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將近夏至了,原本天氣不該如此寒冷凍人,但今天就是那麼讓人寒人心肺的冷,屋外如此,屋內也是如此。
尉星栩頹然地放下手中的空酒瓶,他面前的桌上已經堆了為數不少的酒瓶,但是怎麼搞的,他到現在連一絲一毫的醉意都沒有。
他斜靠在沙發上,西裝外套已經脫掉,領帶也鬆鬆地掛在脖子上,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一向神采飛揚的俊臉更是失了原先的俊朗,而一直是燦亮有神的雙眸,此刻則佈滿了血絲,疲憊的情緒讓他的唇角出現小細紋。
他知道,他失去追求岳芊鈴的機會了。
其實早幾天前,芊痕就給他暗示過,說芊鈴有心上人了,但他總是不願接受事實,他一直對自己很有自信,認為如果他想要,沒有追不上手的女人,而這一次他真的踢到鐵板了,他心裡十分明白,芊鈴所說的話是認真的,她永遠不會愛上他的。
失敗就是失敗,尉星栩向來不是會為了一個失敗就喪志的人,在事業上如此,在戀愛上,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有例外。
這個時候,他或許該到酒吧找個同樣芳心寂寞的女人,來段露水姻緣,鬆弛他的身心,重新驗證自己的魅力仍是存在的,等過一段時間後,他就能忘了她,就能再過從前那種放浪不羈、隨心所欲、風流快活的生活。
但到了酒吧門口,他卻沒進入尋樂,而是又開著車轉回家了。
他想,他能灌醉自己,可是不曉得是不是啤酒工廠偷工減料了,這酒怎麼灌都灌不醉,雖然全身都懶洋洋的,但他的思緒仍是非常清晰。
此時,門鎖被轉動,有人推開了門,尉星栩閉上眼睛,不管來人是誰,他都沒心情和人談話。
「唉!」輕幽溫柔的歎息聲響起,讓他不由得僵了一下。
「又喝那麼多酒。」梁曉羽看著醉倒在沙發上的尉星栩,她是想籍著來還鑰匙看看他要不要緊,原以為他又會有女伴同在屋內,沒想到只有他一個人,還喝得醉醺醺的。
她小心地在不發出聲響的狀況下收拾好滿桌的空瓶子,再輕手輕腳地為他解下領帶,解開襯衫的頭兩顆扣子,試圖讓他睡得舒適一點。
尉星栩保持不動的人她做任何事,豎著耳朵聽她在屋內走動著。
她進房間抱了條毯子為他蓋上,溫柔小心地為他除去鞋襪。關上窗子後,她開了空調,然後走進廚房。
他聽見她在廚房忙碌著,聽見她開冰箱、洗鍋子的聲音。她忙了好久,當他都快睡去時,她才走出廚房。
「我為你燉了湯,在電鍋裡。」梁曉羽一面留紙條,一面輕聲地自言自語著,她歎口氣說:「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喏!冰箱裡又全是啤酒了,那對身體沒好處的。」
用煙灰缸壓著紙條,她在沙發前的地毯坐下來,柔和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尉星栩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保持著彷彿熟睡的狀態,心想,她大概要離開了吧!
「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不,你可能恨死我了。」她低下了頭喃語,「所以,我現在來把鑰匙還你,以後我大概不會再在這兒出現了。」
她把鑰匙放在桌上,「我一直問你以前見過我嗎?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連大哥都想起來,但你卻一點記憶都沒有,其實我早該死心了,在你心裡,我只是屬於非常非常不重要的事,對不對?」
尉星栩在心裡皺眉,她在說什麼啊?
「其實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怎麼能希望你放在心裡呢?」梁曉羽幽幽地說,聲音因回憶而有些飄渺,「只有我自己死心眼,認定你了,但是我沒想到會為你帶來困擾。」
十年?他的腦子快速地運轉著。
「那時候,我才不到七歲,媽媽去工作時,就送我到育幼院。我小時候就是個沉默的小孩,不喜歡和同伴玩,也不同人說話,大概是因為我太安靜,老師都很疼惜我。」她後來才知道,那樣子叫做「自閉症」。
「育幼院的小孩大多是來自單親家庭,所以鮮少有欺負同伴的事發生,只有院長的兒子,總是要仗勢欺人,欺負比他弱小的院童。」那時雖然氣憤,但大家還是都不敢違抗院長的兒子。
「育幼院中常有一些善心人士送來一些事物或是日常用品,那天,你和大哥也送了些東西來,你還記得嗎?」
他想起來了,以前他和大哥的確是常奉爸的命令到各育幼院去做善事,不過他還是想不起她。
「我一向都不喜歡熱鬧,如果有人來,我就會躲到後院的禮拜堂去。那天,院長的兒子牽來一條好大的狗,他一看到我,就放狗來追我。」雖然那只是一條狼犬,但對當時是小女孩的她來說,那狗就如同龐然大物般的嚇人。
「我被嚇得直往前院跑,在接近大門口時遇上了正要離開的你們。」
尉星栩在心裡叫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她是那個小女孩嘛!
「當那大狗撲上來時,你一把揪住我,扯到你身後,而那大狗尖銳的牙就咬進你的上臂,等到別人來抓走那條狗時,你已經流了好多血。」梁曉羽停下來,深吸口氣。
他的腦海浮起那張慘白的小臉,那張雖然嚇得魂飛魄散,卻仍是抿緊唇不哭不鬧的漂亮小臉,天啊,他怎麼會沒把她們串聯起來呢?
「我被你扯得撞在地上跌破了額頭,而你卻不管手臂流著血,還是過來安慰我,那時候,我就愛上你了吧!」梁曉羽苦笑了一下,自嘲地道:「太早熟了吧?但那時我就想,我會記得你的,絕不會忘掉。我似乎是太高估一個小女孩的記憶力了,媽媽去世後,我漸漸長大,或許有時會想到你,但我已經淡忘你的模樣了,我只記得你小指尾戒上那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圖案。」
她輕碰他垂落的手指上的戒指,「所以我第一次在超商見到你時,並沒特別注意。直到第二次,就是我們在超商被伏擊那一次,你撲倒我,勾起我的回憶,然後我看到你的戒指,當時我真的不敢相信,我還有能見到你的一天。」
她低聲笑了,有些無奈和落寞,「可是,你在追芊鈴,我想我是沒機會的。但是後來我發現芊鈴心底根本沒有你,再發現我們的淵源,我以為我可以給你最多最多的愛,我以為只要我付出,會給你帶來快樂的。而如果你在芊鈴那兒受傷了,我可以給你最大的呵護及安慰,不管你會不會愛上我,只要我愛你,那就夠了。」
「可是,我真的錯得離譜,愛情若只有單方面付出,會變成負擔的。所以我想放你自由,該是最好的吧!」
她的眼眶紅了,終於,淚水還是滾下來了,她用幽柔的聲音,低低地說:「我會好好的當你的妹妹,或許,等以後你不再恨我的時候,我們能當朋友吧!我真的希望你能快樂啊!真的。」
站起身來,她凝望著他,無法克制的眷戀情緒使她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唇瓣如羽毛般的輕點過他緊閉的唇,她耳語著,「我多麼希望我就是芊鈴啊!我還是很愛很愛你的,一輩子都是。」
說完她離開了,尉星栩直到聽見關門聲,才張開眼睛。
她的告白意外地撼動他的心,讓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來……
不再見尉星栩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才過了一個星期,梁曉羽到尉衡巖家去看望走動時,就碰到他了。
見到他在屋內,她在門邊頓了幾秒,不確定自己該進去還是離開。
此時,羅芳瑜看到她,笑容滿面地過來將她拉進屋內。
「曉羽,你來了。」看到她,尉衡巖很高興。
「嗯,爸爸,奶奶,阿姨,大哥。」她叫過每一個人,轉向尉星栩時,遲疑地咬咬下唇,不知道該如何叫他。
尉星栩也盯著他,面無表情。
「喏,奶奶您看。」尉菱耘衝過來,捉住她的手,尖聲說:「她的戒指也不見了,我早就說他們的訂婚有問題嘛!」
梁曉羽甩開她的手,蹙著眉,「別碰我。」
「曉羽,你的戒指呢?」尉老太太問著,「星栩不說,那你說,你們的訂婚到底算不算數?」
「我……」她支吾著,眼睛看向尉星栩,他還是緊盯著她,沒做表示。
「說啊!奶奶問你話,你快說啊!」尉菱耘像抓到他們什麼小辮子似的咄咄逼人。
「我們……」梁曉羽低下頭,輕搖了搖頭,,「我們……」
「我們吵架了,所以把戒指拿起來了。」尉星栩接著說。
梁曉羽聞言錯愕地抬起頭來,傻楞楞地看著他走近她。
「只是情人間甜蜜的小爭吵,對不對?」他伸手環住她的肩,笑著凝望她,只有她看見他眼眸中冷冷的光芒。
「是這樣嗎?」尉老太太懷疑地問。
「嗯。」梁曉羽只好配合他。
「對嘛!小兩口越吵越甜蜜嘛!」尉日愷說,對他們眨眨眼。
尉菱耘雖然還是覺得古怪,也只好作罷。
梁曉羽抬睫看著尉星栩,眼中是滿滿的疑問,她不懂,現在是他能擺脫這個婚約最好的時機,為什麼他不把握呢?
「怎麼,你以為我會那麼輕易放過你嗎?」看出她小腦袋的疑問,他唇角帶著一抹冷譎的笑,俯下頭,他親暱地將唇貼在她耳畔,陰柔地說:「你最好陪我演完這場戲,這是你欠我的。」
語畢,他對著她的耳朵吹了口氣,她縮了一下,麻癢的感覺讓她發著抖,耳垂也隨即燒紅了起來。
他揚起眉,扳過她的小臉,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吻住了她的唇。
梁曉羽呆住了。
他重重地吮住她從未被侵佔過的櫻唇,霸道地分開她,滑溜的舌探進其中,火熱地糾纏著她、探索著每一寸的甜蜜。她忘了呼吸,窒了氣息,思維漸漸被他抽空,她手指無力地扣住他的衣角,只能一再地反應他,任他佔據她的所有感覺。
等他鬆開她時,她仍是渾渾噩噩的,沒察覺到尉菱耘已氣憤地衝上樓,沒察覺到尉日愷在吹口哨,更沒察覺到尉衡巖和羅芳瑜交換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她的眼裡只剩下一個他。
尉星栩莫測高深的看著梁曉羽,但她讀不出他眼中的訊息,然後他笑了,還是冷譎的說:「等著吧,我們還有得『和』了。」
梁曉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但不安漸漸襲上她的心頭。
無論如何,梁曉羽還是決定避著尉星栩。
她原先以為他要用她來做幌子,讓尉菱耘對他死心,對於這一點,她願意配合他,但他太詭譎了,似乎有著什麼盤算,讓她心裡毛毛的。
她已經打算對他死心了,所以他真地決定避著他,而她也成功地做到了,自上次在家裡的人面前演出那一幕熱吻後,她就沒有再回去過,同樣的,他也沒來找過她。
「曉羽,你好漂亮喲!」岳芊鈴拖著長長的新娘禮服裙擺,走過來讚美地說著。
梁曉羽身上是一襲粉紅色的禮服,柔紗的質料包裹著她濃纖合度的身軀,秀氣而細緻的臉上只上了淡淡的粉底,唇上點了粉紅亮彩的唇膏,她今天是岳芊鈴的伴娘,雖然俏臉上仍是無表情,但她那股淡漠的氣息,卻使她看起來更加迷人極了。
「你才漂亮呢!」梁曉羽給她一個笑容,衷心地說。
她真的覺得芊鈴今天好美好美,也許是因為愛情的滋潤,芊鈴看起來容光煥發,幸福的光環圍繞著芊鈴。
「彼此彼此。」岳芊鈴笑嘻嘻地說:「對了,曉羽,今天傑的伴郎們不錯吧!每個都很帥,對不對?」
「是吧!」梁曉羽意興闌珊的回答著,她知道芊鈴的意思,那股牽紅線的氣氛漂浮在空氣中,芊鈴只差沒拿條紅巾子,頭上戴朵大紅花,打扮成媒婆的樣子了。
「怎麼樣?你覺得哪個最帥?」岳芊鈴興致勃勃地問。
「我不知道。」梁曉羽老實地回答,那倒是真的,她才沒心情仔細去研究他們的長相呢!
「不知道?」岳芊鈴楞了一下,隨即向她推薦,「湯洛怎麼樣,他是副總耶!人又高有帥,個性又好,比起另一個某某副總起碼好上十倍。」
「是嗎?」
見梁曉羽還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岳芊鈴歎口氣,還想說些什麼時,門被大力推開,漆黑冷冰的槍管出現在她們的視線中。
「我幹麼非來不可?」嘀咕著,尉星栩的臉色難看極了。
結婚就結婚嘛,幹麼還送喜貼給他,更差勁的是,老大還「命令」他一定得和他們兩夫妻一同出席。
這算什麼啊!他悶悶不樂地想著,用力地關上車門。
駱夜辰和岳芊恨對看一眼,岳芊痕走到他面前,用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注視著他,輕聲說:「你別那麼生氣嘛!我也一直希望芊鈴能和你在一起,可是這事兒是講緣分的,你們兩個人沒有緣分吧,我想,芊鈴也應該瞭解你的心意,如果傷害了你,她心裡一定也很難受的,她會需要你的祝福的。」
尉星栩沒作聲。
「對啊,星栩,男子漢要有氣度一點,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應該尊重她的選擇,難道你不希望她能快樂嗎?」駱夜辰過來摟著小妻子的肩,加入勸說的行列。
「我知道。」尉星栩仍是老大不爽的模樣,但他明白他們說的都是有道理的。
「那就好。」駱夜辰拍拍他的肩,三個人離開停車場,向禮堂走去。
還未進到大門,他們就聽到悶悶的槍聲,嚇了一跳忙快步走進去。
化妝室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駱夜辰看到龍劭傑手臂流著血地走進化妝室,在門合上之前,他瞥到裡面的情況。
度過了忙碌焦急的幾分鐘之後,門被打開來,梁曉羽蒼白著臉蛋,出現在門內,她輕語:「沒事了……」
尉星栩的視線由她如白紙般的臉蛋下移,看到被血染紅的半條裙子,他一凜,不假思索地一個箭步上前,抱起已經不支倒地的梁曉羽。
「你……」她看進他深沉的眸子中,其中的暴怒讓她心頭一縮;他又生什麼氣了?她輕歎著,不願再去深思,任自己沉入黑暗中。
她昏過去了。尉星栩的心猛地抽緊,她流了那麼多血,如此嬌小纖細的身子,怎麼受得了呢?他抱緊她,無暇去理會其他人的狀況及想法,回過身便迅速地走向樓梯,他知道,救護車已經在外面等待了。
「嗯……」梁曉羽扇動著長睫毛,自迷霧中緩緩甦醒,她才挪了一下身子,尉星栩就按住她。
「別亂動。」他沉聲說道,伸手拭了拭她滿額的冷汗,她的呼吸炙熱,額上的汗卻是冷的。
「我在哪裡?」梁曉羽問,嗓音低啞粗嘎。
「救護車上,我們就快到醫院了。喏,你正打著點滴,別亂動,乖乖地躺好。」
尉星栩告訴她,注視她那霧茫茫的眸子,他握住她沒打點滴的那隻手,心中掠過一抹連他自己都不解的疼惜。
「唔……」她這才清楚地感覺到腰間火燒般的疼痛,強烈的痛楚讓她不禁呻吟著。
「很痛嗎?」他看見她的眼中迅速充滿淚水,然後落了下來,他伸手拭著她的淚珠,手指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有一點。」她吸著氣,看著他的眼睛有著難得的溫柔,她振作起精神,強迫自己對他微笑,「別擔心,好在芊鈴沒事,本來受傷的人應該是她的,好在我幫了她一個小忙,你別擔心了。」
她以為他在擔心芊鈴嗎?星栩看著體貼地近乎愚蠢的她,真的搞不懂她的想法。輕歎口氣,他低頭對她說:「我沒有在擔心她,她自然有她老公去擔心,倒是你……」
他低謂著,注視那雙大眼睛中出現的恍然大悟,然後錯愕的光芒出現在她眼底,他忍不住向前吻上了她微啟的小嘴。
尉日愷看了眼沉睡的梁曉羽,在看看坐在一旁椅子上,沉著臉的尉星栩,他意有所指的笑了,說:「她看起來很好,像是沒有什麼關係了,你別一副擔心憂慮的樣子。「
「我沒有。」尉星栩簡單地說,他早就知道她是被子彈擦傷,但因失血過多,要住院幾天罷了,並沒有什麼大礙。
他煩心的是因為他剛才仔細地想過了,尤其是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柔情,他自己都被駭著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對她有了憐惜之心,他應該還在生她氣,可是看到她受傷,他居然亂了方寸,這太……
「沒有嗎?」尉日愷走到他身旁坐下,問:「我老早就想問了,你們是怎麼回事啊?」
「解除婚約了。」尉星栩煩躁地說,「上個月就解除婚約了。」
「什麼?」尉日愷失聲叫了起來,追問道:「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尉星栩瞪著他,「我本來就不愛她,本來就不要這個婚約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尉日愷還想說什麼,但隨即被尉星栩打斷。
「沒什麼可不可是的,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尉星栩冷笑了一下,「要不是怕爸擔心,我才不管她的死活呢!」
「哦——」尉日愷的尾音拖得老長。
其實他剛才看見星栩那擔心的模樣,心裡已經有點譜,只怕曉羽已經讓星栩怦然心動了。
曉羽的臉因失血而蒼白,星栩的臉色卻比她還難看,當醫生在為曉羽診察傷口,她呻吟呼痛時,星栩自己都沒發現他的拳握得有多緊,還有在救護車上星栩通知自己時,那語氣中的驚慌緊張,讓自己以為曉羽傷得有多嚴重,結果只是擦傷嘛!
只是這小子不知道是還在死鴨子嘴硬,或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心!尉日愷在心裡歎息著,眼角餘光瞄到床上的人兒動了一下,顯然梁曉羽是醒了。
尉星栩也注意到了,忙移到床前,焦慮地看著梁曉羽長長的睫毛扇了扇,緩緩張開眼睛。
「你醒了,怎麼,還有沒有哪裡疼?」他的嗓音有著急切的關心,掠開她額前的散發,探了探她的溫度,想確定她沒有發燒。
「我很好。」她輕聲說,視線移到尉星栩身後的尉日愷身上,她對他微微一笑,「大哥,你來了。」
「對啊!」尉日愷走近床邊,對她挑起濃眉,戲謔地道:「剛才星栩給我電話時,說得那麼嚴重,我還因為你發生什麼大事,怎麼能不來呢?」
「我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梁曉羽閉了閉眼睛,歎口氣說:「沒什麼大礙,休息個幾天就會好的,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我大驚小怪?」尉星栩由鼻孔噴氣,她都不知道她剛才有多嚇人嗎?不知道她剛才的處境有多危險嗎?那顆子彈若不是僅僅擦過她的腰間,而是直接貫入她腹部的話,她現在就不會說他大驚小怪了。
「大哥,麻煩你,我想起來。」她說著,用沒打點滴的手摸著床柱邊上的升降按鈕。
「我來幫你。」看見梁曉羽捨近她的尉星栩,而向他求助時,尉日愷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唇邊隱約泛起笑意,他走近,推了推尉星栩,試圖擠開尉星栩好幫梁曉羽。
「我來。」尉星栩老大不爽地推了尉日愷一把,眼睛裡是不悅的光芒,但手上的動作卻溫柔小心,他將床升起來,輕扶著她坐起,再將枕頭枕在她背後,小心地弄好她手腕上的點滴位置。
梁曉羽瞧著他半晌,移開視線,垂下眼簾。
她方才醒來時,正好聽見他的話,原來是這樣……她苦澀地抿抿唇,心好沉好沉,她還以為他的舉動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原來只是因為他身為兄長的責任感使然。
至於那一吻……是她的夢境吧!是她在被痛楚侵襲及昏厥的迷霧中,所產生的甜蜜幻影……
好傻好傻啊!她苦苦地笑了,為那個仍是抱持著絲毫冀望的自己,明知此生以無望,她卻又何苦要去想、要去盼呢!
「這事兒……別告訴爸爸。」她開口說,「別讓他老人家擔心。」說完她直視著尉星栩。
尉日愷一楞,然後笑了,果然是這樣,剛才星栩的話還是讓曉羽聽見了,他淺淺地說:「當然了,你怕爸擔心,星栩怕爸擔心,我也怕爸擔心的。」
尉星栩張口結舌。
梁曉羽不看他,對著尉日愷說:「大哥,你可以幫我辦出院嗎?」
「可以嗎?醫生說你失血過多,要在醫院靜養幾天呢!」尉日愷說。
「不要緊的,我回去能得到的照顧比醫院還多呢!」梁曉羽說的是真的,回去有於以潔的照顧。
「那好吧!大哥去給你辦。」尉日愷瞄了瞄一直不發一言的尉星栩,便離開病房去給梁曉羽辦出院去了。
病房中只剩他們兩人,尉星栩清清喉嚨,開口說:「曉羽,我……」
「算了,你的意思我很清楚。」她深深地凝望著他,幽幽地說:「在我上一次去你家時,在芊鈴家時,甚至是剛才,你都說得很清楚了,但是,我希望看在爸爸的份上,你仍當我是你小妹,好嗎?二哥。」
聽見她對他的稱謂,尉星栩楞住了,久久無法出聲。
她叫大哥,卻從未叫過他二哥,也許是為了在她的心中,想的是要把他當情人來看待,而不是只要兄長之情,所以她就算不直呼他的名字,也從不叫他二哥的。
但現在,她給了他這個稱呼,這代表的是什麼呢?他注視著她,一瞬間竟有些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