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他剛回家,余渺渺聞聲出來,門已經砰地砸上。
「啊!早……」電梯裡看見他奔過來,她慌忙按住開門鍵等著他,他卻在看清是她之後,即刻轉身從安全門走下去。
「薛蟠……」
「薛蟠……」
「薛……」
經歷過元數次的碰釘子之後,余渺渺終於肯定:他下決心不再同她說一句話,也不再與她有任何瓜葛了。「那是因為他在你面前打架打輸了,男性跑尊心受到了無法彌補的損傷。〞薛濤如是解釋道。
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從來都沒想到過她居然會喜歡上性格這麼霹靂的男人,也從來不認為男人會打架才有氣概。所以他打輸打蠃,對她而言都沒有差別。甚至,私心裡,她有些高興他是打輸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強大得太過完美,令雖然喜歡上他的她,心中時時有敬畏的成分在內,因為他從來都不會失敗,從來都不會輸,在這種男人面前,誰會沒有壓力?那天親眼目睹他的狼狽,居然令她在感覺上更加接近他,更加喜愛他了,她是不是太奇怪了?
驀然,她意識到什麼,抬頭瞠目結舌看向薛濤。薛濤腦袋擱在手臂上,笑瞇瞇地瞅著她。
「難道你……」
「你在想什麼沒關係。」他笑得好溫柔,「但是不要把我想得太偉大,我會有壓力的哦!」他只要一笑起來,那雙眼裡的銳利就會藏起來,而他又時時在笑,所以,和他相處的人時時就會以為他是個溫和公子,而淡薄了對他的戒備心。不與他為敵也就罷了,如若與這個男人為敵的話——
「我覺得,我這輦子最好不要有得罪你的機會。」
笑容微斂,他似乎有些怔住,但也只有那麼瞬間,再度揚起,他笑著道:「奇怪,以前好像也有人這麼跟我說過。」「謝謝你。」
「謝什麼,傻瓜。」!
「怎麼辦?他根本就不想跟我說話。」她發愁,也和薛濤一樣將腦袋擱在手臂上。
「耐心點,等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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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承認自己一看見那個女人就會立刻撒腿逃走呢!他為什麼要逃?去!
但是,為什麼他一看見她,立刻就會想起那天他那麼狼狽地在她面前一次次被那個娘娘腔打倒?想起她那麼震驚地看著他的表情,他的腦袋就會立刻碎成了千千萬萬片,胸口中似乎被萬蟻噬咬,又痛又麻又酸又難受,難受得他每每一人獨處的時候想起,就會忍不住拿拳頭砸牆。
他才不承認這種情緒叫懊惱呢!他這輩子,從來都不知道懊惱是什麼。他只是、他只是……媽的,他只是不爽罷了!很很很很不爽!他不是那種會對某件事耿耿於懷的男人,遇見不順心的事情,很快就會拋到腦後重新開始,但是為什麼就是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一個多禮拜了,居然敢給他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更加令他胸悶,到現在,居然胸悶到發痛的地步。他越是努力想拋開,越是清晰地浮現,特別是她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從來都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的,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只有他自己有權力來評定自己,但是現在,他居然好想衝到隔壁,搖著她的肩膀對她大喊大叫:「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但是他沒有,這種懦弱的舉動,打死他也做不出來。
他才不承認他是無顏面對她暱!被那麼多女人每天叫著「薛蟠薛蟠我愛你」都及不上她怯怯地承認她暮歡上了他來得令他心底暗暗竊喜,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她仍然非常敬畏他,敬畏到即使他答應了讓她做女朋友後,仍然沒有勇氣朝他的心靠近一步。
「啊——〞他狂叫,又開始砸牆壁,但是拳頭上的痛楚絲毫無法宣洩他心底的煩躁。
媽的!她到底喜歡他什麼?他才不要她跟其他女人一樣被他的臉所吸引,下意識地,他寧願自我催眠告訴自己她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樣,他就是要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如果她膽敢和其他女人一樣膚淺地來喜歡上他的臉他的家世的話,他發誓,他一定要擰斷她的脖子,然後再把她碎屍萬段!因為他、因為他——
叮咚!清脆的門鈴聲驚醒了己經處於半瘋狂狀態中的野獸。他驀然抬頭,眼前浮現她的臉。他衝過去開門,如此急切,還差點被茶几絆倒。
門開處,她仰視著他,臉上有些怯怯的,手裡端著個托盤, 「我看你一天都沒有出門,所以,你要不要……」 -
他的手抓在門上,青筋暴起,瞪著她一言不發,其實是因為發不出聲音來。
他想問她:那個男人是誰?
他想問她: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他想問她: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他想問她: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想問她的太多太多了,而他居然一句話都問不出來。手下一甩,將門在那張帶著討好意味的笑臉前狠狠摔上,背靠在門上,摀住臉,生平第一次發覺,自己居然也有懦弱的時候。
等他再將門打開,門口己經空蕩蕩。垂目,地板上放著個托盤。他很不想去拿,但身體卻違背了他的意志,將托盤拾起。
後來她再來送飯,只按了門鈴,人就走了。每次他聽到門鈴聲,即使動作再快趕去開門,門開處,永遠是個托盤,沒有她的身影。
她肯定也看出來他不想見到她,故意避開了。而一旦她開始避開他,不再追在他後頭像有會麼話要同他解釋了,他又開始希望能夠聽她說些什麼了,哪怕是見一面也好。她就在隔壁,他要見她隨時可以去,但是他就是不願意。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像個小孩子一樣在鬧彆扭,他可是二十九歲成熟穩重的大男人了,鬧彆扭,笑話!那個笨蛋!他要避開她,她就真的避開了!就不知道堅持一下嗎?再堅持一下,他弄不好就跟她和解了也說不定。他要真的想避開她,他不會搬家嗎?不會在公司裡天天加班到深夜嗎?他何必每天都準時下班,就為了撿她一個托盤?哼!笨蛋就是笨蛋!
唉,男人心,海底針。像他那麼複雜的心態,余渺渺怎麼可能理解?所以說,這男人的性格真的很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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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在門鈴按響的瞬間,大門嘩地敞開,將門口的人嚇了一大跳。
「嗨,大哥。」來人揚起笑容。呵呵,第一時間開門,怕不是早就埋伏在門後等著了?
「幹嗎?」所等非人,薛蟠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
「渺渺托我轉告你,她今晚和馬丁有約,不能幫你煮晚飯了。」
喲喲喲,青筋暴出來了。砰!不出所料,大門在他面前砸上。嘻嘻。煽風點火的薛二少笑得見牙不見眼。
過了片刻,薛濤從走廊的監視器裡看到薛蟠怒氣沖沖摔門出去。
「喂,老媽啊,是我啦。趕快過來,我有預感,今晚有好戲看耶!」
晚上十一點,敞蓬跑車停在仁愛公寓外。長髮帥哥下車,為女士開門。
「對不起,馬丁,讓你為我弄到這麼晚。」
『「沒關係。」長髮帥哥溫柔地道,那麼,明天還是十點開始,不要遲到了。」
「好。晚安。」
「晚安。」
余渺渺目送他離去,敲了敲酸痛的背,今天一天真的累壞了,原本培訓課程是全周進行,每天下了班去上課,但是為了替薛蟠做晚飯,她跟馬丁商量將課程全部集中在週末兩天,自然會累。
一轉身,「喝!」前方一堵黑漆漆的人肉牆。
「薛、薛蟠。」好幾日都沒有見過他了,乍見到他,心跳得好厲害。他在這裡多久了?是不是看到剛才——
完蛋。「你聽我解釋——」
「幹嗎去了?」他冷冷地開口,目光冷冷地打量著她。幾日未見,她好像不一樣了。不是他的錯覺,她變漂亮了。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會變漂亮,那麼她的確是和那個娘娘腔——
眼神一凜,怒氣爬升上來。她居然還化了妝!第一次看見她化妝,真是礙眼!想到她是為那男人而妝扮,他就無法抑制自己的脾氣朝上飆。他一向脾氣不好,但是最近更加不好。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余渺渺終於逮到了機會將她和馬丁的關係解釋了一遍。他一言不發瞪著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恐怖,越來越難看。如果她知道此刻的他耳朵正在嗡嗡響,血沖腦頂,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的話,她就不會拿那麼討好的眼神看著他,而是逃跑了。
他瞪著那兩片塗了玫瑰紅色唇膏的唇瓣一張一合,腦子裡嗡嗡嗡,嗡嗡嗡……越看越礙眼,他最討厭親塗了唇膏的女人了,那種味道令他反胃——
長臂一探,他將她擒入懷裡,捏住她的下巴,舉起袖子擦拭那兩瓣唇片,擦得如此大力、如此粗魯,他的臉色如此陰沉,將她嚇壞了巾她開始掙扎,但是只有令他更加用力鉗制她,將她下巴捏得幾欲碎掉。
然後,他的唇落下,落在她狼狽的唇上,用力地,深深地,貪戀地……
轟!她的心臟爆炸了,身體爆炸了,每個細胞都爆炸了,眼前一片血紅,透過耶片血紅、她看見他緊閉的雙眸,陶醉而投入的表情……悸動、酸的,痛的,苦的,麻的,她已經分辨不出來在全身流竄噬咬著她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現在的她連思考的能力都被從唇瓣相交的地方抽走了……但是唇瓣的感覺卻出奇地敏銳,敏銳到濃濃慾望居然只藉了一個吻就升了上來,赤裸裸的慾望的歎息歎人了他的嘴裡……他一定聽見了,她湮沒在他倏然睜開的眼眸裡,在瞳仁的深處,映出她熱烈的、赤裸裸的愛意……
熱情的輻射,方圓五米內,都是臉紅的旁觀者。吻得如此投人,如此熱烈,如此旁若無人,僅僅只是一個吻,卻好像己經在……
「要、要死了,我都不知道我養的兒子,除了是個火藥桶外,還是個燃燒彈。」牆角處蹲著的薛媽媽捧著紅紅的臉歎道。
「就怕這把火燒起來止不住就慘了。」薛濤托著腮蹲在薛媽媽後面笑道。
「什麼意思?」薛媽媽不明,但聞其詳。
「不可說,不可說,說了就沒意思了。」
「臭小子,老是吊你媽的胃口。」薛媽媽笑罵,也不再追問下去。唉,想當年,孩子他爹也是這樣強奪了她的初吻去,這父子兩個,還真的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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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薛蟠……」薛媽媽的聲音從好遙遠的地方傳過來,手在他眼前晃啊晃,都沒能把他晃醒。
「你大哥是不是生病了?怎麼跟他講十句話有九句在夢遊?」薛媽媽轉向另外一個兒子。
「他啊……」薛濤附在薛媽媽耳朵邊上嘀嘀咕咕,薛媽媽連連點頭。
「你們、在說我什麼?」低氣壓籠罩過來。
喝!兩人同時驚跳。他是不是鬼啊,無聲無息地,就潛到跟前來了。
「我們看你發呆發得太投入,不好意思打擾你罷了。」薛濤嘻嘻笑。
「你少給我打諢!說!說我什麼了?」薛蟠拎住薛濤的脖子大力搖晃。
「我說大哥,你不能因為和渺渺的發展不順,就拿你弟弟出氣啊!」
「誰說我和她發展不順利?你哪只眼睛看見了?」薛蟠用盡全力地吼到他鼻子前面。死要面子!從小就這樣,心越虛,嗓門就越大。
「不要以為你在心裡罵我我就不知道了!」薛蟠怒氣沖沖丟下薛濤,一個人坐到對面去生悶氣。
「他們真的發展得很不順哦!」薛媽媽在薛濤耳朵邊上嘀嘀咕咕,「怎麼會這樣?渺渺明明很喜歡他的。」
那只能怪某人太笨了,薛濤用眼神回答薛媽媽的問題,示意薛媽媽看那個開始滿屋子團團轉像頭煩躁的狼一般的男人,喲!真的挺煩躁的,還揪頭髮呢!
「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夠好?」煩躁的男人忍不住衝了過來,居高臨下地將滿臉苦惱蓋在母親和弟弟頭上,「為什麼她還是不願意親近我?」
「我沒覺得她不願意親近你啊!」薛濤好天真地仰視。
「還沒有?」他終於爆發了,「逛街,她不肯和我牽手;看電影,她縮在另一頭;吃飯,她看都不看我;我一靠近她,她就像彈簧一樣彈得老遠,該死的,你還說沒有?她是不是有毛病啊?有誰是這樣交往的?」
「交往?」薛濤微一挑眉,「我怎麼沒聽渺渺說你們在交往?」
「我都親了她了還不算交往?還非得嘴巴講出來是不是?女人怎麼這麼麻煩啊!」薛蟠吼得臉紅到了脖子裡。
薛媽媽忍不住跳起來用四百頁厚的雜誌砸薛蟠的頭,「女人怎麼得罪你了?!循序漸進!循序漸進你懂不懂?誰允許你一上來就親人家女孩子的?你以為在演電影啊?」
薛蟠無辜地捂著腦震盪的頭。沒錯啊,電影都是這麼演的呀!至少他是這麼演電影的。親吻難道不是表達喜歡最直接有效的途徑嗎?
咦?喜歡?他怔了怔,剛想搞清楚為什麼腦袋裡會浮現這個單詞,薛媽媽的四百頁雜誌又敲了過來。
「一上來就來B,下次是不是想直接進人C啊?我沒想到我養的兒子居然是個大淫魔……」薛媽螞打得上癮,小小的個子將個人高馬大的兒子追得雞飛狗跳,嘴巴雖罵個不停,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薛蟠東躲西閃,也沒空去整理新冒出來的情緒了。
「總之,你看到人家,第一時間要微笑,講話聲音要溫柔。薛濤,示範一下……看見沒有,就像這樣……」薛媽媽將從小到大念過了千萬億遍的禮教經再度翻了出來,薛蟠臭著臉忍耐著,心裡嘀咕:為一個女人去改變自己,他才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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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好像很不好,一張臉寫滿了不悅。
余渺渺偷偷地從茶杯下面觀察他。從剛才他進餐廳起,他的臉色始終就沒有放晴過。她是想問,但是又不敢。男人心煩的時候,女人最好閉嘴,免得惹得他更煩。這是老媽對待老爸的態度。她從小就耳濡目染。
俊眉一挑,目光掃過來,她心臟一抽,窺探的雙眸立刻垂下,於是沒有看見他眼中出現的怒氣。
「你要吃什麼?」聲音裡有忍耐的怒意。
「三、三文魚排。」她沒膽再說「隨便」兩個字,第一次約會時說了這兩個字後,他手中的菜單狠狠拍在桌上,一言不發地瞪著她,害她現在想到那道眼神還會寒毛直豎。
「喝什麼?」
「鮮橙汁。」
他招來侍應,點完菜,沉默地瞪著那個正對他的頭頂心。她到底在幹什麼?腦袋上掛了千斤重的鉛塊嗎?還是地板上有黃金萬兩?為什麼她和他在一起,目光就是始終不能與他平視?他們在交往耶!怎麼感覺是在討債?
她的手放在桌面上,白白的,細細的,弱弱的……等他發覺的時候,他的手已經蜿蜒了過去,正要朝那上面覆蓋下去。
「余渺渺?!」突然插人的聲音令兩個人同時驚跳起來,余渺渺是嚇的,薛蟠則是有些做賊心虛,手不由地就飛快縮了回去。瞪著自己的手,他有些懊惱,幹嗎?他幹嗎要心虛?
一個女人立在桌前,嘴巴和余渺渺說話,眼睛卻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薛蟠。
醜女人。薛蟠撇撇嘴。只要惹他老大不高興的女人一概被歸為醜女一類。
「真的是你!我看了你好半天,都不敢認……」
薛蟠斜睇對面瞠目結舌的女人,就知道她肯定記不得突然插入的女人的名字了。
「你不記得我了?」醜女挑高了眉,好像人家不記得她了是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件。
聲音好刺耳。薛蟠索性將腦袋掉向窗外,如果不是礙於渺渺的面子,這女人哪裡有機會拿那麼放肆加挑逗的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掃視他,早被他拎著踢出去了。哼!
「你、你是紀青青。」余渺渺終於認出來人是她的初中同學,「你變化好大……」
「那當然,是不是更漂亮了?」紀青青毫不客氣,不待邀請,就坐到了薛蟠身邊,「你男朋友?」寒暄省略,直接切人她上來打招呼的主題。
不但丑,聲音刺耳,還八卦!薛蟠在肚子裡哼道。
「哎呀,開玩笑啦!怎麼可能?像你這種姿色的女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居然綁上這麼好的男人,我配他還差不多,怎麼樣,我對他很感興趣,介紹給我認識好不好?看在我們同學二年的分上,我當年可是很照顧你的,你可不要……」
「他是我的男朋友。」細若蚊蚋的聲音溢出。
一片聒噪聲中,薛蟠卻聽見了。不知為何,他本來已經瀕臨爆發、隨時都有可能失控吼人讓那個女人滾蛋的怒氣突然消失,笑容爬上了嘴角。
「你說什麼?」紀青青愕了片刻,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是我的男朋友。」還是那個細若蚊蚋的聲音,垂著腦袋,在薛蟠似笑非笑的視線下紅了雙頰雙耳。
紀青青沉默了一分鐘,目光在余渺渺和薛蟠之間來來回回。經過一番兩番三番……評價之後,她還是選擇不相信。
怎麼可能?這麼平凡的女人,呃,多年未見,她似乎漂亮了許多,雖然她很不想承認這點,性格又那麼懦弱,而身邊這個男人,怎麼看怎麼就是腦袋上打著金光閃閃「金龜婿」三個字的表率,相貌、氣質、自然流露的有錢人的風度,還有一股令女人心碎的霸氣,一切都說明了他絕對不可能會和這個卑微的小女人有什麼交集……如果連余渺渺這種角色都能夠釣上這等上好貨品,那麼她這麼多年的努力奮鬥卻沒有任何成果的事實豈不變得可笑?
所以她選擇不相信。人在極端妒忌的時候,選擇不相信事實會令自己的心裡好受點。
「算了吧,渺渺,你不想把他介紹給我也不必撒這種謊。」紀青青冷哼。
余渺渺這個時候全身都處於小宇宙燃燒的境界中,不是要爆發,而是她的身體要爆炸了。手在抖,腳在抖,牙齒在抖,嘴唇在抖,胃在抖……她全身上下裡裡外外沒有一個細胞是不在發抖的。因為她太緊張了,這輩子沒有這麼緊張過。
紀青青在說些什麼,她都沒有聽進去,腦袋裡嗡嗡嗡的,耳畔都是血液在奔流的滋滋聲,全部感覺都放在對面那個男人的身上,敏銳到一個呼吸都會令她的皮膚刺痛的程度。她居然將那句話說出曰了。天啊!她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大了,心底裡偷偷地想還不夠,居然還敢說出來!人家都還沒有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呢,她居然就……
目光悄悄地從睫毛下偷窺他,卻被他接個正著。轟——她的臉變成了火焰山,而他,卻笑得咧開了嘴巴,咧得好大好大,收也收不攏來。
紀青青恨恨地瞪著余渺渺,看她不為所動的樣子真是令人牙癢癢。這個她從初一欺負到初三的沒用女人居然敢如此漠視她!浪費了她方才一桶桶惡毒的言辭。從前的她,早就掉眼淚了。哼,多年未見,她倒是長進了不少。
看薛蟠居然笑了,笑得還挺開心,紀青青自動將那笑容理解為嘲笑。看到了吧!恬不知恥的女人,活該被人家笑。
心裡想著,紀青青索性將余渺渺拋到一邊,直接和薛蟠搭訕。一句「你好」剛剛講完,身後響起一個好聽得不得了的聲音。
「渺渺,好巧。」
紀青青火速回頭,眼前一片金光。哇靠!她今天命犯桃花,怎麼身邊儘是頂級美男出現?
第二個美男和第一個相比絲毫不遜色,長長的頭髮垂到腰間,溫柔的笑臉,斯文得令人如浴春風。美男子的眼中只有那個臉紅得像番茄的女人,居然連看都不看努力地搔首弄姿的她一眼,令紀青青心頭酸水咕嚕嚕直冒。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些男人都瞎了眼不成?
薛蟠的臉色微變。余渺渺立刻覺察到,未及細想,手已經覆上了他的手背,用略微惶恐和哀求的眼眸瞅著他。
放開啊!玷污美男啊!紀青青在心底尖叫,眼珠鼓得如同金魚。
奇跡般的,在乍見馬丁時爆躥出來的怒焰居然在那雙微涼的小手覆蓋下熄滅,而且他的嘴角居然還忍不住再度咧開,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此刻可能笑得像個白癡。
「大哥,你笑得跟白癡沒兩樣。」第三個聲音替他解釋了他此刻的表情。
紀青青的眼珠再度彈出。出、出現了,第三個!天啊,過往二十多年,她的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超過六十分的男人,居然在今天一天裡同時降臨三個百分百男人,啦啦啦,我的春天終於來了,我的桃花運啊,紅鸞星啊……
「你們來做什麼?」薛蟠的臉色臭得可以。
「吃飯啊!」薛濤舉起雙手,笑得無辜又迷人,紀青青的口水掉了下來,「真的只是巧合,人格發誓。」
「你還有人格!」薛蟠冷哼。
「渺渺——」薛濤悲痛地哭倒在余渺渺肩膀上,「你看大哥啦——」柔媚的尾音哀哀怨怨,聽得薛蟠的拳頭忍不住捏了起來,余渺渺慌忙加上另一隻手捧住那拳頭,薛蟠瞅瞅她,慢慢地鬆開眉心,我忍。看到她有點點慌、點點哀求的眼眸,他的怒火就莫名地熄了。她似乎很害怕看見他發火,即使這怒火不是針對她而去。
喲喲喲,在忍呢!天要下紅雨了!薛濤笑瞇瞇地將兩人間的小動作盡納在眼底,一張臉笑得賊兮兮,連馬丁都忍不住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好了,不要鬧了,老闆,人家在約會,給人家點生存空間吧!
我不要,人家要看熱鬧嘛!馬丁啼笑皆非,朝渺渺和薛蟠點點頭,拖住薛濤的後領便朝外走。薛濤拚命掙扎,在他手裡扭動得像條八爪魚。嗚鳴,嗚嗚,不要啦,人家要留下來啦!
你閉嘴啦!馬丁賞他個爆栗,方才鎮壓住他的不滿,成功地將他塞迸車子,絕塵而去。
余渺渺和薛蟠同時鬆了口氣。哦,不對,還有一個障礙人物要清除。
目光一掉,紀青青的臉立刻湧起激動的血紅。哦——他終於正眼看她了!讓她在這一秒鐘就去死,她也無怨無悔。
「滾!」無情的聲音將滿天飛舞的粉紅色泡泡打得嗶嗶剝剝,紀青青的笑臉僵成了水泥。忽然發現,眼前的男人有雙可以將人電得焦黑的可怕的高壓電眼睛,而此刻,那雙眼裡正盛滿了不耐跟鄙夷,將她的芳心無情碾碎。
她忽然感到很害怕,轉頭向余渺渺求救, 「渺渺……」
「他、他很凶的,如果……如果你再、再不走,他可能會、會把你丟出去……」余渺渺的聲音還是細若蚊蚋,腦袋垂著。
紀青青的腦袋再轉向薛蟠。「啊!」對上一雙十倍寒霜的陰沉眼眸,她立刻落荒而逃,彷彿後頭有整個地府的惡鬼在追。
余渺渺緩緩抬頭,臉上有笑,而且是已經笑了有段時間了的笑,笑得嘴巴咧得攏不回來,眼角還閃著淚花,因為不能發出聲音來,她忍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身體劇烈顫抖。薛蟠也在笑,一掃方纔的陰森臉色,眼眸炯炯地投注在她眼底。兩人的手在桌上交握,笑得桌上的杯子盤子叉子刀子叮叮噹噹地響,彷彿兩個剛剛搞了惡作劇的小孩子一般。「你被薛濤帶壞了。」他的歎息飄過來了,「居然會捉弄人了。」
「我只是狐假虎威罷了,沒有你在,我根本不敢。〞她微斂了笑,羞羞地坦白,
「你很討厭她?」他的眼眸發亮。
「嗯。」她點頭,「以前,她總是欺負我。」
「那麼,」拖長的尾音帶著說不出的性感,令她忍不住抬頭去看那雙亮晶晶的眼眸,第一次,她從他的臉上看見那咱孩子氣的表情,有些惡作劇,「我幫了你,你有什麼表示?」
她的心忍不住跳得失控,紅潮排山倒海而來,淹沒了她。然後她發覺她的手還握在他的手裡,慌忙回縮,但是他不許,霸道地緊緊握住,眼眸也是霸道地緊緊鎖住她。
「嗯?」他追問。
「你、你要什麼?」她問這話出口,已經令她臉紅得羞愧欲死了。
「嗯……我想……」他停頓啊停頓,頓得她的心提高了又墜下,扭成了一團,「聽你對我告白。」
「啊?」
他笑得壞壞,眼底卻有期待,藏得不深,足夠令她看清楚。「啊什麼啊?你從來沒有跟我告白過,不是嗎?」狠狠地瞪到她鼻尖上,「不許抽氣,說!」霸道的本色又暴露了出來。
「可是,為、為什麼……•」
「我讓你告白,沒讓你提問。」
其實他自己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喜歡上眼前這個女人?他曾經愛過一個女人,那女人又美麗又厲害又冷酷又蠻不講理又極端地以自我為中心,而且,還絲毫不將他放在眼底,包括他的容貌、他的家世、他的成就、他的名望,並且,從來都不掩飾她對他絲毫沒有感情這一事實,余渺渺與她簡直是兩個極端,但是卻如此輕易地取代了那女子在他,占中的地位。
她好膽小,但是他好像就是喜歡她這種膽小;她好容易臉紅,但是他好像就是喜歡她這種臉紅;她好沒用,但是他好像就是喜歡她這種沒用;她長得不夠美麗,和他以往所接觸過的女人簡直沒得比,但是他好像就是喜歡她這種清清秀秀根本和引人注目無緣的長相;她煮的東西很好吃,所以他每天都想念;她的房間雖然小,沙發雖然便宜,但是他卻喜歡賴在上面不肯下來;她的年紀比他小,但是他卻喜歡在她面前耍賴皮,甚至帶有撒嬌的意味,看她沒轍,又沒膽對他怎樣,他就好得意。
如果真的要理智地清楚地去分析,他好像還真的沒有理曲可以喜歡上這個女子,但是,不去分析的話,他的感覺又清晰地告訴他,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這麼繁繁瑣瑣的,沒有任何的刻意,怎麼就這麼點點滴滴地滲透了進來。
以前,那個女子曾經很蠻橫地對他說:喜歡,就喜歡了,需要理由嗎?當時令他十分惱火,但是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喜歡,就喜歡了,真的不需要理由。因為不需要理由,所以他便漠視理由,遵從感覺。
所以,愛情是感性的,非關理性。如果真的要套用公式才合理的話,天底下就沒有愛情了。愛情本就不是合理的東西。「我告訴你哦,我可不是每天都給機會讓女人告白如果你再不說的話……」他威脅地露出白白的牙齒。
「我、我、我喜歡你啦!」她告白得又羞又惱,看在薛蟠的眼底,卻是惹人犯罪的無限風情,引得他食指大動,忍不住拂上那粉粉面頰上飄垂的柔軟髮絲,如此溫柔與憐惜。她一震,抬眼望去,望到兩泓深情的桃花潭水。
「有我在,你可以一輩子都在我的身邊狐假虎威,知道嗎?」他低喃,看著她傻得呆掉的表情,忍不住溫柔地笑了。
溫柔耶!薛蟠耶!天,真的要下紅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