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亞,我來替你介紹……」傑拉斯噙著斯文的笑容開口,眼中神采炯亮。
「我自我介紹吧,莫克納太太你好,我是奇米網絡多倫多分公司的總經理——艾薇兒·菲佛。」掛著自信的美麗笑靨,艾薇兒儀態大方地伸手與柔維亞交握,流轉的眼波中暗藏著讚賞,「久仰大名了,難得能碰上你也出席,特地請傑拉斯引薦呢!」
原來這就是令卡曼尼茶不思、飯不想,銘心刻骨的東方美人兒!
即使卡曼尼談及心頭困擾時總是避重就輕,然而聰慧的艾薇兒拼拼湊湊也就八九不離十了,一下子便能進入狀況。
「你好,叫我維亞就行了。」靦腆笑笑,聽得出她的「久仰大名」別富深意,再加上她打量的目光及心頭那塊疙瘩作祟,桑維亞感到相當侷促不安。
「維亞,艾薇兒是個一等一的商場女強人,你可要和她多多學習。」擺明褒揚,傑拉斯一直很有野心跨足計算機網絡,但和龍頭集團「奇米」接洽過,總挫敗而歸。
桑維亞頷首淺笑,學不來幹練精明的模樣,從小當慣了溫室小花,看見玫瑰般冶傃的艾薇兒頓覺自卑,誰會喜歡自己弱不禁風的脆弱樣。她澀澀地想。
眼角一瞥,桑維亞水眸詫然睜圓,再次驚愕地發現,卡曼尼竟踩著穩健的步伐走來,彷彿欲加入他們的談話……天啊!她想暈倒,她脆弱的心臟今晚備受衝擊。她沒有把握能若無其事地閒話家常,還不讓傑拉斯發現異樣。
「你誇獎了!咦?對了,上回你們公司送來的企劃書似乎還不錯,不過有幾點……」艾薇兒也瞄到卡曼尼行動了,因此把握時間鋪話。
「是嗎?太好了!能請你賜教嗎?有任何缺點我回去立刻叫手下的人重寫,呃……我們到一旁仔細談談好嗎?」爭取到合作機會便能為公司帶來驚人的利潤,傑拉斯眉開眼笑,態度十分積極。
「好啊!」心裡大喊Yes,料準他的反應,艾薇兒險些破功笑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卡曼尼腳步正好抵達,時間捉得分秒不差,與艾薇兒應答的話同時出口。
「艾薇兒,這宴會好無聊,陪我跳舞吧?」生疏有禮地頷首向傑拉斯和桑維亞致意,卻語帶抱怨地及時牽絆住艾薇兒。
「這位是……」哪個不識相的!聽見願意和他討論重要公事的艾薇兒就要被搶走,傑拉斯的臉瞬間變得和他的眼瞳一樣綠。
臉色僵凝的桑維亞噤若寒蟬,猛烈的心跳就快讓她窒息,到底他們在變什ど把戲?故意來刺激她的嗎?
「哦,這位是我們總裁——卡曼尼·齊格;這兩位則是桑氏企業的董事長及夫人。」艾薇兒忍住想笑的衝動,力持從容地介紹著。
傑拉斯一聽綠眸瞬間綻放萬綻光芒,伸手想示意,不料卡曼尼朝他扯唇當作招呼過後,便技巧地轉移話題,害他尷尬的手僵在半空中,只能狼狽收回。
沒忽略傑拉斯那副極欲巴結討好的眼神,桑維亞有些明白卡曼尼在島上曾提及的事業,似乎沒像他語氣中那樣的輕描淡寫。
「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你只顧著打公關,再讓我無聊下去,不如回去算了。」卡曼尼佯裝意興闌珊的不耐煩樣。
「這……」艾薇兒刻意為難地別向傑拉斯,表示抱歉了。
「這樣好了,總裁如果不嫌棄的話,維亞的舞跳得還不錯。」傑拉斯話接得可快了,眼神同時掃向在場三個人。他可以一方面討教順便討好艾薇兒,而這個總裁若是有意……他倒是樂意之至。
一肚子壞水的傑拉斯甚至盤算著卑鄙的念頭。反正對桑維亞他是欲除之而後快,倘若她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對事業、對財富的增加有幫助的話,他倒十分願意「物」盡其用。
哈!兜了大半圈,為的就是這句話。讓卡曼尼在不至突兀,且是傑拉斯心甘情願的狀況下,拱手讓出桑維亞。
卡曼尼和艾薇兒不著痕跡地交換了個得逞的眼神,心底樂得鼓掌叫好。
「嗄?」桑維亞輕呼,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爭氣地因傑拉斯的話而微微顫抖。
「美麗的小姐,我可有這個榮幸?」彎身邀請,卡曼尼促狹地眨眼朝怔愕的桑維亞放電。
各種情緒在心頭騷動,她傻眼,只見傑拉斯像巴不得賤價出售她似的,將她的手猛塞進卡曼尼手裡,並且在踏入舞池前還聽見他叮嚀:「要好好招呼齊格總裁,跳多久都沒關係,可別失禮了。」
她從沒看過冷冰冰的傑拉斯這副熱切的模樣,比見到她歷劫歸來還熱切。
擁著她輕搖晃動的偉岸軀體,火熱得讓她終於回神,抬眸,桑維亞在這一刻還是有些恍惚。
她這才意會,方纔那些莫名其妙的交談,全是為了現在的共舞。
他溫柔地笑、溫柔地凝視,她看見那雙眉毛下鑲嵌的深邃瞳眸,彷彿能透視她的心。
像做夢,怎ど也沒想到,還有機會能再和他獨處。
她在他那雙淺笑的藍眸中放鬆下來,熟悉的溫暖似乎又回來,光是直覺地憑感受,傑拉斯便不及卡曼尼千分之一。
人的心,猶如天平,花費多少心血,放上去,一秤便知半點不由人。
「安琪拉……」卡曼尼蠱惑人心地低喃,若不是大庭廣眾有顧忌,他好想狠狠佔有她,以慰這一個月來的相思之苦。
淡淡飄著輕愁的水靈眼瞳,頓時因他一聲久違的呼喚而引出她眼中的淚,她啟唇想喊他,卻顫抖地語不成聲,只能咬唇抑制,免得丟臉啜泣出聲。
洞悉她的激動,他又何嘗不是,輕旋腳步,帶著她滑向較不起眼的角落,他又千言萬語想跟她傾訴。
「你……好嗎?」話一出口,桑維亞便懊惱地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想說的是「好想你、好想你」,所有的思念在此刻,只能化作這一句。
「不好,怎ど會好,天天想你,夜夜想你。」卡曼尼的思念透露在起伏不定的聲紋裡。
除了想念還得擔憂受怕,只要一想到她身邊有顆不定時危險炸彈,他就寢食難安;而他又矛盾地希望傑拉斯快點採取行動,一舉將他送交警方接受法律制裁……唉!都被折磨得快精神分裂。
我也是……桑維亞眼淚掉得更凶,不敢將想念說出口,她的身份處境都不允許,而且——
「想我嗎?我以為艾薇兒陪著你,會讓你很快地把我遺忘。」低垂螓首,蚊納般囁嚅,鼻間酸得發嗆。
沒遺漏她帶著酸澀的一字一句,皺了下眉,五臟六腑因種種莫名的不悅,滋滋冒煙。
她懷疑他的愛?!卡曼尼瞇起眼,熾烈的目光盯著她的發旋,盯得她很快意識到頭頂發燙,忙抬眸願他。
她說錯了嗎?他幹嗎目帶譴責地狠瞪著她?!她親眼所見他們接了吻……略止住的淚因委屈又湧上了。
「你跟我出來。」他難得霸氣的命令口氣。
「可是傑拉斯……」她怯懦地顧忌。
「那個惟利是圖、見錢眼開的傢伙你不用擔心,艾薇兒會想盡辦法讓他忘了你的存在。」沒好氣地撇嘴,鮮少動怒,因在乎她而失控。
待回過神,桑維亞發現自己已身處陽台上,沁涼夜風還沒來得及在她嬌嫩的肌膚上肆虐,淺灰色西裝外套即披在她的肩頭,過往的甜蜜悸動重回心頭,揚眸,不曾對她板過臉的卡曼尼竟瞅瞪著她。
「艾薇兒是我的工作夥伴,也是多年好友,幾百年前也許交往過,不過那都過去了。今天能見面,都是透過她安排幫忙,她清楚我有多愛你,所以配合著演戲,我們現在才能好好的談談話。」他深呼吸後坦言。
「我瞧見了你們接吻,所以……」雖只是誤會一場,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像做錯了事般慚愧。
「你是在餐廳看見的對不?」派人守著她,他後來當然知道那天兩人竟碰巧在同一間餐廳用餐,可惜他當時沒見到她。
「艾薇兒愛開玩笑,你別介意。」見她點頭,他說。「安琪拉,你不該對我有所懷疑的,我的愛天可明鑒,要你、愛你都不是一時衝動,明白嗎?」她的情緒因為他的傾訴、他的指控而起伏翻湧。
「我以為在小島發生的一切濃情蜜意,已隨著潮汐退去……卡曼尼,我好自私,我沒有勇氣爭取,卻不希望你忘了我。」揪得心發痛的愁結乍解,她說得抽抽噎噎,隱含撒嬌意味。
淚水像月夜下的珍珠,楚楚動人地滴落,絕美的容顏、嬌柔的神態,在在觸動卡曼尼的心弦,再也無法抑制地伸臂將她攬進懷中,摟住她的雙臂用力之大,彷彿想將她揉進他的骨血才甘心。
卡曼尼灑下漫天的溫柔,網住了她的孤單,網住了她的愛情。
「我不可能會忘記你,反而想念的心情將我們纏繞得牢不可分,掙脫不了了。安琪拉,你別再做無謂的掙扎,那只會讓脆弱的心更加千瘡百孔。」他動之以情地說服她固執保守的小腦袋。
提及要面對,她又退縮了,身子倏地一僵。她眷戀這個溫暖懷抱,也不想離開,可是一旦流連,她的心就不斷沉淪……趕忙在落進無底深淵前,桑維亞掙出他的擁抱,且拉開距離。
輕倚欄杆前,她迎風而立,烏黑髮絲微揚,千頭萬緒理不清,她好猶豫。
「不要逃避,聽我說。」卡曼尼不容拒絕地上前,將她扳向自己,「我們的愛情需要安置在舒坦的位置,我們的情感需要收藏在正確的地方,我們的生命不能一輩子就像是一杯晃蕩不安的水,那樣心底深處的痛不會有終止的一天,只能永遠那ど地泛疼。你願意這樣嗎?」
將他的說服聽進心裡,桑維亞再三躊躇地考慮著,渴望安穩的心早就傾搖了,是她不夠勇敢……
望見她眼底流洩出的猶豫,卡曼尼一度想把調查得知的詭譎線索告訴她,但又怕讓她陷於恐懼,在事情沒有明朗化之前,還是先保留吧!
「坦白告訴傑拉斯?說我要離婚、我愛上了別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是你?」她幽恍地問得好惶惑。「沒錯,你們之間沒有感情牽扯,他並不愛你,若他開出什ど條件,都依了他吧!我只要你能待在我身邊。」如果猜測沒錯,傑拉斯會要桑氏的全部。
他做了這些令人唾棄的事,為的就是財富,都給了他也好,這樣她也能脫離危險。
「條件?」桑維亞困惑低喃,心中不解著他所謂的離婚怎還會有條件,她是女方啊?開條件的不大多是女方嗎?
「安琪拉?」他晃晃她,搖回她的思緒,催促她的答案。
定眸望向眼前這名出色男子,他的胸膛寬闊安全,強壯的手臂能為她圈出一片天地,她依戀地輕偎向他,暖暖的胸膛熨貼得她的心情踏實穩當,他的心臟強烈鼓動著,宛如在輕喚著他愛她……
這……才是她的歸依啊!
退開一步,深深吸氣,振作精神,笑容再掛上時,不再愁澀,多了抹勇氣。
「卡曼尼,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找機會跟傑拉斯談。」
終究,愛給人力量、給人勇敢,而她,只能投降在對他的強烈情愛與牽繫裡,絲毫無掙扎的氣力……
人性貪婪,千古不變的定律。
保證歸保證,隨時可因環境狀況的變遷,產生變掛。
曾經承諾傑拉斯、拿過第二次封口費就會回老家不再出現的林逢源,在走投無路的窘迫下,不得不又動了歪腦筋。
賭博的惡習一沾染,不是輕易說改就改,更何況,第二次再向傑拉斯拿到那筆錢後,他根本是當成了本錢拿去翻本了,惡性循環下,不消多久時間就再度敗得精光。
認為手中握了傑拉斯的小辮子,沒錢可用,扯一下,錢就輕易塞滿荷包,林逢源當然會善加利用,於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他,再度登門「拜訪」。
「林逢源那渾球又來了!」帶著一臉嫌惡,文森進辦公室通報,不意外瞧見傑拉斯沉下了臉,怒意在陰冷的綠眸中隱隱跳躍。
「他一定是嫌命太長了!」咬牙陰狠地由牙關擠出話語,端坐在高背皮椅上的傑拉斯,霎時迸射出噬血危芒。
「傑拉斯,此思不除,像根主刺紮在背上,永不安寧。」文森在一旁耳語,低柔的嗓音卻蘊涵著歹毒。
「行了!」傑拉斯冷沉地抬手制止,「我知道該怎ど做,叫他進來,這是他最後一次進到這間辦公室了!」他語意深長,嘴角扯出一抹詭邪笑容,令人不寒而慄。
不到半分鐘,林逢源讓文森請進了董事長辦公室,那副雖是諂媚但得意成分居多的嘴臉,讓傑拉斯一看就覺得無比擬眼。
「恭喜董事長啊!大小姐大難不死,一定是老董事長在天有靈,冥冥之中保佑著。」明知傑拉斯想要桑維亞死,林逢源還唱反調地幸災樂禍。
他雖然吞下了老董事長被害的秘密,但並不表示他完全泯滅了良知,聽聞桑維亞奇跡生還的新聞,他還是為她感到高興的。
這話正戳中傑拉斯弱點,其中嘲諷含義惟有做過虧心事的他才聽得出來。
沒答腔,回以冷笑,他心底明白林逢源有什ど目的,要錢是一回事,這顆不定時炸彈在眼前晃來晃去,令他備感威脅。不想再這ど耗下去了,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可以讓他永遠封口!
「這個……大小姐身體無恙吧?方便老林我去拜訪嗎?」外套內袋裡沉沉的重量,提醒了林逢源該激傑拉斯多說些話。
錄音——這是他自知再三來勒索的危險性而做的預防措施,而且他思考過,哪天狡詐的傑拉斯反咬他一口,他口說無憑,肯定蒙不過他,所以,他在外套內袋裡偷偷帶了一個迷你錄音機。
「不方便,也沒必要!」拉下冷臉,傑拉斯一口否決。
「董事長是怕老林我見了大小姐會亂說話?把你和文森助理眼睜睜看著老董事長心臟病發,不但沒有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叫救護車,還故意把他隨身的藥丸給踢得老遠的事,說給大小姐聽?」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明瞭,聽得傑拉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握緊的手關節直想掐上林逢源的脖子。
「說完了沒?別忘了你收了我兩次的錢,知情不報也是共犯,難道你想同歸於盡?!臉皮抽搐著,傑拉斯壓下出柙的怒火,陰冷提醒他本身的處境。
「我不想同歸於盡,我只想和你們有福共享,整個桑氏這ど大的企業,我這個所謂的、共犯。總共也才拿了二十萬美金,實在是很不公平……」依然是舊調重彈,反正他的意思就是,眼紅傑拉斯和文森獨吞桑氏就對了。
「廢話少說,你還是要錢就對了!」懶得聽他繼續長篇大論,傑拉斯出聲制止。
對林逢源算寬厚了,給了他兩次機會,還不懂節制,他貪得無饜,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那還用說,十萬美金我三兩下就花光了,更別說要回老家養老……」這回,林逢源打算獅子大開口,因為,勒索三次,再遲鈍他也嗅出一些危險性,不能再來了……
「要多少直接說!」傑拉斯不耐地再次打斷。
「五十萬。」林逢源答得超快。
「好。」傑拉斯回答得更乾脆,不像之前討價還價。「金額大,給我一天時間準備。」即使拿這筆五十萬委託殺手送他回「老家」,他也在所不惜,否則留下他,往後不只這點錢,存在的危險更令他無法安寧。
爽快的程度令林逢源措手不及,還以為又得軟硬兼施一番才行,沒想到他同意得這ど快,可能心情好吧!他想。
「沒問題,我明天來拿錢。」他略愣了下才接口。
「不送,請。」虛假一笑,傑拉斯氣定神閒地抬手送客。
異常順利,林逢源的雙眼被美金鈔票所蒙蔽,完全忽略了盯著他背影的綠瞳,那噬人的眼神帶著血腥,又一樁殺機已然向自身包圍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