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外行人,
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開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蝶戀花 蘇軾
「成叔,真不好意思,每次出來都得麻煩你。」路兒到老鋪買完胭脂花粉後,在回臨仙樓的途中,和成叔閒聊著。
「說什麼麻煩,寶娘交代的事,誰敢不聽?又不是不想混了。」成叔大剌剌的說著。
正當他們由城郊走進城門時,竟看見一個男人如破布般的倒在路旁,而且渾身是傷,臉也腫得不成人形,嘴角還淌著血,許多路人經過他的身旁,卻沒人敢望他一眼,有的甚至一臉嫌惡的表情。
「成叔,那不是阿平嗎?天啊!他怎麼會被打成這樣?」路兒連忙快步奔到那男人身旁,她認出了阿平的衣裳。
「路兒,別理他,我就說阿平早晚會被人打死的,活該!誰教他好吃懶做。」成叔沒絲毫同情心的說。
路兒搖了搖躺在地上的「阿平」,還拿出手絹幫他擦去嘴角的血,「阿平,你醒醒啊!」
「他是不是死啦?」成叔說罷,一腳就往阿平的身上踢下去。
「哎呀!」「阿平」隨即大叫了起來。
「阿平,你還活著啊?」路兒一臉欣喜的問。
「阿平」睜開眼睛,大聲的問:「我怎麼會在這兒?」
路兒和成叔滿臉驚訝,尤其是成叔,他詫異的望著這個披頭散髮又渾身髒兮兮的「阿平」,「咦!阿平會說話了?」
「阿平」立即怒視著成叔,「你這個死老百姓,剛才是你踢我嗎?你找死啊?」
這個「阿平」正是厲王府的小王爺厲尚品,此時,他仍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連自己被丟到城外來他也不知道。
「死老百姓?喂!阿平,你胡言亂語什麼?當心我揍你!」成叔也不客氣的晃了晃拳頭。
路兒馬上勸道:「成叔,你快別這樣。你沒瞧見阿平渾身是傷,已經夠可憐了。」
厲尚品這時也皺起眉頭,他渾身上下都是傷,簡直痛死他了。他依稀還記得自己遇上一群土匪,他們各個武功高強,他還被那群土匪打得七葷八素,他這輩子還從未被人打過,想不到竟然這麼痛!
哼!這群死土匪,要是被他找到,他一定抄他們的家、滅他們的門不可,而且,他還要慢慢的把他們折磨到死才罷休。
想他厲尚品是何等尊貴的身軀,那群上匪竟膽敢打他,他真是愈想愈生氣。他撫著自己身上的傷,這才發現他竟然又臭又髒,身上還穿了一件破爛的乞丐衣服。
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穿著乞丐衣服被丟棄在路邊呢?厲尚品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
還有,眼前這兩個奇怪的男女何以會出現在他身邊?瞧那男的一副兇惡樣,而女的卻滿臉的擔心,他們在這兒做什麼啊?厲尚品不客氣的瞪著路兒問:「你是誰呀?」
路兒歎了一口氣說:「阿平,你好像突然變聰明了,是不是給人打醒啦?不過,我是路兒啊!你怎麼忘了我呢?」
「忘恩負義的東西!枉費路兒常送東西給你吃,哼!養條狗,它還會向她搖尾巴呢!你竟然還問她是誰?』成叔生氣的打抱不平。
「狗?!你竟膽敢把本王跟狗比,你不要命啦!」厲尚品氣得青筋暴突,要不是他現在全身是傷,又痛得要命,他早跳起來揍這個死老百姓了。
成叔忽然哈哈哈的大笑二聲,「路兒,你聽聽看,他自稱本王,請問你是乞丐王?是懶人工?」成叔滿是輕蔑的嘲諷道。
「你……死老百姓,我打死你!」厲尚品氣得就要揍人。
「阿平,你怎麼啦?」路兒一把拉住他。
厲尚品一把揮開路兒的手,「做什麼?你居然膽敢碰我?像我這等尊貴的身體,豈是你們這些愚蠢的死老百姓能碰的嗎?」
成叔見狀,不由得更加生氣,「喂喂喂!乞丐阿平,你拽啦?碰你又怎樣,我就是要碰你。」說罷,成叔掹點著厲尚品的額頭,
厲尚品簡直快氣死了,他何時受過這種鳥氣?!他一把推開成叔,「你——你給我小心點,本王可不是普通人,你們給我看清楚,我是厲尚品,厲王府的小王爺,不是什麼乞丐阿平!」
路兒擔憂的望著他,覺得今天的「阿平」真的是非常奇怪,他該不會是被打得精神錯亂了吧?竟然幻想自己是小王爺,真是好可憐喔!
「阿平,我帶你去看大夫好嗎?我這兒還有些銀子……」
路兒正要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我說你們這些死老百姓,真是笨得要死!都告訴你們我是厲尚品了,你們還阿平、阿平的叫不停,你們到底懂不懂啊?仔細看著!」
厲尚品抓起一旁的石頭,在泥土上寫下了「厲尚品」三個大字,「看著,厲、尚、品,不是阿平,明白了吧?」
可惜成叔和路兒根本認不得幾個大字,成叔自鼻孔裡哼氣,「那三個口是幹嘛的呀?你以為隨便畫幾個圖就很了不起嗎?」
在成叔眼中,字跟圖根本就是一樣的。
「畫圖?」厲尚品這下子真的被打敗了,他皺起眉頭,扶著牆站起來,「算啦!我不跟你們這兩個愚民多說,說了你們也聽不懂,果真是死老百姓。」
「喂!阿平,你要去哪裡?」路兒見他轉身要走,忙問道。
「你煩不煩哪?別再叫本王阿平,當心我宰了你。」厲尚品拐著腳步,狠狠的警告路兒。
「可是……阿平,你受傷了,渾身都是血,得看大夫呀!」路兒仍擔心的跟在他身邊。
「走開!別煩我。」厲尚品惡狠狠的瞪她一眼,又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成叔一把拉住路兒,「路兒,別理這個乞丐了,讓他流血流到死算了。以前他懶懶的躺在地上要飯時,比現在可愛多了。」
厲尚品一聽,又回頭大罵:「你說什麼你!竟敢說本王是乞丐?你到底知不知我是誰啊?」
「不就是那個乞丐阿平嘛!」成叔哼了一聲。
「你……」厲尚品氣極了,可他沒什麼心情再跟這些愚民說話,現在他渾身都痛,只想快些回到厲王府。等他身子好些時,他肯定要這些愚民好看,他忍住氣,氣呼呼的往城內走去。
「路兒,定,咱們回臨仙樓去。」成叔也氣呼呼的說。
「下行哪!阿平好像往厲王府去了,我怕厲王府那些兇惡的侍衛會打死他。不行!我得跟去看看。」路兒說罷,忙追了上去。
「喂!路兒,你理那乞丐做什麼呢?」成叔叫不回路兒,只好跟著她跑,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寶娘肯定饒下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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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尚品一奔到厲王府,馬上大刺剌的就要走進去,但隨即就被府外的侍衛一把推開。
「你這遊民,膽敢闖進厲王府,快走開。」侍衛怒斥。
厲尚品披頭散髮,滿身髒臭,又是傷又是血的站在厲王府前,他神氣的怒視著侍衛,大罵:「狗奴才,你瞎了眼啦?敢這樣推我,我是小王爺,快開門讓我進去。」
「小王爺?」侍衛見他這等的神氣,不禁愣了愣。
倏地,厲王府的門被打開,厲尚修走了出來,「聽說有人來大鬧厲王府是嗎?」
侍衛一見到二王子,連忙必恭必敬的,「二王子,這位遊民自稱是小王爺。」
厲尚品一見到自己的弟弟,趕忙大聲的說:「王弟,快帶我進去,我全身又痛又髒,難過死了。」
厲尚修早料到厲尚品會回來厲王府大鬧,他早已站在這裡等他許久了,而他果然也回來了,厲尚修的嘴邊露出一抹笑容。
「你叫我什麼?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小王爺,來人啊!把他轟出去。」厲尚修第一次在他的王兄面前如此得意。
領命的侍衛圍在厲王府前,將厲尚品推倒在地。
厲尚品氣得大叫:「狗奴才,你們這群死人兵,看我怎麼治你們。」
厲尚品立刻揮拳和侍衛打了起來。
厲尚修見他動手,不免有些心驚,他連忙又叫了許多帶著棍棒的侍衛出來,因為,他心知肚明,厲尚品的力氣可大得很。
沒多久,厲尚品已被打得滿身是血的趴在地上。
厲尚修忙叫道:「住手、住手,別打死他了。」
侍衛聽令馬上停手,站到一旁。
此時,厲尚品已經奄奄一息,他勉強撐開眼皮,指著厲尚修,「你……你膽敢如此對我……」
厲尚修對他的王兄感到佩服極了,被打成這樣,竟然沒有昏死過去,還有力氣指著他說話,真恐怖喔!
「你這遊民,膽敢冒充小王爺,你下知道小王爺人正在府中嗎?」厲尚修說完,往門內一指。
常春立刻帶著阿平假冒的小王爺站在一旁,那個小王爺看來滿瞼受到驚嚇的表情,但那張臉竟跟厲尚品十分神似,連厲尚品看了都不禁吃驚極了。
「冒……冒充的……他不是……」厲尚品已趴在地上,虛弱的叫道。
「把門關起來,不准那遊民再接近厲王府一步。」厲尚修說完,侍衛隨即關上那道銅門。
門內常春擔心的問:「小王爺被打成那樣,不要緊吧?老臣很擔心耶!」
「死不了的,您剛沒瞧見,他還有力氣說話呢!」厲尚修心有餘悸的說著,剛才的情況確實有點刺激。
常春望了望跟在他們身後愣頭愣腦的阿平,歎了一口氣,這個阿平,要不是他們對他威脅利誘,他竟還下肯起來走路呢!
當二王子將阿平帶進厲王府時,他渾身上下髒得和只臭蟲一樣,問他叫什麼名字時,他居然舉起那滿是黑垢的手指,邊挖著鼻孔,邊傻愣愣的說:「什麼?」
當場令常春都快暈倒了,二王子竟然叫這個又懶又臭的人來假冒小王爺,這下當場被拆穿才怪。
還好,在用了五桶洗澡水之後,阿平那張俊挺的臉終於浮現出來,和小王爺還真是極為神似,只可惜少了那份神氣與架式。
常春望著阿平歎氣,「我真不曉得這樣做,對小王爺到底是好還是壞?」
「別擔心,反正下會再壞下去了。」厲尚修一副十分痛快的模樣,打從他懂事以來,他還沒這樣快樂過呢!
此時,阿平突然不走了,隨地就躺在地上,眼睛一閉,似乎要呼呼大睡了。
常春嚇了一大跳,忙搖著他,「喂!你怎麼躺在地上啊?」此時,其他士兵見狀也趕忙圍了過來。
阿平睜開迷濛的眼,他今天走了太多路,好累,他緩緩的說:「什麼?」
厲尚修忙說:「小王爺身體下舒服,快抬小王爺回寢宮。」此時他心中也很慌張,這個阿平,真是成事下足、敗事有餘。
士兵們覺得奇怪,但也下疑有他,連忙抬起阿平送進寢宮。
看來,阿平還要在厲王府中大享清福一段時間了。
另一方面,厲尚品在厲王府門口被打得倒地不起,路兒和成叔在一旁都看見了,要不是成叔攔著路兒,她早就衝過去替「阿平」求饒了。
他們兩個都看見那個「阿平」神氣兮兮的在厲王府外作威作福的模樣,只是沒聽清楚他講了些什麼,就看見他被亂棍打得倒地不起,渾身是血。
路兒見侍衛散開,厲王府的銅門也關上了,她顧不得成叔的阻攔,衝向那個「阿平」身邊。
她搖著厲尚品,「阿平,你還活著嗎?」
厲尚品虛弱的睜開眼睛,「死……老百姓……你搖什麼……痛……痛死我了……」
「來,我扶你起來。」路兒用力拉起了厲尚品。
厲尚品奮力的起身後,竟一把推開路兒,搖搖晃晃的說:「不……不用你扶……」隨即往前一傾,昏了過去。
「阿平!阿平!你怎麼了?」路兒擔心的叫著。
成叔看不下去了,「路兒,你還管他做什麼?這不知感恩的傢伙,就讓他被打死算了。」
「成叔,我不能不管他啊!阿平和我一樣,自小就被父母遺棄,流落街頭。我是運氣好,被寶姨撿回臨仙樓扶養;阿平卻只能流落街頭,現在又被打成這樣,他很可憐的。」路兒說著說著,竟紅了眼眶。
打從她六歲那年第一次遇見八歲的阿平時,她送了一個饅頭給阿平,他一臉傻呼呼的直朝她笑,她就覺得自己有義務要照顧阿平了。
成叔搖搖頭,「那現在該怎麼辦?」
「把他帶回臨仙樓吧!」路兒提議。
「不行!帶他回去準會被寶娘罵死,她一向最討厭乞丐阿平了。」成叔當下直搖頭。
「帶他回去,讓他待在我房裡,我來照顧他,寶姨不會知道的。」
「放在你房裡?你瘋啦!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名聲就讓這乞丐阿平給敗壞了,那還得了?」成叔堅決反對。
「他都傷成這樣了,不治療怎麼行?反正你就是不想幫忙,那我自己帶他回去好了。」路兒只好用力的想將厲尚品拖回去,無奈她的力氣太小,厲尚品又太高大,怎麼拖也拖不動。
成叔見她如此執意,只好搖搖頭,一把扛起厲尚品,無奈的說:「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路兒笑著跟在他身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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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兒住的地方,在柴房後的一處小屋子,那裡十分簡陋,沒什麼擺設,就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板凳而已,雖然沒有一般姑娘家該有的裝飾,但她甘之如飴。
厲尚品躺在床上,心中有千萬個不甘心,連睡覺都夢見他正氣得揍厲尚修以及那些侍衛。
「可……可惡……你們……」厲尚晶喃喃的夢囈著。
路兒原本趴在桌上睡覺,被厲尚品的夢囈聲驚醒後,她連忙上前探視,發現他的眉頭深鎖,滿頭大汗。她連忙拿起一旁的臉盆,沾濕毛巾為他擦汗。
原來,「阿平」有一張好看的臉呢!平常他一副髒兮兮又懶散的模樣,根本就看不清他確實的長相。昨天,成叔偷偷將他搬進路兒的房裡時,她把他的臉和手腳擦得乾乾淨淨的,並請成叔拿自己的衣服幫他換上。想不到,他竟然一下子變得如此俊挺,令她和成叔都嚇了一大跳呢!
不過,成叔還是非常討厭「阿平」,並囑咐路兒,要是他欺負她,就馬上大叫,他會來揍死這個乞丐「阿平」的。
厲尚品慢慢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路兒正在為他擦拭額上的汗,他掹一揮拳,便將路兒打得飛了老遠!
「死人兵,瞧你們這些狗奴才做了什麼好事!」他大罵著,看來神志仍有些不清楚。
路兒困難的自地上爬了起來,右眼出現了一圈瘀青,她痛得叫不出聲,「你……你做什麼打我?」
厲尚品此時覺得全身上下一陣劇痛,痛得他直呻吟,這時,他才完全清醒過來。他轉頭望著路兒那張狼狽的臉。
「你……怎麼又是你?這裡是什麼地方?」厲尚品問道。
「這裡是臨仙樓,你被王府的侍衛打成重傷,是成叔把你扛回來的。阿平,你別太激動,你傷得很重,小心別牽動了傷口。」路兒不禁扶著自己被打傷的臉。
厲尚晶望著她眼睛上的瘀青,並沒有絲毫愧疚的感覺,「你叫什麼名字來著?你救了本王,改日本王一定會賞賜你的。」
他雖躺在床上,但仍是一副神氣十足的模樣。
本王?!路兒不禁搖頭歎氣,「阿平」只怕是瘋了!
「我是路兒,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路兒坐在板凳上問。
「露兒?露珠兒嗎?」厲尚品好奇的反問。
路兒搖搖頭,「是『路邊的孩子』的『路兒』。不過,阿平,你竟會說出『露珠兒』這種話,好風雅啊!跟那些公子哥兒說的話一樣好聽呢!」
「什麼公子哥兒啊!那些凡夫俗子怎麼可以跟本王相提並論?我可是堂堂厲王府的小王爺耶!」厲尚品哼了幾聲。
「阿平,你被打得還下夠嗎?別再提厲王府的事了,那些人可是咱們惹不起的,尤其是你說的那個小王爺,他可是洛陽城首屈一指的惡人,你千萬別再去惹到他。」路兒好心的規勸著。
「惡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本王是惡人!要不是本王受了這麼重的傷,我早一掌打死你了,死老百姓!」厲尚晶恨恨的罵著。
「好了,你別說太多的話,天快亮了,再睡一會兒吧!」路兒為他拉好棉被。
此時,厲尚品競一把拉住她的手,令路兒不禁臉紅心跳,厲尚品那雙眼睛侵略似的直盯著她問:「路兒,難道你沒有姓氏嗎?就叫路兒?」
路兒點點頭,「像我們這種被遺棄的孤兒,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了,又怎麼會有姓氏呢?」
「那好,等我回王府後,便賜給你我的姓氏,如何?」他大方的賜封。
路兒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阿平,你睡吧!」她抽回自己的手,坐回板凳上,趴在桌上。
「你這不知好歹的死老百姓,要知道我的姓氏對你是何等榮耀,你竟膽敢不接受?」厲尚品生氣的罵著,久久不見回音,他看到路兒安靜的趴在桌上,頓時也沒了力氣,只好閉上眼跟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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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娘挑著眉,滿臉驚異的望著路兒右眼的瘀青,「路兒,你右眼怎麼啦?」
路兒正在掃地,一聽忙用一手遮住右眼,「沒……沒什麼……」
寶娘一把抓下她的手,「還說沒什麼,是誰打你了?」
「沒有啊!是我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小心撞到牆角……」
「死丫頭,還說謊,這明明是被人打的。阿成、阿成,還不快給我滾出來。」寶娘馬上扯開喉嚨大叫。
成叔一聽見寶娘的叫聲,馬上衝出來,「寶娘,你叫我?」
「不叫你叫鬼啊!昨天你把路兒帶到哪裡去了?瞧她的眼睛被打黑了一圈。」寶娘生氣的質問。
成叔望著路兒,看見她右眼上的瘀青,「路兒,你……是不是被那個乞丐阿平打的?」
「乞丐阿平?」寶娘一聽,聲音馬上上揚了八度。
路兒心驚膽跳的解釋,「沒的事,不關阿平的事呀!」
「關阿平什麼事啊?那個乞丐連說句話都懶,難不成竟會爬起來打人?」寶娘瞪著成叔。
成叔馬上接著說:「寶娘,你有所不知啊!那個乞丐阿平不但會說話了,脾氣還大得很呢!昨天,我和路兒在城郊遇見他,他被人打得渾身是血,丟在城外,我們本來還以為他死了呢!想下到他竟還有力氣跑到厲王府去找人打架……」
「這真是本城最誇張的大事了,那個臭乞丐有這個膽量去厲王府惹那些惡人?你騙誰啊?」寶娘一臉打死下相信的表情。
「是真的,他被厲王府的侍衛打成重傷,現在就在路兒的房裡,不信你去瞧瞧。」成叔都全說了。
「成叔,你不是說過要保密的……」路兒緊張的說。
「路兒,你別怪成叔不夠義氣,那個臭乞丐竟敢打傷你,枉費你救了他一命,還是趁早將他送走得好。」成叔一臉憤慨的說著。
「好呀!路兒,你這死丫頭,竟敢藏個臭男人在房裡,枉費我養了你十八年。」寶娘氣得捏了路兒的手臂,並一把搶過她的掃把,直往路兒的房裡走去。
「寶姨,你要做什麼?阿平現在身受重傷,起不了身的,你別趕他走啊!」路兒忙追了上去,成叔則尾隨在後。
寶娘霍得地推開房門,小小的屋子裡,她只看見一個俊挺的公子端坐在床上,他雖身穿粗布衣裳,但卻有一股令人畏懼的貴族氣勢。
「喂!這個男人是誰啊?那個阿平呢?」寶姨問。
成叔指著厲尚品,「寶娘,床上那個男人就是阿平啊!想不到吧?那個乞丐阿平把臉擦乾淨後,竟還一副人模人樣的。」
寶娘挑著眉上下下下的打量厲尚品,「你……阿平?」
厲尚品瞪著她,「死老百姓,你瞧什麼瞧?膽敢這樣看本王,你不要命啦?」
寶娘被他的氣勢唬得一愣一愣的,「你……」
「你什麼你?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厲尚品仍瞪著她。
寶娘回過神,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揚,通常這是她發威的前兆,「你是誰?不就是那個臭乞丐阿平嗎?」她的聲立不自覺的加大了。
「你瞎了狗眼啦?我是個王爺,不是什麼臭乞丐。」
厲尚品的話沒說完,寶娘已抓著掃把朝他掃過去了。「死乞丐!在我臨仙樓裡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這裡是我的地盤,誰講話敢比我還大聲啊?居然還說我瞎了狗眼,看我不打死你。」
寶娘使勁的打著厲尚品,由於渾身是傷,他想閃也閃不了,只有挨打的份,「你……你快給我住手……痛啊!」
路兒見狀,一把拉住寶娘的手,「寶姨,別打了,阿平會被你打死的……他已經夠可憐了,而且全身都是傷呀!」
寶娘一把揮開路兒的手,力氣大得令路兒跌坐在地,「你這個死丫頭,要帶男人回來,至少也帶個像樣點的。你瞧瞧!你竟帶了一個無用的臭乞丐回來,你……你存心氣死我啊?」
「寶姨,你別生氣,阿平現在受傷了,等他的傷好些,我會要他馬上離開臨仙樓的。」路兒怯怯的說。
「離開?哪有這麼容易!吃我這裡、睡我這裡,就得幫我工作。等他傷好一點,馬上叫他工作去。」寶娘大罵著。
厲尚品直瞪著寶娘。老實說,打從他出生到現在,從沒見過如此凶悍的女人,要不是他今天渾身痛得動不了,他早就起來教訓這個無知義凶悍的女人了。
「對,叫他工作。瞧他這身強體壯的,卻一天到晚只想著躺在地上要人分食,看了就討厭。改天他傷一好,就交給我來訓練吧!」成叔一臉壞主意的望著厲尚品。
「那好,阿成,你把這個臭乞丐搬到柴房去,不准他再睡在路兒的床上,這成什麼體統?傳出去還得了!」寶娘生氣的說。
「柴房?你膽敢叫本王睡柴房?我不要!」厲尚品立刻大聲抗議。
「乞丐有屋子睡就該知道感激,怎麼?你不但不感激我,還敢跟我說不要?不然,你睡豬舍好啦!」寶娘下甘示弱的瞪著他。
路兒忙開口說:「寶姨,這兒給阿平睡,我去睡柴房好了。阿平他受傷了,睡柴房下好……」
「死丫頭,還沒嫁人,就這樣護著男人啦?這個乞丐有哪點好,讓你這樣為他說話?」寶姨說著,又捏了路兒一把。
路兒紅了眼眶說:「不是這樣的……阿平……和我一樣,從小就無父無母、孤苦伶仃的,我幸好有寶姨收養,才沒落得餐風露宿,可是,阿平……他比我還可憐,老是有一餐沒一餐的,住也沒個地方,現在又受了重傷……至少,現在讓我好好照顧他,他從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啊!」
寶娘一聽,臉色變得有些奇怪,「好啦,好啦!就讓他睡在這兒吧!諒他也不敢把你怎樣。不過,阿成,你去找塊木板,將這房間隔個小牆。」
「好,我馬上去辦。」成叔忙往外走去。
寶娘瞪著厲尚品,「你這個臭乞丐給我聽好!不准你欺負路兒,否則,我剝了你的皮!還有,你傷一好,馬上給我搬出這間屋子,明白嗎?」
「誰希罕住你這兒啦?」厲尚品沒好氣的說。
「你說什麼?」寶娘怒視著他。
路兒馬上勸阻厲尚品,「好啦!阿平,還不謝謝寶姨,她肯讓你留在臨仙樓呢!」
厲尚品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寶娘氣得七竅生煙,「臭乞丐,不知好歹,哼!」轉身氣呼呼的走了。
寶娘走後,路兒歎了一口氣。
厲尚品望著她問:「歎什麼氣呀?那個女人是誰呀?她剛才說她是什麼來著?」
竟然有人比他還神氣?厲尚品不可思議的想著。
「她是這問臨仙樓的老闆娘,我叫她寶姨。阿平,你若想好好的待在這兒,就別得罪寶姨,明白嗎?」路兒勸道。
「臨仙樓不是洛陽城最著名的酒樓嗎?據說全洛陽城最美的姑娘都集中在這兒,是吧?」厲尚品腦中忽然想起幾天前,王新好像曾提起過臨仙樓。
「是呀!這裡的姑娘全是才貌兼具。」
「原來如此,那麼,那個寶姨充其量下過是個鴇母吧?哼!我還以為她有多了不起呢!」厲尚品自鼻孔裡哼氣。
「阿平,我不准你瞧不起寶姨,她雖然嘴巴壞了些,她的心地可是非常好的,她收養了被遺棄正路旁的我,是我的恩人,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對她不敬。」路兒正色的說。
厲尚品滿臉怒氣,「什麼敬不敬的啊?她連本王都敢打,對身為小王爺的我如此不敬,早該砍頭的,你懂不懂啊?我今天是看在你的面子,才饒她不死。」
路兒搖了搖頭,對厲尚品的話一點也不以為意,「阿平,你多躺一會兒,當心傷口又疼了。」
厲尚品躺了下來,又不禁抱怨著,「這地方又小又髒,床板又硬,被子也很粗糙,更個用說這身衣服了,真搞下懂,這地方怎麼能住人啊?要不是我受了傷,早離開這裡了,虧你還能住在這兒那麼久。」
「阿平,你可別身在福中下知福。你流落街頭時,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有床可以睡,現在有地方住,你要好好珍惜。」她苦口婆心的說。
「流落街頭?哼!說來我就生氣,我今天會落到這個地步,全都是我王弟一手策畫的,他一定是想謀奪我將繼承的王位。待我父王自京城回來後,我—定要他好看,竟敢叫人冒充我,把我趕出王府。」厲尚品憤恨的說。
路兒望著厲尚品,心中不禁有些奇怪,為何自從在城郊醒來後,「阿平」似乎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但看他的面容,明明就是「阿平」啊!只是,他好像多了一份不凡的氣勢,到底是什麼使那個懶人「阿平」改變的呢?
而且,他為何老愛幻想自己是厲王府的小王爺呢?路兒真是想不通,她只是個平凡的老百姓,什麼王爺和王府的,那都離她太遠了。
厲尚品在心中計劃傷好後的事,厲王府既然已經被厲尚修掌控,那他就去找王新或是柳知青也行,他要他們上京去把厲王爺找回來,讓他知道他最疼愛的兒子被陷害到今日這般田地。
想到這,他的心情不禁好多了,他望著路兒說:「喂!路兒,我餓了,拿些東西來吃吧!」
路兒趕忙起身道:「對喔!我忘了你很久沒吃東西,一定餓了,我這就去廚房拿些東西來。」
沒多久,路兒拿了幾個饅頭,倒了一杯水給厲尚品。
想不到厲尚品竟用力地將饅頭全擲到牆上,也將茶水扔到地上。
「這是什麼?饅頭和茶水?你想餓死我嗎?」厲尚品發脾氣的怒道。
路兒站在原地望著滾到地上的饅頭,「阿平,你竟然這樣糟蹋食物,你會被雷公劈的!」
「劈就劈吧!我要喝煲雞湯、魚翅羹,這白饅頭叫本王如何下嚥?!死老百姓,連伺候本王部不會。」
煲雞湯,魚翅羹?那是王公貴族才有得吃的食物,「阿平」真的瘋了。路兒沉著臉,「不吃就沒東西了,你好好想想,等想通了再把饅頭撿起來吃,我還有事做,先出去了。」路兒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厲尚品生氣的大喊:「路兒,你給我回來!聽見沒有,路兒!」
路兒沒有回應,厲尚品氣極了,他堂堂一個厲王府的小王爺,幾時有人敢不甩他的話了?現在,竟然每個人都跟他作對,真是太可惡了!
厲尚品忍著一身的疼痛下了床,一使勁,將桌椅給翻了個面,可這一動他不禁又痛得躺回床上,再也沒力氣了。他只好餓著肚子,生著悶氣,無奈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