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中借宿,未見主人。原本打算住宿一夜後趁女兒燒熱退下後離開,但未料第二天一大早,昨天領進的老僕便來說主人相請。
住宿一晚,本該前去道謝。但瀟湘已經回府,他一走,女兒少了個照應,所以意有逡巡。
「大爺只管放心吧,主人就在對面房中相候,相距不遠,照料得到。」老僕看出他的遲疑,躬身說道。
院落不大,呈回字型,老僕一指對面房,竟遙遙能瞧到房中裝飾,他點點頭,瞧了女兒因睡眠寧靜的臉,跟著老僕走了出來。
殷晝渭曾猜想院子主人會是一對老年夫婦,但其實不然,茶剛奉上,一陣香風撲至,環珮叮噹中,一艷裝女子出來。
殷晝渭終於發現這所院子為何透露詭異了!如此一間間陋屋,裡面住著的卻渾不似一般山林人家,倒像個富貴戶落,奇異地不搭配。他心下警惕。
「小屋簡陋無聞,今天卻能來這麼一位氣宇軒昂的俊傑之士,真是蓬蓽生輝呀!」盛裝女子帶笑走近,欠身夾衽作禮,一雙媚眼卻直勾勾地望住殷晝渭。
殷晝渭聲色不動。
「敢問小姐——」
「奴家是這裡的主人。」女子自負美貌,但見他只望了自己一眼,殊無情意,心下不由產生不快。
「在下乃遠道前來京城探親的人,父女倆路經此山遇盜,小女受了點輕傷,昨晚已在貴方借宿一晚,在此多謝小姐。」
「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客氣。」
「天也放亮,打擾了一晚,也應該向主人告辭。」殷晝渭說時站了起來。
女子臉上的神色微變了變。
「呵呵——很不巧地京城昨日個丟失了一位新娘子,現在正滿城風雨呢!」
「多謝勸知,告辭。」轉身欲走。
女子幾欲咬碎一口銀牙。
「殷晝渭!你走出這個門檻,不出半個時辰,你拒旨拒婚劫走女兒的事便會傳遍整個京城!」
殷晝渭霍地轉過身:「你是誰?」
女子悠然地把玩案上陶俑,這才產生控制全局的快感。
「你問的是我的姓名還是身份呢?」
「都問。」
「我叫小柰,這間院子的主子。」她忽地旋身自座上立起,翩然湊近了他,媚笑道:「你瞧奴家姿色如何?美嗎?」
殷晝渭冷睨一眼。「美。但美麗的女人最會撒慌。」
冷冷地抽身退開兩步,與她隔開了距離。
女方的臉色幾乎掛不住,發怒一拂袖道:「你認為我說謊?」
「不錯。」
「奴家怎不覺得?」分明是決定一賴到底。
「你的目的?」
「如果你能猜出我的身份,我告訴你。」她發誓要讓他匍匍在她的腳下求她。
「你極有可能是一個人。」
「誰?」女子一挑眉眼。
「燕柰,你是前大燕朝逃出的公主燕柰。」
女子的臉倏然變色。「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是便對了。」殷晝渭一聲冷笑,轉身毫不留情慾走。
「站住!你難道不怕我洩露你的秘密?」
「別忘了你自己一介亡國後人,我的事情洩露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你——」燕柰氣得全身亂顫,突然覺得眼前的男子無情得可怕。
「給我站住!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目的?」
快踏出門口的身子倏地轉過身。「那就請挑主要的說。」
燕柰整整衣襟,深透了口氣。「你應知道,朝廷的御林軍很快便要搜上山來。」
「那又如何?」
「劫花轎的主犯雖然伏案,但新娘子卻失蹤了,朝廷懷疑令嬡是為終南山匪盜所擄去,御林軍現已包圍整座山,但匪徒神出鬼沒,御林軍也耐何不得。現已有告示貼出,說道若有人救出令嬡,賞賜五萬兩黃金哩!」
「你想幹什麼?」他冷睥她。
燕柰壓下氣惱。「如果我說我想幫你一個忙呢?要知你劫走女兒,也使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如何將令嬡名正言順地送人殷府成了一個問題。」
他踱過兩步。「你的最終目的呢?」
「我要進殷府。」
「為什麼?」
「如果說本宮堂堂的大燕公主,不甘於這種簡陋的山林生活,想嘗嘗富貴榮華的滋味,你信嗎?」
「不信。」殷晝渭不再作停留,旋過了身,「多謝你的好意,但在下不會領你這個情。」
本以為這一回總算佔了上風,但突來的變卦令她氣急敗壞——似乎她一遇見這殷晝渭,她的聰穎美貌一下子消失無蹤,只有被牽著鼻子的分。
「可惡!」她低咒一聲,驀地提高聲音大叫:「攔住他!」
惱羞成怒的聲音一喊完,院子四角驀地跳出大群黑衣漢子,殷晝渭此時正走於院子中央,頓時給團團圍住。
燕柰自房中奔出,扶住門框,臉上有扳回一成的得意。
「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個二十八星宿從五行中略加變化,便是特為你準備的———我看呀,這個情,你是領定了。」
* * *
燕柰所佈的二十八星陣果然厲害,殷晝渭一時竟難從其繁複的陣法變化中瞧出一點端倪。
「哈哈!且別說這陣法佈陣的二十八名黑衣人全是一流高手,單是這陣法可是前朝同師精心研製,比之五行生剋的變化不知複雜多少。讓我想想吧,這個陣法曾經圍困過武林第一拳手張炮,最後這個張炮力戰了兩天兩夜仍不能破陣,力竭而死,而你,一時是走不了的啦——」
燕柰滿臉得意地瞧著殷晝渭兜在陣中不得破解而縛手縛腳的樣子,得意大笑。
打鬥聲震天,殷晝渭在陣中全力破陣,左竄右竄想尋找陣法空門,但這二十八星宿陣煞是古怪,他一動,更牽動陣法變化,情況更是險象環生。若不是仗著武功與機警,周圍十數柄劍好幾次從衣衫邊上擦過。他心下雖顧念女兒,但手中卻愈鬥愈是沉著。
打鬥聲聲,一女子自房中走出,凝目觀察打鬥。
「你便是殷涇娘?」原本觀看熱鬧的燕柰一看到她,走過來問。
涇娘關切地盯著場中,無暇顧及其他,只輕點了卜頭。
燕柰這一走過是存心想一窺這殷涇娘的真面目,但見她背臉以一頭如雲秀髮面對自己,好不耐煩,轉到前面一瞧,不由呆住了。
天下竟有這般絕色的女子?
不知該如何形容,但腦中一剎就是閃過這麼一種驚歎,只驚疑眼前站立的究竟是人是仙。
她自小便自負美貌,她的明艷照人向來只有讓眾女子黯然失色的分,更自恃有著比平常千金難以比擬的膽識聰明,頗有傲視群芳之感,但今天一見這殷涇娘,竟不由自主地感覺氣靡,自慚形穢。
「他便是你爹?」語氣不自主泛生妒意。
「那自然是。」
「知道我找你爹為什麼嗎?」燕柰悠哉地瞧著涇娘一臉憂急。
「不知道。」涇娘頭也不回。
「我想幫他一個忙。」
涇娘回眸一笑,「而他卻拒絕了。」
燕柰忽然被噎住了。滿以為面對的會是一個空有其表的的花瓶千金,沒想到涇娘卻一下堵住她的口!
「如果你求我,我會考慮吩咐隨從放他一馬。」
「你的目的不就是要纏他嗎?這個從五行生剋演化而來的二十八星宿陣沒有殺人的險數,純粹只是纏住人。」
燕柰失聲大叫:「你看得懂了?!」怎麼可能?二十八星宿陣她亦聽人介紹過,誠如涇娘所講,但——連她都看不懂的東西,為什麼這殷涇娘幾下便瞧出了大概?
涇娘淡淡一笑,再看幾眼已是胸有成竹的神情。
「爹,斜踏巽位——記住,五行是陣,二十八星宿陣雖然奧妙,但陣仍是陣,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制先機。」
殷晝渭在陣中數次不開,打鬥中猛聽涇娘這一番話,尋了個空隙看向巽位,一時心中大喜。原來這巽位正是劍陣的主位,亦是劍陣的洞門所在,他幾下搶攻佔住了巽位,果然這個方向一站,陣法的洞門頓時大開,二十八名黑衣人的長劍均攻他不到,又不能互相聯防,反而暴露在他的攻勢之下,眾位黑衣人大驚,齊齊發動攻勢,殷晝渭大喝一聲,頓時劍陣已亂。
燕柰難以置信這個精妙,莫測的劍陣便被涇娘的幾句話所破,大吃一驚之後,驀地又嘬唇作哨一聲,四周頓時又出現七名灰衣人,冷笑道:「二十八星宿陣奈何你不得,還有太極兩儀劍陣呢!」說罷,就在涇娘失神的一瞬間,伸手點住了她的麻穴。
殷晝渭大驚,知道自己一破這二十八星宿陣,那太極兩儀陣便即攻上,只能眼睜睜地見她擄走女兒,不由得心下發急。
「住手!我的女兒身上有傷!燕柰,她若有什麼閃失,我教你後悔來過這世上一遭!」
燕柰微笑著朝半空放了一個流星彈,一輛馬車奔了過來,燕柰抱起涇娘,閃身鑽人車裡。「放心吧!那麼,如果你來得及的話,我們刑部大堂見了!」
* * *
驛車快速朝山下奔去,但在臨近山腳之際,竟然遇盜了!
掌馬頭的車伕見對方人多勢眾,不由皺了皺眉,回首對簾內燕柰說:「公主,他們人多,槓上的話我方雖不致落敗,但可能顧不上那殷小姐,屬下看不如找個地方將她安頓。」
燕柰點頭,凝眉看向車外,形勢確如侍從所說,抬首見東邊池澗中泊有一舟,主意打定,當即拿出黑巾蒙臉。
那匪首正待猖狂放活,但驀地馬車頂門跳出一人,尚處呆愣間,那人已抱了具白色的身子凌空掠起,落下之時踩過一個個山匪的頭顱,又掠高丈餘,頓時已出包圍。
「追!」醒悟的山匪大喊,但追不到兩步,馬頭車伕已提兩雙槍跟了上來,—出招猛施殺手。
慘叫聲中,燕柰的身子又出現,一條長鞭揮出,一山賊腦袋已歪向一旁。
山匪見勢頭不對,斗至最後的幾個轉身欲逃,但給燕柰與侍從一出手,頓時畢命。
「走吧。」燕柰嗜血一笑,回身一縱,在轉眼中已抱回涇娘,兩人重又進人馬車,揚長而去。
燕柰不知道,在他們走後不久,一隊人馬從山上縱馬下來,呆呆地瞧著空空如也的小舟。
「難道是眼花?在山亭之上明明瞧見舟中有人。」
為首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訥訥自語。
「皇上。」一個聲音極細的乾癟男子哈腰傾近,「奴才瞧您不是眼花了,而是遇到仙子了——一個姿容絕色,不染人間的芙蓉仙子。」他指池澗之上滿生的荷。
「仙子?」男子一怔,隨著哈哈大笑,叫道:「朕真是遇仙了,而且是個芙蓉仙子!」忍不住又向空舟注視一眼,悵然若失的神情溢於言表。
好美的女子,一個任誰都會心動的女子……
* * *
故樓重遊,卻沒太多的喜悅。
從窗中眺出,湖仍是湖,月亭依舊,只是柳條兒抽得更修長了些,白色的柳絮隨風兜著圈兒。
唉,這一個春,也要過去了——
「小姐,這一碗冰糖燕窩,是廚娘特為你準備的,趁熱吃吧。」
「放著吧。」
「小姐可別又不吃了!廚娘說了,小姐這番歷劫歸來,應該好好補補身子。」啾兒走近倚在窗口發呆的涇娘。
「小姐在想老爺嗎?」啾兒猜測。
涇娘回首瞧著啾兒擔憂的神色,不作否認。
「小姐恕奴婢斗膽——您和老爺的年齡輩分,有可能嗎?」啾兒小心冀冀。
「不知道。」涇娘搖頭,眼中有股失落。經歷這許多之後,原本以為與爹的關係會有所長進,沒料到府中一見,初初的盼切過後,竟又回復那以前。
啾兒在旁邊抱怨,「奴婢還真搞不懂老爺呢!府裡多了兩個妖姬便罷了,現在又多了個艷姬出來,整天盛行於府內頤指氣使,跟出跟入纏住老爺好不要臉!」
涇娘將頭別至他處。「府裡原本冷清——這樣也好。」燕柰千方百計,無非就是想以救命恩人之姿留於殷府,當日爹在刑部大堂答應讓燕柰入府,實是迫於無奈。
「小姐!」啾兒擔憂地看著她,帶絲囁嚅,「馮府聽說小姐找回來了,要小姐……到馮府為那馮仲康守活寡……」
「哦?」涇娘一挑眉,但神色不動。
「小姐難道不擔心?」啾兒可急得發慌了。
「這個你無須多慮。」既然爹膽敢冒著抗旨的危險將她救出,就不會再將她送入馮府了。
「但願如此了。」啾兒忽然教一股傷感攫住,怔怔說。
但世事如潮逐浪,焉能全從人意?怕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 * *
「我要你用盡一切方法纏住燕柰,別讓她出現在我或是涇娘面前。」他聲色冷然地吩咐,壓根兒不理段篤峒聞言那像吃了三十斤巴豆般的苦臉。
嚴三復在一旁一臉的若有所思。
「師爺,你有話說吧?」
「爺,我是擔心馮府,馮太師已經三番兩次派人索要小姐,但教爺一一回絕,如果馮太師又告到狗皇帝那兒,此事是不是又鬧大了?」
殷晝渭冷笑一聲,馮雍中為了短命的兒子,算是又卯上他了。涇娘還未過門,但他卻因兒子癡愛涇娘,以皇帝一紙婚賜為由,硬要涇娘過門為他短命兒守活寡,他豈會答應?
「馮雍中不是沒告過,但不知怎地,最近馮妃在宮中似乎失寵,那父女倆嚇得也不敢如何輕舉妄動。」
嚴三復一怔,「有這種事?難道宮中又出現了新貴人?」
殷晝渭搖頭,「這倒沒聽說,只是狗皇帝身邊的公公說皇上似乎是在便服出遊時遇到什麼仙女了,回宮之後一直念念不忘。」
嚴三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但轉念一想,不由笑開了。
「如此再好沒有,馮妃失寵,馮雍中必漸漸失勢,這對我們可是大大的好事哪!」
殷晝渭點頭,嚴三復道:「卑職還有一件事擔憂不已。」
「你說。」
「起事將近,這殷府終非安全之地,但屬下擔心小姐在此徒惹事非,不如將她送出去。」
殷晝渭眉一挑,「這是你的意思?」
「是。」嚴三復瞧他不霽的臉,心中忐忑。
「此事以後休再提起。」他不會讓女兒脫離他的保護網之內。
「但……」
「我想還有更多其他的事要我們費神。」他淡淡地說,眼中一閃而過的卻是警告。
正說間,外面僕人求見,說是馮太師帶一干人到府裡要人,殷晝渭眉一皺。
「帶路吧。」殷晝渭深沉的眼一轉,衣袖一拂,隨僕人走出。
嚴三復正待也離去,忽然人影一閃,不由令他大吃一驚。
「公主!」
「可惡!」一身綺羅的燕柰一進來便低咒一聲,「這殷晝渭也忒可惡,我堂堂的大燕公主,居然讓我窩在最偏僻的陋房裡,而且旁邊便是兩個不三不四的女人!現在又派了個臭男人來監視我!」燕柰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嚴三復警惕地朝外巡視,然後將大門關緊。
「公主——」
「放心吧,沒人,那姓段的小子教本宮略施小計甩了。」不自禁又暗自得意——天知道那段篤峒現在可能還蹲在茅廁十步遠的地方等待她公主尊駕出恭哩!
「公主找老臣有事?」
「我想知道吩咐你的那事辦得怎樣了。」
「殷晝渭他不答應。」
燕柰眼中有寒光一閃,「這殷涇娘可是制住殷晝渭的惟一一顆棋子……」
嚴三復微吃一驚,搖頭道:「公主不可亂來!目前這種情況,咱們不應輕易招惹殷晝渭。」
燕柰「哦」了一聲,低頭思索了一下。
「我皇弟那邊呢?」
「回公主,老臣已著手安排太子入府了。」
「很好。」燕柰點頭,嚴三復瞧著她若有所思的臉。
「老臣斗膽,公主下一步——」
燕柰旋身欲走,深沉地道:「殷晝渭不答應,難道我們不能說服殷涇娘嗎?」
* * *
時近夤夜,萬物俱簌。
黑暗中有條人影在移動,輕輕躥上湖上小閣。
閣中燈影昏暗,不意外的是床上躺了一人,身子未動顯然是睡去,但人影剛移近兩步,立時便傳來一聲平靜溫雅的問聲:「誰呀?」
燕柰本想感受感受殷涇娘臉上大驚失色的那種樂趣,沒想到反而被這個從容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沒睡去?」燕柰一呆過後,扯下蒙巾,「我是燕柰。」
涇娘起身,隨手披了件單衣,招呼燕柰坐下。
「你知道我會來?」
涇娘搖頭,「不,我不知道,只是我有失眠的習慣。」
「但你一點兒也不驚訝。」這分鎮定從容是打哪來?
「也許你同我一樣,也睡不著呢!」她淡笑,指著桌上瓷皿,「沒有水,也就不招待了。」
「沒關係——我不是睡不著。」她說,伸手想挑亮油燈,一隻手卻阻止了她。
「公主避過段篤峒與瀟湘的耳目,想挑亮燈引起他們的注意麼?」
燕柰一怔,手放下了,嘴角不自覺地扯了扯。
「多謝你的提醒。不過,你為什麼要提醒我?」
「涇娘此次能順利回府,全是公主功勞,雖然公主是頗為強勢了些,但我想,這個人情還是算的。 」
這倒省去了她不少唇舌!燕柰漾開笑顏。
「多謝小姐的善解人意。但我想,這份情還不算報了吧?」
「不算。」涇娘溫顏一笑,掉頭瞧向外邊聊勝於無的月牙兒,「公主有什麼要用得到涇娘的,儘管提罷。」
「小姐知道我有事相找?」她存心要同她猜謎。
「嚴三復曾向我爹進言讓我離府。」
神色微微一變,「這同我有何關係?」
涇娘瞟了她一眼,施然並不作答,讓燕柰忽打了個寒噤,「你知道什麼了?」
不可能的!殷涇娘只不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千金小姐,雖然聰明了些,但究竟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只詠風花雪月的閨中女子罷了,決不可能對萬事瞭如指掌,疇思在握的!
「公主恕涇娘不願自掘墳墓。」
「那——你可知你爹知道多少?」燕柰小心試探。
「那是我爹的事,涇娘未知。」
燕柰的氣全消了。
「夤夜來訪,確如小姐所料。」
「我爹已經拒絕,公主要涇娘做什麼呢?」
「實不相瞞,我大燕復國大舉全看令尊一炮如何,但令尊的大半心思掛在小姐身上,最近也發生了許多事——殷府現在乃是多事之秋,我們提議暫送走小姐,亦是為令尊消卻這個顧慮。」
「公主是怕涇娘妨礙舉事大計?」涇娘立於窗邊,扶住水簾凝眸問。
「也可以這麼說。」卻不提她的別有目的。
「好吧,公主有話只管吩咐。」
「你會答應?」
「算是回報公主一個人情。」
「好,痛快!」
夜色稠濃中,依稀兩條人影交談甚久,然後,樓閣上倏有人影重又躥下,幾個身形飛掠之間已遁入府苑,隨即靜謐便如先前……
* * *
第二天一大早,當殷晝渭接到女兒出走的留書並立刻飛馬追趕時,事情已脫離他所能掌握。
勒馬頓住,眼前的情景正好印證了他心裡早先泛起的那股不詳的感覺。
便在山林的交叉路口,一輛橫倒的馬車狼藉於地,幾個流血昏迷的人橫臥在地上,他發狂般搜至馬車之內,但毀損大半的車空無一人。
「涇娘!」他的目光鎖住了地上的瀟湘,運氣疏通她的氣血,「發生了什麼事?小姐呢?」
「屬下無能……小姐,小姐教人……劫走了。」
「誰?誰又有這麼高強的武功將你打傷?!」
「不知……他們人多、武功……又高,屬下未能保住小姐!」瀟湘瞠張的眼再難抽剝出什麼。
殷晝渭放下瀟湘,轉身在場中細細觀察,當他拔出一柄刺於僕從身上的長劍,眼光一掠到上面某點,驀地呆住了。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