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討厭你給大家帶來麻煩!最討厭了!」藍洛兒很想封死自己的嘴巴,但一大堆傷人的話,卻像洩洪般衝口而出。「你……目中無人、自以為是、粗野殘暴,我……最討厭你了!非常討厭!」
此刻,整間教室一片靜寂,大家連呼吸都變得小心棄冀。
「說得好!」石籐高緊緊盯住她,久久才進出這話。「你太瞭解我了,我的本性就是這樣沒錯!」
「砰!」他推倒桌子,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藍洛兒含淚摀住嘴巴,為何自己總是說些不經大腦思考的話來刺傷他?
「洛兒……」柏奕凱扶她坐下,抱歉的看著導師。「對不起,我給大家帶來麻煩了。」
「不不不,石籐高就是這樣,過兩三天就回來了,請別放在心上。」老師忙著打畫場。「放心吧!我一定特別注意他,絕不讓他再來打擾令妹。」
「一切偏勞老師了。」柏奕凱輕拍洛兒的肩安撫,稍後帶著歉意告辭,教室這才恢復常態。
『』洛兒,你說得太好了,替大家出了口氣也!」
「對呀!石籐高就像你形容的——一無是處。」
「希望他永遠別再來了!」
「還有臉回來嗎?哈……」
「安靜そ」導師走回講台,敲敲黑板後開始上課.洛兒卻再也無心聽講。
……書可以不讀,洛兒我照追不誤……
……我最討厭你了,追一百年也沒用……
……說得好!我的本性就是這樣沒錯……
為什麼?為什麼她老是對他生氣?她可以不必在乎他說的任何一句話呀!
「藍洛兒,請你翻譯下一段。」導師的聲音傳來,她慌亂的拿起課本,無奈眼前全是石籐高漠然離去的背影。
「怎麼?又不知上到哪裡了?」
「我……我……」
「我看你是肯定要落榜了,唉……」導師搖頭長歎,辛苦教書到底目的何在?
「對不起,我……」
「算了、算了,我找別人好了……謝佳君。」
「有!」
「翻譯這一小段。」
「是。」
淚水佔滿藍洛兒的眼眶,為什麼她老是搞砸事情?
……你有問題啊?高三了還開口閉口找哥哥,長不大嘛……
她想起石籐高說過的話,倏忽明白自己依賴性太重了!從小到現在,哪件事不是哥哥替她做好?
功課不懂,找哥哥;作業沒寫,找哥哥;勞作沒交,也找哥哥……連睡覺都還要哥哥替她蓋被子,真的是……長不大。
「當、當、當、當……」下課鍾揚起,藍洛兒機械似跟著大家起立敬禮。
也許該改改生活方式了,她暗暗思量。自己對世界實在認識太少,就像剛出生的娃娃,只會哭和睡……為了證明自己己經長大,她……不能再凡事倚靠哥哥幫忙了。
☆ ☆ ☆
一樣的大海,不一樣的心情。
他的情緒到有生以來的最冰點!從前愁悶時,來看海潮可以拂盡烏煙瘴氣,今天卻是愈看愈煩,愈看愈生氣,那浪濤拍岸的壯闊氣勢,全成了惱人的噪音。
可惡!他低咒著抓起石子擲向洶湧的海平面,小小的石頭沒有激起半朵漣漪便銷聲匿足跡了。
「沒用的東西!」石籐高嘲諷的看著腳下微不足道的小圓石,只能靜靜躺在地上任人踩踏,真像他啊!生來無用!
……我最討厭你了,目中無人,粗野殘暴……討厭……
目中無人?粗野殘暴?這就是洛兒給他的評語?呵!簡直一無可取!
原來他洗掉髮色是多此一舉了,就算換上規矩的高校制服,洛兒也是對他不屑一顧。沒錯,他該覺醒了,既然大家都認為他無可救藥,不如就壞得更徹底吧!
上學?哼!有個屁用?石籐高跨上機車,告別大海。
他根本不是讀書的料,呆坐課堂無異浪費時間。回去街頭吧!和警察玩遊戲比上課有趣多了,大家愈頭痛,他就愈高興!
既然洛兒輕視他,他也不會不識相的死纏她,人該有自知之明!市議員的兒子又怎樣?他寧願生在普通百姓家!不必很有錢,只要關心他真正的需要即可。
騎到了熙來攘往的大街上,石籐高漫無目標的閒蕩……警車!他的雙眸瞬間閃著亮光,炯炯有神。好極了!再來一場險刺激的比賽吧!
故意超速衝過警察面前,石籐高回首扮個鬼臉挑釁。笨條子!來追啊!來呀!來呀!
警哨和警笛在他背後響起,他笑得更輕浮狂妄了!
「停車!」警察一路追緝,認出又是石議員的兒子。
石籐高迎風傲笑,不僅超速還蛇行!這條馬路是他的天下,沒人拿他有辦法的!
☆ ☆ ☆
柏奕凱正往高校路上。洛兒快放學了,他得開快點。暫停在紅燈前等候,忽見一輛重型機車呼嘯著從眼前馳過!
又是那混小子!柏奕凱原想不理卻又看不慣那膽大妄為的行徑.扭轉方向盤,他也跟著追去。
「停車!」警車與石籐高並排,他嬉皮笑臉的揮揮手後,鑽過前車的縫隙故意騎在警車前頭招搖。
「真想一槍斃了他!」開車的警察咬牙切齒的咒罵。
「誰教這小子家世顯赫,有祖先蔽蔭呢?普通混混敢這麼囂張嗎?放輕鬆,別氣壞身體。」旁坐的警員早見怪不怪。
柏奕凱由另一車道超車至石籐高前面。今天非教這混蛋進牢獄不可,他輕薄洛兒的帳還沒算清哩!
是他!石籐高由驚愕轉為憤怒他和洛兒的哥哥天生八字不合,上次害他跌進草叢的事沒計較,今天又來耀武揚威了?!好,看誰厲害,放馬過來吧!
柏奕凱逐漸減速想擋下石籐高,他卻刁鑽的想偷隙溜過,可惜一直沒能如願。
「他媽的!我和你誓不兩立!」石籐高見無法擺脫警察,乾脆加速衝撞柏奕凱的車尾,吱吱嘎嘎的擦撞聲教人聽了渾身疙瘩。
「進監牢吧!渾蛋!」柏奕凱見車速夠慢了,突然一腳踩死煞車,石籐高的機車撞上他的車子,剎那間整個人從他車頂翻滾落至車前;後頭的來車為了閃避橫陳路上的機車,也不得不緊急煞車,就在一秒間,近的車子全撞成一團了,連警車也無法倖免。
「狗屎!」石籐高渾身疼痛的躺在地上呻吟,耳際傳來的喇叭聲、咒罵聲亂成一片。
柏奕凱下車望著鬧烘烘的街景皺眉。被這王八蛋氣得失去理智了,眼前的後果真是始料未及;幸虧是小擦撞,該沒人受傷才是。
「先生……」一名警察走到他身前,示意他交出證件。「雖然你幫我們逮住這傢伙,不過……」
「我懂,只要能讓這臭小子進牢,我認了。」柏奕凱冷冷的盯住石籐高,恨不得再揍他幾拳洩恨。
「呸!別以為你是洛兒的哥哥我就不敢扁你!走著瞧好了,明天我照樣上街堵你,哼!」
「小子……」開車的警員拿出手銬,笑容中帶點惡作劇的戲弄道:「這次……恐怕不是三言兩語的關照就能了事了……」
☆ ☆ ☆
站在校門口等待哥哥的車子,藍洛兒漂亮的臉蛋少了慣有的開朗笑顏。終日她都想著石籐高和他冰冷的恨意。
「洛兒!」左之奇準時出現了。
他已打定主意追她上手,不採緊迫盯人方式可會落得慘敗喔!石籐高那小子佔盡天時地利,幸好洛兒的大哥看他不順眼,否則加上「人和」可就大勢不妙羅!
「大哥還沒來?」
「怎麼啦?!美人蹙娥眉,我看了會心疼哦!」左之奇的嘴巴甜得可擠出蜂蜜,連蜜蜂都會上當。
「洛兒、洛兒、洛兒,如果你不開心,我載你去玩玩,包你心神舒暢,煩惱盡消,怎樣、」
藍洛兒內心交戰不已。也許她該坐上他的車,開始今生第一次冒險,可是哥哥……想到這兒,她不禁甩甩頭,掃除所有畏怯。既然發誓要獨立,不如現在開始吧!
「洛兒,相信我,我很正人君子的,絕不像某人……」
「去哪裡?」她略帶猶豫的步向車子。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不!不可以膽小!她說服自己要勇敢。
「隨你喜歡,上來吧!」左之奇替她打開車門,服務周到。
「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裡……」
「這樣吧,你說東,我就往東,你說左,我不敢轉右,行了吧?」
「真的?」
「人格擔保,假如我有任何不良企圖,頭遭天打雷劈……」
「我沒要你發誓啊!」
「怕你不信任我嘛!」
「發誓也不代表什麼,也許你是隨便說說罷了。」
「天地良心。我左之奇對淑女可是非常尊重的,C大學生會長會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嗎?」
「沒騙我?」
「要不要把身份證抵押給你啊?走吧!我的姑奶奶,少傷我自尊心了,頭一次有女孩子這麼懷疑我。」
藍洛兒沉思良久,最後還是上了車。學習獨立第一步:不必讓哥哥每天早晚各跑學校一趟。
「喏!鮮花贈美人,請笑納!」左之奇迅速從後座抓起一束花,眼睛笑得迷成一線。「白玫瑰,高貴脫俗,最適合你。」
「不……」
「洛兒,我對你可是一見鍾情,給我機會證明真心嘛!難道我連追求你的資格都沒有?」
「不……我……還得準備聯考,目前不想……」
「這……說到考試,我可是一流的哦!這樣吧!我就免費當你家教老師好了。」左之奇不放棄任何可親近她的方式。
「我有哥……」藍洛兒戛然停嘴。又是哥哥,難怪石籐高嘲笑她。
「怎樣啊?免費的哦!」
「只是教功課,不談其他?」
「在你聯考前我是家教老師,嚴格的家教老師。」左之奇正經八百的強調著。古有明訓: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怎能錯失良機?
「左老師!」藍洛兒嬌滴滴的喊著,笑臉有淹死人的魅力!找個優秀的大學生當家教,導師悲觀的預言該不致成真。
喔!這話就像把大槌子敲上左之奇的腦袋,教他差點當場昏死。
「洛兒、洛兒,拜託你行行好,這句老師叫得我有點承受不住,換個稱呼吧!左大哥怎樣?之奇也可以嘛!叫什麼老師呢?!」他略有埋怨。
「不行、不行,哥哥只有奕凱一個,叫之奇又太不尊敬了,還是左老師最好,左老師。」
天!左之奇猛拍自己後腦勺一下,俏臉全跨了!這個當家教的點子是福是禍?是得是失?他不禁惴惴難安。
「左老師,我現在心情不壞了,送我回家吧!」藍洛兒東張西望,哥哥還沒出現,一定又是公事耽擱了。
「不行,車不常跑容易壞,坐好羅!帶你去逛五花八門的都市吧!這也是課程的一部分哦!」
藍洛兒好奇的跟著他展開生命中初次的冒險之旅。沒有爸爸在旁、少了媽媽陪伴、不勞哥哥費心……
眼前的一切景物,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 ☆ ☆
左之奇送洛兒回家後,理所當然不會放過進門拜訪的機會。
「伯父、伯母,我叫左之奇,C大學生會會長兼足球隊長。」他不忘先自我推銷。
「和洛兒是……」
「他是免費的家教老師。」藍洛兒笑咪咪的親親客廳裡的雙親,神情快活。「哥呢?」
「奕凱沒去接你?我倒很驚訝。」柏遠臣示意左之奇坐下,柏太太動手泡茶。「照道理是該回來了,電話也不打一通,我還以為他載你四處逍遙了呢!你們沒約好!」
「是有,可是……」藍洛兒擔心的望望窗外已暗的天色,哥哥到底去了哪兒?
「噢?那是洛兒拋棄了奕凱,還是奕凱拋充了洛兒呀?」柏遠臣瞄了左之奇幾眼,語帶雙關。
「我……我想哥哥沒接到我一定會自己回家的……」
「糟了!」柏遠臣誇張的重拍一下。「難道奕凱還傻傻的站在校門口等你?那孩子最死心眼了,約定就是約定,一點都不知變通,唉!蚊子可能叮得他滿頭包喲!」
「爸爸!」藍洛兒不依的追打他,「人家已經很自責了,你還開玩笑。媽——」
「左先生喝茶。」柏太太雙手奉上,笑容可掬。
「謝謝,叫我之奇就可以了。」左之奇十足謙恭。
「媽——」藍洛兒又喚一次。
「好、好,聽見了。遠臣,你就別尋洛兒開心了,奕凱還沒回來我也挺擔憂的,這孩子一向準時回家,怎麼今天……」
「腳在他身上,不回來又能怎樣?說不定是和女朋友約會去啦!你不是老催他快結婚嗎?」
「哥有女朋友了?!」藍洛兒顯然吃驚無比。
「左先生,喝茶。」柏遠臣佯裝沒聽見,舉杯邀請左之奇。
「謝謝。」
「如果真去約會就好了。」柏太太笑意盎然,巴不得立刻有孫子抱。
「哼!」藍洛兒嘔氣的跑到窗邊眺望。女朋友?怎麼可能?上次不還說願為她終生不娶嗎?她有一絲自己不察的妒意。
「怎麼?哥有女朋友,你不高興啊?」柏遠臣再倒杯茶,暗暗打量洛兒寫在臉上的不悅。
「他有女朋友該告訴我呀!為什麼……」
「丫頭,你交男朋友會告訴奕凱嗎?」
「我才不交男朋友,有哥哥就行了。」
「說的什麼傻話?」柏太太寵愛的白她一眼。「媽媽想抱孫子很久了,你和奕凱最好同一天結婚,讓我們柏家雙喜臨門。」
柏家?左之奇愣了一下,沒有遺漏重點。剛才兜風時,洛兒不才說自己姓藍嗎?怎這會兒又換成柏了?
「我才不想結婚呢!」藍洛兒又坐回父親身邊,突然想到石籐高,「男人都是自以為是、粗野殘暴……」
「丫頭,誰教你的呀?」柏遠臣輕擰她的頰,笑著責備。」
「除了爸爸和哥哥。」她馬上補充。
「我看之奇也挺好呀?溫文有禮,一表人才。」柏太太加上一句,左之奇只是微笑。看來至少還有一個對他印象不錯。
「洛兒!」柏奕凱在大家的談笑聲中進門。為什麼左必奇的車會在外頭?他既緊張又惶恐。
在警察局被盤問良久後吊扣駕照,賠償問題還在商議中,連串禍患未除,難道又要開始新的風波?
「哥。」藍洛兒興奮的奔上前迎接。「你去哪裡了?我們都好擔心呢!」
「大哥。」左之奇有禮的起身招呼。柏奕凱看他的眼光就像數把飛刀似的,真不知他哪裡惹他礙眼了?
「你為什麼會在我家?!」柏奕凱口氣很沖,除了生氣還有不滿。
「我……」
「奕凱,對客人注意態度!」柏遠臣糾正他。兒子就是這點瞞不了人,一碰上和洛兒有關的事情就全不辨是非了。
「哥……」藍洛兒察覺他的怒意,卻不知怒從何來?左之奇要當我的家教老師,免費的哦!我想他一定……」
「你的功課不都問我嗎?」柏奕凱竭力克制瀕臨潰決的理智。冷靜、要冷靜,不可以現在翻臉……不可以……
「我怕你太忙了,萬一累壞身體……」
「你是認為我的程度比不上他?」
「不是的,我……」
「那誰要你自作主張找家教了?!爸爸?媽媽?我?」柏奕凱大吼出聲,轉身砰然將大門甩上!
「奕凱!」柏遠臣夫婦同聲怒斥,兒子的舉動太失禮義。
「是我提議的。」左之奇忍不住開口,愈來愈奇怪的感覺瀰漫他胸間。「洛兒快聯考了,我有自信讓她榜上題名,這也有錯嗎?」
「不必你多管閒事,馬上滾出我家。滾得愈遠愈好!滾!」
「奕凱!」
「哥!」
「快滾!」柏奕凱狂亂的怒喊,被心中無形的壓力逼迫得難以喘息。洛兒是他一個人的,為什麼有一大堆人想藉故親近她?
左之奇驚愕的瞧著這幕,半響才回神告別。
『伯父、伯母,下次我再來拜訪吧!今天……」他瞥了柏奕凱一眼,意思明顯。
「失禮了、失禮了。」柏太太連聲道歉的送他出門,柏遠臣差點氣得七竊生煙。他向來少發怒,兒子今晚實在太放肆。
「左老師。」洛兒歉疚的跑向他。「我們說好的事……」
「洛兒!」柏奕凱怒喝著衝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有我教你就可以了,聽不懂嗎?!」
「奕凱!」柏太太想拉開他卻白費力氣。
「哥哥!我要學習獨立,不想事事都依靠你。」藍洛兒也升起怒火。「從小到大,哪件事不是你替我做得好好的?難怪石籐高笑我長不大,以後放學左老師會接我,你不必天天趕去學校了。」
一席話就像青天霹靂,說得柏奕凱面如死灰。
獨立?洛兒不再需要他了?小時老愛哭著躲在他背後的小女孩,現在居然要丟下他振翅高飛了?
「哥哥……」
「你要獨立是不是?你嫌我礙手礙腳是不是?好!我不會再管你了,隨你去吧!」
柏奕凱乍然奪門而出,汽車引擎聲發動後,不一會兒便迅速遠去。
「奕凱!」柏遠臣追至大門卻已阻攔不了。
「哥!」藍洛兒淚眼滂沱的大喚。她只是不想帶給他太多麻煩呀!為什麼他要生氣呢?
左之奇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旁觀。這種反應……是哥哥對妹妹的手足之愛嗎?
☆ ☆ ☆
事隔多日,石籐高還是沒回學校上課,藍洛兒的臉上全沒了笑容;不僅僅因為石籐高,柏奕凱不再和她說話才是最大的懲罰。
口不擇言的貶損一位想浪子回頭的同學後,又惹哥哥不快,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聽說石籐高被關了一個星期呀!」
「為什麼?」
「公然挑戰警察嘛!報紙都登了」
「他爸不是挺罩得住嗎?有事送些鈔票不就成了?」
「這次不一樣,害一大堆車追撞,光賠償金就不得了啦!報上說,石議員要警方秉公處理,他完全沒意見。」
「一星期太便宜了啦!關個十年還差不多。」
「對嘛!像他那種社會敗類,最好一頭撞上電線桿,早死早超生。」
正當大家一片議論紛紛之際,藍洛兒卻忍不住為石籐高辯白。
「他沒那麼壞,為什麼你們講話這麼惡毒?石籐高是我們的同學,沒去看他已經夠可憐了,還……」
「洛兒,你吃錯藥啦?被欺負最多的人是你,你還替他說話?」班長搖頭歎氣,摘下眼鏡呵口氣後拭淨。「我看你是腦袋秀逗了,分不清正義與邪惡,唉!」
他只是愛出風頭,其實……」
「算了、算了,你不是趕快趴回桌上作夢吧!不懂人間疾苦的睡美人。」一句挖苦的話響起,她頓時啞口無言,同學們又笑鬧著繼續剛才的話題難怪石籐高不再來上課了,藍洛兒低歎。根本沒人歡迎他,來了也是如坐針氈,不如不來,可是……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呀!若非她當眾說了那麼殘忍的話,石籐高該不至於丟盡面吧?
「砰!」乍然一聲巨響將教室裡的喧嘩化為安靜,前門入口立著個人——石籐高!
「好久不見啦!同學!」他走上講台,拿起粉筆便在黑板上亂畫起來。「臨別的贈禮,預祝各位統統名落孫山、金榜無名。」
藍洛兒呆愕的看著一大堆污穢的字眼和圖案.沒人敢上前阻止他的任性妄為。
「好班、好班,好個狗屎班!」石籐高自顧自的說著,眼睛緊盯藍洛兒。「統統都是只知啃書的蠹蟲,不事生產、百無一用,和我其實也沒兩樣嘛!你們啃掉書,我啃掉公理,怎樣?誰有辦法像我,闖禍後輕輕鬆鬆走出警察局嗎?哈!」
同學們全都噤若寒蟬,論體格,要打架絕打不過他。
「不是我愛批評你們,全班幾十人,讀書也不懂應用,老師不是教你們團結就力量嗎?來呀!把我揍扁,揍得我跪地求饒嘛!哼!個個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還自命清高,呸!」
「團結就是力量,但是不是用來打架啊!」藍洛兒無畏的直視他。她曾經見過石籐高和善的笑臉,相信他絕對不像外表般壞透的。「希望你別仗勢欺人,如果你想讀書,我們很歡迎你回來……」
「洛兒!」全班一致拋給她指責的眼光。頭殼壞了才會歡迎石籐高回來。
「免了、免了,我早說過不想回地獄,到此為止,本少爺不想陪你們虛度人生了。」石籐高丟掉粉筆,一臉不屑的走卜講台。「為了感謝大家忍氣吞聲十幾天,我非送個厚禮小可!」
他帶著惡意的驕傲將桌子一一推倒,整間教室轟然作響,震耳欲聾。
「石籐高!」導師已經據報趕來,才下課幾分鐘便滿目瘡痍、慘不忍睹,真是氣死人了。
「我目中無人又怎樣?粗野殘暴又怎樣?」石籐高每講一句話便推倒一張桌子。「我本來就無可救藥,別自以為好心的想改變我,沒有我的頑劣,誰讚美你們的乖巧呢?」
藍洛兒定定的坐在椅上,當石籐高走到她面前時,空氣瞬間凝滯不動了「藍洛兒……」他趴在桌上凝視她,神情冷漠得可怖。「很意外是吧?你美麗的容貌居然對我派不上用場……今天我是特地回來看你的,那一巴掌,還有你哥欠我的,現在我統統一併要回來……」
「啪!」他不帶憐恤的狠狠刮她一耳光,隨即扳倒她桌子,「碰!」震碎一顆善良的芳心。
「哥……」藍洛兒捂著臉頰哭泣,在嘈雜的紛亂聲中,她只想到哥哥以往對她的照拂,而現在他卻連話也不跟她講了……
石籐高!」導師憤怒的推他出去。什麼愛的教育?這種學生該重打數十大板,打得他皮開肉綻。「你鬧夠了吧?連女孩子也打,太不像話了。」
「我自己走。」石籐高踹開擋住去路的椅子,氣得渾身顫抖。看見洛兒無助哭泣的模樣教他心痛,但他絕不會心軟,既然他是壞的,就壞得真實一點吧!
「哥哥……」藍洛兒傷心欲絕,不是因為巴掌的疼痛,而是奕凱不再理他了。「哥哥……哥哥……嗚……哥哥……」
「洛兒……」同學全圍上去安慰。
石籐高無言的望她幾眼後轉身離去。
那麼疼嗎?他下手太重了?可惡!他握緊十指詛咒著。這掌該打在自己臉上,該打的是他,絕不是洛兒!最該打的是他!是他!
☆ ☆ ☆
柏太太心疼的替女兒頰上的淤痕擦藥。是誰這麼狠心下這麼重的手?洛兒自小善良得教人不捨多罵一句啊!誰這麼粗暴殘忍呢?
「看,好好一個漂亮女孩兒被打成這樣,問你還不說原因。」她半埋怨半生氣,明天非去學校找老師理論不可。
「不是打的……是……我自己摔傷……」藍洛兒撒謊,這事絕不能實話實說,否則哥哥和石籐高又要沒完沒了。
「摔的?你騙媽騙得過去?五個指痕還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頭,到底是誰?快說!」
「媽媽……」她又紅了眼眶。
「好了、好了,等奕凱回家再說吧!」柏遠臣想像不出會有人捨得對洛兒動粗。這孩子生就文弱纖細,風吹都會飛走似的。
不久,柏奕凱沉著臉進門,向父母打聲招呼後,看也不看洛兒便往樓上走去。
「奕凱,洛兒……」柏太太急於告之一切。
「媽!我沒空!」柏奕凱邊脫西裝外套邊上階梯。「明天要去南部看件工程,晚上別吵我,我要睡了。」
「洛兒她……」
「晚安!」他丟下一句話搪塞,半響傳來房門甩上的響聲。
「遠臣,你看他……」
「我也沒辦法。」柏遠臣無奈的搖頭。總不好說出奕凱在氣什麼吧?洛兒還小得不懂兒子的心哪!
藍洛兒竭力忍住快掉出的眼淚,頰上的傷比不上心裡的傷,哥哥真的不再理她了,比對路人還不如。
「洛兒,媽明天一定去學校為你出氣,不管奕凱了,沒個做哥哥的樣……」
「媽!真的沒人打我!真的沒有嘛!」藍洛兒含淚跑上樓,瞧見柏奕凱緊閉的門板時,她更痛心了。為什麼?為什麼情況會變得這麼糟?以往都是哥哥哄她逗她,現在他連看她一眼都嫌煩了?
「哥哥……」藍洛兒低泣著站在他門外,想敲門卻又不敢。她已拒絕了左之奇的提議,既然要學習獨立,不如凡事都靠自己,也不需要什麼家庭老師了,害她和哥親密的感情全毀於一旦。
柏奕凱站在蓮蓬頭下任冷水沖洗優郁的臉。他很想和洛兒方歸於好,卻又放不下身段,再這樣下去.自己都會被自己逼瘋。
「洛兒……你真的不懂我為何生氣嗎?」他仰首低喃,水珠沿頸項流至胸膛。「我的心全繫在你身上,沒有一秒鐘間斷過,為什麼你天真得連我說不出口的情話都無法體會、為什麼……」
關掉水龍頭拭乾身體,柏奕凱心事重重的穿上睡袍出浴,暫時忘卻不快吧!明天還有重要工作要辦呢!
關熄床頭燈,他躺在黑暗中皺眉,腦海浮現洛兒的笑影,從三歲到十八歲,全都是深刻的烙印,想揮都揮不掉。
「哥哥……」柏奕凱乍然翻起身傾聽,是洛兒在喚她嗎?一片的沉寂……他暗笑自己的神經質。洛兒想獨立,她已不再需要他,連多日不說話她都不在乎了,只剩他這呆瓜還懷抱回憶作夢。
「哥……嗚……」
細微的哭聲傳來,他確定聽得一清二楚,但……
「哥哥……」
是洛兒沒錯!他強忍著不去開門,怕多年來隱藏的情意會在不當情況下曝光!他怕她無法接受他的情,那會使他微渺的希況冀全部破滅。
「哥哥……」藍洛兒哽咽著輕喚。如果他聽見,該會來開門吧?他不會對她這麼狠心的……
柏奕凱帶著沉重的心移向房門。別再叫了,再叫只是折磨他、折磨他啊!
「哥哥……」
到底要多久?多久她才肯死心離開?他對她的愛已像漲滿的水庫,隨時都有破閘而出的危險,他不想嚇到她呀!
「哥哥……」
拜託快走吧!快走!現在他的心已扭曲得驚人,一開門就有可能鑄下大錯,快走吧!快走!
哥……」藍洛兒頹然擦去泉湧的淚,正想作罷回房,緩緩開啟的門扉卻使她重燃希望。
「哥!」看見開門的柏奕凱,她喜悅的喚著,卻在搞不清情況下被一把拖進房。
「哥哥……」藍洛兒錯愕的張大眼睛,卻是看不清他的表情,房內太暗了,而她也只及他下巴高。
「別說話!拜託!現在別說話!」柏奕凱痛苦得近乎呻吟。他圈住她靠著門板,卻不敢觸及她柔軟的身體。只要再一分鐘,一分鐘他就能恢復平靜了,一分鐘……藍洛兒聞到他身上剛洗完澡的香味,一股奇異的感覺竄進她的心房,竟使她原本正常的心跳變得錯亂了。
「嗯……」她困難的咽嚥口水,臉上陣陣躁熱和不安。她是怎麼了?從前靠在哥哥身上也不覺有何不妥啊、今晚……莫非光線太暗?
柏奕凱竭力壓抑自己的衝動,不該有的慾念在一連串的深呼吸後終告平息。他不敢開燈,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恐怖。
藍洛兒一直沒敢說話,全身崩得僵硬。哥哥的異常是怎麼了?
「你……找我有事?」柏奕凱終於開口,聲音卻是意想不到的沙啞。
「我……我……」
「我已給了你獨立的空間,你還想要求什麼?」
「不,哥哥……我……」
「你長大了,不需要我了,我……無話可說……」
「不是這樣的!」藍洛兒焦急的解釋。「我是想學習獨立,但不想和哥哥冷戰啊!我可以一個人上下學,可是不希望回到家和哥哥連話也說不上半句,如果哥哥不要有家庭教師,我已經回絕左之奇了。」
「你急著成長,擺脫我的關愛。我給你自由,不再對你造成束縛,這不是你要的嗎?」
「不是!不是!」藍絡兒的淚在黑暗中墜落,哥哥完全誤解她的本意了。
「不是?」柏奕凱冷哼著走回床上躺平。再多的藉口他都聽不入耳,洛兒不再倚賴他已夠教人受不了的了!
「我……不想和哥哥吵架,真的不想嘛!」藍洛兒掩面蹲下。說了一大堆還是無濟於事,早知道就別聽信石籐高的鬼話。
柏奕凱歎口氣聽著她抽抽噎噎的低泣,又回到三歲時的愛哭了,她一哭,他就不得不投降。
「洛兒……別哭了……我道歉,不該亂發脾氣的……」
「哥!」藍柳兒欣喜的撲向他,小臉猶濕。「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我最愛哥哥了!」她毫無戒心的窩在他身畔,就像小時候兩人同睡一床般。
柏奕凱微笑著摟住她的肩。如果能夠,他真想立刻表白心跡,這一生的癡心他早決定獻給她。
『洛兒……回房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不要!人家好不容易跟哥哥言歸於好,捨不得馬上就走嘛!」
「那……我開燈好了。」柏奕凱起身扭亮床頭燈,眼睛適應光線後卻是陣陣驚愕!
「你的臉怎麼了?!」池無法置信的審視她的左頰,原本白皙中帶著粉紅的細皮嫩肉竟然一片青紫!
「我……我跌倒撞到桌角……」
「撞到桌角?」柏奕凱完全不信,撞到桌角不該傷成這樣。
「就是……不小心嘛!以後我……」
「洛兒,誰打你?」他伸手往受創部位一放,恰好吻合。沒錯,那一道道痕跡是指痕,居然有人敢做這事?
「沒……沒有哇!同學都對我很好的,真的是我自己撞到的。」藍洛兒一個勁兒裝蒜,她不想引發另一場衝突。
「同學都對你很好,我相信……」柏奕凱顫抖著輕撫她受傷的臉龐,感到心欲發狂。「除了一個……石籐高!」
「不!沒有!真的不是!哥哥別亂猜……」
「還說謊!為什麼要替他掩飾?從認識他後,你就一再受到傷害,我非找他算帳不可!」
「哥哥!別再和他計較了,他也很可憐,學校不歡迎他、同學不喜歡他……」
「廢話!那麼狂妄的人誰會喜歡?」柏奕凱突然不說話,半響才望進她焦慮的雙眸。「難道……你喜歡他?所以才一直護著他?連被打也要替他脫罪?」
「不!怎麼可能?愈說愈離譜了!」藍洛兒拚命搖頭,極欲證明清白。「他又作怪又使壞,喜歡他不是自討苦吃嗎?哥哥再亂講我可要生氣了。」
「真的不是?」
「當然不是!」
「好吧!你不說,我就去學校問老師……」
「哥哥!我不要你再去學校了。」藍洛兒實在怕他知道實情,天!無法想像的糟糕!
「怕我查明前因後果?」
「不是、不是!」藍洛兒情急之下突然想到藉口。「班上的女生都盯住你不放,我嫉妒嘛!哥哥是我一個人的,才不要和別人分享,你一去,她們又要拉著我問東問西,很煩的!」
「你嫉妒?」柏奕凱聞言滿心喜悅,洛兒嫉妒其他女人喜歡他?這代表……
「嗯,哥哥別去嘛!拜託!拜託!」藍洛兒撒嬌的晃著他的手,不達目的顯然不願干休。
「這傷……」
「以後人家會小心嘛!很快就會好。」
「洛兒,別以為哥哥好騙,但這次……姑且相信你一次。」柏奕凱歎口氣作罷。其實他心知肚明,會幹這事的人也只有石籐高那混蛋!是報復他害他進了牢獄嗎?
「謝謝哥哥!」藍洛兒高興的親他頰邊一下,終於解除一場「浩劫」。
「看你得意的樣子,好像搶銀行成功的大盜似的。」
「臭哥哥!」她笑罵著呵他癢,兩人在床上滾成一團,笑聲不斷。
「奕凱,還沒睡?」柏遠臣突然開門進入,看見床上的情形.他有絲複雜的煩惱。
「爸!」柏奕凱做賊心虛似的紅了臉;藍洛兒倒不為意。
「爸爸!哥哥又欺負人家了。」她伶牙俐齒的告狀「丫頭,你先去睡吧!爸爸有話對哥哥講。」
「我不能聽嗎?小氣!」藍洛兒跨下床,不甘不願的回房。
看見洛兒關上房門,柏遠臣才回頭望著床上的兒子。
「爸,你這樣看人很奇怪。」柏奕凱偏頭閃避他若有所思的眼光。
「兒子,你和洛兒都不小了,有時候也該保持一下距離……男女有別嘛!」
「爸,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和洛兒本來感情就很好,從小就是這樣的。」
「我……只是想問你一句話……你……不會做出不該做的事吧?」
「爸!」柏奕凱生氣的關掉床頭燈,翻身蓋進被裡。
「不要嫌我囉嗦,洛兒才十八歲,你……」
「爸!我要睡了!明天還得去南部,替我關門吧!晚安!」
「你這孩子……別太死心眼。」柏遠臣搖著頭帶上門,如果洛兒也喜歡奕凱倒兩全其美,但萬一不呢?真教人憂心噢!
柏奕凱蒙在被裡皺眉。父親察覺了他對洛兒的微妙情愫嗎?看來自己的愛是隱藏不久了。等洛兒再長大些,或許考上大學後、是否就能體會出他的滿腔赤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