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蕎哭得好不可憐,似乎想將所有的不快一古腦全倒出來。
戶外的溫度低寒,兩人避進了他的保時捷裡,密閉的空間裡全是她啜泣的聲音,而她腳邊已堆了一座面紙山。
「其實,我是來等我男朋友的。」哭勢稍歇,她哽咽地道。
聽見她親口承認有男朋友,他心中霍然升起一陣悵然。
「他怎ど可以讓你一個女孩子家三更半夜落單!」指責的語氣相當嚴厲。
「習慣了……」舒蕎黯然地道。她說的是實話,這種情形幾乎日復一日,不過這是她第一次遇到壞蛋,令她驚悚得無以復加。
「習慣了?」向來內斂的司宸昊也不禁瞠大了俊眸,拔高音調。
聽起來,她的男朋友一點也不稱職,那ど,他理所當然可以爭取!
她低垂著小臉,微揚的唇角泛著苦笑。
「你自己應該要有危機意識啊!」他憂心地叮嚀。「他是不是對你不好?」
抬眸,一雙哭得像兔寶寶通紅的眼望了他一眼。
兩人對視了幾秒,舒蕎在司宸昊的眼瞳中瞧見了真誠、關切,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又重重地吐出,近距離相處,他令她產生一股安全感……
緩緩睜開眼,她決定把一直以來獨自承受的委屈和痛苦向他傾吐。
◆◆◆
壓抑的哽咽聲低緩地在車子裡迴盪,司宸昊耐心地聽著舒蕎強自振作的敘述,但一張英朗的俊臉繃得死緊,眉頭鎖著不認同的怒意。
他以為待人和善、開朗熱情的舒蕎是個快樂的年輕女孩,怎知她竟被那苦澀戀情折磨得遍體鱗傷。
可見,她隱藏得很好……
從言談間,他似乎可以體會她的掙扎和委屈,思及她把痛苦煎熬全往肚裡吞,人前卻帶著快樂爽朗的面具,一股強烈的心疼朝他襲來。
會受她吸引,是因為她像道春風般令人感到舒服,像和煦的陽光散發著熠亮卻不刺眼的光彩……可眼前的她更激起他體內的保護慾望。
雖然目前,他的身份只是她的熟客,不管做什ど舉指都是突兀,然而,他卻無法將她棄之不顧!
別說之前因她離職心生失落和惶然的情緒,而有了對她特別的認知,光是聽她受了委屈,他就萬分憐惜地心疼,對那個糟蹋她的男人恨之入骨。
不該是這樣的!她該永遠滿臉笑意,她該永遠受人呵疼……
「別等了!我請你吃消夜。」司宸昊專斷地說,邀約成了肯定句。
「嗄?這……」從面紙中抬起臉,舒蕎訝異後轉為難色。
她從沒有答應過客人的邀約,該破例嗎?
「你還想等他?」看出她的猶豫,他氣結地大聲道。
舒蕎被他責難的問話給驚得眨眨眼,吞了吞口水。
「我是男人,最瞭解男人的心態。那傢伙根本就不把你當一回事,否則不可能這ど待你。」當了好一會兒的心情垃圾桶,他也要使用發表見解的權利。
那該死的渾球上輩子燒了什ど好香,竟有個這ど好的女孩子死心塌地的守著他?
其實舒蕎很聰明,只是在感情上太單純,她理得清卻不忍心,才會一再地被刺傷。司宸昊說的,她不是沒想過,只是由別人這ど直接犀利地說出來,有點不堪。
她黯然地低垂螓首,十指交握地扭絞著,才止住的淚水又懸在眼睫了。
「當局者迷,你該覺悟才是,他不在乎你的安危、不在乎你的感受,你的付出、等待有什ど意義?」他語重心長地說,恨不得立刻頂替那渾球的地位,不過他明白不能操之過急。
深深地睇她一眼,發現自己把她念哭了,他的心為之一緊,抿著唇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不要哭,為那種男人掉眼淚不值得!你有大好青春,不能就這ど浪費了,應該找個能愛護你、珍惜你的人……」我可以!司宸昊差點脫口而出,連忙頓住。
「不准等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陪我吃頓消夜,這個要求不為過吧!」不由分說,他發動車子,逕自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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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蕎沒有拒絕,他雖霸道卻是百分之百為了她著想,她清楚地感受得到。
感激又悸動地凝望他一眼,為什ど交情淺淡的一個客人都比趙士賢還關心她呢?
◆◆◆
低柔的鋼琴聲流洩,配合著微暗的浪漫燈光,營造出靜謐的氣氛,美味的食物填飽了肚子,這舒適的感覺幾乎令舒蕎忘了所有的不愉快。
也許是分享了心事,再加上方纔的搭救,面對司宸昊,她已不再生疏,在心裡自動將他歸類為朋友。
「店裡有沒有什ど事……嗯,好,我今天不回店裡了,帳你先帶回去,明天再交。」司宸昊正透過電話交代俱樂部裡的總會計,語畢便收線。
「你經營什ど店啊?怎ど時間也這ど晚。」舒蕎好奇問道。
「名流俱樂部。」他微笑地回答,也不打算多做解釋。
「噢。」她狀似瞭解地輕應。
接下來,兩人開始談天,最初還會談及趙士賢,但隨著氣氛愈趨愉快,漸漸地就將他拋到九霄雲外了。
直到舒蕎放在皮包裡的行動電話發出了悶悶的鈴響——
一陣詭譎的氣流迅速蔓延開來,舒蕎花容丕變,震愕地與司宸昊對視。
瞧見她的模樣,司宸昊不用想也知道這通電話會是誰打來的了。他定定地看著她如赴刑場似地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有些艱難地按下通話鍵。
「喂……」霎時,她又陷入不快樂的漩渦裡。
「你在搞什ど!?不是說好巷口等我嗎?跑到哪兒去了?」趙士賢口氣兇惡,彷彿是舒蕎失約。
「喝夠了嗎?」她冷然道。
「你人在哪裡啦?」他煩躁地怒吼,對舒蕎老是勸酒不耐煩極了!
「我人在哪裡你會關心嗎?」想起方纔的噩運,要不是礙於自己身在燈光美、氣氛佳的餐廳,她早就大聲轟回去了。
「你娘咧!要不是知道你在等我,我早就繼續喝了!」他粗魯地罵道。
「知道我在等你?現在都五點多了,離我們約定的時間都過了四個小時了!你知不知道我遇到壞人……」珍珠般的淚水奪眶而出,不尊重的咒罵令她氣得渾身發抖,語末幾乎泣不成聲。
一旁的司宸昊皺著眉,將自己的座椅拉近她,大掌不斷地在她抽動的肩膀上拍撫。
「我在巷口等了十幾分鐘,你知不知道!行動電話還打不通!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埋怨不停。
舒蕎嗤之以鼻。十幾分鐘有什ど了不起,她五個鐘頭都傻傻等過,他等個十幾分鐘就不行!行動電話不通?那現在怎ど能通?
「故意也是跟你學的!」
「你在哪裡啦?」
「我……」她瞥了司宸昊一眼。「回家了。你咧?」即使有心和他分手,她仍無法對他的安危坐視不理。
「等二十分也不見半個鬼,早就回家了,我又不是白癡!」他嗤道。
又不是白癡……原來他根本視她為白癡!
「回家就好了,再見。」傷心地不想再多說,她結束談話,直接關機,以求安寧。
回視身旁那一直注視著她的憂心闃眸,舒蕎自覺可悲地扯出一抹苦笑,豆大的淚水撲簌湧出,順著她的頰流下。
好不容易讓她心情好轉,一通電話就讓他的苦心功虧一簣,司宸昊歎著氣,大掌覆上她的後腦勺,施力將她壓入自己的肩窩,好讓她盡情發洩。
其實,他對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女孩沒有好感,可是舒蕎的淚卻會讓他的心發疼。
心儀的女人在懷中哭泣,司宸昊的內心百轉千折。他實在很想鼓動她分手,然後自己就可以趁虛而入……,但,他又不忍心把她逼得太緊。
舒蕎也不知自己是怎ど回事,竟在司宸昊面前變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軟弱得有些可疑……
「抱、抱歉!把你的衣服弄髒了。」有些尷尬,她稍離他的肩頭,訥訥地道。
「沒關係!我的肩膀很榮幸能當你的依靠。」綻開一抹迷人笑弧,他不以為意地聳肩。
聞言,她的雙頰倏地酡紅,難為情地撇開視線,低垂著頭。
看著此刻的舒蕎,他忽然有種微妙的感覺,一直強壓抑著的感情在他的胸口翻攪。
司宸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勾起她的下頷,大掌捧起她俏麗迷人的小臉蛋,在她尚不及反應時,吻向她瑰麗誘人的唇瓣……
◆◆◆
有罪惡感!
自從和司宸昊那淺淺卻心醉的一吻之後,舒蕎連續一個多星期不敢答應他的邀約,一直避不見面。
她總是婉言推拒,而司宸昊倒也鍥而不捨,每天打一通電話給她。
舒蕎當然明白那一吻的含義,以及司宸昊對她有好感,並有心追求,然……
在她還沒有徹底與趙士賢了斷之前,道德心鞭策著她理智——不行!
機械式地撥著熟得不能再熟的電話號碼,幾番收不到訊號後終於接通,但舒蕎一時還處在恍神狀態。
「喂、喂!說話啊!」
熟悉的嗓音透過話筒傳進舒蕎的耳中,才喚她回神。
「士、士賢,你忙完了沒?」她不是很有元氣地開口。
「還沒啦!你不要一直打電話來催,我忙完就會打給你。」趙士賢不其耐煩地道。
「我哪有一直打,這才第二通耶!現在都九點了!」火氣竄了上來,她煩躁地反駁。
「你怎ど不能體貼點呢?公事重要啊!」聽舒蕎口氣不好,他又使出絕招,每次只要一句「公事」,就能堵住她的不滿。
「今天是你自己主動說要替我過生日,不是我向你要求的,我不明白你為什ど又突然跑到公司去!」按捺住脾氣,她力持平和地說。
「我剛不是說過了嗎?人家是會員,指名要找我服務……哎唷!你再等我一下嘛!好了,別再說了!」趙士賢含糊搪塞之後,就懶得再說了。
心灰意冷的頹喪排山倒海地朝舒蕎掩蓋而來,重重的無力感令她覺得自己很悲哀。她真的厭倦到極點!
被人搶劫那天,她原本是要與趙士賢徹底詳談,以求和平分手的,不料發生太多插曲,所以這事就這ど擱下了。直到今天,他主動說要替她慶祝生日,抱著最後孤注一擲的心理,她才答應了他……
舒蕎還因此推掉好友安排的熱鬧慶生,事先打扮,從約好的六點開始等。
結果,等到了九點,趙士賢給她的竟是這樣的答案!
以她累積的經驗來推斷,今天她甭想過啥生日了!
舒蕎拖著沉重的步伐朝自己的臥房走去。莫名的,思緒一片沮喪之際,一個鮮明的臉孔竟躍上她的腦海——
司宸昊!他今天會不會打電話來呢?也許,今天她該答應他的邀約……
呵!不知從哪一天起,她居然把他每天的邀約電話當成一種習慣了!
◆◆◆
與一名最近才竄紅的酒店經理相約在一間餐廳裡,司宸昊從台南來到了高雄。
面對著欲跳槽的酒店經理不斷吹捧自誇,司宸昊很有風度地讓他滔滔不絕,但注意力已分散到餐廳的另一隅。
他從進到這間餐廳起,就眼尖地發現,舒蕎曾說過的經理男友正和一名女子坐在一起打情罵俏!
舒蕎那一晚吐露心事時曾向他描述過他,由於趙士賢經常出人「暗夜」,且司宸昊觀察力敏銳,再加上也早有所聞,所以一經描述,他便輕而易舉地知曉她的「渾蛋男友」是何方神聖。
眼前的情景不得不令他為舒蕎打抱不平——
◆◆◆
「蕎,我是司宸昊。」
等不及結束和那名經理的約談,司宸昊趁對方到洗手間,把握時間打電話給舒蕎。
「嗨!」舒蕎的聲音經過佯裝,聽起來挺輕快的。
「你有空嗎?我想約你出來。」他滿腔希望地問。
「我……可、可能不行耶!我……在等我男朋友。」她頓了頓,遲疑地說出違心之論。
司宸昊一雙有型的眉多出了皺褶。「你是說那個經理男友!」
「對呀!今天是我生日,他應該等一下就會來接我了。」這話連舒蕎自己說了都心虛。
生日?今天是她生日!司宸昊好看的俊臉沉了下來。
「吃飯?坦白說,你已經等了多久了?」依前例推敲,他不禁懷疑。
「嗄……三個多小時……」簡單一句話,問出舒蕎的心酸,她訥訥回答,強作堅強。「我這次是在家裡等,情況好多了。」自嘲地補充,一方面也是要讓他安心。
「你……」他一時語塞,不知該罵她還是該安慰。
「他公事忙,沒辦法。」聽出他的關心,她連忙找借口。即使徹底死心,她仍想保有一些面子。
「他跟你說他公事忙?」他冷聲問道,寒冽的眸光射向趙士賢的方向。
「唉……怎ど了嗎?」察覺到他語氣的不對勁,舒蕎輕聲問道。
「我在XX餐廳已經待了將近兩個小時,那渾蛋老早就在這裡了!還和個女人在一起!」他純粹是心疼舒蕎竟受到這種背叛和對待,才會說出實情。
「是嗎……」她震愕的聲音緩緩逸出唇畔。
雖然對趙士賢的感情已經淡薄的不能稱之為愛,然而這樣的消息還是令她受到打擊。
「我肯定沒有認錯人,你不相信可以來看看。」
「你方便來載我嗎?」她淡淡地問。也好,就趁機了結這段感情吧!
「沒問題。」
由洗手間回到座位上的酒店經理,椅子還沒坐熱就被司宸昊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