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放心吧!你身上還有什麼我沒看過的地方?先去泡個熱水澡吧。」
辛歆羞紅了臉,卻覺得很安心。發生了這麼多事,如果她一個人一定不敢睡覺吧?還好他體貼的堅持送她回家。
他為她放好了熱水,她舒舒服服的躺入浴缸。如果唯竣沒有發現她們,她很可能現在還受困在電梯裡面。
將近一個小時的受困時間,只有她和梁以柔在一起。
梁以柔,不像她想像中的那麼壞,相反的,即使她自己也身陷恐慌中,卻盡力的安撫她的情緒。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溫柔,才使唯竣選擇她吧?
辛歆一想到她對自己的安慰,握緊的雙手還有些微緊張的汗水。唯竣娶了梁以柔,是不是比較幸福些?至少梁以柔不像她。總是需要別人的照顧……
她在想些什麼?她愛的人的老婆,她怎麼可以接受她的好?
但是當她們步出電梯的時候,抱著自己的是梁膺白,在他的懷裡,她一樣得到安全與滿足,甚至更有甚者,她還記得他擔心的眼神,幽黑的瞳孑L變得又黯又深。
他就這樣緊緊的擁抱著她,好似怕她會突然不見了一樣,就像被極為珍視的寶貝,她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知道她被困的時候,梁膺白的心中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是像她一樣驚惶失措,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梁膺白他……
不是的!這只是因為發生意外,而讓她變得比較脆弱罷了,她還是需要唯竣,即使梁膺白對她再好,她也不能忘記唯竣。
「辛歆,你不會是在裡面睡著了吧?」
敲門聲打斷辛歆的思緒。他是不是變得很緊張她?
「沒事,我馬上就好了。」
她起身擦拭,穿上浴袍將曲線緊緊裹住,腰間的繫帶還纏繞了兩圈。她不是防他,只是不習慣和別人共處一室,尤其是像梁膺白這種危險的男人。
「現在想不想睡?還是你想先聊一聊?」她走出浴室,梁膺白立刻問。
「我的頭好痛。」她緊張得頭痛。
「先把頭髮吹乾,來,我幫你。」
他將她包著頭髮的浴巾拿下,打開吹風機幫她將如雲的髮絲烘乾.他輕柔的撥弄,帶著俏皮的挑逗,他手指的撫觸彷彿有著魔力般,驅趕她的疼痛,慰藉她的恐懼。沒有酒精,卻使她有沉醉的感覺。
「還痛不痛?」
「什麼?」
「我在問,你的頭還痛不痛?」
好似看穿她靈魂深處的陶醉,梁膺白促狹的望了她一眼。
「不會……那麼痛了。」她小小聲的回答。
「要不要先到床上躺好,還是要我念一段床頭故事你才肯睡?」
她又不是小孩子!辛歆進了房間,準備關上房門。
「等一下,為什麼要關上門?」
「我總該換睡衣吧?」
「你還有力氣嗎?要不要我幫你換?」
「不用麻煩了!」
辛歆很快的關上房門,即使隔著一道門,她都能感覺到門後灼熱的眼光。她邊換衣服邊回頭看著門,彷彿他隨時會進來一樣。 他並沒有做什麼,可是和他相處總免不了讓她有「危險」的感覺,他會知道她正在想些什麼,他會知道她想怎麼做,那種無所遁形的憂慮,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他和唯竣完全不同,唯竣不會讓她有這種感覺,唯竣不需要她的揣測。 「好了。」辛歆打開房門。 「這就是你的睡衣?」
他看著由頸部包到足踝的連身裙,上面是小碎花的保守睡衣,什麼想像力都沒有。 「我習慣穿這種。」 她又不好意思了起來,每一次被他注視,她總是會變得很羞怯。
「好吧!該上床睡覺了,還是你想喝點酒幫助入眠?」
酒?說什麼她也不能再喝,更何況還有他在。
「不用了,我已經很想睡了,你不是要離開了?」
「我說過,等你睡著了我才走。」
睡著?「可是你在這裡,我可能會睡不著。」
「還是要我抱著你睡?這樣你就不必抱著小狗熊了?」
辛歆詫異的看著他。他怎麼知道她都抱著小狗熊入睡?他為什麼什麼事情都知道?
「不必了,我睡著了以後你就會離開?」
「你這是擔心我不肯離開,還是擔心我太快離開?快點休息吧!時間已經不早了。」
她也不知是哪個答案。辛歆乖乖的爬上床,將棉被直蓋到頸部。
「晚安,我的公主。」梁膺白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
經過一夜安穩的休息後,第二天一早,辛歆特別有精神。 昨晚她不知在什麼時候睡著的,也沒有注意梁膺白離開的時間,她好久沒有在徹底的放鬆後,愉悅的醒來,尤其是在經過電梯驚魂記之後,經過這些事,有許多想法漸漸明朗,雖然並沒有具體成形的結論,但她總覺得自己像新的人一樣。增加了朝氣與活力。
上班時間,她一反常態親切的和每一個人打招呼。
「早安,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以前她並非不親切,但是她很少主動示好,就像花園裡鮮嫩的鬱金香,靜靜的綻放人們無法忽視的美,卻不像玫瑰那樣招搖著艷麗。
昨夜她經歷了漫長的六十分鐘,那讓她回想到許多想做卻沒做的事,或者她更應該珍惜目前所擁有的快樂。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現在見到的,不一定能留待下一次。 所以,她要盡可能保持樂觀的態度。
「怎麼了,辛歆,你今天的心情特別好?」 有些較敏感的同事發現她的轉變。 辛歆甜美燦爛的笑了,「以後我都要努力保持像今天的心情!」
「是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
「也沒什麼,我只是忽然覺得許多事要懂得把握它的好。」
如果說出她昨夜被困在電梯裡的事,同事們一定會覺得很不可思議,她居然還能如此開心活潑,而不是驚魂甫定的模樣。 一夜之間,她覺得自己成熟了許多。 文案工作,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是為了交代,逼著自己完成詞藻華麗的工作;她重新發現當初選擇這職業的熱情,文思泉湧,使她的效率又快又好,在這樣的情況下,時間也會過得很快。
「辛歆,難得看你自動加班,還沒忙完嗎?」李威訝異的望著她。
「已經完成了,只是剛好有一些靈感順手寫下。」
「好認真。待會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飲料?」
李威對她的好感是眾所周知,以前她一定會拒絕。只因為自己並不善交際,但現在不同了。
「如果不會待得太晚的話,我想應該可以。」
「太好了!」她的回答讓他喜出望外。
約幾十分鐘後,辛歆完成手邊的工作,和李威來到公司電梯門口,這時尚雲也剛好由公司走出要搭電梯。
「尚雲,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飲料?」
尚雲遲疑的看著提出建議的辛歆,像是覺得她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就我和你?你有事要對我說嗎?」
「還有李威。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隨意聊聊天。要去嗎?」
「謝了,我沒有那麼不識相。」
「不是你想的那樣……」
辛歆想解釋,卻又覺得很多餘。有什麼關係呢?別人怎麼想是她無法控制的,她以前就是太在意別人的想法了,才會活得不快樂。
電梯來了之後,三人相偕下樓,一走出辦公大樓。梁膺白已經在樓下等著她,而辛歆並不知道他會來接她。
「我來送你回家,今天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可是我已經答應……」
看見他,讓辛歆原本鎮定的心又慌亂了起來。
「要不我們一起去坐一坐吧?李威和辛歆約好兩人一起去的,她邀我的時候,因為我不想當他們的電燈泡才拒絕。現在你來了,我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尚雲逮到機會馬上暗示李威和辛歆之間的曖昧,但是梁膺白根本不理會她。
「辛歆,你和同事約好了嗎?」
「辛歆,他是你朋友嗎?你好,我是李威,是辛歆的直屬上司。」
「梁膺白,辛歆的男朋友。」 兩人在握手的同時,交換銳利的眼神戰爭,打量著彼此地位的優劣,而因梁膺白直接的挑明立場,所以李威無話可說。
「他……不是,我……」辛歆急著想解釋。 她該說些什麼?在這麼多人面前反駁梁膺白,那他不是很難堪?
「既然男朋友來接你,那我們就下次再喝吧!下次有機會大家再一起聚聚。」李威的這些話只剩下社交價值而已。
「膺白.可是辛歆告訴我,你並不是……」尚雲還想試圖挽回頹勢,但在梁膺白犀利的目光瞪視下,她不敢把話說完。
「走吧,辛歆。晚安,兩位。」 他就這樣牽起辛歆的手,跨進車內。
「你這樣做會不會有點失禮?」 車沒駛離多遠,辛歆就提出疑問。 「是不是失約讓你不好交代?對不起,我下次會事先和你約好再來。」
剛剛還僅存的一點煙硝味,馬上消失無蹤,梁膺白對她永遠是最體貼的模樣。
「不是失約的事,反正只是喝杯飲料。我說的是尚雲。她好像……」
「你的上司想追求你吧?」他打斷她的話。
「我不確定。」
他怎麼一下子把話題轉到她身上?害她來不及防備的紅了臉。
「他想追求你,你也有選擇的權利,可是我在現場不可能沒有任何舉動,因為我愛你已經是不容懷疑的事實。」
這下她不只臉紅,連心跳都漏跳了好幾拍。梁膺白愛她?!就這樣直接的說出來……她可是從來沒敢承認過「我愛你」這句話,就算是唯竣,她也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
她不知該如何避開這個話題。
「我,我說的……是尚雲……」辛歆思緒過度的震盪,舌頭在一時之間還無法靈活。
「她怎樣?」他回答得很冷漠。
「尚雲她好像很喜歡你。」
「那又怎麼樣?除非你現在這樣問是因為你在吃醋,否則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當然不是!」她快速的回答。 梁膺白只是冷冷的望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
***
其實梁膺白真的對她不錯,或者應該說是很好才對。
在她需要安慰的時候,他總是會適時出現;在她心情低落的時候,他又總是很體貼的安撫她,而且他常常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雖然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久,但他似乎比唯竣還瞭解她,比唯竣還關心她的感受。
她答應尚雲的要求,硬要將兩人撮合在一起,這好像太過分了些。他不喜歡尚雲,他的表現也沒有掩飾這點,她原本以為以他的外表條件,應該是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在棒球比賽的那天,她更見識了他吸引異性的魅力,那些女人是如何的為他瘋狂。但是他的注意力卻沒有離開她,也不避諱他的態度。
他說愛她……就這樣直接的對她說,她沒有聽過任何人當面對她說出這句話,那不只讓她臉紅心跳,還讓她意亂情迷。
梁膺白真的愛她嗎?就像她愛唯竣一樣的?真的如他所說,從他第一眼見到她開始,就已經決定愛她了?
她認識唯竣幾乎有一輩子的時間,才知道自己愛他;而梁膺白只見過她一次,就覺得自己愛她?愛情,有可能這麼快發生嗎?
但是對於他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這件事,她卻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她只能模模糊糊的記得一點點,有沒有人像她一樣傻,第一次居然什麼印象也沒有?
「下次見面的時候,不要再對膺白那麼凶了!」她自言自語著。
不自覺的,她已經開始期待下次的見面。
幾天之後,梁膺白打了電話給她。
「上次不是說好一起去釣魚?今天天氣很不錯。想不想去試試看?」
陽光普照晴空大地,卻又帶著一絲絲涼爽的風,果然是個適合外出的好天氣。 「好啊,我該準備些什麼?」
「愛心便當?開玩笑的,只要帶著你的好心情就可以了。」辛歆好像沒有這麼直接答應過他的邀約……
還好,今天有打這通電話。
感情不能只是單方面的付出,如果他的愛對她來說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或者無論他再怎麼做,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上他。他都無法單方面的堅持下去。
事實上,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他的心有了受挫後的痛——每一次當他的靠近換來她畏懼的眼神,或是當她需要傾訴時,她還是第一個想到唯竣。
他沒有忘記,當她走出受困的電梯時,她的眼光注視的是唯竣,彷彿恨不能替代以柔的地位。還有她的同事尚雲。她甚至連這都沒有回絕。
這些都再三的打擊他的信心,他開始不確定自己是否該繼續追求她,如果再多的動作卻依然不能讓她感受到他的愛,那這一切很有可能只是對她的壓力。
在打今天這通電話以前,他猶豫了,他甚至開始消極的認為,如果今天她再拒絕,他便不再堅持,不會再繼續打擾她,他會選擇放棄。 還好今天有打這通電話。 「是到上次那個海邊嗎?」
「不,這次要到另一個地方,如果來得及的話,我們還可以看到落日。」
落日?海邊的落日?辛歆的唇角有絲上揚,她掛上電話後馬上做準備。
半晌後,梁膺白開車來接她,一路上辛歆對他和顏悅色,很快的,他們來到目的地,並且租了一艘小船。
無垠的大海,小船隨著浪潮而晃動,遠處有幾艘類似的小船,船上的人戴著墨鏡悠閒的徜徉,一支支突起的釣桿靜待著上鉤的魚兒,收穫如何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過得浮生半日閒。
「這樣就能釣到魚?」辛歆十分好奇。
梁膺白幫她把釣餌和釣具準備好,並教她如何拋擲釣線。
「接下來,你只需要注意浮標,如果浮標動了。你就慢慢的往上拉,像這樣,然後再快速的收線,這是收線的卷軸。」
「那等待的時間要做些什麼?」
「冥思、聊天,做什麼都可以。還是你想要『特別』的建議也行?」
「別鬧了啦,我是說真的!」
「茶道你知道吧?日本的茶道是一門藝術,同樣的,釣魚也是。你專心一意去做一件事,感受到自然的神奇力量,並與之慢慢的融合,這種感覺,你一定要自己試過才能知道。」
聽他形容後,這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一瞬問幻化成仙境。是的,她從來沒有感覺太陽的距離這麼近,就好像在前方不遠的地方,伸手一觸就可以被它融化。
隱沒在海平面的半圓型,有印象派特有的熱情,油彩般的熾紅,經過折射,不再那麼的難以接近,不再令人無法直視。溫涼的海水,配合著光圈的移動,帶著金黃與銀灰的炫耀,如擺動著輕薄的面紗,像一個美麗絕倫的女郎跳著挑動的舞蹈。
海,原來這麼美。
「這就是你喜歡釣魚的原因?」
「大部分的時間,釣不釣得到魚並不是我在意的,我喜歡它是因為這種感覺。可以讓我忘了很多不想記起的事。」
他也會有煩惱嗎?當然,每個人都會有煩惱,只是她不知道,他通常會為了什麼樣的事情而煩惱?應該是公事居多吧?
「但是,你也喜歡像棒球那種激烈的運動?」
「那又不一樣,那是一種體力的發洩。」
唯竣他就不會分得這麼清楚,或許唯竣也是,只是她不知道,她突然發現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瞭解唯竣。
「你的浮標動了。」
「我的浮標?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快點,快點幫我!」
「我剛剛不是教過你了?你要試著自己來才有趣。」
「可是我已經忘記了,是不是慢慢拉起釣竿?那它會不會逃走?」她邊說邊動作。
「你做得很好,然後卷軸。」
「收起卷軸……啊!我看到它了,好大一隻……哎呀!它跑掉了!」
「等一下,小心!」
為防止她不慎落海,梁膺白趕緊抱住她。
「它跑掉了啦!」
「魚跑掉還好,你要是掉下海去就麻煩了!這裡可沒有乾淨衣服讓你換。」
「好可惜……」 辛歆一臉惋惜。
「再等就有了。不是很困難的吧?」她燦然一笑,「嗯,比我想像中有趣多了!」
「看來我們今天不能有烤魚大餐,不過沒關係,我知道一家新鮮的烤魚,而且很好吃!肚子餓壞了吧?」
「烤魚?光是想就快要流口水了!」
「期待得愈久,品嚐時的滋味就愈棒!或許我應該再讓你等久一點?」
「那我就把你丟到海裡去餵鯊魚!」她頑皮的對他瞪眼。
「那還得看你是不是抱得動我?」
兩人在夕陽餘暉中,開心的互相取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