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
請做出任何舉動前
先停下來
將我放在你心中
想我三秒鐘
萬象之都——香港
在市地,年輕的男女的穿著打扮永遠是走在流行的尖端,帶領著時髦的風氣。
午夜十二點,正是酒吧氣氛最high的時候。
耳中聽到的是,震耳欲聾的音樂;眼前看到的是,旋轉的霓虹燈,在舞池裡,男男女女跟著強力節奏搖頭晃腦,瘋狂的扭動軀體。「原來這就是搖頭酒吧?真有趣!」說話的女孩張大烏黑的大眼,秀氣的五官再加上不施脂粉的白淨小臉,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走在三個大漢中間,更顯得她的身量嬌小。
走進VIP貴賓室,帶頭的男人恭敬的朝內報告,「大哥,我們把公主接來了。」
寬大的貴賓室靠牆站了十幾名年輕男人,而原本坐在三人座沙發上,理著平頭的男人馬上站起來,「歡迎、歡迎,公主,您請坐。」
他訝異的偷偷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人,她有著及肩的娃娃頭,身穿寬鬆的藍色碎花襯衫、黑色長褲及球鞋。她的打扮平凡而土氣,如果走在街上,肯定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
她不住的左右張望,眼神透著一股好奇,就像一般的小女孩一樣,「你就是香港幫的老大周同堂?將軍讓我向你問好。」她的聲音稚嫩清脆。
另外一個坐在斜邊單人沙發上的男人,穿著大花的夏威夷衫兩腳不停的抖動,不客氣的說:「我呸!什麼公主?讓我調教一晚包管改名叫蕩婦。」男人粗俗的話語,馬上引來低低的竊笑聲。
「別胡說,等會兒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周同堂趕忙制止,
「對不起,我這位老弟有口無心,沒事淨愛開玩笑,公主,你別介意。」
「將軍派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雛兒來,分明是看不起我們。」
被叫做公主的女孩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只是側著頭,一派天真的問:「你是誰呀?」
「老子叫雄鷹,油麻地的老大。」他起身不耐煩的大吼,「跟這種小丫頭有什麼好說的?這種模樣走在街上還得小心被搶,她能成什麼事?」甩頭就想走。
公主側挪了一步,正好擋在雄鷹面前,她水燦的大眼不畏怯的瞅著他問:「你在替我擔心嗎?你真好……」尾音尚在唇畔,她已低頭掩住嘴角,毫無預警的踢腿攻擊。
「哦!」肚子遭到重擊,雄鷹應變不及,只能彎腰抱著肚子呻吟,然後詭異的慢慢抬起頭——因為,公主手上正握著一把銳利的小彎刀,刀面抬起他的下巴,刀尖卻抵住他的咽喉。
她的嘴往兩旁輕抿,壓根不見一絲火氣,說話的語調還是慣有的輕淺無力,「不要擔心我,只要記得辦好將軍交代的事情就好,知道了嗎?」
「知……知道……」冷汗冒出額頭,脖子上傳來的刺痛提醒他刀尖已經造成的傷害。
「那就好。」她笑瞇了眼,但她臉上雖是小女孩式的無邪笑容,可在旁人看來,卻覺得陰寒詭異,教人恐懼到心底。
刀緩緩移開雄鷹的頸項,她先往後退了一大步,嬌嗔的說:「你剛才看我的眼神充滿輕視,我很不喜歡喔……」話未完,左手曲肘攻擊。
雄鷹下意識抬手抵擋,正好被她左手扣住前伸的手腕,她以大拇指壓住手心與手腕交接的關節穴道,迫使他的手心朝外五指張開平舉;右手則揮動刀光閃過,鮮血頓時噴灑而出,她再補上一腿,將他踢得往後倒。
頓時雄鷹發出淒厲的叫聲,隨後,一節小指指頭已經掉在地上。「雄哥!」旁邊的小弟急忙搶上前,扶住疼痛哀叫的男人。
三名油麻地堂口的小弟拔槍指著公主,短短幾秒內,血已經流了滿地。
「別亂來,趕快帶雄鷹去醫院包紮。」周同堂趕忙下命令。
即使有手槍對著公主,她仍一副宛若未見的表情,單手拉起襯衫下擺,露出綁在腰上的整排手榴彈,態度溫和的開口,「我從十歲開始,每天都想死,你們呢?想不想死?」她表情認真的建議,「這麼多人一起死比較不寂寞,我們就一起死吧!」
她說話的語氣和表情,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味。
「放下槍!快送你們雄哥去醫院,快!」周同堂自然也看見了公主身上綁滿了手榴彈。
公主滿臉驚訝的看著小兄弟把雄鷹攙扶出去,「不過是小傷,竟然還要人扶?他太虛弱了吧!」她邊搖頭評論,邊若無其事的把刀放到唇邊,以舌輕舔上面沾到的血跡,還喃喃自語,「這把刀好久沒喂,難怪它這麼饞,非要見血不可。」
刀刃的青光映照著她白瓷般的秀麗臉蛋,沒有人想得到,在這張天使般的臉孔下,竟有如此噬血的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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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微笑著掃過數張呆愣的臉,滿意的把刀收回,「這次你派去台灣的是哪四個人?」
看見四張年輕的臉龐,公主不禁有些感慨,「周同堂,你真是幸運,這趟來的人是我而不是雲豹,要不然,你的頭跟脖子早就分家了,她的脾氣急又缺乏耐心,不像我這麼溫和好說話。」
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話語,「將軍說『敷衍』比『不做』更罪加一等。將軍要見的人,那人就一定得回去,懂嗎?」勾起唇角,她的眼光警告意味濃厚的慢慢掃過周同堂,以及他派去台灣的四個手下,確定收到警示效果後,才開門離開。看著門關上,周同堂重重的跌坐回沙發,他曾聽說過,公主是將軍手下的愛將,向來以出手狠辣聞名,今天他總算是見識到了,他不禁內心慌亂的開始盤算,自己該如何完成將軍交辦的任務。走出喧鬧的酒吧,夜風迎面而來,公主決定來個月下散步,她邊跨步邊哼歌。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給寶寶做管蕭,蕭兒對著口……」輕淺稚嫩的歌聲斷斷續續的飄蕩在香港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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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兩年舉行一次的「新世紀台灣經濟發展會議」,今年移師高雄五星級的「景華酒店」舉行,與會的都是台灣頂尖企業的掌舵者,大家借由公開會議相互交換心得,主辦單位還會在會議結束時,舉行晚宴款待與會的來賓。
開正經八百的研討會,許添財是沒辦法,但參加晚宴交際應酬卻是他最喜愛的活動之一,跟這些傑出企業家往來,非常能滿足他的優越感,今年的晚宴采自助式餐點,所以,宴會廳裡到處是三三兩兩交流談天的人。
本來水銀送許添財赴宴後就要回車上等,善盡「助理」義務,結果反被華定邦給截住,硬要她陪伴,原來他應邀在會議閉幕時做公開演講。
水銀雙手交握的倚在角落的柱子旁,處在這堆「傑出人士』』中,她感到非常不自在。
「餓不餓?我去拿些餐點給你。」華定邦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笑咪咪的把手扶上她的腰際護衛著。
「不用,你去忙吧!不用照顧我。」看得出來現場有不少人都希望能認識或是和華定邦談上話,他們整晚沒停過交換名片的動作。
「以前我很討厭參加這類的活動,紐約那次還是被容叔硬逮去的。」
「不會呀!我看你適應良好。」水銀隨口敷衍,邊以眼光搜尋許添財的活動位置。
「接掌公司的同時,我就知道,我必須做很多我不喜歡的事情,所以,我訓練自己喜歡討厭的事情。」
「哦?怎麼訓練?」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卻發現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人居然是甘力傣,一定出事了,她有預感。
「盡量往好處想,例如,我在最討厭的宴會上遇到你……」
「對不起。」水銀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裡,她側身閃出他的掌握。
她在遠處瞧見,許添財一看見甘力傣就急忙往外走,她也趕忙移動腳步。
華定邦正想跟著走,從旁卻閃出一位打扮利落的女性,有禮的遞過名片,「我是全球經貿雜誌的記者,可不可以跟您做個簡短的訪問?」
就這一下子的阻擋,華定邦看見水銀已快速走出宴會廳,失去蹤影。
許添財迅速的和甘力傣閃進宴會廳旁的小房間。
不動聲色跟在後面的水銀快速的觀察地形,她發現大樓的逃生門是外露式的,而樓梯外相隔不到一尺是大樓陽台,她只要忘記人在十樓,爬過欄杆跨步過去,就可以跳進陽台。
估計著時間寶貴,為了偷聽到兩人的談話內容,她動作靈巧的爬上欄杆,高空的大風吹得她身形微晃,她雙手抓著牆面,大膽的跨進陽台,小心的伏下身子背貼著牆。
幸好裡面掛著厚重的窗簾可以完全遮住光線,不會讓她的身影映在玻璃上。
拔下手錶,先從表帶夾層掏出薄如紙張的小刀片掛在大拇指上;然後,以圓表背面貼在玻璃上,利用上面的吸盤吸住玻璃,以中指做圓心慢慢劃開玻璃;她小心的取下表心,玻璃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十塊錢大的圓洞可供偷聽。
把耳朵湊上前,她清楚的聽到許添財壓低聲音罵道:「你是怎麼做事的?不是交代你把他盯牢?」
甘力傣急切的解釋,「他鬧了幾次絕食,我威脅要請醫生強行灌食,他才乖乖聽話。誰知道他這回竟然搞出爆炸,幸好人只是受輕傷。」
「驚動當地警方沒有?」
「沒有,我請周院長安撫醫院內的員工把消息壓下來,還有……」甘力傣吞吞吐吐的說:「他要求要親自和老闆談話。」
「麻煩!我不是說過,工作沒完成前我不會見他的嗎?讓你辦點事都辦不好,米都白吃了!」許添財口氣惡劣的說。
賓果!新華醫院的院長正好姓周,看來,華定邦的推論正確,而且,醫院那邊也有人員監視,既然今晚實驗室有爆炸發生,監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水銀正準備撤退,才起身,「鏗!」的一聲。向起,原來,她踢倒放在陽台的水桶。
「陽台有人!」甘力傣警覺的拉開窗簾朝外查看。
算水銀的運氣特好,屋子裡面放的都是清潔用品,她所劃開的圓洞上面堆滿掃把、干式拖把,再加上昏暗的光線,所以,玻璃上的破洞並未被發現。
甘力傣只往外查看,發現陽台上空無一人。
她快速的翻站上陽台的欄杆,卻在當下愣住,只因她的眼前居然出現了華定邦的臉。
「快!」他把手伸向她,用力的把她抱進安全梯。
水銀愣愣的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不及了!」他低吼著把水銀壓向門旁的牆壁,單手摟住她的纖腰,一手撐放在牆上,唇準確的覆上她的,並用力的輾轉吸吮,飢渴猛烈的吻著她。
他對她或給她的印象,向來是溫和有禮,雖然給她壓力不橫行勉強,可是,此刻他卻充滿野蠻的力道。
「唔……」水銀驚駭的瞪大眼,搖頭想抗拒。
感受到她的抗拒,他原本抵放在牆上的手轉而扶住她的後腦,讓她無法逃避;靈巧的手指插入髮絲,順勢拉開綁發的發圈,讓秀髮自在飄揚。
他的激烈侵略,以及男人天生氣力上的絕對優勢,讓她不由自主的湧起懼意,下意識的想要反擊抵擋。
從她身上傳出的恐懼感受清楚的傳遞出來,他放鬆力道,唇卻仍輕貼在她的唇上,低啞的說:「再等一會兒……」
有旁觀者出現,水銀的身體自動的緊繃,尷尬的扭轉頭想逃避。華定邦卻像是恍若未覺,繼續將細密的親吻像雨點般的灑在她的唇瓣、鼻尖、臉頰。
「有人來了!」水銀推拒著。
「你看不出來我們想獨處嗎?滾開!」惱怒於被人打擾,華定邦蠻橫的吼叫,頭卻貼靠著她的耳垂,以兩個人才聽得見的氣音說:「你左邊的袖子以及長裙都被勾破了,維持原姿勢別動,我來應付。」
他捧著她的嫩頰,喃喃的傾訴著,「對不起,剛剛我太粗魯了。」然後,他輕輕的再吻了一下她的唇後才放開她,黑眸中有著深深的歉意。
他的憐愛體貼深深地觸動了水銀,讓她的心頭漫過一道綿綿的溫柔之意。
華定邦側頭看著站在門邊的人,以濃濁的嗓音說:「如果不介意,請替我關上門。」他說話的語氣顯得玩世不恭,左手還不住的撫摸水銀柔嫩的肌膚。
甘力傣覺得眼前他所看到的畫面代表的是——他打擾了一對男女的親熱,沒啥可疑的。
甘力傣歪著頭打量兩人,「嘖嘖!沒想到平日冷若冰霜的杜小姐,下了班竟然這麼熱情如火。」他的眼神充滿了淫穢的暗示,突然改以泰文說:「人家都說泰北出妓女,果真不錯。」
水銀咬緊牙根,臉色蒼白,眼睛竄上怒焰。
華定邦用力的握緊她的小手把她推到身後,技巧性的掩住她,表情看起來淡淡的,「你是甘先生吧?」但倏地又冷下臉,嚴厲的說:」我不懂泰文,不管你剛剛說了什麼,你已經讓水銀不開心了。而她不開心,我就不開心,在美國,只要台幣十萬就可以請到黑人打手,就不知道台灣的價碼是多少?
「不過,以我的財力來說,千百萬我還拿得出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說是嗎?」他笑得頗不懷好意。
臭女人!甘力傣恨得牙癢癢的,但表面上還是嬉笑的拱手,「嘿嘿!總裁多心了,告辭,我會幫杜小姐向老闆請假的。」他滑溜的扔下話離開。
被帶回華定邦的住所後,水銀顯得煩躁不安,她正在等待搭檔回傳消息給她。
把人安置在沙發上,華定邦進房翻找出一個大醫藥箱,再坐回她身邊。
方纔的攀爬,讓她的手肘被牆面磨破了皮,小腿也被刮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我幫你上藥。」他捉著她的手臂。
「不用。」她縮回手,堅持的說:「小傷不用包紮,我沒這種習慣。」她從來就不是嬌貴的小花,向來自我舔傷不麻煩人。
「我也有我的習慣,看見傷口就要趕快處理。」不理會她的反對,他硬是箝住她受傷的手不讓她動,「先消毒,有點痛,忍忍。」
他皺著眉,按照步驟,——消毒上藥,處理傷口。
包紮完,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客廳裡團團打轉,似乎心神不寧,他的體型高大,但行走的韻律優雅,就像雄獅在巡視領地一樣。寧靜讓室內的氣氛變得嚴肅而緊窒,房間好像突然變小了,似乎整個空間都被他強健的身軀所佔滿。
他沒開口說話,只是走來走去,偶爾輕啜一口酒,或是重重的深呼一口氣,但是,水銀卻感覺到,他似乎正在盡力壓抑自己的脾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緊繃的氣勢。在她的面前,他從來都是溫和愛笑的,她不曾見過他如此嚴肅沉鬱的一面。
而她竟然不爭氣的自心頭浮上些微的怯意,連呼吸都變得輕巧小心,害怕他那陰寒不說話的神情。
他就像座被壓抑的活火山,不常爆發,但一爆發,肯定聲勢驚人。「你在想什麼?」她試探的問。
「我在想我該怎麼辦?又該拿你怎麼辦?」他把酒杯放在櫃子上,有些煩亂的抓抓頭髮。
「什麼意思?」她警戒的瞪著他,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今晚我看見你爬在十樓的陽台上,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這輩子,我從來沒這麼怕過,簡直是發著抖的把你接過來,我擔心你會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又怕你會被發現。」宛如困獸般踩著地板出氣,他的手掌一下子緊握拳頭、一下子又放開。
她很老實的招認,「我從來不管別人的情緒,我告訴過你,我生命中的目標早已決定,為了找到明月,我會不惜任何代價。」
吞了吞口水,她很認真的提議,「H—99的下落快查到了,事情會很快落幕,我們就這樣吧……各自回到原有的軌道。」她越說聲音越低,心情也悶得難受,為了不讓他發現她的異狀,她背對著華定邦準備離開。
所以,她沒看見他一臉宛如被揍了一拳的痛苦表情。
他幾個大步往前,縮短了兩人的距離,長手一伸,從背後緊摟住她,交握在腹部的雙手宛如鐵鎖般的緊扣不放,夾帶著怒氣逼問:「你真能回到原有的軌道嗎?我不行,也不要廠他的眼神寫滿濃烈的傷痛。「我要走了。」她扭動肩膀想掙脫。
「不!別走,我不讓你走。」他的大手更加用力。今晚就像個幼稚的孩童似的。「我想知道你的心裡有我的位置嗎?有嗎?」他問得小心翼翼,連笑容看起來都很苦澀,「我一再的告訴自己,不可以因為愛你,就阻止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更何況我根本阻止不了。」他自我嘲諷的彎了彎唇角,看起來很落寞,「我只希望你在行動之前,能用三秒的時間想想我,想想我是多麼的愛你、珍惜你,然隸可以小心的保護自己。」
他知道過去水銀執行任務時,總是不要命的往前衝,因為,她刻意讓自己沒有牽掛;而現在,他卻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她的牽掛,哪怕只有三秒也好。
帶著絕望把她緊緊擁抱,他低頭尋找她的櫻唇,激動的吻著她,索求她的回應。
他的吻就像吻進了她的靈魂深處,那烙印深深的刻在她的身上。他呼吸不穩的喘息著,濡濕的氣息籠罩著她,瘖啞的嗓音裡埋藏著太多的感情,「記得!行動前,想我三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