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便是完完全全由得他,他喜歡她穿什麼不穿什麼,說些什麼話見些什麼人打份什麼工,她通通順從了。
她自己也這樣想,你一點性格也沒有,比阿媽時代的女人還不如。
後來在繼生半迫半威脅下,當了幼稚園老師,的心開始醞釀反抗意識,理想是成為國際知名的首飾設計師,怎麼會變成替小孩子擦鼻涕的女人?
她開始想,如果繼生的一些條件沒變,只是在性格可以開明合理平衡些,他便是完美了,他可以叫她愛得更舒服。
一直想過離開那不合情理的男人,但??知道自己沒有用,每次這念頭掠過,五分鐘後例牌放棄。她不會捨得。
身邊的朋友個個被男友寵得如花似玉的?卻不住地瘦下去幹下去。就在繼生不准許??回家吃團年飯的一日,??委屈地在幼稚園附近逛來逛去,苦苦思索該如何告訴母親,該是加班?生病?同學有急事抑或什麼?
繼生是這一句:「你要你的父母便不要我好了。」
??一的,當下嘩一聲哭出來:「你知不知道這要求過分!」
繼生沒理她,十分鐘後他對她說:「我太愛你了。」
??哭得更厲害。這真是可怕一句話。
現在想起,忽然又想哭了。不遠處卻傳來孩子的歡笑聲。
??抬頭,看見白鴿在飛,啪啪啪的翅膀後跟著五顏六色的綵帶。那是個年輕的魔術師,穿著流行的黑衣飾在孩子面前表演魔術。
魔術師說:「不要動,看我給你什麼--」他從一名小女孩的耳畔取出一朵百合花蕾,那花苗神奇地在他的手裡慢慢張開,內裡彈出一顆閃閃紅心。小女孩戰戰兢兢地接過去,然後卻敏捷地拆開紅心包紙吃掉內裡的朱古力。
「我又要!我又要!」小孩子圍著魔術師叫嚷。
魔術師一人一朵鮮花送贈,鮮花綻放後閃閃紅心跳躍花蕊中。留意到,那些鮮花是真的花,不可思議地在魔術師的手中吐艷綻放。
魔術師看到她,趨前去送她一朵玫瑰花,那玫瑰在她手中張開密密的花瓣,期待著閃閃紅心卻沒有出現。
他看著??失望的表情:「因為你的心交了給別人糟蹋。」
望著他,半晌後說:「那,請你幫我。」
那夜??沒有和繼生在一起,亦沒有回家吃團年飯,她留在魔術師家裡看魔術。他把車胎變成沙發,把玩具貓變成真貓,把雜誌上的食譜變成??口中的魚和蝦。
把魚骨放在一邊,對魔術師說:「請你把我男朋友的壞性子變走。」
魔術師憐惜地看著她:「那樣以後便會好了嗎?」
「是的,」歡欣地說:「本質上他非常愛我。」
魔術師沒作聲,低頭吃沙律。
是的,相信繼生欺侮她控制她一律出於愛,若果他不愛她他不會花心思時間這樣。她就是沒想過,有些人天性變態,看見別人不高興流淚便快快樂樂。
深夜回家,甫一亮燈便聽見母親說:「剛才繼生來過,說了難聽的話。」漲紅了臉,非常抱歉。
母親看了女兒兩眼,沉默沒說話,接著心痛地歎了口氣,逕自走回房間。
找著繼生,繼生只是說:「要我的話便得放棄全世界。」
垂下頭。「這是不可能的。」
繼生又說:「你又不想想你自己是什麼,樣子平凡沒有成就,街上任何一個女孩子,也比你好,有我已是你最大福分。」
??抬起頭來,她從不知繼生這樣看扁她。
想深一層,這其實是繼生的願望,平凡沒有信心的女孩子最好,可以用來搓圓按扁。
他不是真的愛她。不給愛侶自由,不給愛侶選擇,竟欲毀滅愛侶的世界的人,沒有真正地去愛。
又找著魔術師,魔術師說:「我已經準備除去他霸道因子的方法。」
??苦笑,她知道,霸道因子在繼生身上消失後,繼生根本不可能認識她了。
「不用了,」她說:「替我令他消失吧。」
魔術師喜出望外,而從第二天開始,便沒有人再看見繼生。
繼生消失以後,??整個人活生生起來,她笑多了,開朗了,長胖了,也轉工了,認識了新朋友,日子過得很快樂。
沒有懷念繼生,她不會掛念沒愛過她的人,想念魔術師倒是真的,他把她的人生變美好了。
到了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做舒適的笑。
魔術師走遍世界各地,一天他又重回這裡,在老人院給老人家變出孝順和睦的親人。恰巧??在做義工,便對魔術師說:「認得我嗎??
魔術師甚具魅力地微笑:「你的生活可好?」
笑:「好。」簡單而響亮。然後她又問:「魔術師,你要不要助手?
魔術師的眼內掠過一絲喜悅,他反問:「你說今天老人院變親人的節目?」
??搖頭。「不是,我是說走遍天涯的助手。」
魔術師笑,笑得非常天真開懷,也笑,他們兩人就那樣笑著走天涯去。
若果不是轟走繼生,現在的幸福一定永世捉摸不到。
還有,心目中模擬了一套十全十美的計劃:她希望到世界各地,把不懂去愛和利用別人的愛的變走,然後向一直受傷害的另一半推銷她自己設計的首飾。
那麼,受苦難的人便能得到自由和新生,還有,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佩戴??設計的首飾。
生命,蘊含自由、真愛,與及??匠心獨運的首飾……大概也別無他求了。
TheMenu
粉兒最初學會做的食物是鮮果咖喱。很簡單,新鮮芒果、橙、菠蘿、蜜桃和羅拔臣咖喱粉,兩個小時雪凍後便可以吃。
最初,劍濤很喜歡吃,就像所有的戀情一樣,最初,永遠是最最最美好的。
那時候中七的劍濤替中四的粉兒補習,最叫他期待的,就是那些鮮果咖喱。
當然他不真的只想到吃,他最關心的,是粉兒的心意。
他暗戀她,而她又暗戀他。
未幾,粉兒學會了弄馬豆糕、芒果布甸、士五啤梨軟糕和西米露,劍濤也一一嘗過了,總是讚不絕口,要了一樣又一樣。
後來,功課忙到不可交加的他,還是禁不住和粉兒拍起拖來,要準備Alevel考驗,又要在外頭兼職補習,兼且要應付小小女朋友,十九歲的男孩子疲於奔命,支持著他的是入大學的憧憬、粉兒美麗的笑容和她一番心思的甜品。
粉兒只會做甜品,因為一來簡易做,二來她愛吃甜品。她本身也是甜甜的女孩子,嬌小、輕巧、眼大大笑容如蜜,毫無攻擊性,亮麗而溫和,就如酒店餐廳中陳設的美麗糕點,色彩繽紛,外觀精緻。粉紅色黃色的,綴著小小櫻桃,圍著層層忌廉,散滿一天一地的朱古力粉,是童話中的食物。
曾幾何時,就是這段日子,劍濤愛上了甜品,在家吃粉兒簡單的蕃薯糖水,在外頭他以雪糕、蘋果批做午餐,總之就是一天到晚甜淋淋,甜死為止。
中七那年的暑假,是他一生最單純的時光,什麼人也不見,就只會與粉兒一起,去歡樂天地捉玩具熊、去水上樂園、到淺水彎燒烤、動植物公園看猴打鞦韆、看戲看演唱會、逛CD鋪、逛公司、唱卡拉OK……所有小情侶做的他倆也做過。當然,還有尖東海傍的初吻和送女朋友回家時那種天長地久的擁抱。
還例外地寫了幾篇日記,傻氣老土的自製心意卡,心大心細好戇居地買過一枝粉紅色的玫瑰送給她。
他真真正正的心動過。在著她的笑臉他會笑,因著她的淚他也哭了。剛強的他從不知道小小一個她可以牢牢牽動他到如此田地。
然而後來,像一切的戀愛,後來,不再相同。
問題這樣,當初被她的單純吸引,但最後嫌棄的也就是粉兒的簡單和清純。
在入了大學之後,劍濤的眼界開了,人識多了,自信心強了,從前身邊的人和事,漸漸看不順眼。
新認識的女孩子有無窮無盡的新鮮感,她們健談,在生活品味、有理想、有氣派,她們會令身邊的男人感覺高人一等。都說,要馴服一個厲害的女子能令男人看上去充滿本事。
於是,劍濤推開了粉和烤制的香橙曲奇餅--其實也幾好味,可是他吃了一半便當著她面前吐出來。「可不可以弄些別的!每次都是甜到喉嚨痛的Junkfood。」
粉兒聽不明白那兩個英文字,但是她知道,她的男朋友開始厭倦她的菜單。
但她只會弄甜的食物呀!就如她的性格,甜膩溫柔,如糖果一樣單一感覺的女孩子,不會弄苦弄辣的食物。
她跑到書局買食譜,大大的書局備有教煲老火湯的、精美西餐、家常中菜,樣樣齊備,偏偏粉兒就不自覺地抓起教授雪糕朱古力蛋糕來研究,埋頭苦讀不肯走。那時候她還這樣想道,甜品做得好,難度也甚高,何苦迫自己做些複雜和不合襯的菜式。她就是沒想到,劍濤已真心真意討厭起甜品來,這個曾為她哭、為她笑的男孩子變心了。
他開始炮轟式地嫌棄她,嫌她永遠只穿長裙、嫌她永遠的長頭髮、嫌她沒有話題、嫌她不打算讀大學便是沒志向。
劍濤似乎忘了當初是他要求她穿著清純飄逸的長裙,要求她留長髮,每星期穠o一次,也是他親口說喜歡女孩子文靜不多說話,亦曾鼓勵她讀秘書課程安安分分。
他不再凝視她美麗的臉,在街上不拖她的手,電話裡頭是匆匆數句,當然不再願意吃她為他做的食物。
粉兒察覺到這些顯而易見的轉變,只是她想,任何感情也有高低起伏,捱過便沒事了,粉兒不相信劍濤能忘記她的所有好處,挾著所有女人與生俱來的耐性,她願意等待他回頭。
可是,就在粉兒忙著會考的那段日子,她意外地碰見劍濤和一個剪短頭髮穿牛仔褲的女孩子,雙雙摟腰在尖沙咀出現。
她連忙閃進樓梯間,讓未發覺她的這對情侶擦身而過。
她不會忘記那女孩的臉,年紀輕輕卻有種不可一世的冷艷,她更不會忘記劍濤的臉,摟著身邊女伴的他,是何等的自豪。
粉兒咬著嘴,淒淒地哭起來。
接著而來的週末,劍濤依樣赴約,依樣持續地冷淡,粉兒送來的芝士餅,他咬了一口便放下。
粉兒沒說什麼,只是囈囈說著英文作文考得不好,可能會拉低其他分數,她也擔心數學和歷史,不知今年會否比往年深。在不知劍濤有否聽進耳裡的時候,粉兒問他:「你對我們將來有什麼打算?」
他聳聳肩,漫不經心,但老老實實地回答:「將來的事誰知,問也是多餘的。」
忽而粉兒清楚,劍濤不會與她長久。
她心不在焉地考完她的會考,而在六月暑假來臨的時候,他倆照樣的約會,劍濤沒有意思放棄粉兒,但無可避免地,粉兒漸漸心淡。
劍濤告訴粉兒,他要到歐洲旅行,他告訴她他的行程,卻沒有邀她同行,也不讓她送機。忐忑了多個晚上,終於讓她在機場偷偷看到,他是和那個短髮女孩與及數名友人一同前往。他們一干人等有說有笑,不能見光的粉兒,完完全全是個局外人。
她不瞭解為什麼劍濤不乾脆甩掉她算了,殘忍無比地把她由正選趕做後備。
男朋友不在的這個暑假,粉兒在一家會所餐廳做暑期工,客人全是會員,有身份有地位也有禮貌,粉兒也不介意間中和他們閒聊。客人當中有一名廿來歲,尚在美國讀書的男孩子,很健碩也很有自信,每星期到會所健身三次,每次運動完畢也到粉兒工作的餐廳吃點東西。
第一次和粉兒交談時,他問她:「有沒有特別好吃的?」粉兒毫不考慮地遞予他甜品餐牌,告訴他:「香蕉班戟。」男孩子瞪瞪眼,說:「正餐呢,正餐有什麼介紹?」
沒料到粉兒只是笑,然後說:「香蕉班戟。」
於是他也笑了,乖乖地接受了這位甜蜜少女固執的挑戰,香蕉班戟作晚餐。
這晚吃過香蕉班戟後,他沒法淡忘她,奇異地,他把少女固執的笑容烙在腦裡,跑步是她,吃飯是她,沐浴、更衣、如廁也是她。最後他坐在餐廳中央,向她提出了約會,而她,在考慮三秒後,也就答應。
他們上了山頂的CafeDeco。粉兒一如他所料,只吃甜品,亦對不同國家的甜品瞭如指掌。其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約會,她也一樣,甜品是一切。
是在第五次,於他的遊艇上,他對她說:「這樣不健康的,為什麼你只愛甜品?」
話過後,她垂頭落下淚來。他不知哪裡觸動了她,有點手足無措,就是不知怎地,他吻了她。
那個吻很長很長,和劍濤的吻從沒如此漫長過,就在這艘白色遊艇內,粉兒交給了這個約會五次的男人,有很多很多的喜歡,但沒有愛。
她沒有告訴他那是她的第一次,那突如其來的複雜思維告訴她,不要對這個一定會離開的男人坦白,沒有那樣的必要。
做了背叛劍濤的事,單純的粉兒變得複雜了。她開始學會放鬆自己,窩左男伴的身邊,她曉得斜斜眼的仰臉高笑;她愛上了男伴送她那堆美麗名貴的吊帶裙娃娃裝和穿洞牛仔褲;她到有名氣的髮型屋燙了一把長髮。清純換來美艷。並且,她學會吃辣和吃苦。
原來,背叛一個人並不是那樣困難。也原來,從前忠誠不二的甜膩,也有變更的時候。
在走遍十多間高貴別緻的食肆後,粉兒聰明伶利地炮製了一窩冬蔭功湯和意大利墨汁菠菜面。
其實,切香茅、碎辣菜、搾青檸汁、買蝦切蝦起雙飛,攪攪混混,做成一窩冬蔭功的程序真的不比做芒果蛋糕困難,某種程度上,還是十分輕易。而那墨汁菠菜面,更變成拿手好戲,易如反掌。
如此佳餚,她卻沒有讓男伴試食。
事實上浪漫一個夏天後,她這健碩有型會玩肯玩的男伴,早早返回美國,在機場送機的那一瞬,是例牌的哭過以後,卻沒有什麼傷心的反應。
真正令她有反應的人還在後頭。
粉兒要等的是劍濤,無論他回來後分不分手,她也要他嘗嘗她的新食譜。她要他知道:一旦變了,她會變得更快更多;一旦變了,他拍馬也追不上。
把我的感情留給
穿黑衣的人
頭痛。想不到昨晚會睡不好。
原以為告別許天澤以後會鬆一口氣,誰不知居然心情更沉重。
都怪他人太好,他對我說:「什麼都不要緊,只想你開心。」
我聽在耳裡,起初不懂反應,因為嘛,原本還有長篇大論的分手演說要朗誦出來,一下子他一句話,我辭窮。
未幾我倆你眼望我眼,他在我的廚房倒了杯冰水,喝了一口便離去。臨走前還親了我一下。
是在半夜,睡得半夢之際突然乍醒,忽然為他的好而感到可惜。
我放棄了他,與他分手。
我頭痛。原來沒有哭,也會頭痛。
換了套紅色西裝褸,希望看上去面色好一點。幸好今天不用見客,老闆又沒有特別order,樣子疲倦一些也無所謂。
我是廣告公司的客戶主任,平日一天接聽不下二十個電話。今天也一樣,每十分鐘一個call,只是,天澤的聲音不再來。
我告訴自己,很快、很快便能習慣。當初決定分手,也是因為不再想要他,所以,米米,別捨不得他的呵護而惦念他。要知道,你會有更好、更適合、更令你快樂的人選。
更適合。我合上眼,把這三字默念一百遍。
晚上,與Debbie在蘭桂坊Flippo見面。Debbie剪短了頭髮,化了個稍濃的妝,很醒目。我和她自中七認識,一直與她最要好,也一直覺得,她是我認識的女孩子當中最活潑最聰明最有魅力的一個。
Debbie是美國Stanford畢業,在美資銀行做投資業務助理經理,有型又靚又棒,而且才廿三歲。
她一見我就叫:「米米,看來今晚我們可以雄霸蘭桂坊!」她緊緊擁抱我。
我笑笑。「不知十張卡片夠不夠?」
Debbie嘟長小嘴,說:「上次到JJ's也派了十三張啦,今次蘭桂坊大得多,十張怎麼夠。」
我又是笑,心想有十個男人勾搭也好好成績了。
我們坐在門口位,那地方是露天的,人來人往,方便Show靚樣。
我要了杯PinaColada,Debbie是一貫的Sol,她見我笑容不多,便說:「怎麼了,掛念天澤?」
我揚了揚眉毛,笑笑口答:「怎麼會?都前後分了三次手。」
她啜了口Sol,說:「今次是真的了?」
我伏到檯面上,把餐巾的紙角撕成小碎片。「我也希望。」我說。
Debbie輕輕掃了我的頭髮,說:「遲早也是要分手。」
我點頭,這是真的。
和天澤自大學一年級走在一起也四年,他是對我好,他是愛惜我,但適合不適合我自知。
他在一開始便以為我是那類很靜很乖的女孩子,循規蹈矩,堂堂正正,然而我不是。
和天澤一起,掩飾不了我的寂寞。
頭仍在痛。
夜幕早已低垂,蘭桂坊外人來人往,星期五,又是出來玩的好日子。
我和Debbie今夜也在玩。
第一個男人到手了。他六尺高,混血兒面孔,很健碩,曬得黑黑,朝著我們笑的時候有種充滿男人味的姣態。
我知Debbie會喜歡他。
果然,Debbie高高興興地與他sayhi。
我抬著耳朵飲我的PinaColada,等待我想要的男人。
可能會在這裡等到,又可能他正在JazzClub,或者是VAbene,無論他在哪裡,無論他是誰,他必是穿黑的那個。
我愛黑色,穿黑的才像男人。天澤,他從來不穿黑,他穿米黃粉藍淡綠,像小學生。
我從來不穿黑,我穿白,但我容易被穿黑的男人懾服。
好玩,這個遊戲。
啊啊啊,Debbie在與她的男人說著美國的大學生活,笑語盈盈,眉飛色舞。
這夜裡,她是要定他。
我在他們的談話中搭了兩句嘴,然後他們便提議到LeBarBat坐坐,我當然說好,寄望那裡有穿黑的男人。
在LeBarBat,我們三人玩故事猜謎。
Debbie說:「在一個冰天雪地中,一間冰屋內,有兩個人分別躺在屋內的兩張床上,一個人像你和我,活生生的,另外一個則滿臉子彈洞,好了,你現在問我們問題,但我們只會答你是、不是、沒關係,而在你的問題我們的答案中,你把這個故事的蛛絲馬跡找出來,套出整件事情的始末。」
男人皺眉抓頭嘟嘴,他開始問:「那兩個人是一男一女。」
Debbie說:「一男一女有什麼關係?」
男人嬉皮笑臉:「姣婆遇著脂粉客,情殺案嘛。」
我說:「不是。」
男人又問:「滿臉子彈洞的是死屍?」
我說。「是。」
Debbie尖叫起來:「好聰明啊!」然後賞他香吻。
男人大樂,問得更起勁:「活生生的那個殺了子彈臉?」
Debbie說:「這麼淺都問,打!」她嬌俏地拍了拍他的臉。
我啜了一口VirginMary,想道:性格真是天生的,我也是在蘭桂坊玩,又不見我這樣銷魂。
「Cool。」突然聲音由我左耳進入。
回頭一望,是個高瘦白淨的黑衣男人。我望著他,不期然在心中應了一聲。
是他了,今夜就是他。
我笑笑。
他又說:「我喜歡說故事的女人。」
Debbie此時插嘴:「Hi,是不是一起玩,要玩的話便問問題。」
他說:「因為活生生的人有病。」
Debbie立刻嘩了聲。「對。」我說。
他再說:「因為一槍打不死那個死者,所以每次多補多一槍。」
Debbie故作雙眼放光狀。我說:「對。」
他沉入思考中,半晌他說:「好可能會是夢遊病,在他殺了對方之後,他把屍體埋葬,但半夜夢遊病發作,他起床到冰天雪地之下挖出屍體抬回屋中,到天明醒來,看到身邊屍首,便以為他未死,只好再補一槍,久而久之,那死屍便滿臉子彈洞。」
Debbie尖叫:「全中!」
我微笑。
Debbie的男人說:「做馬。」
Debbie不滿:「人家醒目。」
我依然是微笑。
傳說,含蓄的女人永遠較多嘴的女人令男人心動,所以我一直盡量少說話。
他告訴我:「我叫方季雲。」
女人名,簡直暈低。「我叫米米。」我說。
「孔名?」
「真名。」我回答。
「Cute。」他說。
我微笑。
「你做什麼的?」
「廣告。」我多數會先這樣回來,可塑性似乎高一點。
「Copywriter?」果然一如其他男人,他首先這樣問。
「不是。」我啜著VirginMary搖頭。
「客戶主任。」他猜中了。
我點頭。
「見的人很多。」他說。
「是的,客戶嘛。」我說。
「那麼一定有許多男朋友了。」
我笑笑。「沒有啊,一個也沒有。」
「不相信。」他凝視我的眼。
通常男人凝視女人的目光多數情深款款,但他的眼神--卻出奇地咄咄逼人。我有點不自然。「分手了。」我說。
他再逼視我。「分手的目的是為了在這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