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太離譜了!
這時,老爸和老媽不知道會不會還在旅館內,還是按照行程往下一站去了?他們應該會等她吧!她心中焦急地自問。
她匆忙地走身,沒注意到自己穿了什麼衣服在身上,一把掀開被子就想跳下床,不料,卻被長長的衣擺給拌倒在地。
「你沒事吧?」唐錦歡一打開門,見到宋心雨從床上跌了下來,他不禁好笑地問:「你就算想迎接我,也不需要用如此大禮啊!」
「誰要迎接你來著。」她沒好氣的冷啍一聲。
原本就不太高挺的鼻子,經過這麼一摔,恐怕更扁了,不過,這還不算什麼,最糟的是,自己的模樣居然給他瞧見了。鼻子跌疼不打緊,要緊的是自尊心受傷,那才可憐呢!
她沒趣地摸摸跌疼的鼻子,爬了起來,才彎著腰準備站直,沒想到下擺過長,兩腳居然踩在衣服上,眼看又要與地面接觸--
還好唐錦歡一把撈起她,將她摟在懷裡,順手拉了拉她過長的衣裙。
「下擺太長了。」
「廢話。」她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下擺過長,難道她喜歡跟地面接觸不成,有事沒事猛往地上趴。
「我找人幫你修改衣服。」他將她抱了起來。
「不用了。」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衣服不用改?」明知道衣擺過長,她還想穿這樣?
誰喜歡穿這種衣服,又不是在演歌仔戲,她嘟了嘟嘴。他們全喜歡穿這玩意兒,那是他們的事,要她穿成這樣,門兒都沒有。
他們瘋,她可不準備陪他們一起瘋。
「你不穿這……」他低頭瞧了瞧她,單薄的衣服寬寬鬆松地穿在她身上,原本瘦弱的身體,看來更加纖細,摟在懷裡也沒什麼重量。他加重力道摟緊她,柔聲道:「那你想穿什麼衣服?」
「當然是襯衫、牛仔褲羅!」難不成穿太空衣呀!她沒好氣地又白了他一眼。
「襯衫、牛仔褲?」他一字一字地念著,那是什麼東西?他莫名地望著她。
宋心雨也回視著他,卻見到他眼中的困惑,她蹙起眉。
「你不會跟我說,你連襯衫和牛仔褲都不知道吧?」她語氣中有一絲怒意。有人老土到這種地步嗎?
「我是不曉得。」他理所當名地說,誰知道她說的那些是什麼東西。
他是不是在耍我啊?宋心雨兩眼睜得老大,目不轉睛地直盯著他瞧。他的雙眸黑白分明,清清亮亮,像兩潭泓水般深邃,偶有幾縷笑意飄忽在其中,令人無法自拔地沉醉其中。
直到看到他胸前陣陣起伏,更有一聲聲笑意由他口中逸出,她才知曉自己居然盯著他的雙眸發呆。
她是怎麼搞的嘛!居然看男人看得發呆了,尤其還是這個愛取笑她的人。她是哪根神經秀逗了。
「你笑什麼?」為了扳回面子,宋心雨不甘示弱地瞪著他,但雙頰卻不爭氣地佈滿了紅暈。
他摟著她坐在床上,怕她老羞成怒,故意轉移話題,嘴角也不敢再露出笑意。
「什麼是襯衫、牛仔褲?」
看他一本正經的臉,宋心雨胸中的怒意才消失了大半。又怕他故意跟她裝傻,她飛快地對上他的雙眸,見到的是誠實與坦白,她才說:「就是我們初次見面時,我所穿的衣服嘛!」
「以後不許你再穿那樣的衣服。」他不悅地蹙眉。女孩子家穿得那樣暴露,成何體統……
「喂!老兄,請你搞清楚。」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我跟你可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我想穿什麼衣服,你可管不著。」
等她發覺她做了什麼動作,甚至還說了什麼話之後,她才想起他是混黑社會的,自己居然明目張膽地挑釁他。
「我管不著?」他低低沉沉的聲音,讓人倍感威脅。
「呃……我的意思是說……是說……我穿襯衫、牛仔褲比較習慣。」她結結巴巴地說,偷瞄著他,她不容易才將話說完。
難怪他會當幫主,光瞧他面帶怒意的臉,就讓她有點怕怕的。不過,她不知道她怕的是他這個人,還是幫主大哥這個頭銜。最後,她認為兩者皆有。
「那麼,以後你的習慣要改。」他逕自下了決定。
「可是……」她面有難色。
「可是什麼?」
「可是,我們那裡的人大部分都穿這樣啊!」她故意裝得可憐兮兮的模樣。
要是她穿古裝在街上晃,說不定馬上被送進瘋人院。(你不穿古裝才會被當成瘋子呢!)又不是在拍電影或演戲。她偏過頭去偷偷扮個鬼臉,卻不敢讓他瞧見,怕他一見到她的鬼臉,馬上拿刀砍她。
「那就別學她們,以後你照著我們這兒的穿著穿。」他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她們那邊的服裝,她才會穿成那樣,他還以為……這下,他可安心了。
不過,她到底住哪兒啊?為何穿那種服裝呢?
「可是……」她苦著一張臉。
「又可是什麼?」他忍住氣。這女人真囉唆!她還是靜靜睡著比較可愛。
「你們這兒的衣服我又不會穿。」她嘟著嘴委屈的說。
他生氣!搞清楚該生氣的人是她耶!他憑什麼說一句「照著我們這兒的穿著穿」她就得照辦?真可惡!連人家穿什麼也要干涉,真的惡霸。
心裡生氣歸生氣,她臉上可不敢洩漏出半點怒意,畢竟,在這世界上,惡勢力還是比較大,她這個善良的老百姓可惹不起。
「沒關係,我會叫人教你穿。」
她看了他一眼。
他連忙道:「你可別又可是了。」
「我只是想謝謝你救了我。」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腳將他踢到太平洋去。
「嗯。」他大刺刺地接受。
「你現在可以送我回旅館嗎?」她這輩子從沒如此委曲求全過。
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對方還是惡勢力呢!能夠平安回家就阿彌陀佛了。
「現在晚了,下山不大方便。便何況,你的病才好。」他輕輕順了順她的秀髮。
「沒關係的。」還是早早脫離他的主人魔掌會比較好。
根據第一次見面,還有今天清晨的會面,以及現在的接觸來看,他肯定是個愛下命令的人。他只許自己命令別人、質疑別人;而別人若是對他有不滿或是懷疑,他總是冷著一張臉,傲慢地盯著你,讓你心慌意亂之餘,不得不屈服於他的淫威。
「誰說沒關係?」他輕扯著她的秀髮。
「呃……」他又不高興了!宋心雨吐了吐舌。一不順他的決,他就開始表現出他的怒意,這人有點喜怒無常喔!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囁嚅的出聲。
「當然可以。」只要她肯問,總比悶在心裡好多了。
「我穿你們的衣服是不是得加入你們?」
她可不想加入黑社會(我快暈倒了,她是白癡嗎?),雖然他們的制服獨樹一幟,穿在他身上尤其好看。但,男人必須留長髮,還綁成那樣,也未免太奇怪了;雖然他的模樣兒該死的好看。可是,要她也同他們一樣,穿著古裝,梳起女孩兒髮型,這……太離譜了吧!況且,她只在這兒待個一、兩天,需要如此嗎?
「加入我們?」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說的話,他有大半都聽不懂?(聽得懂才怪)
「那不是你們的制服嗎?」她指著他身上的衣服。
「不是。」他搖了搖頭,他穿的可不是他們飛鷹幫的制服。
「那你幹什麼穿成這樣?」她不解。穿平常的衣服不是比較輕鬆嗎?幹嘛穿那麼複雜的古裝。
「我每天大致都穿這樣。」
「穿這樣?」她大驚小怪的睜大眼。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她為何一臉驚訝?他這樣穿沒錯啊!
問題可大了!她是不是跑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她記得她踏上中國大陸的時候,在機場上見到的大陸人民,他們穿的也是一般的服裝,可沒見他們穿古裝,最多也只是穿中山裝罷了。現在為何……她只不過顯些慘遭來頂,之後一睜開眼瞧見……呃……唐錦歡這個人,然後一路上後到的儘是一些穿著古裝的男男女女,難不成她跑到他們的總舵不成。
「明天一大早,你可不可以送我回旅館?」既然今晚走不成,那明天總可以吧?她思前想後決定,還是趁早離開他們這群怪異的人類為妙。他們那麼喜歡穿古裝,肯定腦袋瓜有問題。
「你就這麼想離開?」他沉下臉。
「呃……」老天啊!他又生氣了!這男人真是可怕,說變臉就變臉,一點兆都沒有。
「多住幾天。」看她一臉為難,令他心裡五味雜陳。
現在分舵裡盛傳她為了接近他,不惜偷窺他洗澡。若不是有企圖接近他,那還有何解釋她突然出現在澡堂裡?這會兒,她又為何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呢?
「我想很想多住幾天只!?」她裝出一臉笑意地看著他,然後露出虛假歉意的笑容。「可是,我的簽證日期快到了,如果不趕快與我的家人會合,到時候就糟了。」
「簽證?」他皺起眉。「簽證是什麼?」
「就是每到一個國家,他們准許我進入的證明文件嘛!像進入你們中國大陸,我們就用台胞證。」這下,他總不會連台胞證也不知道吧!
「台胞證又是什麼?」他們兩人是在打什麼啞謎?
「你……」宋心雨氣餒地望著他。襯衫、牛仔褲他不知道,現在連簽證和台胞證他也不懂。他到底是生活在什麼年代呀?居然土到這種地步。
真受不了!她好想大聲尖叫。
「你到底活在什麼時代啊?居然我說什麼你都不懂。黑社會是這麼混的嗎?人家香港、台灣的黑社會不是穿西裝打領帶,就是穿得一副很酷的樣子,哪有像你們--」她一臉不屑地打量著他全身上下。「穿得這麼老土。」雖然他穿這樣是很帥、很好看;但,未免也太跟不上時代了吧!
他生氣地扳起她的下巴,直直地望入她的眼底。「我活在唐朝天寶年間。至於你說的那些話我聽不懂,我相信,這個世界上能懂的也沒幾個人,說不定--」他不臉懷疑地看著她。「全是你自己編的,有人聽得懂才怪。」
宋心雨強顏歡笑地笑笑,甚至抬手挖了挖耳朵,不自然地說:「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你說……」她靠近他的臉龐,不自然地笑著。「你說現在是唐朝天寶年間?」他是不是瘋了?現在是唐朝天寶年間!開什麼玩笑!
「你沒聽錯。」他話才說完,宋心雨忽然一陣爆笑,還拍了拍他肩膀。
「老兄,你要騙人也拜託你編個好一點的--唐朝天寶年間!」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居然想騙她?門都沒有。
他雙眸銳利地瞪著她。這女人太過人了,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他騙人!太可惡了。「我唐錦歡從不騙人。」
「你真的沒騙我……呃……我是說……不是跟我開玩笑?」他一臉正經八百,讓宋心雨的心不自主的往下沉。
「開玩笑!你認為我這個人會無端開人玩笑嗎?」他板著臉。
「我……你不是在騙我?也沒跟我開玩笑?」她哭喪著臉,不信地再三詢問。哪有可能她差點淹死,被救之後居然跑到唐朝來,這--未免太不可思議!
肯定是這傢伙騙她!一定是他在騙她,除了這,沒有別的理由。(天,還沒明白過來!)
「我沒有騙你。」看著她由哭喪著臉轉而一臉氣憤,他心中不悅,同樣一句話她到底要問幾次才會相信?何況,現在是什麼時代有什麼好騙人的。難道她不是活在唐朝嗎?居然還問他活在什麼朝代。
她是不是前幾天從屋頂上摔下來,摔壞腦袋了?
可是,他記得她一摔就摔在他身上沒機會撞到頭呀!
難道--她原本就是個瘋子?
「你沒騙我,那……」她原本氣勢洶洶,一瞧他冷著個臉,一瞬間想起她現在可是在人家屋簷下,頓時氣勢弱了不少,語氣也溫柔了些,「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下?」
「嗯。」他臉色稍緩。從來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話,要不是看在她還懂得察言觀色,他非好好地罵罵她幾句不可。
她好奇怪!有時她說的話讓他覺得她瘋了,有時看她又覺得她滿正常的。難道她是裝的!這就令他很好奇了。
「你從哪裡將我救回來的?」只要他能帶她那兒,她就不信他的慌言還編得下去。哼!唐朝,我還黃帝大戰哩!什麼跟什麼嘛!說到底,她就是對他所說的話存疑。
「澡堂。」
「澡堂!」她張大了眼。胡說什麼?她明明是跌到溪裡,再怎麼會救,也不可能在澡堂裡救起她。難道他的澡堂是在溪裡?
「沒錯?」他點了點頭。
「你在溪裡洗澡?」這人該不會有暴露狂吧?居然在溪裡洗澡。難怪她會瞧見他赤身裸體地躺在澡堂,她愈想愈不這種可能性。
「沒有。」這兒有這麼好的溫泉澡堂,他怎麼可能在溪裡洗澡呢?這丫頭腦筋有問題呀!她怎麼一臉怪異地望著他?
「可是,你說你在澡堂救了我。」
「我知道我說了什麼。」他歎了一口氣。他跟她可能溝通上有困難,要不怎會一句話兩人有不同的想法。澡堂跟溪有什麼關係嗎?真該找個大夫來瞧瞧她腦袋瓜是不是有問題。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沒說我在溪裡洗澡呀!」也許他喜歡上一個笨女人,又或者是腦袋有問題的女人,這下,他可慘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可是……你不是救了我嗎?」
「我是救了你……其實,應該說是你跑來讓我救……等等,讓我們重新溝通一下。你為何認為我在溪裡洗澡?」
「嗯……我跌到溪裡,而你不是恰好在那邊……那邊那個嗎?」她雙頰紅紅的。
「那邊那個是什麼?」她臉紅的模樣兒真是可愛!他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他的身體她不全都看見了嗎?為何這時才難為情地漲紅了雙頰?看來,她的瘋病並不是很嚴重。
「就是那個嘛!」這人真是遲鈍!
「哪個啊?你沒說清楚我怎麼曉得。」他興昧盎然地注視著她。
「洗澡嘛!」
「我可沒興趣在溪裡洗澡。」
「但是……對了!我記得我醒來時,你是在澡堂洗澡,你為何救了我之後又將我移到澡堂呢?」她質問。難怪他們兩人雞同鴨講,原來是在溪裡救了她之後,才回來這兒的澡堂洗澡。
「我沒將你移到澡堂。」他什麼時候做了這種事,他自己怎麼不知道。「而是你撞破澡堂屋頂,一頭栽到我懷裡,所以,我只好順手拉你起來,免得你溺斃。」何況,他洗澡時一向不喜歡有旁人在身邊,哪有可能將一個姑娘家放在澡堂裡……觀看他入浴。
「怎麼可能!我明明在溪裡差點淹死,哪有可能跑到你家澡堂屋頂,然後再撞進你懷裡。」她斜睨著他。「說慌也不打草稿。」
「事實上就是這樣。再說,若是我將你移到澡堂,難道你一點知覺都沒有嗎?」這丫頭真是固執,又喜歡懷疑人家說的話。難道瘋了的人都是這樣?看來,他昨研究研究。
「那也對。可是我……我明明是在溪裡,為何會……」她抬起雙眸滿含疑問地望著他。
「那就得問你自己了。我可不知道你為何會跑到我的澡堂來,甚至--」他促狹地朝她眨眨眼。「甚至跑來偷看我洗澡。」
「我……我什麼時候偷看你洗澡?」她面紅耳赤地瞪著他。
「難道沒有?」他輕輕刮了刮她的臉頰。「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是在澡堂洗澡,而你--宋心雨,可是趴在我身上。」見她想張口辯解,唐錦歡忙說:「別否認了,你我都心知肚明。況且,看都看了,你有膽子做,難道沒膽子承認嗎?」
「我可沒想否認什麼,我只是想澄清一下。我當初可不是要偷看你洗澡,這點你可要搞清楚。至於為什麼會摔在你身上,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哼!她可是個清清白白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偷窺的行為?
不過,呃……他的身體的確是挺有看頭的。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瞄了瞄他全身上下。
「你的眼睛在看什麼地方?」他好笑地看著她眼睛動個不停。
「你看哪裡呀!」她一臉無辜地回望著他。
「是嗎?」
「是。」她確實地點點頭。忽而歪了歪頭,理直氣壯地反問他:「不然,你以為我眼睛在看哪裡?」她篤定像他這種死硬派,當然不可能說出什麼暖昧的話,最多也只是說些偷看啦、偷窺啦,還能有什麼?
「嗯……」他沉吟地看著她。她可是在跟他調情?
雖然跟他鬼扯很有趣,但正事可不能忘了。她現在可還在賊窩裡,絕不能掉以輕心,雖然這傢伙此刻和顏悅色,挺好相處,但誰曉得他什麼時候又會發起脾氣來。
# # #
「你說現在是唐朝,那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的意思是說,這兒屬於什麼縣市?」這下,可要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了吧!宋心雨在心裡竊喜。
「廣東省。」
「嗯,沒錯。」她出事的地點正是廣東省從化。她眨了眨眼望著他,「地點呢?」
「什麼地點?」他疑惑了,不是告訴她了,怎麼還問?
「這兒啊!」她指指地下。
「這兒……噢!這裡是白雲山,我們飛鷹幫的白雲分舵。」
「白雲山!」老天啊!從從化溫泉跑來白雲山!她想了想,那也挺近的。可是,怎麼一路上自己居然毫無知覺?
「好啦!別動腦筋了。我喚丫鬟來幫你換衣衫。」
「幹嘛要換衣服?」宋心雨回神問。
「難道你想穿著這樣到前廳用膳?」他拉了拉她衣衫。
「噢。」她今天做的事好像……睡飽吃、吃飽睡,待會兒該不會吃飽飯後,他又叫她睡覺吧?
# # #
他輕輕地將她抱到床沿上,拍了拍手喚人進來。宋心雨才發覺自己居然在他膝上坐了良久而不自知,她臉紅了紅。
瞧見夏荷進來,他轉頭看了她一眼,溫柔地笑了笑,轉身走出廂房。
有很多事困擾著他,尤其每次一和宋心雨談話,就讓他的困惑加深。她的言談舉止實在讓人迷惑。說她瘋了?可偏偏他的直覺認為她正常的很;但,說她正常,可偏偏她的話,他有大半是似懂非懂。
不過,有件事倒讓他心裡很清楚,那就是他的心恐怕是失落了。沒想到一向緊緊保護的心,居然在見到她之後,開始漸漸產生裂縫。
她生病了,他著急;她醒來,他怕她餓著了;瞧見她衣衫單薄,他怕她受涼了。這種種的情況,豈不在在顯示自己愛上她了?
原以為這一生是獨身定了,哪知會冒出宋心雨來?怪就怪在他一時未防,不幸愛上這丫頭了。
他不該愛人的!也不該允許自己愛人!他的世界無法容納一個纖弱的女子。
可是--
他輕歎了一聲,為何自己會遇上她呢?又為何愛上她呢?這本是不該發生的事,為何偏偏讓它發生了呢?他該不該拖她下水,只因愛上她,希望與她長相廝守?
他不知道,他狠不狠得下這個心。若對自己狠心,那就該讓她走得遠遠的;若對她狠心,就緊緊纏著她不放,要她伴著他,然後……一同迎接詛咒的來臨。
他真的不知道,他無語地望著穹蒼。
從小到大,他就奢望著有朝一日有人能伴著他,可惜……如今他早已走出這個期盼,偏偏她又出現在他生命中。這是幸,或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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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高高掛著又亮又大的月亮,而附近繁星似乎也不甘示弱地閃爍著,互相輝映。偶有微風吹動樹枝頭,發出沙沙的聲音,而遠處又傳來陣陣狼叫聲,讓寂靜地深夜增添不少淒涼氣息。
這時在白雲山飛鷹幫分舵中,宋心雨卻兩眼睜得大大的無法入睡,不知是這幾天睡得太飽了,還是煩心自己居然掉落在這不知是哪裡的鬼地方。
一想到鬼地方!也不知是自己多心,還是真的有什麼,四周似乎有嗚嗚的聲音。她全身不自主地起雞皮疙瘩,抬頭看看房間四周陰陰暗暗的,由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少得可憐,房間看來更陰暗。
她張大眼,仔仔細細地瞧了四週一遍,連個影子也沒有。她不由得竊笑自己疑神疑鬼。
忽然,由遠傳來一陣陣似有若無的哭泣聲,聲音斷斷續續,若不仔細聆聽,很容易忽略掉。
宋心雨翻個身想揮掉進入腦海裡的悲泣聲,她告訴自己,目前自己可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有餘力去管別人的閒事。
可是,傳進腦海裡的聲音,就像魔音般揮之不去,反而讓她的心情無端悲傷起來。一想起自己無端端地讓林秀蘋陷害,又被推下水,雖然運氣好沒被淹死,可是,卻跑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又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病。簡直倒楣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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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正失眠著。卻又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半夜不睡覺,跑來這兒鬼哭神嚎,哭得淒淒慘慘,讓人不得安寧,她煩躁地翻了翻身。
這人也未免哭得太淒慘了吧!她到底是被她主人揍慘了?還是被人拋棄了?居然哭得悲悲切切的!
該不會被強姦了吧?她壞心的想。
她可從來不認為自己很善良,不過,比起那些作奸犯科的傢伙可要好得太多了。畢竟她只是想一想,可沒有咒罵出聲,更沒有真的指望她所期望的壞事發生。只不過,有時候,她就是免不了無心地咒罵在心裡。
看來,也許她真的是個壞心腸的女人。
人性本善?她恐怕離那個很遠,比較像是人性本惡的一員吧!
她生氣地翻來覆去,最後索性將被子蒙在頭上,可是,那聲音居然穿透了棉被。
那女人哭不累呀!她生氣地掀開蒙住頭的被子。
「我倒要去問問她,有什麼天大的傷心事值得半夜不睡覺,哭得人心煩氣躁。她不睡,別人還要睡呢!」她皺起眉頭,生氣地拉開被子,隨手抓了件外衣罩在身上,走了出去。
一到房外,冷風直向她灌了進來,令她不由自主地拉拉身上的外衣,雙眸一瞬也不瞬地朝四周張望。她就不信找不到那個可惡的人,那人最好有一個好理由,要不然,她可不會放過她。
自從晚膳在前用過,其間她仔細的觀察他們的言談舉止,發現他們好像真的生活在古代。為什麼想呢?因為他們吃飯時,居然不開燈,而是點著燭火;講的話她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還有稱謂問題,不是幫主,就是少爺,再不就是一些奇怪的外號。像是什麼玉面飛鷹啦,七指丐啦,閻羅幡啦,誰曉得那是什麼怪稱呼。
還有,她發現她用餐時,他們一個個老用奇怪的眼光望著她,好似她是外星人般;若唐錦歡幫她夾菜,他們的眼光又轉成暖昧,一個個嘴角扭成怪異的曲線。
這些都件件令她心浮氣躁。他們該不會聯合起來整她吧?但這對他們又有何好處呢?這正是她百思不解的地方。
若要她相信她此刻身在唐代,她死都不相信。他們以為說了些奇怪的話,穿了些奇怪的衣服,還有家裡不裝電燈,光是點著燭火就要她相信?門都沒有。
她生著悶氣走到涼亭邊,看見一個白白的身影似乎正站在荷花池邊,風正吹起她的衣擺,看來頗為飄逸。
「喂!你幹嘛晚上不睡覺,跑來這兒哭?」宋心雨沒好氣地走近她。
那女子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宋心雨不自覺地看呆了。那模樣兒可真漂亮,彎彎的柳葉眉;水汪汪的大眼又黑又亮,此刻還噙著淚水;鼻子直而挺;嘴兒好似櫻桃,小而紅潤飽滿。
「你長得好美!」宋心雨驚歎。
女子蹙起眉,冷冷地望著宋心雨,而宋心雨真的感覺到她冰冷的氣息。
「你……你沒事吧?」原本帶著質問的心而來,此刻見著這天仙美人,宋心雨居然開始關心起這名女子。她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她是不是秀逗了?不然,怎麼會初見人家,就關心起人家來了。
女子不語地撇過頭,拒絕她的關心。
「呃……你需不需要我幫忙?」宋心雨脫口而出。明明瞧見人家的拒絕,可她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幫忙?」女子轉過臉來面對她,嘴角嘲諷地微微向上揚起。
她聲音如冰帶刺般,讓宋心雨的心緊縮了一下。
她暗暗譴責自己,真是好心沒好報,難得她宋心雨偶爾想做一下好事,人家居然不領情!真倒楣!
「我只是好心好意,你--」
「好心好意!」女子大聲駁斥,整張絕美的臉上有一絲絲殘酷。「你若死的話,那倒是可以幫我的忙。」只要能讓唐家的人痛苦,她不在乎多犧牲一些性命。
望著這美人,宋心雨感到心涼涼的,而胸前的玉墜子卻發出陣陣暖意,奇異地安撫了她。
「你這人怎麼這麼狠?」她撇撇嘴。
她宋心雨就算惡毒,起碼不會當看人家的面咒人死,而這美人居然心如蛇蠍,不只當面叫她死,連臉上那殘酷的笑意,似乎也在在說明她說的話可全出自真心。
由月光下瞧來,她的臉似乎太過蒼白,宋心雨的心裡毛毛地看著她,隨即暗斥自己無聊。在月光下,人的臉色本來就與白天瞧見的不同;所以,為什麼戀情大都發生在晚上,就因為晚上瞧人的瞧不清嘛!
「我狠毒?哈哈!」女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容卻扭曲了美麗的容顏。她……她看來不像在笑,反倒像在哭!
「你……你沒事吧?」宋心雨不由自主地靠近她。
「我……」女子忽然停止笑聲,冷眼盯著宋心雨,猝然掐住宋心雨的脖子。
「你……你放手。」宋心雨想扯開她的手,卻怎麼也擺脫不了,尤其她的手摸來冷冰冰的。
「放手?你想都別想。」女子殘酷地笑著。
「我跟你沒冤沒仇,你為什麼--」宋心雨只覺一口氣快喘不過來。
「為什麼?你要怪就怪那姓唐的。」
「姓唐?」她跟姓唐的有何關係?為什麼要為他慘遭掐死?宋心雨真是欲哭無淚。
「沒錯。」女子加重力道,只見宋心雨整個人快暈厥了。
忽然,一聲無限蒼涼的歎息聲在她們兩人身邊響起。
「誰?」女子突然放開手,環視週遭。
宋心雨整個人不支倒動,腦中因缺氣頭開始陣痛,她半睜著雙眼,模糊地瞧見在女子與她的身邊站著一位男子。只聞那女子哀戚地叫著相公,忽而,女子雙手掩面消失無蹤,且連她身邊的男子也忽地不見了!
宋心雨不信地睜大眼,隨即搖了搖頭,又揉了揉雙眼,她是不是眼花了?不然,兩活生生的人,居然在頃刻間都不見了!
她巍巍顫顫地站了起來,不相信地看了看四周,只見樹搖動的陰影,以及沙沙的聲音,四周根本不見半個人影。若不是她脖子還刺痛著,她還以為剛剛的一切只是她幻想出來。
那兩個人該不會是……是鬼吧?不然,怎麼消失的那麼快!她的背脊不由地生起一陣涼意。
她愈想愈害怕,驚慌地拉起衣擺,匆匆忙忙地跑進廂房,隨手關上房門,大氣不敢喘一口,立刻直直地撲向床鋪,邊鞋也不脫地滾進床內,一把掀起被子連頭帶腳地全蓋上,躲在被內,將身體瑟縮一團。
這兒可真是恐怖,居然有鬼!
人說: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她從小到大可沒做過虧心事,可怎麼遇到鬼她還是怕的要命?而那些鬼也真奇怪,居然穿著古裝。
這兒不只人奇怪,連鬼都莫名其妙。她初來乍到也沒得罪過那女鬼,她居然就想掐死她,這還有天理嗎?
喔!還要怪姓唐的,她跟姓唐的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憑什麼她得為他喪命,這太沒道理了嘛!若說那女鬼是被唐錦歡給拋棄了,那冤有頭債有主,那女鬼該去找他呀!為什麼偏找她麻煩?還有,那女鬼不是有了相公了嗎?她可聽得清清楚楚,那女子的確喊了那男人相公的,怎麼還跟唐錦歡勾搭上?
那女人和她相公全死了,而唐錦歡卻好端端地活著,可是,她偏偏陰魂不散地在這座宅院,而她相公居然也……這……到底什麼世界呀!
宋心雨躲在棉被裡一夜擔心害怕,就怕那女鬼又來找她。整夜都不敢閉上眼,只要一有任何風吹草動,她兩隻又大又黑的眸子就緊張的瞧著房內,直到破曉雞啼,她才整個鬆懈下來,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今天一定要離開這個鬼地方!這是她沉入夢鄉這際最後的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