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站著一名手持毛巾的小廝,只見他不停地揮舞著手上的毛巾,大聲且賣力地吆喝著客人上門,為客棧招攬更多的生意,客人也十分捧場地,不停地往客棧走去。
人潮是絡繹不絕。
客棧有兩層樓高,外頭皆以杉木的材質建造,由上頭可俯視城內大大小小的街道,裡頭的裝潢十分氣派輝煌,消費顯然不便宜,若不是家中有些積蓄,恐怕吃不起。
華幻鳳與瞿邪兩人站在食將客棧的門前,眼尖的小廝一看他們身上穿著的上好布料,馬上笑臉迎人的上前招呼他們。
「客倌裡頭坐,我們客棧好吃的應有盡有,不好吃可以退錢。」小廝賣力地拉攏客人,又追加一句,「包準令客倌滿意。」
瞿邪挑了挑眉,掃了小廝一眼,便拉著華幻鳳主動步入客棧。
小廝被瞿邪冷冽的眼神嚇到,不禁打了個冷顫,馬上回覆正常,喊著要裡頭的人招呼客人,便又去拉攏其他的客人。
瞿邪與華幻鳳一入客棧,便有一名矮矮胖胖的男子前來招呼,將他們帶往樓上。
他們的座位在於窗口邊,可以很恣意地俯視街上的情景。
待他們一坐定?那名矮矮胖胖的人便堆起滿臉的笑容道:「客倌要來點什麼?我們店裡有醉子雞、芙蓉蓮子、紅燒……」開口便是一堆,最後又道:「我們店裡的招牌菜更是別家吃不到的。」
「將你們店裡上好的菜端上來。」瞿邪不費心力地交代。
「是,馬上來,客倌你們先稍待。」
待那人走後,又有一名類似跑堂的人替他們奉上一壺茶,與一盤花生。
在上菜前的這段時間,瞿邪問著這兩日來的疑問。
「最近有值得開心的事嗎?」
「沒。」華幻鳳淡笑以對。
「那你這兩日怎麼老笑著一張臉?」他都怕她把臉給笑僵了。
「不好嗎?」
「不會。」瞿邪應道,說真話,現在他比較喜歡她時時笑臉迎人,不過,他更希望她的笑容完完全全只給他的,不要對別人也露出那美好的笑靨。
「我原本就愛笑,是之前你對我那麼壞,我才會笑不出來。」想到之前的種種,再想想現在,她覺得現在很好啊!吃他,用他、穿他,住他,而且他也不再隨隨便便欺負她,除了不能一個人獨處外,她覺得這種日子還不錯。
因為他不會像她的家人那般,過於關心,凡事皆小心翼翼,怕她有什麼閃失,他只會在一旁保護,不會插手阻止她的任何行動。
既然日子過得不錯,她若總是苦著一個臉讓人難過,不如笑臉迎人,讓人看了也能心情愉快。
「老笑著,嘴不酸呀!」她幾乎維持相同的弧度,不曾變過。
「不曾,習慣了你便會愛上那種隨時隨地發自內心的笑容。你要多笑些,不過千萬不能冷笑,會害別人心生惶恐。」華幻鳳頭頭是道地勸戒著。
瞿邪只覺得她太單純、善良,她並未體驗過人性真正險惡的地方。
他又要說些什麼時,菜已經一盤接著一盤端上來,於是他嚥下他想說的話。
「看起來好像不錯。」華幻鳳深吸了一口氣,濃郁的菜香,不斷地在她面前擴散,食物也散發著新鮮美艷的色澤,配菜更鮮活地襯托出主菜的美味。
「趁熱吃。」
「好。」華幻鳳拿起筷子,示意瞿邪也一起用,他們是第一次在外頭一起用餐。
華幻鳳夾起魚肉,將之放入口中,燒燙的魚肉令她一陣縮瑟,低嚷著:「好燙!」
「小心一點,這些都剛做好的,難免燙口了些。」瞿邪不由自主地關心,說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從何時開始竟會去關心別人?
華幻鳳完全沒發現他的異樣,輕應了一聲,又低頭與美食奮戰。
瞿邪動也不動地,出神地望著她。
「你也吃啊!」華幻鳳盯著光拿筷子而不吃的瞿邪,催促地道:「很好吃喔!」
她好心地夾了一隻雞腿給他,對他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又將全副精神回到食物上。
瞿邪心中不由得產生一份悸動,太久了,已經很久沒人真正去關心他,人們總是怕他……
一陣酒足飯飽後,瞿邪開口道:「過兩天,我要去雲山牧場,你得同我一起前往。」他有點命令的語氣。
反正不管她答不答應,她都得陪他去,不僅是為了他的病,一部分也是因為他內心莫名的悸動。
而他決定順從他的心!
「我也要去嗎?」華幻鳳指了指自己。
「當然,沒你我若發病怎麼辦?」瞿邪隨意地拿這個理由搪塞她。
就算他悸動,也不會告訴她的。
華幻鳳一聽他的話,瞭然地點點頭,畢竟他的病情何時發作沒人知道,她也沒辦法對他見死不救。
她真是太好心了,對於綁架她的人,她居然無怨無恨。
「你不願同去?」瞿邪頓時冷下臉,他對他的猜測感到不悅。
「我不是那個意思。」華幻鳳慌忙地搖著雙手,急急解釋。
「那麼說你答應陪我去了。」瞿邪馬上緩和了表情。
「我能說不嗎?」
華幻鳳明白她若拒絕,他也一定會強迫自己去,既然如此,不如就同他前往吧!
省得他又生氣了。
「不行!你只能選擇去。」瞿邪霸道地道。
「那你還問我。」她去不僅可以防止他傷害自己,也能防止他傷害到其他無辜的人,她能不要一嗎?
瞿邪決計不會告訴她,他是因為不想看她被強迫而鬱悶的臉才開口問她,她若能主動陪他前一往,她的心情會好些。
不過若拒絕,他還是得要她一同陪往,差別在以往是他決定就算數,別人只要照著他的安排走即可。
「至少我先告訴你。」有知會她就算對她不錯了。
華幻鳳不解,告不告訴她並不會改變事情。
她提出疑問,「告訴我有差別嗎?」
「起碼你不會一路哭喪著臉在我面前打轉。」瞿邪裝成冷淡地回應。
華幻鳳心中的陰霾突然頓開,他明明是為她著想,為何不明說?
還拐了一大圈。
「沒事我怎麼會哭喪著一張臉?」華幻鳳好笑地反問。
「這可是你說的,別在路上哭喪著臉給我看,不然你小心點!」瞿邪惡聲惡氣地警告。
連關心人也故意擺高姿態!「是,我會記得。」
漸漸地瞿邪在她心中不再是冷酷無情的人,他僅僅是不會去表達他的感情罷了。
他們一點也沒發覺有一抹充滿恨意的眼神緊緊地瞅著他們。
那抹恨意竟是從一名長得十分艷麗,身著紅色勁裝的姑娘身上傳來。
那名姑娘直盯著他們,怨恨地在內心暗忖,瞿邪,我祝夢芸絕不會讓你逍遙太久的!終有一天,我會將你碎屍萬段,以報你殺我父母的不共戴天之仇!
祝夢芸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華幻鳳無意地轉了個頭,驀然與她對上了眼,一股徹骨的寒意無預兆地竄上心頭。
她猛地打了個哆嗦,感受到那名紅衣女子對他們有著濃濃的恨意。
直視著她看的瞿邪感到怪異地道:「你怎麼了?會冷嗎?」
「沒事。」華幻鳳搖搖頭,希望真的是她太多疑了。
她仍有些介意,她可以確定,那名姑娘的眼中確確實實地充滿著恨意。
抬頭又掃向那名紅衣女子坐的地方,卻已不見那名女子的蹤影,突地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逐漸地擴張……
「你怎麼了?」瞿邪順著她的眼神望去,沒有什麼不對勁,為何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沒事。」
定是她看錯了,她在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是她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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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馬車停在雲山牧場的前面。
「到了嗎?」華幻鳳微微地探首向車外開口道,他們已經趕了三、四天的路程。
瞿邪扶華幻鳳下馬車,不需他說,她也曉得到了目的地了。
入眼的是一片無盡的綠油油草地,上頭畜滿了許許多多的牛只,小牛繞著母牛蹦蹦跳跳的,場景非常壯觀,也帶給她很大的震撼。
「好美!」華幻鳳低呼,眼巴巴地看著牛群,她從沒見過那麼多隻牛。
瞿邪沒答話,拉著她走到最旁邊的小徑,不久便看到一棟鋪滿紅瓦的屋子,畫樑上雕刻得非常細緻,令人心曠神怡。
門前站著好些人、看到他倆便彎著身。
「他們在做什麼,不會是對你行禮吧!」華幻鳳猜測著,她想沒有人會如此嚴肅,就是僕人也不必如此必恭必敬的行此大禮吧!
瞿邪沒說,也沒反駁。
華幻鳳一看知道他算是默認了,當場傻了眼地喃喃道:「不會吧!」
更令她怔住的是,他們接下來毫無表情地齊喊——
「主人,歡迎回來。」
震天價響的聲響,大聲的令人受不了。
「怎麼每個人好像戴了面具般嚴肅。」華幻鳳對著他咕噥。
自從瞭解他的性情後,華幻鳳喜歡同他說話,不過也只限於他一人,對其他人,她仍習慣沉默以對。
瞿邪僅摸摸她的頭,對著那些人宣佈:「你們眼前的華姑娘往後即是雲山牧場的貴客。」
華幻鳳怪異地瞅著他,何時她的身份從囚犯變成了貴客了?
瞿邪看她的眼神,也知她在想些什麼,又一次輕輕地拍她的頭。
眾人皆被瞿邪所流露出來的神情給震懾住了,何時他們的主人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他不是該一身肅殺氣息的對待任何人嗎?
「有沒有聽到?」瞿邪奇怪為何沒人答話,只見他們一個個盯著他瞧,好似他多了一雙手或一雙腳似的,不由得冷下臉喝道。
「是的,主人。」僕人們一回神,馬上一致的回答。
就算他們內心納悶極了,仍不敢開口詢問瞿邪。
開玩笑,他們還想保住他們的腦袋!
「小昌,去把外頭的馬車弄好。」瞿邪下達命令。
他一說完,便有一名黑黑瘦瘦的男子領命快步離去。
瞿邪牽著華幻鳳進入屋內,馬上一堆人捧來一堆食物,他們都還沒坐好。
「吃點點心吧!這桂花糕不錯,嘗嘗。」一坐定位,瞿邪便親自地餵她吃。
旁邊的僕人再一次被他們的主人嚇到,不過還記得快些回神地盡責為他們扇風。
「好吃。」華幻鳳細嚼慢咽地品嚐,然後給了一個中肯的評語。
「好吃就多吃點。」瞿邪熱心的道。
「你也來一口。」華幻鳳如法炮製地在他口中塞入一塊糕點,「怎樣?」
「不錯。」
他們沒自覺地讓彼此餵食著東西,殊不知這種動作是十分親暱的,看在外人眼中,他們就如同相戀的愛人一樣親密。
僕人們只能不停地睜著不敢置信的雙眼,直盯著他們。
在他們心中,同時浮現一個答案——
華姑娘對主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主人才會顯現他的柔情。
以往主人何時溫和待人過?通常是冷冷地笑著,否則就是擺著一張臭臉,令人不寒而慄,主人現在看來變得有人氣多了。
這都是華姑娘的功勞。
他們心中都替主人高興,主人雖然殘酷、無情,卻十分會帶僕人,他們的薪俸多得超乎想像,這也是他們甘願留在他身邊,至少他不會打僕人或欺壓僕人。
因此,他們決定好好地伺候華姑娘,傾他們的真心招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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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雲山牧場的第二天,華幻鳳起了一個大清早,醒來時,瞿邪已不在房間。
她隨意地梳妝一下,便打算出門,卻在要出去時,碰見正要幫她梳妝打扮的丫鬟,在熬不住丫鬟的熱情請求下,她如同娃娃般地隨她為她妝點,折騰了老半天,她才得以出門透一口氣。
此時她正在柵欄邊,悠哉地觀看著正乖乖吃草的牛群。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照在她身上,感覺非常舒暢,空氣也很新鮮,依稀可嗅到青草味。
她興致濃厚地看著有些不停在母牛身旁蹦蹦跳跳的小牛,除了在二哥那邊看過成群的馬匹外,她不曾看過為數如此多的牲畜。
太令人興奮了。
一時興起,她拿開圍住柵欄的柱子,嘴裡含笑地,小心翼翼的朝牛群接近,深恐會驚嚇到它們,她還特地放輕腳步。
華幻鳳內心一股讚歎與緊張,她還不曾如此近的端看牛只,雖然離牛只仍有一、二十步遠的距離。
她靜悄悄地瞧著,看著看著,她感到不滿足的再往牛只前進,一步一步緩緩地接近它們,臉上的笑意越綻越大。
突然,毫無預警地一隻小牛抬頭望了她一眼,接著朝她奔跑而來,速度十分快速,嚇得華幻鳳轉身拔腿就跑,她不曉得小牛為何無緣無故地追趕著她。
她的心蹦蹦的急跳著。
她邊跑邊頻頻的回首偷瞄,只見小牛不死心地緊追著她不放,好像在逗弄著她。
驚惶失措的華幻鳳只有不停地跑,她沒料到會變成這樣,她僅是單純地想就近看牛罷了。
為什麼她要狼狽不堪地跑給它追呢?
一個閃神,她摔了一跤,整個人直挺挺地往草地上摔去,臉朝下地趴在草地上。
這時小牛停止追逐,慢慢地低著頭嗅聞著她的身體,發覺無趣後,又跑回母牛身邊。
華幻鳳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小牛一定會自她身上踐踏而過,幸好它只是嗅嗅便離去。
她吃痛地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草屑,手裡傳來微微的刺痛感,她才發覺手掌脫皮了。她輕輕地跨出一步,沒想到走路膝蓋都會抽痛,想必連膝蓋也磨破了吧!
唉!沒事惹來一身痛,真是不值得啊!
「有沒有怎樣?」低沉的男聲意外地傳來,若不注意,很難發現他口中的擔憂之情。
華幻鳳猛抬頭一瞧,瞿邪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身前打量著她。
「你怎麼來了?」華幻鳳尷尬地笑問,兩隻小手猶如坐錯事地直往後頭藏。
「我恰好經過。」他剛才遠遠地看到那個畫面,害他緊張又害怕,現在看她一臉做錯事,又把小手往後藏的模樣,瞿邪直覺地問道:「把手伸出來!」
「沒什麼?」華幻鳳欲蓋彌彰地搖著頭。
「伸出手來,我看看就知道了。」瞿邪執意要求,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沒事的。」華幻鳳乾笑地把小手更往後藏。
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丟臉的事,而且還是她自找的,她若能安安分分地待在柵欄外,也不會跑給小牛追,還追到跌倒受傷。
瞿邪不理會她的拒絕,伸長手自她的身後拉出她的小手。
「啊——」華幻鳳吃痛地叫出來,本來手已經在痛了,他又用力地握住傷口處,造成痛楚更加嚴重,疼得她皺起小臉,眼淚都快要滴下來了。
「怎麼了?」瞿邪聽到她痛苦的叫聲,連忙關心地詢問,手仍緊緊地握住她的。
「人家的手好痛!」華幻鳳苦著一張臉,語氣有些哽咽,他若再不放手,她真會痛死。
瞿邪一聽,連忙放掉華幻鳳的柔荑。
他一放手,華幻鳳馬上蹲下來,將頭靠在膝蓋上,她的手真的好痛、好痛,令她有想哭的衝動。
真的好痛喔!
瞿邪連忙也跟著蹲低身子,輕捧著她的小手,見著上頭有許許多多破皮的傷口,傷口上有些還帶著血絲,瞿邪感到萬般心疼。
「怎麼這麼嚴重?」她趴倒後,仍能自己站起來,他原以為沒什麼大礙,想不到會是這種情況。
華幻鳳抬起蓄滿淚水的小臉,嘟著嘴叨念,「我的皮較薄,一跌倒就會破皮。」
「有沒有其他的地方受傷?」他擔心地上下打量。
「人家的腳也有些痛。」華幻鳳小聲道,語氣中有女孩家的撒嬌意味。
「我帶你去敷藥。」他一把抱住她。
華幻鳳一陣低呼,忙忙地道:「我自己會走,放我下來啦!」
「你都受傷了,還任性。」瞿邪語氣中多了一抹嚴肅。
華幻鳳在他嚴肅的注視下根本不敢反駁,羞紅著臉躲在他頸間,慶幸他沒再問為何跌倒,否則她會丟臉死了。
殊不知他早就將她的一舉一動看進眼裡。
被抱在瞿邪的懷裡,再經過大廳的時候,她才發現到大門聚集了好多人,那令她感到十分不好意思,連忙將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前,雖然不能掩飾什麼,不過至少她不會那麼尷尬。
雖然為了他的病情,兩人總是同床共眠,他們知不知道她不曉得,不過至少還沒有人親自看過她與瞿邪那麼貼近過。
現在她待在他懷中,被他小心翼翼地擁著,他們會怎麼想?
好丟臉喔!乾脆不看他們,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好後悔她沒事幹嘛找事做。
這下出洋相了吧!
那些僕人一點也不再驚訝主人抱著華姑娘,在他們的心目中,早認定華姑娘會成為主子的娘子,因此僕人的臉上在他們離去時都漾著瞭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