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集團的事業遍佈全球,服裝業只是他們多角化經營的事業之一,但卻執服裝界的牛耳,只因它網羅了巴黎所有的名設計師群齊效力。
倘若「詩芙爾」能順利接到方氏集團的宣傳合約,那就能使公司的業務受到商界的肯定;所以這份合約是絕大多數的廣告公司所爭取的最高目標,而憑「詩芙爾」以往的創意和經驗,更有十足的把握得到這份合約。
可是,呈計劃的人選不該是她!早在三年前,方若剛就一口咬定,她是搶走他妹妹的丈夫、破壞他妹妹婚姻的壞女人。
這件事該從三年前說起。三年前,她二十四歲,從學校畢業不久,便考進了方氏企業的行銷部門,擔任方若剛的妹夫——韓文信經理的秘書,或許是太年輕、太單純了,當韓文信對她傾吐心事,說他和妻子的婚姻一直是岌岌可危時,她不僅不懷疑,甚且還十分同情他,經常留在經理室陪伴他、安慰他。
事實上,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出於同情和善意,換作是別人,她也會付出同樣的關懷。
一個微涼的夜晚,她依照往例陪伴他處理公事;突然間,他竟彎下腰痛苦地呻吟,看起來好似患了重病一樣。
沈潔依真的被這幕景象嚇傻了,她順著他的要求,扶他到經理個人專用的單人套房休息。
待她扶他到床上躺好時,轉身預備幫他延請醫生,他卻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緊抱住她,教她不得動彈。平日多愁正派、彬彬有禮的君子,剎那間竟變成涎著貪婪邪笑的嘴臉。
這真是一場教她此生永難忘懷的可怕夢魘——她死命抵抗著他頑強有力的拉扯,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他抓扯得凌亂不堪,連手臂也滿是滲著鮮血的爪痕及瘀青。
使盡了所有的力氣,她好不容易掙脫了魔掌。正當她想開門逃出,他又野獸般的再度朝她撲過來,可怕的大手使勁地扯掉她胸前的鈕扣。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的妻子猝然開門走進。可是奇怪的是全力的反抗以及掙扎後的狼狽不堪視若無睹,反而怒啐她:「賤人!竟然敢勾引我的丈夫!」
她顧不得反駁,一心只想趕緊衝出那間套房,當她腳步踉蹌地衝出經理室時,卻一頭撞上方若剛那高大挺拔的軀體。
雖然那一刻是受驚的,但她依舊震懾於他出眾的儀表,迷上他粗黑的眉、挺傲的鼻樑,以及冷薄性感的唇。可是,她卻在他黑如星石的眼眸中,看到令她至死也難以釋懷的鄙夷。
當天晚上,韓文信不知為何服毒自殺,她根本連為自己申訴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判了「狐狸精」的罪名!
自小父母雙亡,寄養在叔叔家的沈潔依,就因這件子虛烏有的罪名,被冷酷的叔叔、嬸嬸趕出家門了,落得無家可歸的地步。
這個子虛烏有的罪名、這道痛苦的傷痕到今天仍像一個痛苦的十字架,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她痛苦無依時,卻幸運地遇到「詩芙爾」廣告企畫公司的老闆李夢珂。
她向夢珂透露了一切,卻保留了撞上方若剛的那一段;只因她說不出口,說不出他那深深刺傷她靈魂的輕蔑眼神。
李夢珂相信她的清白,並且慨然僱請了她。
往事歷歷在目!報紙的冷嘲熱諷,以及那日夜追隨她的冰冷眼神,彷彿一道道利箭,時時刻刻鞭笞著她,刺得她體無完膚。
握著方向盤,沈潔依淒淒地回憶那一次不堪的過往。
為了報答李夢珂的知遇之恩,她只好硬著頭皮到方氏集團來;若李夢珂不能得到這份合約,她必會十分失望,所以不管怎麼樣,沈潔依都要冒險一試。
但願日理萬機的方若剛得了失憶症,不然,這次李夢珂的廣告合約必會落到別人手上!
深吸一口氣,她把車駛進方氏集團的停車場,準備面對她躲了三年的夢魘!
為了與方若剛碰面,她特地穿上一件白色無袖的皺紗洋裝,還上了一點淡妝。
沈潔依懷著一顆惶恐的心走進方氏企業大樓,眼睛倉皇不安地左右巡視,好似在害怕一個駭人的惡魔出現。
走到接待處,她鼓起勇氣向公關小姐詢問他的辦公室,她沒有理由再逃避了,畢竟此戰是在所難免。
搭了電梯戰戰兢兢地前往他的辦公室,沈潔依直擔心方若剛會公報私仇,因痛恨她的緣故,連帶否決這份企劃案。
抵達後,只見寬敞的玄關處坐著一位氣質優雅的小姐,四周的屏風將她和其他人分開來,沈潔依猜想她必定是方若剛的秘書。
「我想見方先生!」她對秘書說。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女秘書帶著職業性的笑容問。
「我是詩芙爾廣告公司的秘書,我代表李夢珂小姐送廣告企劃案來。」希望和憂心在她心中交錯游移。
「噢,那請你等一下,我替你通報。」女秘書以略帶讚賞的目光打量她那具有古典美的臉龐,澄亮如水的星眸,以及高挺有致的鼻樑,紅如櫻桃的嬌唇。
一會兒通話機傳來方若剛低沉冷漠的語音:「什麼事?」
「方先生詩芙爾廣告公司的代表帶企劃案來。」
「我現在有事,十分鐘後再叫她進來。」他果絕的下完命令,立刻切掉電話。
「請你稍等一下。」
沈潔依感激地朝她微笑點頭。
過了不多久,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神態極為狼狽的衝出總裁辦公室。
「被老闆海削一頓了?」秘書好奇地詢問。
「最精密的儀器可以預測天氣,卻不能預測他陰晴不定的脾氣!」他經過秘書室時搖頭歎氣地說。
瞧他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沈潔依頓時更緊張了,簡直快把她的心臟逼出病來,方若剛若心情不佳,再加上她是他的眼中盯,那她要獲得合約的希望恐怕更渺茫了。
驀地,秘書小姐抬頭對她說:「你可以進去了。」
沈潔依低聲的道謝後,緩緩走向那道厚重的門,此刻那道門對她來說,簡直像極了一道通往地獄的恐怖之門。
我決不能辜負夢珂的期望!她再三用這句話提醒自己,以免自己臨陣脫逃。
打開門,她踩著僵硬的腳步朝裝潢十分歐化的辦公室走進。雖然這辦公室掛有名揚全世界的畢卡索的作品,以及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但比起坐在大辦公桌後散發獵獅般勇猛的男人,簡直是大為失色。
坐在小牛皮沙發椅上的方若剛,是個冷靜、自信十足的企業家,一個機敏、率直、不輕言放棄的狩獵者。
三年前,自從妹妹方若茵失去韓文信後,他對於那個破壞她婚姻的女人痛恨至極;可是,教他慚愧的是,他竟對那個不過一面之緣的女人,留下永銘於心、難以抹滅的深刻記憶。
愛與恨能同時存在嗎?
不能!所以他只有努力將她忘卻;然而,任他如何想努力遺忘,她的身影卻依然迴旋於他夢裡,夜以繼日,緊緊地糾纏著他。
失去丈夫的妹妹,如今長住於美國舊金山,永遠離開這個令她痛不欲生的地方。
也許,他該拋掉心中久陷的桎梏,找出那個罪魁禍首,報復她,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可是——他忍心嗎?
想到這裡,他苦澀地搖頭。沉思間,他恍惚聽見有人推開門的聲音。一抬頭,驚愕、不信齊湧心頭——
是她!是那個奪去他心智,卻也是破壞他妹妹婚姻的女人——
沈潔依!
行走到他面前,卻被他眼中恨恨的目光嚇得戛然止步,沈潔依驚惶地睜大眼,畏懼地望著那像要噬人的猛獅。
「把門關上!」他大吼,聲音低沉渾厚、冷若寒冰。
她兩手顫抖地把門關上,咬緊牙關向他走去。「這是我們公司的廣告企畫案,請方先生過目。」
他並沒有伸手接過她遞來的卷宗,冷冷的目光,極不禮貌地打量她美好的模樣。
好美、好柔、好飄逸、好迷人,可惜在這美麗的外表下卻包藏著一顆惡毒、淫賤的心。他強迫自己堅定這樣的認定,以免自己著迷於她虛偽的外衣當年忘卻了妹妹的痛苦。
看著他,沈潔依感覺他冷酷的眼神如刀般輕蔑地刺穿她全身,讓她感到自己一身的骯髒卑賤。
奪門而逃的慾望像海潮洶湧襲來,幾乎淹沒了她,但是她又怎能令李夢珂失望呢?只得強迫自己留在原地。
三年沒見,他在她眼中仍是英俊非常,難怪報紙常戲稱他是「英俊的魔鬼」。
今天他穿了—套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迷人的魅力依舊透過那層冰冷的外表向四面奔竄。
迷人的外表,天文數字般的財富,使得方若剛贏得眾多單身女郎寂寞芳心的鍾情;直到她們發現,在如此誘人的俊美外衣裡,竟裹著一顆不易打動的心時,才不得不黯然放棄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獵物。
「我很意外你居然還有膽量來見我!」方若剛輕蔑地說,殺人般的利眸好似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似的瞪著她。
沈潔依低下頭避開他凌厲的眼神,語音微顫地說:「我希望你不要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
「是嗎?」他輕聲冷笑,修長的手脫下西裝外套用力地將它甩向沙發。「你認為我還會把機會給「詩芙爾」嗎?」
完了!沈潔依慘白了一張臉:心中唯一的希望將落空了,但是她仍要堅持到最後一秒,繼續為李夢珂奮鬥,這可是她報答李夢珂唯一的機會啊!
「我只是李夢珂的秘書,希望你不要公報私仇!」
「是嗎?」他又冷冷地扯開嘴角。
「我認為「詩芙爾」的廣告一定可以達到你們的要求,不會讓你失望的。」沈潔依焦急的強調。
「可惜你是「詩芙爾」的人!」他冷冽地睨視她。
他在報復!沈潔依痛苦的閉下了眼,「好吧,如果你答應把合約給「詩芙爾」我願意辭掉工作,離開公司。」
在她說完的那一剎那,方若剛好似看見她吞下的苦楚,也好似看見她對公司的鞠躬盡瘁。
眼前這個忠心盡責的女人,會是三年前那個勾引男人、破壞她妹妹婚姻狐狸精嗎?
錯愕的意外使他不得不對她重新評估,可是妹妹含悲帶淚的眸子卻又在他腦海盤旋不去。
「你把合約給了別家的廣告公司了嗎?」她心焦的問。
「這不關你的事。」方若剛恨聲道,黑亮的銳眼瞇成憤怒的細縫。
「方先生,我求你再重新考慮看看,好嗎?」她又急急地呈上企畫書,「至少也請你把它從頭看一次。」
其實,看著她如此盡心為公司爭取業務,方若剛不禁有些動容了;不過,他不會讓那些惑人的情緒攻破他堅守的城池。
見他不為所動,沈潔依輕聲懇求:「求你看看這份企畫案。如果你願意把合約給「詩芙爾」,我答應為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他諷刺地挑起眉頭,且起身繞到她身邊。
天!沈潔依發現自己在情急之下說了語意不清、易教人心生誤解的話。「我……我的意思是,任何合乎原則之內的事。」
「你這種人還配和人談原則嗎?」他遽然想起那件事。「你不過是一個披著清純的外表,實際上卻幹些妓女勾當的壞女人罷了!」
「不是,那不是真的!」她臉色慘白,含淚地對方若剛叫道:「我沒有勾引他!如果你肯給我機會解釋,你一定會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俯向她,鄙夷地撇撇嘴,露出教她的心淌血、顫抖的冰冷笑容。
「三年前你衣衫不整地從我妹夫辦公室裡跑出來,這你又作何解釋?」
沈潔依當然記得自己那時是抓著掉了鈕扣的衣襟,驚慌失措地逃出那小房間的。
「我請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他咬牙尖聲地打斷她。「任何解釋也改變不了我妹夫因愧對我妹妹而自殺的事實,也抹煞不了我妹妹至今依然承受的痛苦!」
她臉上倏然蒼白,感覺所有的血液好似從她身上流失,只因她作夢也沒想到會背上與「謀殺」相去不遠的罪名,猶如報上給予她的「撈女」稱號,令她肝腸寸斷、百口莫辯。
倘若她想讓這個男人相信她才是無辜的受害者,必須拿出有力的證據,否則他是絕不會輕易相信她口頭上的鳴冤;但最大的問題是,她根本找不出任何證據!
心痛了好—會兒,她勉強自己振作起即將癱瘓的意志力。「關於合約的事,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方若剛冷漠遙遠的目光看了她半晌後,走到窗前眺望遠方隱現的山脈。
「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假若貴公司的企畫案真的比其它的廣告公司還要好,我當然還是會選擇它。」
她剛要鬆一口氣,卻遇上他突然轉回來的冰冷目光,瞬間,她的胸臆充滿難言的恐懼。
「如果我把合約給了「詩芙爾」,我希望你能遵守「願意做任何事」的諾言。 」
沈潔依面色死白地看著他,空洞的心充塞著如瀕臨死亡邊緣的畏縮。「我……我不明白你期望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他面露邪惡的笑容。「難道你來見我,不是為了那份合約?」
「沒錯,那的確是我最大的期盼!」她嚥下那股莫名的驚慌。「但我並不是來出賣自己的。」
「如果我硬是要呢?」方若剛的眼裡閃爍著兩道冷厲的光芒。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會出賣我自己的。」她如淒如訴地低聲否認。
「那我想這份企畫案大概不用看就已經被我三振出局了。」他勝利的眼眸望進地絕望悲傷的瞳子。
「你……你不能那樣做!」她抖著嗓音說:「剛剛你才說會公私分明的。」
「我只要你答應我……」他一副吃定她的得意相。
「我……」
不!不可以!她不能使李夢珂失望,雖然她知道—旦點頭就宛如跳進一個將陷她於屈辱、痛苦的死亡深淵。
「考慮得怎麼樣?」方若剛得意的外表下卻夾雜著令他心痛不忍的情緒,可是他仍拒絕相信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
「我……好!我答應你!」淚像潮湧般流下她的眼眶。
「是你自投羅網的,三年來我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的星眸裡閃動著報復的邪光,一步一步恨恨地逼向她。「我要你忍受和我妹妹當年一樣的痛苦,我更要嘗嘗你是否和報上所形容的那樣,是小號的維納斯、邪惡的致命吸引力!」
隨著他帶有惡毒的輕聲呢喃,沈潔依淚流滿腮地節節往後退,瀑布般的長髮隨著她悲慼的搖頭而動,好像他張開了一張令她窒息的黑網罩住她。
其實,她明白即使他不反擊,光是藉由他對她的吸引,以及她心裡對他那分永難磨滅的愛,就能把她徹底打敗。
「方先生,我……」
「叫我若剛。」他輕而冷地糾正她,彷彿他已決定開始他的折磨。「因為在以後的幾個月裡,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們將會有非常親密的關係!」
恐懼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勒住她的喉嚨。「不,不要!求你放過我吧!」
他毫不理會她的哀求,又邁步朝她逼近,即將傾瀉而出的怒氣使他的俊臉顯得陰森而駭人。「不,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你為以前的罪孽付出代價!」
「我真的沒有和……」
「別再說謊了!」他那寒冰似的不屑目光又射向她。「出去!我要你現在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你。」
看著令她心寒的眼神,以及那英俊卻嚴厲的面孔,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冷血的方若剛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抬頭凝望他一百八十七公分的身高一會兒,沈潔依惶懼無言地走出他的辦公室,以他那種審判官似的剛烈個性,她知道,她再如何辯解也無發得到他千萬份之一的信任。
沈潔依感覺自己像一縷遊魂,渺渺茫茫地飄出了「方氏集團」再悠悠匆忽地開車回家。
方若剛說的「親密關係」,究竟所指為何?
在他的眼裡,她好似一個卑賤的阻街女郎,天啊!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她到低還要承受多少的侮辱?!
入了夜,她一個人沉靜的坐在窗前,任沁涼的夜風吹拂著,想吹掉心頭那一團有若亂絲的煩惱。
她能承受她所愛男人無情的蹂躪嗎?
能徹底放棄那早已深植她心的情意嗎?
天!她到底該怎麼辦?
「鈴……」電話鈴聲驀地響起。
「喂?」
「潔依,告訴你—個好消息!」李夢珂清脆興奮的聲音傳來。
一個奇異的預感在她心中升起。
「我接到方氏集團打來的電話,他們通知我明天到方氏企業大樓簽定合約。」
「太棒了!」沈潔依一顆心瞬時跌入谷底,不甚起勁地附和著。
方若剛沒有騙她,他果真把契約給了「詩芙爾」。
「你不替我高興嗎?」李夢珂對於她的不起勁感到奇怪。
「我當然替你高興。」
「喔,對了,他有沒有認出你來?」
「沒有,不然,他會把合約給我們嗎?」沈潔依不想讓李夢珂擔心。
「說真的,自從那次事件後,你就沒有真正快樂過,—直過著這樣自我封閉的生活,也很難得再看到你臉上的笑容!」李夢珂電話裡的聲音充滿關懷的語氣。
「這樣才不會再有傷害,也比較安全啊!」她把自己縮進那個保護殼內。
「對誰?」李夢珂忿忿不平。
「對我。」她淒涼一笑。
「天!你還這麼年輕,未來還有一大段的路要走,你別這麼消極地就把人生埋進墳墓中,好不好?」
「我的人生只剩下悲哀而已了。」她心酸地回答。
「你不要這樣悲觀!」
「我只想平平靜靜過日子!」
「唉!我真的很擔心你!」
掛了電話,沈潔依站在窗前,眺望眼前燈火點點的台北夜景,一邊思索著李夢珂的話。她真的把人生埋進陵墓中了嗎?
不,她不會再傻得恢復三年前純真、熱心的那個自己,她更不容許同樣的事再度發生在自己身上。
為了保護自己,她寧可用麻木、冷靜的面具和人們隔著距離相處;可是,今天她為了報答李夢珂,又掀開那曾纏繞她三年的黑色夢魘,也許今生今世,她永遠也擺脫不了這個痛苦的枷鎖了。
她覺得自己疲倦極了,脫了外衣,躺在床上休憩,不—會兒,便昏沉沉地入夢了。
夢中方若剛—直用仇視鄙夷的目光瞅瞪著她,嚴厲的聲音毫不遲疑地朝她逼來。
沈潔依,你是有罪的,你是有罪的……
她驚懼地倏然由床上坐起,渾身直冒冷汗,顫抖的手捧著那沉重痛苦的額頭——難道這個惡夢真會糾纏她—輩子?!天啊!她該怎麼辦!?
幾天後,「詩芙爾」和方氏集團簽了廣告宣傳合約,由「詩芙爾」負責方氏企業所有的服飾宣傳工作,從拍攝廣告、製作型錄,以及宣傳的看板,全部一手包辦。
由於方氏企業要求的是盡善盡美,所以,幾乎所有「詩芙爾」的工作人員都參與了這個案子。
這天,沈潔依正幫忙打點攝影室的工作時,:突然聽見一個身材曼妙的模特兒說「你們知道嗎?方若剛來了耶!」
「真的?」另一個服裝模特兒誇張地尖叫。
「少作夢了,他根本是一個不婚主義者!」第三個美麗的模特兒故意潑她們冷水。
「我當然不奢望他娶我,只要他能邀我共度一晚,我就心滿意足了。」
「留著你的大胸脯去找別的男人吧!少在那裡做白日夢了!」
聽著他們對他的崇拜,潔依心中百味雜陳,似悵惘似嫉妒,但是這又能怎樣?她和他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永遠也不可能迸出火花的。
「潔依,你喜不喜歡方若剛啊?」攝影助理在一旁小聲問她。
「他對我來說太遙不可及了。」她淡然回答,但一顆心卻因他到來的事實不斷不斷的劇烈跳動。
「你還是處女吧?!」
天!時下的年輕人的大膽真教人望塵莫及!她漲紅臉,瞪著那年紀不過廿歲的女孩。
方若剛堅信她是人盡可夫的壞女人,而眼前的小女孩卻嘲諷似的問她這個問題,這真是教她啼笑皆非。
「哇,潔依,以你廿七歲的年齡,還不曾有過性經驗,在這種時代,真可以歸為異類了。」那攝影助理略嫌誇張地笑著。「你知道嗎?媒體曾報導方若剛換女人如換衣服,而且還說他喜歡美女級的人物。」
「在背後批評別人的隱私是不對的,況且,我們又不知道他真正的為人。更不應該相信報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說辭!」
她的打抱不平反而惹來眾人的注目。
「天啊!潔依,若不是我認識你,別人會以為你愛上他了!」
倏地,她的心好似被撞了下,但仍小心措辭:「我只是認為報上的所有報導有許多是憑空捏造、不正確的,所以,我們不應該只用報紙的角度去衡量一個人。」
她在做什麼?她在為一個恨她入骨的男人辯護嗎?她自嘲地問自己。
門外,有一雙黝黑深邃的目光,正用若有所思的光芒深深看著那一張美麗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