重重包圍著大地,而玉紜的心亦被漆黑籠罩得無邊無際,空蕩地沒了底。
輕靠半倚在圓柱上,整個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呆呆地望向前方,黑白分明的大眼沒有映出前方的景物,反而溢滿了眼淚,一次又一次地沿著臉頰滴落下來。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背對著她離開?怎麼可以?他怎麼忍心?喚了他不知道多少回,他卻一次也沒有回頭……
「為什麼……」玉紜嘶啞的聲音迴盪在夜裡。「……說不再離開我……為什……騙我……」
玉紜感覺到胸口沉重得令她快要無法呼吸。
跟蕭仲儒相戀,讓她初次品嚐到什麼叫做幸福和滿足,如此地令人喜悅與陶醉;但是,現在她也明白了被所愛的人捨棄的痛苦,體會著那股椎心的疼,深深地瞭解到什麼叫「心痛」……
「丫頭。」突然,楊沖的大手輕輕地拍上她的肩頭。「別哭了啦。」
玉紜就像是個娃娃兒,不動、不聽、也不說話。
「其實……你誤會了啦!」楊沖煩躁地搔搔頭:「你想,老皮怎麼可能狠得下心不顧你呢?尤其你還叫得那麼淒厲的……」
玉紜一聽,立即回頭:「你是什麼意思?」
「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其實咱們只是在演戲,主要是讓老皮能深入敵方以便查探真相而已。」
「演戲?」玉紜眼中含淚,大聲回問。
「對啦對啦!瞧你的眼睛哭得腫成這樣,好像被人打了兩拳似的,老皮若是看到了一定心疼死嘍。」
「你怎麼不早點兒告訴我?」玉紜提高了音量。
「是想早一點跟你說明白呀!可是沒想到諶天方會來,我得先應付他,因為老皮有點兒不信任他,我總得小心點兒先搞清楚他的底細再說嘍。」楊沖陪著笑,他知道惹毛了這丫頭,自己的日子可是不會好過的,「別生氣了,我想經過你白天那樣子的哭喊、叫喚,老皮那時的心裡一定正淌著血,說不準這會兒正盯著月亮在想你呢,還心疼哦!」
這一招果然見效,原本正待發火的神情,一下子全換上了嬌羞的模樣,玉紜有了笑意,語氣也溫柔了許多。
「那他會不會有危險呢?」
「我也不知道。」楊沖聳聳肩。「老皮懷疑老頭和攝天魂是同一夥兒的,所以才跟著老頭走。」
「那老頭武力那麼高,豈不是很危險?」玉紜又生起氣來:「為什麼不是你去?」
「唉!你這話就不對嘍,危險的事老皮不能做,我就可以做了!」
「反正你又沒人愛,少你一個也沒有人會傷心,何樂不為?」玉紜表現出理所當然,十分地高傲。
「喂喂喂!什麼叫何樂不--」
楊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頸部一陣刺痛,一下子整個人便攤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玉紜也在同一刻軟了身子陷入昏迷。
「告訴老頭可以下手了。」黑暗中的一名男子,口吻冷冷地向身旁的手下下令。
* * *
才跟著老頭下了山,走到了天黑,老頭才停下腳步歇息。
雖然今夜月色不甚明亮,但蕭仲儒仍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對方的人數正逐漸增加,穿梭在路兩旁的樹林裡的人影也多了起來。他不禁提高警覺,也讓自己處在備戰狀態。
「我一直想不通,玉瀧涎怎麼會在你手上?」
老者轉過頭看了蕭仲儒一會兒,不說話。
「說不定你是在騙我。」蕭仲儒神色自若地凝著前方,刻意忽視流竄在樹林四周的黑影。
「願者上鉤。」老者冷冷地收回視線。
「也就是說大家都在比騙術嘍?」
「江湖不就是如此?」
「你的詐死主要是拉我陷入玉瀧涎的迷思中,我想……引起玉紜對玉瀧涎產生興趣的事也是你安排的吧?」
「有些事,糊塗一點的好。」
「我不明白的是,這跟唐門又有什麼關係?」蕭仲儒不死心地追問。
「糊塗的人不會惹麻煩。」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不明白一點,往後回憶起來也沒啥味道。」
老者目露凶光:「就怕太明白的人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回憶。」
「反正你已經派人圍住了整片樹林,何不坦白點?」
老者哈哈大笑。
「哈……好!我挺欣賞你的,只要你加入攝天魂一定會有一番不得了的作為!」
「果然!」蕭仲儒挑了挑眉。「當年的石門血案是不是跟攝天魂有關?」
「想知道的話,不是打贏我,就是得到閻王殿上去問個清楚了!」
老者的話尾一收,一群黑衣人便蜂擁而上攻向蕭仲儒,一場勢力不均的激戰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