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線出境大廳內到處是人潮,一眼看過去,可以看見有人以公益團體之名向旅客募款;也可以看見情人正熱情的吻別;或是小孩子到處奔跑、玩耍。
而他們的父母則忙著在他們身後追趕。
齊米璃呆站在人群中,收回她東張西望的視線,在附近找了張椅子坐。
她是移民美國的華裔子女,從小就在美國長大,從來沒有出過國,今天是第一次來國際機場。
可她的父母就不一樣了!
她的父母都是旅遊雜誌社的記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國外奔走,可能這個月的前十五天在北歐,後十五天飛機一搭就飛往北京,替雜誌社採訪當地民情。
搭飛機對他們來說,就像吃飯一樣頻繁,和她的情況完全相反。
不過,也因為他們的工作如此繁忙,所以從她念中學起,他們便將她送進提供住宿的私立學校就讀,把她交由學校照料。
她在那裡受到很完善的保護,也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因為學校教育政策的問題,她在學的期間,選修了第二語文──法文。
而且令她受用無窮──它現在就要帶領她到法國找一個人。
這時,一抹四處張望的身影跳進她的視線。
他是宋家的保鑣關先生,今天受宋夫人所托,特別送她來機場搭機,剛剛他去替她Check in機票。
機場人多,她走離原本所在位置幾步,他就找不到她了。
「啊……呀……咿……」
她向他揮手呼喊,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但她殺豬般的聲音,一出口,立刻把四周的男女嚇得瞠目結舌。
那是什麼聲音?
像有一萬輛卡車在前方輾過;也像一位……不,是許多位笨拙的樂手,用不純熟的技術一起猛拉小提琴,發出尖銳、可怕、足以殺人於無形的魔音!
怎麼可能呢?
那聲音怎麼可能從一位模樣清秀、長得又白又嫩的小少……嗯……應該是個男孩子沒錯,再一次仔細辨識後,他們肯定。
他的頭髮削得短短的,骨架單薄瘦小,卻穿著寬鬆的T恤、牛仔褲,如果不是皮膚白皙,加上大眼睛晶亮靈活,唇瓣帶著幾分細膩的優柔光潤,乍看之下,他還真像條干扁四季豆。
一個瘦小到不行的男孩!
罷了,回到正題,那聲音怎麼可能從一位模樣清秀、長得又白又嫩的小少年口中發出?!
那沙啞的聲音簡直就像鬼在叫的聲音!
察覺到大家訝異的眼光,米璃趕緊閉嘴。
她其實並非天生就是這副破爛嗓子,要不是因為一個星期前得了重感冒讓她倒嗓的話,原本她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講話、笑鬧。
當時她沒有及早就醫,等到聲音完全發不出來而去看醫生時,她的喉嚨已嚴重發炎,沒辦法清楚講話,發出的聲音成了一團破損字音的組合。
然後就像剛才的情形,旁人還沒搞清楚她在幹什麼或講什麼之前,已經先被她的恐怖嗓音嚇個半死了。
現在她只能靠按時服藥來舒緩喉嚨的不適,需要再過一段時間,她才能正常的開口說話。
「米璃,我幫你把機票Check in了。」關先生走到她身邊。
「謝……謝……」
雖然只是簡單兩個字,仍然讓她覺得喉嚨不舒服,所以話一講完,她便清了清喉嚨。
「你收好。」
「嗯……」就算是一個字,她還是在發怪音。
關先生皺了皺眉頭說:「你確定你要去嗎?」
她毫不懷疑的點頭。「嗯!」
「但我必須提醒你,愷津少爺可能不記得你了。」
六年了,六年前的事,誰能保證一定記得呢?
如果不是兩天前她突然出現在宋家門前,用沙啞的聲音向他們提起六年前那場車禍,他老早就忘了她這號人物。
經由她提起,他才隱隱約約記起她是怎麼和愷津少爺結下不解之緣的。
那時候他已受聘為宋家保鑣,有一天正好與愷津少爺一起陪伴宋夫人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印象中,那是一個風很大的日子。
公園裡的沙塵被風勢捲得漫天飛揚,一大群孩子就在風沙中勉強玩球,嬉鬧聲不停。
球在彼此間傳來傳去。
玩著玩著,不知誰的一腳,竟然把球踢上大馬路,其中一名女孩子追出去,當大家聽見喇叭聲,下意識的轉頭看時,正好看見一輛轎車直直向小女孩衝過來。
當時最靠近那名小女孩的就是愷津少爺,他一反應過來,已然不顧自身安危往前衝。
他在車子即將撞上女孩的一瞬間將她奮力推開,小女孩被遠遠地推倒在路肩,毫髮無傷;但他自己卻沒來得及逃過,當場轎車把他撞飛了十公尺,摔斷一條腿。
最後他在醫院足足躺了一個月才痊癒。
關先生還記得,在那期間,那女孩的一家人常來探望,不過事情已經過了六年,兩天前齊米璃上門指名要找愷津少爺、聲稱要「報恩」時,還真嚇了他和宋夫人一跳。
身為局外人的宋夫人,雖然對於這件事感到莫名其妙,卻沒有多說什麼,決定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解決,只是愷津人在法國,難道這小女孩要到法國找他嗎?
「沒……關係……我……自己去……就行了……」
受人恩惠的是她,答應宋愷津要照顧他一輩子的也是她。
她當然自己去就行了。
去法國而已嘛,又不是去天涯海角。
她的父母知道消息後甚至舉雙手贊成,同意她靠自己的力量到法國走一遭,免得變成溫室裡的花朵,尤其當他們察覺到她甚至沒辦法為自己做出一份早餐時,他們更加確定她必須出外磨練。
他們都是傑出的旅行家,對於自己女兒如此沒路用,極度無法接受。
美國小孩很早就學會獨立,她在那塊土地上成長,就該學會那塊土地的精神,所以他們不反對她只身前往法國,也不為她的安危擔心。
畢竟她都十八歲了,應該要學會照顧自己。
「你說愷津少爺曾經說過要你照顧他一輩子,我想……會不會是你聽錯了?他的意思是要照顧他到『好』,而不是照顧他到『老』?」
關先生忍不住想再次確定他們兩人的約定,事實上那時候愷津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不可能對一個小孩子提出這種要求,應該是開玩笑的。
聽他這樣講,米璃不禁臉色一沈,不高興地對著他拚命搖頭。
「不……」她相信自己的記憶力。
她好不容易從學校畢業,已經決定到法國找救命恩人履行當年的約定,心意已決,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她!
「好吧,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反正愷津少爺也不一定記得。就算記得她,也不一定會把她描述的「當年約定」當一回事。
畢竟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怎麼可能對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感興趣?
罷了,反正他只是遵循宋夫人吩咐,送她到機場搭飛機,再把愷津少爺在法國的地址交給她。
其他的,他也毋須多管。
「你要記得,愷津少爺和愷宓少爺同在法國,兩人的房子就隔著一條街。我把他們兩人的地址都交給你,以防萬一。你好好保重。」
*看著手中的地址,米璃的眼中竄出一種微妙情愫。
她很快就要見到當年的恩人了!
她像珍藏鑽石般地將地址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
「沒問題……」她用著沙啞的聲音逼出答案。
關先生聽得直冒冷汗,忍不住掏出手帕擦汗。「只希望大少爺聽得懂你的話。」
她揚起嘴角,樂觀的對他比了OK的手勢。沒問題!
「但願如此。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去辦理出境手續了。」
她點頭,拎著行李,邊走邊回頭,忙不迭地與他揮手道別。
她迫不及待想看宋愷津見到她時的表情,一定是……
又驚又喜!
※ ※ ※
飛往法國北部的班機傲然飛向天際,在蔚藍晴空中劃出一道線。
在萬尺高空上平穩飛行數個鐘頭之後,飛機終於平安降落法國機場。
米璃保持著興奮的心情拿起行李下飛機,辦好入境手續後攔車離開。
隨著車子穿梭在市區中,米璃雀躍地看著窗外的街景,直到最後到達史特拉斯堡──法國東北部最大都會──中一條古色古香的街道上。
她下了車,對照著關先生交給她的地址,找到街頭左邊的建築物……
「就……是這裡……」這裡就是宋愷津住的地方!
現在,她與他只有一扇門之隔,門一開,她就要與他見面了!
她不禁想像起和他重逢時的情況,首先第一句話,她要謝謝他,然後告訴他來意,請他從現在起開始和她培養感情,做為將來結婚的前製作業。
她向宋夫人打聽過了,他還是單身,而她也成年了,兩人要在一起,絕對沒問題。
想到這裡,她的心不禁忐忑不安地跳個不停。
「呼──」她驚惶的喘息,連做好幾個深呼吸,才用微微顫抖的指頭去按門鈴。
門鈴的響聲立刻從屋內傳出屋外,她等著有人來應門,等著,等著……
她的臉色不禁難看起來。不行,她不能放棄,她又連按好幾下,但始終沒人回應。
沒人在家?「不……會……吧?」
她聲音沙啞地呢喃著,這下子急了,伸長頸子,試著想從窗戶往屋內查看,但窗子拉上了厚厚的窗廉,讓她完全看不清楚屋內的情形。
沒辦法!她蹦蹦跳地跑到隔壁按電鈴。
叮──當──
「誰啊?來了!」
開門的是位美艷少婦。
米璃禮貌的向她一鞠躬,隨即拿出照片跟地址比手劃腳地向她說明自己在找住在她家隔壁的人。
「他……去哪……」
她一開口就送出一堆七零八落的可怕聲音,撼得美艷少婦雙眼、嘴巴大張敢相信的望著她。
嘴角一抿,下一秒,少婦不禁同情起「他」。「好可憐喔,虧你這小子長得這麼漂亮,像個娃娃似的,沒想到竟然是個小啞巴,唉!」
米璃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下,才連忙搖頭。
「不不不……你弄……錯了……」
我不是小啞巴,我只是感冒、喉嚨發炎!
她又急又慌,話沒來得及講清楚,已經伸出手指頭猛比自己的喉嚨,然後又指指自己的頭髮。
「不是……男生……只是頭髮……比較短……」
雖然衣著比較偏中性,胸部的確是小了一點點,身材像干扁四李豆,但我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啊……
縱使她竭力傳達自己的想法,但一連串粗啞的聲音聽在旁人耳裡,仍舊成了──
「啊啊……呀呀……」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你是在問住隔壁的人上哪去了嗎?非常不幸的,你來晚了一步,他一星期前搬走了。」婦人一臉同情地看著「他」。
「嚇?!」米璃呆若木雞。
「更糟的是我不清楚他搬去哪,很遺憾,我幫不了你,保重。」
「啵」的一聲,美艷少婦在她額頭上烙下一記大唇印,而後隨即關門送客。
頂著她的火艷大唇印,米璃瞠目結舌,完全呆掉。
人搬走了,那她現在怎麼辦?天快黑了,她要去哪裡過夜?她甚至不知道離這裡最近的旅館在哪裡?!
第一次離家出遠門的她,一著急就忘了「路長在嘴巴上」的道理,忘了可以問人、或可以攔計程車,請司機直接送她到最近的旅館。
她只是盯著那扇不會開啟的門扉,手腳一逕地轉為冰涼。
不知所措的在原地杵了老半天,她才猛地想起關先生的話。
你要記得,愷津少爺和愷宓少爺同在法國,兩人的房子就隔著一條街。我把他們兩人的地址都交給你,以防萬一。
對喔!
毫不遲疑地,她立刻跳下台階,照著地址,衝到前一條街去敲門。
她連敲了好幾下,門終於被打開,一名體格高大結實的男子出現在門內。
米璃一看到他,整顆心立刻在瞬間提上來。
和照片中的宋愷津有幾分神似,但不是宋愷津。
那是一張頗為性格的臉孔,兩道濃密的劍眉襯著一雙明亮的眸子,加上直挺的鼻、薄潤的唇,渾身散發著感性而慵懶的氣質。
他就是宋愷津的弟弟,宋愷宓?
太英俊了……
等等,她在想什麼?不對,不對,那不是她來敲門的重點!
米璃突地回神,記起自己的目的是找他問愷津的去向。
指著後一條街,她一逕地對他比手劃腳,咿咿呀呀地表示愷津搬走了。
他上哪去了?
我在找他。
她賣力的比,他則賣力挑眉。原來這次的模特兒是聾啞人士!
冷不防的,他扼住她的下巴,扳著她的臉轉左邊、轉右邊地打量起來,目光深沉的審視她的長相,接著退後一步,搓著下巴打量她的身材。
「以男孩子來說,你的條件十分不錯,似男似女。」他好整以暇的說,勾起一邊嘴角,綻出還算滿意的表情。
但有個疑問──他和模特兒訂好的日子,應該是下星期呀,怎麼今天人就來了?
也罷,反正他今天剛好有作畫的衝動。既然人早來,他就早畫。
米璃對著他懊惱的鎖眉,無計可施地猛抓自己短髮。怎麼這條街的人專門搞錯她的性別?
法國人弄錯她的性別還情有可原,畢竟東方人在他們眼裡,每張臉孔都長得差不多。至於身材就更甭比了,法國人個個豐滿圓潤,東方人則相對扁平許多;但同為東方人的愷宓也弄錯她的性別,未免就太離譜了吧?
「可以聽得見我說話嗎?」
米璃點頭。
「聽得見就好,否則我真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和你溝通。進來吧!」愷宓請他進門。「記得把門關上。」
米璃表情困惑,不禁覺得他的話和他的態度有些奇怪,好像算準她要來似的。
帶著滿腹狐疑,她乖乖把門關上,跟著他爬上二樓畫室。
「把衣服脫了!」
他突然冒出這一句。
「咦──」米璃瞪大眼珠子,揪緊衣服,震退三大步。「做……什麼……」
幹麼要她脫衣服?她只是來問愷津少爺搬去哪裡,為什麼叫她脫衣服?他該不會誤會她是從事特種行業的吧?!
愷宓忙著準備畫具,無視於她的恐懼,涼涼道:「時間不多,我要全裸。」
米璃的下巴簡直要掉到地上,瞬間僵成一尊石雕像。
「你慢吞吞的在搞什麼?要我幫你脫嗎?」
猝不及防的,他的大掌倏地襲向她的衣襟,剝開她的領子。
她霎時魂飛魄散,大大倒抽一口氣。「啊──」
發出一聲殘破不堪的恐怖尖叫聲後,她直接握拳往他鼻樑揍過去。
愷宓發出一記慘烈呻吟,同時往後栽倒。
一直在學校被細心保護,連飯都不曾自行料理過一頓的超級單純大小姐齊米璃──第一次受到這種無恥至極的性騷擾,一時反應過度,見敵人倒地,不但不逃,反而縱身一跳,抬腳將他踩個半死。
「哇!啊!啊!不──」
直到愷宓渾身是傷地癱死在地上,她才含淚拔腿狂奔,逃離現場。
※ ※ ※
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滴滴答答打在屋頂、街道上。
一個滿頭白金髮、身材矮胖的老婦人來到愷宓屋前,她收起雨傘,拍掉肩膀的水滴,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準備開門。
珍妮是愷宓的幫傭,負責為他料理三餐兼做打掃工作。
今天她照平時為愷宓烹飪晚餐的時間上門,開門進屋後,她將食材放下,拿了雞毛撣子,上樓準備展開今天的打掃工作。
「哦,我的天啊!」
不料,她一開畫室的門,便被裡面的景象嚇得丟掉手中的雞毛撣子。
「愷,你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傷成這樣?!」她驚愕問著,趕到他身邊探視。
距離米璃揍人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這段期間愷宓已自行從地上爬起,移到沙發上坐。
珍妮所看到的畫面,正是他一臉瘀青、癱坐在椅中的落魄模樣。
「遇到瘋子了!」愷宓忍痛揉著挨踢的臉頰,不甘心的說。
媽的,嘴角都被那傢伙踢破了……愷宓垂下俊眼,凝看著食指上不經意沾到的血漬。
「瘋子?」
「是個東方男孩子。就不要讓我碰到他,否則一定讓他好看!嘖,痛……」
珍妮用手帕擦拭他嘴角血跡的動作弄痛他了。
「上帝保佑你。」珍妮道。
「我沒事……」
「當然有事,瞧瞧你的傷口多嚴重呀。來吧,我們必須下樓,為你的傷口上藥。」
「那有什麼問題,不過別再碎碎念了,像個老媽子一樣……」醜話說在前頭,愷宓皺眉道。
法國東北部的氣候本來就十分潮濕,經常陰雨綿綿,而今晚的雨勢尤其特別大,辟哩啪啦,豆大的雨滴不斷從天空射下來。
天色完全暗了……
米璃從愷宓家逃離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她跑回後面的街上,坐在愷津家門前,撿了一張報紙遮頭,縮坐在大門邊躲雨。
半個小時後,她受驚嚇的心情已平復許多,總算能冷靜下來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其實,失去愷津音訊的她,大可直接買張機票飛回洛杉磯,把問題丟給宋家,由宋家出馬找他的下落。
但她堅持不回去,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他。這是她頭一次自己作下的決定她怎麼可以中途放棄?
這場雨不算什麼,雨過天就晴了,她一定可以找到愷津,她深信不疑……
雖然夜又黑又冷,她連下一步都不知道要怎麼走,但她不放棄!
她要證明自己不是溫室花朵……
※ ※ ※
珍妮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確定焦距清楚,才把OK繃對準他臉頰上的傷口貼下。
「痛!」
愷宓立刻倒抽一口氣,在心裡臭罵,這些傷口小歸小,但挺折磨人的。
「知道痛,當初你就該阻止他,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呢?」珍妮一面問,一面將藥品收回急救箱內。「你不是說對方是個小男生嗎?你一個大男人要制伏一個小鬼頭,很容易的嘛!」
「因為對方是個小鬼頭,再怎麼樣,我也不能動手。男人的力氣大,沒拿捏好,便可能在對方的身體留下嚴重的傷。」他輕描淡寫,聲音慵懶而感性。「反正偶爾流流血也不壞,促進新陳代謝嘛!」
「虧你還有心情說笑。」珍妮聽得大搖其頭。「你啊,就是這樣子,才令人擔心。」
她邊說邊往廚房踱去,前一秒才看她消失在廚房門後,下一秒便傳來她驚天動地的驚呼。「哦,我的天啊!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愷宓聞聲趕到廚房,順著她站立的位置,將手搭在窗框上往屋外望。「怎麼了?」
珍妮指著對街。「你看那裡!有個孩子縮在角落,雨下得這麼大,他全身都濕透了!」
愷宓一眼就認出那正是揍他的小王八蛋。
不發一語地,他抓住敞開的窗戶,「啪」的一聲,直接將窗戶關上。
「愷?」
「別管他!」他冷漠的說,當做什麼也沒看見。
「但是他……」
「他就是我身上這些傷的原創者!」所以那王八蛋是死是活,不干他的事!
「就是他?」珍妮咋舌,手掌伸上來按住胸口。
愷宓冷哼一聲,旋身回客廳,重重坐進沙發,打開電視。
珍妮的安靜只維持了幾秒鐘,沒一下子,便聽見她心軟的話語傳來。
「這雨已經連下了好幾個鐘頭,雨勢卻完全沒有減弱的趨勢。加上天氣轉涼,外面的行人一定冷得全身發抖。更何況……還是穿著濕透衣服的人呢?」
她無非就想暗示他那小鬼的處境多淒涼,多令人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沒聽見……」愷宓細嚷,充耳不聞地掏著耳朵,拒絕受影響。
「看他那麼小,一定有什麼誤會,才會攻擊你。前幾天聽你說要找模特兒,該不會就是他吧?」
「如果真是他的話,就可猜出他為什麼出手打人了,可能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脫衣,一時無法適應,所以反常。」
所以他活該挨打?愷宓聽得大翻白眼,不以為然。
「他可能對你也感到愧疚,所以才在對面逗留。」
「幻想力真豐富!」愷宓揚眉冷諷。
「愷,你真的不送把傘過去嗎?」
看,他就知道!婦人之仁。「要送你自己……」
他的話還在嘴邊,珍妮卻發出宛如晴天霹靂的急喊──「愷,糟了,那小男生被隔壁街那個游手好閒的約翰帶上車了!」
那男人八成用了什麼好聽話哄騙那孩子上車,約翰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一肚子壞主意,小男生年紀那麼小,想法自然比較單純,也缺乏自我保護的意識,很容易就因為他兩、三句話被拐走。
愷宓橫生笑意,幸災樂禍的說:「這麼一來,下次他的衣服可以脫得爽快些!」
「你不能見死不救呀!」珍妮著急的衝進客廳。
「要,我就要。」他故作冷酷地說,修長手指下斷在沙發扶手上打拍子。
「我相信那色鬼不會像你那樣為小男生的身體著想,你總不想看那小男生隔天遍體鱗傷地倒在垃圾堆吧?!」
聽她這麼一提醒,愷宓猛然臉一沈,丟出一個陰沈的眼色,迅即起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