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您真是有夠英明,那個愣小子為您拚死效命了十幾年,卻不知道您就是他的滅門仇人,可惜的是冷少傑沒有一起抓來,不然您就更加如虎添翼了。」狗頭軍師尖尖細細的小人聲從門內傳出來,間或雜著一、兩聲難聽的笑。
當年,番王就是因為冷劍悠不肯將兩個天賦異稟的孩子讓給他,所以才會派人滅了閻烈山莊。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冷劍悠和穆絮楓至今下落不明,說不定已經死在哪個荒郊野嶺了,哪還會有命回來告訴他我是他們閻烈山莊的滅門仇人。」番王得意的笑聲更是肆無忌憚,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不忘叮嚀狗頭軍師,「這件事你出去不准亂說,不然我們可會損失一個異國的賣命卒子。」
異國的賣命卒子?!冷少雲聽了悲憤難當,想不到自己在他們眼中竟是如此不值,而且他明察暗訪了多年的仇人,竟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自己還誓死為他們效命了十多年,若是不幸戰死沙場,自己怎麼對得起閻烈山莊上下百餘條人命?
「遵命,屬下當然會以國家興盛為優先。」
「哈哈哈——」
聽到這些話的冷少雲,顧不得現在身在敵營中,一心想為閻烈山莊復仇,他一腳踹開那扇隔著罪惡的房門,冷著一張欲殺人的臉走了進去。
他要為父、為母、為十五年前那些無辜冤死的人報仇。
「這冷將軍你你你」看見他臉陰鬱地從外面走了進來,狗頭軍師沒種地躲到番王后面,口齒不清地支支吾吾,不知在說些什麼東西,他可是見識過冷少雲的武功是何等高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害怕所產生的幻覺,他似乎看到冷少雲的額間有一簇火焰在隱隱跳動著。
跟他比起來,番王顯然冷靜多了,不愧是個一國之君,深沉的眼神不懷好意地瞅著冷少雲,「你都聽到了是吧?」
「不錯,你就乖乖納命來吧!」冷少雲將手中的劍從劍鞘中抽出來,直指著他。
「沒那麼簡單。」番王陰笑著,吹了聲口哨,門外馬上聚集了眾多的士兵,他早就道事情絕對是不可能瞞得了永遠,所以老早就作好準備,就算被冷少雲知道了,寡不敵眾,冷少雲也不能對他怎麼樣。
「哼!」冷少雲回頭掃了那群圍在門外的士兵,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他們救得了你的命嗎?我勸你還是不要作無謂的犧牲了,他們是攔不了我的。」
「試試看就知道了。」番王說著按下旁邊的機關,身形已經遁入後面的暗門之中。
「你可惡!」看見番王身後出現一個暗門,冷少雲再追去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轉回頭殺出一條路來,他不會放過那個賊人,絕不!
但是等到冷少雲追到外面時,才發現外面已經圍滿弓箭手在等著自己了,一見他出來,就萬箭齊發,打算將他送下地獄去。
冷少雲一面揮著手中的劍避開那些箭,一面迅速往馬廄的方向移動,他人單力薄,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現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上天鷹堡將這個消息告訴少傑,然後再一起來報這個深仇大恨,等到仇報完之後,他便會自行了斷,不會讓少傑難做人,因為自己已經不配再回到中原。
「嗚!」當他終於跨上馬時,悶哼一聲,顧不得右大腿上那只箭所傳來的痛楚,駕馬往中原的方向疾疾而行。
那枝箭不知道是哪一位箭術高手所發的,深深地陷入冷少雲的肉中,直抵著骨。
冷少雲忍著強烈的痛往天鷹堡急奔,途經溪流,他停下來將插在腿上的箭拔出,撕下衣物將傷口綁緊,使它不再大量出血,他沒閒工夫去找大夫,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他們冷家的滅門血恨,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可是他漏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以「海滄山」地勢之險要,非是普通人可以上得去的,其他那些險峻的山路是還難不倒他,可是面對眼前這個說寬不寬、說窄非窄的谷壑,以他腳現在的狀況看來,要躍過去是不太可能的,說不定還會摔得粉身碎骨,而這就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了,畢竟大仇未報,他尚需苟活在人間。
冷少雲站在谷前猶豫著,跳過去嘛,若是幸運著地,也會傷了腿的經脈而導致殘廢,而且生機不到一半;不過去嘛,血海深仇又沒得報,這教他如何是好?
「朋友,切莫輕生。」一個年輕男子的聲從猶豫不決的他身邊響起。
冷少雲不由得轉過頭去看著來人,他器宇軒昂,卓然挺拔,看得出來有武功底子,尤其是他泛著的淡淡冷意,更是有幾分少傑的味道,只是他渾身上下比少傑多了絲人氣,少傑除了對救命恩人雷傲鷹還是懷著尊敬之意以外,對於其他人、事、物除非必要,根本說得上是不理不睬了,自遇見少傑以來,見了少傑幾面之後,冷少雲甚至懷疑弟弟除了尚在呼吸外,到底是為什麼理由而留在世間,少傑簡直已呈半封閉狀態了。
「我不是要輕生。」冷少雲的聲音裡含著警戒,在不清楚對方是友是敵之前,是不可以太過相信的,這是他才剛覺悟的道理,因為他已經錯了十五年。
「那你為何帶著腳傷在這懸崖邊徘徊不去呢?」他沒忽略他帶著血跡的右腿。
「我有要事必須上天鷹堡去,只是礙於腳傷,在考慮該不該過去。」冷少雲看得出他無惡意,便有禮地淡淡回應。
男子瞄了一眼他的腳傷,「你千萬不可逞強,以你受傷的程度看來,恐怕早已傷及筋骨,若是勉強跳過去的話,你的右腳大概要廢了,在下風棠,如不嫌棄,我可以幫你看看。」風棠好言規勸,所謂醫者父母心,風棠不能眼睜睜看著面前的男子去送死,更何況自己的目的地跟他一樣,所以風棠相信彼此不會是敵人。
「風棠?你總該不會是江南傲龍莊的副莊主風棠吧?」冷少雲腦中迅速閃過這個名字,雖然他長年居於塞外,但對於中原武林局勢可一點也不含糊。
「正是在下,不知你尊姓大名,上天鷹堡有何要事?」雖然知道這是個人私事,風棠自己不該過問這麼多,不過照他的傷勢看來,短時間內是上不了山的,如果他肯說的話,自己上去時倒可以順便幫他個忙。
「唉!」冷少雲深歎了口氣,「不瞞你說,我是十五年前被滅的閻烈莊所留下來的遺孤冷少雲,而天鷹堡副堡主正是胞弟少傑,我已經查出滅門仇人是誰,正欲趕去告訴他這個消息。」雖然明知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不可以盡信,但冷少雲心裡就是有一股衝動想去相信他,也罷,就再依著自己的直覺走一次吧!
「你是冷少雲?」風棠是有耳聞在當時轟動一時的滅門案,也很不齒那些人的行徑,竟連奪一百二十多條人命,真是太可恨了。
「是啊,冷少雲,一個被人遺的名字,一個令中原人士深惡痛絕的名字。」冷少雲苦笑地說。
風棠敏銳地察覺到冷少雲心中沉沉的哀痛,他用誠摯的語氣說:「如果你相信我的話,請先跟我下山,拙荊正住在山下一間客棧裡,讓我先替你療傷再作打算吧!」
「不,我必須先將這個消息告訴胞弟。」冷少雲堅決地搖搖頭,反正他也不打算再留戀世間,就算腳廢了也無所謂。
風棠看出他的決心,不過可不容他這麼做,畢竟這種血性男兒如願腳廢了的話,就等於他的江湖生涯畫下句點,那豈不太可惜了這麼一個好人才。
「冷兄也急欲復仇吧?!你想想看,如果你的腳廢了的話就不能親身去復仇,那這個擔子就要全部壓在令弟身上,這是你所想見的嗎?」別的人說,對於說服人這檔子事,他風棠可是一流的,雖然平時不愛說話,但可不代表他不會說話。
「我」冷少雲呆立在那裡,對啊!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如何?」風棠知道他已經有一點動搖了。
「好吧!」冷少雲歎了口氣,接受他的提議。
他已經錯了十五年,至少在最後的復仇機頭他也要親自參與,如果再把這件事全都丟給少傑去做的話,那他可就真的不配為人了。
※ ※ ※
「咦,你怎麼回來了?」李湘雪看到推門進來的風棠,奇怪地問。
自從她回宮去住了半年之後,性格竟然完全轉變,溫柔、聽話的景像已不復見,愛玩、整人功夫一流,連梁冰都遭她帶壞,害他差點被楚靖踹出傲龍莊,經由許毅凡的解說,才知道原來她的同胞妹妹李湘雁「教導有方」的結果啊,這真是令風棠頭痛萬分,不知道李懷禎會不會為此而感到愧疚,竟把她恬靜的氣質給害得一點不剩。
像這回,說好聽點是要回宮探望她大哥李懷禎,而說穿了背後的真正目的是──要上天鷹堡去玩,讓他有那麼一點後悔,當初為何要把李懷禎的另一個身份告訴她,只是如今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就如同他千千萬萬個後悔為何當初要讓她在宮中住那麼久,不早一點去把她娶回來,導致她有那麼大的轉變,而再也找不回原來的她。
至於為何她肯乖乖地待在山腳下讓風棠獨自一個人上山,是因為她根本就上不去,所以要風棠先上山去問問看有沒有其他通道,好讓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可以輕輕鬆鬆上山去玩。
而原本風棠說實在的也是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待在客棧裡,但拗於她的鬧功之厲害,只好答應她了。
「這位朋友受傷了,所以我先把他送回來。」風棠邊說邊把冷少雲扶進去。
「受傷了?嚴不嚴重啊?」雖說李湘雪的性情已有非常大的轉變,但根深蒂固的善良可沒消失。
「不算太嚴重,腿上受了點箭傷而已。」這話說得連風棠自個都聞得出酸味,雖然知道很沒道理,但見到妻子如此心另一個男人,他就是忍不住要吃醋。
風棠將他原本綁在傷口上的衣物解開,把傷口清理乾淨,塗上了金創藥之後再重新用乾淨的布條綁好,並對他說:「幸虧箭上沒毒,因此這傷只要休息個幾天便無大礙,但千萬不可以勉強要上山去。」
冷少雲悶不吭聲,但由他的神色看來有明顯的固執,堅持非要上山去不可。
見他這樣,風棠一手拍上他的肩,「冷兄,我知道你復仇心切,但你也得考慮到自己的狀況,不然這樣好了,橫豎我也是要上天鷹堡去,拙荊在此沒人照應我也挺不放心的,你就在此照應一下,我上山去替你傳達吧!」這不是藉口,風棠是真的擔心李湘雪的安危。
「這」冷少雲遲疑了下,想了想,發覺這無不也是個好主意,「好吧!」他現在的確是不宜逞強,這條腿還得留著報仇用呢,頓了下,他接著問了風棠一個問題,「我有一個疑問,既然風兄這麼擔心嫂夫人,為何不把她一起帶上山呢?」
看得出來風棠是發於內心真正地關心李湘雪,既然這樣,又怎會放心把她自己一個人丟在山腳下?
「這是因為」風棠瞄了李湘雪一眼。
瞧見李湘雪正努力睜大眼睛瞪著他,裡頭傳達著一個非常有力清晰的訊息,你敢說就給我試試看!
沒辦法,這實在是太丟臉了!當你千方百計吵著要來天鷹堡,最後終於成功了,結果到達目的地時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上不了山,那說有多沒面子就有多沒面子。
被老婆大人禁止說話,風棠只好用眼神表達他所想說的話。
可喜可賀的是冷少雲是個不算太笨的人,一點就通,他明瞭地點點頭,「喔,我明白了!」想也是,她一個弱女子看起來一點功夫都不會,怎麼上得了「海滄山」呢?
「你明白什麼了?」李湘雪扯著他的袖子急問。
冷少雲聽明地不置一辭,因為說出來可是會害了風棠的,這種缺德事他才不做。
倒是風棠看見她扯住冷少雲袖子的手後,醋火急速上升,他走過去抓下她的手,然後把她拉進懷裡,「他什麼都不明白,這樣總可以了吧?」他太清楚他這個娘子的自尊心強到什麼程度。
李湘雪撇撇嘴掙脫他,「騙人!」她才不信冷少雲會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看看他的臉上多麼清楚地寫著───「我什麼都明白了」幾個大字,還當她那麼好騙啊?
「是真的。」冷少雲附和地點點頭,「我真的什麼都不明白。」由他帶笑的嘴角看得出這話的真實性根本就不到一半,冷少雲隱藏了十五年之久的本性,由此時開始攢露頭角。
「好了,我先走了,冷兄你就在此暫候我的佳音吧!」風棠趕忙話說一說就順勢溜出房門。
她的娘子是個「今日事,今日畢」主義的奉行者,因此只要過了今天大抵上都會沒事的,要不然依她那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再不溜的話,倒楣的可是他,他才不做那種白癡事呢!
「風──棠!」李湘雪惱怒地瞪著那扇及時闔上,而把她的怒喝聲給擋回來的房門,巴不得自己能多長雙翅膀,馬上飛出去把那個「落跑」的風棠給追回來,他真的是太───可───惡───了!
※ ※ ※
風棠自認坦蕩蕩,上山當然不走旁徑,直直地順著大道一直往上走,因此警戒點一個也沒踩到,再加上他的輕功在江南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所以直到天鷹堡門口才被人發現,且他又不是來做賊的,當然不必要偷偷摸摸潛進去。
「站住,你有什麼事?」他被門外的守衛攔了下來,而守衛的問話含了一絲佩服,能無聲無息地上山直到這裡才被發現,想必身手一定不賴。
「在下有事找貴堡堡主,麻煩請通報。」風棠溫文地回答。
「我們堡主不在,你有事的話下次再來吧!」守衛見他的態度還算禮貌,語氣也就跟著放緩。
「喔!」風棠明瞭地喔一聲,他不在堡裡,想必是在宮中了,不過不在也無妨,冷嘯鷹在就好了,反正自己同樣進得去,又不是不認識,「那你們副堡主呢?」
「副堡主?」守衛懷疑地看著眼前來人,不信以副堡主那種冷硬的處事態會有朋友好到上山來找他。
連他們這些每天跟冷嘯鷹朝夕相處的下屬都恨不得能離他遠遠的,免得被他的超級底溫給凍傷,怎麼還會有人來自討沒趣?除了堡主之外。副堡主那個人可是你跟他說十句話,他才回你一句話的啊───至少在他們眼中是這樣。
「你進去跟他說傲龍莊風棠他就知道了。」
「傲龍莊?風棠?」守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顯然在衡量他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從他不凡的氣度看來,就算是騙人的,但武功一定也不差,守衛可沒把握在場的幾位弟兄打得過他,還是找副堡主出來處理比較恰當,「你等一下。」說完就走進去通報冷嘯鷹了。
風棠背著手優閒地在門外走過來蕩過去,打量起天鷹堡的一磚一石,不若傲龍莊的華美,但凜人的氣范不在話下。
過了一會兒,冷嘯鷹踏著沉穩的腳步從堡內走了出來,臉上還是一成不變的冷,他走到風棠面前停了下來,「堡主不在,有事?」連話也問得簡潔,絲毫不贅述。
他冷的程度令風棠咋舌,真不知道自己在遇到湘雪之前,有沒有也「生人勿近」到這種地步,大概還差一大截吧?
「我本來是要來找大哥的沒錯,不過現在我要找的人是你。」風棠前進了幾步,走進大門內,望著浩雲樓頂上那隻大鷹。
「喔!」冷嘯鷹只是略微揚了揚眉,無聲地問。
「我想,你對冷少雲這個名字一定不陌生吧?」風棠的目光沒有離開那隻大鷹,更掩不住眼裡那抹讚歎,好個精細的雕工!他是不是該建議靖祥考慮一下要不要在傲龍莊屋頂上也雕上一隻龍?
「冷少雲?!」冷嘯鷹那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一會兒就恢復正常,這麼多年來,他已經學會如何將心中所想的完完全全地藏在心裡面,不讓它從臉上顯露出來,過多的情感通常會成為自己暴露在外的弱點,「他怎麼了?」
他不是好好地在做著他的大將軍嗎?怎麼會跟風棠搭上線?
「他受傷了,現在正在山腳下那間客棧等你。」
「受傷了?」冷嘯鷹鎖起成本就不怎麼舒展的眉,誰有能力可以傷得了他?「他怎麼受傷的,嚴不嚴重?」原本平靜的內心泛起了陣陣漣漪,有一點激動。
受傷的是他在世上可能僅存的惟一親人,雖然是敵人,但他終究不能不在意。
「傷得是不太嚴重,只不過要幾天不能過度走動,不然會傷及筋脈,至於是誰傷他的嘛我想可能是你們的滅門仇人吧!他說他已經查出是誰了。」風棠將目光調回冷嘯鷹臉上,卻驀然看到他額際隱隱浮現的烈焰標記,覺得有一點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滅門仇人?!你是說他查出了我們閻烈山莊的滅門仇人?」冷嘯鷹的聲音提高許多,額際那朵烈焰也浮現得更加清楚,火紅得令人怵目驚心。
隨著烈焰標記的明顯,風棠的記憶也愈來愈清晰,他忽然想起師父掛在清靈洞內當擺飾的那塊鏈牌,上面的火焰標記跟冷嘯鷹額上的一模一樣,隨後,風棠嘴角揚起了一抹神秘的笑,他想,自己或許知道冷劍悠夫妻的下落了。
「他是這樣跟我說的沒錯,但真實情形我並不清楚,你自己下山去問他吧!他受了傷上不了山。」風棠說完話之後又轉回頭,走出大門,「如果你肯見他的話就跟我來。」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相信如果冷嘯鷹肯見冷少雲的話,會自動跟上來的。
果然不出風棠所料,冷嘯鷹只是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就跟了上去,就算他割捨得了手足之情,但滅門之仇總是要報的。
※ ※ ※
「少傑?」冷少雲端著手中的茶杯,驚喜地看著門外的冷嘯鷹,原本以為弟弟不會肯來見自己,只會叫風棠回來傳話而已,沒想到他竟來了。
「你的傷怎麼樣子?」冷嘯鷹走了進去,冷冷的問話中含著只有冷少雲才聽得出來的關心。
「還好。」冷少雲淡淡地揚起了唇。
「到底是誰傷你的?」冷嘯鷹還是一貫的語氣,只是其中多了一絲怒氣和不解,他在鄰國好好地做他的大將軍,就算知道了仇人是誰,也沒人敢放肆到進宮去行刺他,更何況冷嘯鷹也不相信鄰國有人可以傷得了冷少雲,他在鄰國可算得上是個一等一的頂尖高手。
「哼!」冷少雲的笑容迅速隱去,眼中透著凶光,「是那個該死一千次的狗賊,也是滅了山莊的人,我竟然還誓死替他效忠了這麼多年,我真是該死!」他猛然用力捏碎茶杯,血絲一滴滴由他指縫間冒了出來。
「是他?!」冷嘯鷹額間的烈焰又開始轉紅,好似一團火在那裡熊熊燃燒著,他由於平時太過於冷靜,因此只要情緒一激動就會特別明顯;而冷少雲的只是淡淡地浮現在額際,會讓冷少雲真正把火焰顯現出來的機會並不多。
「是他!」冷少雲放開了緊握的拳頭,赫然見到那一碎片一塊一塊刺在掌上,不過他壓根沒去在意,「我很傻是吧!竟還替他賣命了這麼久,簡直是認賊做主。」冷少雲恨不得能馬上一刀殺死自己,才不會悔恨交加得心一陣一陣地痛,那比死更難過。
「不是你的錯。」冷嘯鷹此時竟憎恨起自己笨拙的安慰技巧,大哥根本就沒有錯,換了是他,他也會那樣做,畢竟在那種情形之下,只看得到表面的現實而看不到背後的事實,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能怎麼做?什麼都不能,能做的只有───報恩。
「不是我的錯?」冷少雲仰天苦笑了一聲,「哈!如果這只是一句不是我的錯就可以了結的話,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我替那狗賊殺了那麼多我漢族同胞,我就是再死一百次也罪無可赦!」他用那只受傷的手用力捶上桌子,本來已經停了的血又再次汩汩流出。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要先商討怎麼才可以殺了那個狗賊以報我們的滅門之仇。」冷嘯鷹抓過他受傷的惠點住了止血穴,「先上天鷹堡吧!這裡不是個談事情的好地方。」
「他現在不能上山去,以他腿傷的狀況來說太勉強了。」門外的風棠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準備幫冷少雲清理手上的傷口。
真是的,他是有自虐傾向不成?不然都那麼大一個人了,還那麼不會照顧自己,把自己的手戳的一個洞一個洞的他也高興。
「我帶他從秘道走,不用經過那些天險。」冷嘯鷹走到門邊去,一對黑眸盯著緊拉著風索衣服的後擺,一臉懼意地跟著走進來的李湘雪。真是的,她那是什麼表情?她又不會吃人,幹麼怕成這個樣子?她從第一次看到她時就是這種反應,這麼久了也沒看她有多大長進。
「真的?我也要去!」一直縮在風棠身後的李湘雪興奮地話了句,就是說嘛,她就知道一定還有別的通部,老天爺不會這麼刻薄她,有那麼好玩的地方而不讓她上去玩。
她完全得了李湘雁的真傳──只要一興奮就會得意忘形,忘了自己處在什麼情形之下,因此當冷嘯鷹那銳利的目光又飄過來時,她又趕緊噤聲地躲回風棠身後。
正在替冷少雲清理傷口的風棠見了她的舉動,好笑地歎了口氣,「湘雪,他是個人。」這個小妮子對冷嘯鷹的畏懼好像是有增無減,真不知道冷嘯鷹是用什麼方法才會讓她怕成這個樣子,自己真該去向他討教幾招才對,以然自己都快壓不住她了。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是人。」李湘雪撇撇嘴,沒好氣地扯了他束在腦後的頭髮一下。
她這舉動讓風棠微皺了下眉,這丫頭,真是愈來愈大膽了,竟然欺負到他頭上來了,「既然知道他是個人,你又何必怕他怕成這個樣子,他又不會吃了你。」他一面說話,手上的動作還是沒停下來,迅速又俐落,不一會那些碎片就全部被清出來了。
「誰誰怕他了?」不愧是雙胞胎,連逞強也學得十成十,絲毫不差,但一見到冷嘯鷹那幾乎完全結凍的冷眸,冒出頭的膽子又收了回去,這個人,難道都沒有人教他看人的基本禮節嗎?用這種呃,可以凍死人的眼光看人,可是非常不禮貌的。
「不怕他你幹麼躲?」風棠拿出了藥替冷少雲抹上去,然後再飛快地用乾淨的布條替他包紮起來,交代他,「我說冷兄弟,別動不動就弄個傷痕上身,你以為藥不用錢的啊?」
冷少雲用他沒受傷的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就唇喝了一口,對他不甚真心的埋怨一笑置之。
「你——」李湘雪很想狠狠瞪風棠一眼,但因考量到站在他身後,她就算瞪凸了眼珠子他也看不見,於是乾脆用拉的,她又大力地扯了他的頭髮一下。
站在門邊的冷嘯鷹對他們夫妻間的打情罵悄沒有興趣,他在李懷禎與許筠屍身上早看夠了,於是他微咳了聲,「既然包紮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吧?」他沒漏掉李湘雪那閃耀著「希望之光」的汪汪大眼,暗歎了一聲,「公主若不嫌棄,請也一起來吧!」她是李懷禎的妹妹,這天鷹堡又是李懷禎的,沒什麼理由不讓她上去。
「少傑,」冷少雲叫住了轉身往門外走去的冷嘯鷹,「謝謝你。」雖然弟弟還是沒叫他大哥,不過也夠了,只要少傑還肯認他、跟他說話,他就很欣慰了。
冷嘯鷹的腳步明顯地僵了僵,不過沒有回頭,「走吧!」
風棠看著他們兩個,知道現在並不是告訴他們實話的好時機,不然冷少雲一定又會拖著腳傷跑到江南去,而且他也還沒告訴師父這件事,如果貿然跑去,不被轟出來才怪,或許過一陣子再說吧!
不過得在他們報仇之前,不然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倆衝進敵營去自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