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些案例來談,矛盾絕沒有性別之分,林洵綺深思熟慮許久,終於找出一個結論。
除非她辭職不幹,以示抗議,否則她就必須請沈偉傑幫忙,去張師成那兒說幾句話,除此之外,她已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林洵綺認為,不論沈偉傑與王秀媚間到底有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按理來說,他都應該幫這個忙,否則這個男人就真的太沒品了。
想出了一個結論,林洵綺順手拿起原子筆,在便條紙上寫了幾個大字:「中午我請你吃飯,有事跟你談。」
她站起身,來到沈偉傑身邊,一語不發的將那張便條紙放在辦公桌上,然後轉身走回自己座位。
沈偉傑在她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溜了那張便條紙一眼,臉上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抹獰笑。
他苦無糗她的機會,這會兒他豈能錯失?!
就在林洵綺剛剛坐下的同時,沈偉傑居然扯開嗓門:「林助理,你中午要請我吃飯?」
辦公室除了他二人外,尚有一個陳思怡,此時她聽沈偉傑如此一說,果然按捺不住的轉頭暗暗打量著林洵綺。
林洵綺霎時糗得雙頰一片火紅,真巴不得衝上前來給他一巴掌。
但她當然不能這麼做,她只能咬牙切齒的說:「有件事——」
沈偉傑打斷她的話:「辦公室裡只能談公事……」站了起身,順手拿起桌上的行動電話,一邊走去大門:「我中午另有飯局,下回我若有空,一定接受你的邀請。」
「碰」的一聲,大門合上,他已走了出去。
他這一招果然厲害,難怪林洵綺恨得牙癢癢,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待他走後,林洵綺還得接受陳思怡的好奇眼光,當下一臉苦笑:「你別笑我,其實……」
陳思怡接口:「我又沒笑你,你幹嘛此地無銀……嘻嘻!」
林洵綺知道解釋不清,索性沉默不語。
話聲一頓,陳思怡接著又說:「其實這也沒什麼啦!他如果不是老闆的話,可能早就被公司的人釣走囉。」
「哦!」林洵綺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陳思怡笑著說:「他既年輕,而且長相也不差,據我所知,公司裡有好多女同事就曾追過他。你才來公司沒多久,再加上一天到晚窩在這裡,也難怪你會不知道這件事。」
林洵綺暗暗心想:「一個結過婚的男人還有這種飛來艷福……想必這一定跟他的身價有關……」
「為什麼有錢的男人就能有這種特權?」林洵綺就是搞不懂。
陳思怡微微一笑,逕自又說:「如果你真的能釣上他,一定有許多人為你喝彩,我怎麼可能會笑你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林洵綺實話實說:「為什麼有人會為我喝彩?」
陳思怡笑望著她:「難道你不覺得老董很酷?你不知道,他一向不接受別人的情意,如果他對你有意思,那豈不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林洵綺冷笑:「那是他免子不吃窩邊草,一旦離開這裡,在外面他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啦!」
「這怎麼可能……」陳思怡愣望著她:「你怎麼知道他在外面的事?」
「你不知道,我是他……」林洵綺想想不對,立刻改口:「沒什麼,我只是猜測而已。」
她和沈偉傑曾有約定,彼此不拆穿對方的身份——他既沒有在同學面前說她在他公司上班一事,她當然也不能說他是她的學生。
公司裡或許沒有人知道他在外的行為,但她一樣樣都看在眼裡,她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過。
她曾經目睹沈偉傑和王秀媚下課後同出校門,兩個禮拜後又各走各的路,如果這不是玩過就把別人甩了,豈有更好的解釋?
為了避免自己的情緒受影響,她不願再去想這件事,當下淡淡一笑:「他不讓我請客吃飯那就算了,我請你好不好?」
「好呀好呀!」陳思怡拍手叫好。
陳思怡見還差十分鐘才是午休時間,乾脆站起身,笑嘻嘻的說:「反正老董不在,我們現在就走吧。」
「好,沒問題!」林洵綺欣然同意,兩人於是走出辦公室,找地方吃午餐去了。
★ ★ ★
就在下班前一刻,沈偉傑忽然回到公司,身上穿的衣服也變了,不是西裝領帶,而是一套休閒服。
一進辦公室,他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座椅,而是直接走去林洵綺面前:「你不是有事找我談?」
林洵綺沒有回答,甚至沒看他一眼。
沈偉傑神色微變,見陳思怡在一旁,又不便說些什麼,沉默了一下:「沒事,下班了!」
陳思怡微愣:「董事長,現在才五點二十,還有十分鐘才下班呢!」
沈偉傑笑了笑:「今天沒事,早十分鐘下班難道你不高興?」
「好啊!我當然高興啊!」陳思怡不再堅持,略將桌上清理一番,隨即拿起皮包,走出辦公室。
林洵綺坐在那兒沒動,提早下班十分鐘對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何況她又不想領他這份情。
沈偉傑索性將陳思怡的座椅推到她桌子對面,然後坐下,笑望著她:「你到底有什麼事找我談?很重要嗎?」
他一提起「重要」兩字,林洵綺才慢慢的回過神來:「我說了,你肯幫忙嗎?」
沈偉傑還是不做正面答覆:「你說說看。」
林洵綺瞪著他:「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就是王秀媚的事。」
「好。」沈偉傑忽然站起身,同時一把抓著她的手:「這件事我們上車再聊走吧!」
林洵綺這回居然沒有掙扎,不過還是輕輕地甩開他的手,一路跟著他走出辦公室,來到電梯處。
片刻過後,他二人已出現在地下室停車場,只是滿奇怪的,沈偉傑的司機並未在一旁等候。
兩人默默無語的坐在車內,當林洵綺忽然發現車行方向有點不對勁時,她不能再保持沉默:「你又在玩什麼詭計?」
如果林洵綺的判斷沒有錯誤,沈偉傑的目的地一定是北投:「你難得一次有事找我幫忙,我當然得找一個清靜的談話場所……」
林洵綺打斷他的話:「那上課怎麼辦?」
沈偉傑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幫你跟校長請了假,有人會去代課的。」
林洵綺微愣:「你做什麼事為什麼不同我商量一下?我有說要請假嗎?」
沈偉傑轉頭望她一眼,慢慢的將車駛入一條小徑:「我是依照往例判斷——當我們在談論一件事時,從來不會有過很快的達成共識。如果能多給我們彼此一些時間,情況一定會有所改善。」
這些話的含意極深,但林洵綺卻故作不解:「幫不幫忙只是一句話而已,根本不需要太多時間。」
沈偉傑不說話,將車停靠在一處空曠之地,然後下車,來到車後,從行李廂中拿出一個背包。
眼前是一間破舊古老的木造房舍,從外表上望去,它大約有三、五百坪大小,坐落在半山腰上,看來十分古樸。
沈偉傑走向一座木橋,很自然的放慢步伐,回頭伸出右手:「小心點,別摔下去了……」
木橋下方有一條小溪,溪面上煙霧瀰漫,同時傳來一股濃濃的硫黃味。
木橋上沒有扶手,林洵綺不想讓自己成為綁著繃帶的、被燙傷的女人,因此很自然的伸出左手,讓他扶著,雙雙走過那條木橋。
早在學生時代,林洵綺也曾和同學上過北投,吃些野味、洗洗溫泉,可是她並不知道這裡竟如此隱密的暗藏這種房舍,她的心情在剎那間不自覺的一陣舒暢起來。
在城市待久的人,是不是都會嚮往這種鄉間風光?
林洵綺不管別人做何感想,但此時此刻她的確打從心底浮現出一抹反璞歸真的感覺。
一名中年婦女這時就站在門前,見著沈偉傑走來,不禁笑吟吟的迎上前︰「沈董,你好……」
沈偉傑淡淡一笑:「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中年婦女在前領路:「兩位請隨我來。」
中年婦女進入走道,眨眼間,一行人已來到盡頭處,她順手推開房門,「兩位請。」
林洵綺跟著沈偉傑走入房內,雖然一句話都投說,可是暗地裡卻在打量著房內一切。
這間房還不是普通的大,約三十坪,除了一張大圓桌和一張木製大床外,竟沒有其它擺設。
屋內的角落邊另有一扇門,林洵綺似有意無意地走去那兒溜了一眼——一間很普通的浴室。
這間房看來就和自己居住的套房沒兩樣,只是尺寸大了好幾號,沒有任何擺設,顯得更寬敞一點罷了。
就在林洵綺一陣打量之際,幾名婦女忙裡忙外,穿進又穿出的,片刻工夫,大圓桌上已滿是一盤盤大菜,半打啤酒,一瓶香吉士,還有一個小冰桶。
一陣忙碌過後,那些打理的中年婦女已魚貫般的走了出去,同時順手將門反鎖。
此時偌大的房內只剩他二人,毫無疑問的,這自然是他的有心安排。
「過來坐啊!愣在那裡幹嘛?」沈偉傑微笑的向她招招手。
林洵綺慢慢的回過神來,走近大圓桌,一看滿桌子的菜,不由一愣:「還有別人要來?」
「沒有啊!」沈偉傑搖搖頭。
林洵綺緩緩坐下:「只有我們兩人,何必叫這麼多菜……」
沈偉傑替她倒了一杯香吉士:「我中飯都沒吃——你放心,這些菜我一定可以全都吃完,當然,你也得盡一分力。」
今天中午他明明說「另有飯局」,林洵綺可以想像得到,他是故意氣她的。
沈偉傑拿起酒杯,微微揚起:「來!祝我們……」下面的話他忽然說不出口。
「我們沒什麼好祝的……」林洵綺喝下一大口香吉士,放下杯子,然後筷子一抓,夾起一片高麗菜。
她會說出這種言詞,沈偉傑竟出乎意料的絲毫不動怒,因為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今晚不論她說些什麼,他都會當它是個開始,兩人感情的開始。
今天中午他為了氣她,走出辦公室時故意說了一句「另有飯局」,暗地裡卻找司機來到此地安排一切,同時他也打了電話給張師成,自作主張的幫她請假。這一切的一切,他圖的也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但能不能如願?誰也無法斷定。
沈偉傑喝光一杯酒,又倒上一杯:「那就祝我學業進步好了……」
「進步?我看未必!」林洵綺笑望著他:「第一次月考你英文考八分、第二次月考你只有五分,哪來的進步?」
沈偉傑反正已被她糗慣了,當下嘻皮笑臉的說:「有你這麼一個好老師,我一點兒都不擔心。」
林洵綺一臉嚴肅:「不想跟你開玩笑,我還有重要的事跟你談。」
沈偉傑注視著她:「什麼事?」
林洵綺先是理了一下思緒,這才開口:「昨晚我被叫去校長室,你知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沈偉傑搖搖頭。
「校長準備開除王秀媚,我認為不妥,所以……」林洵綺沉吟片刻。「我想請你幫忙,去校長那兒說幾句話,請他再給王秀媚一次機會。」
沈偉傑眉頭一皺,滿臉疑惑:「是因為她蹺了幾天課?」
「不是。」林洵綺絲毫沒有隱瞞,將事情的經過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怎知沈偉傑的響應卻極不友善。
「我不幹!」沈偉傑一口飲盡杯中的酒,一臉冷漠:「什麼人的事我都願意管,唯獨王秀媚,對不起,我再也不想插手了。」
「你……」林洵綺神色條變,冷笑連連:「你這個男人真是太沒水準了,你知道嗎?如果她一旦被開除,就再也沒有挽回的地步,說不定她一生的命運都因此而被注定。」
沈偉傑冷哼一聲:「要能挽回早就挽回了,還需要你出面請我幫忙!」
林洵綺不懂:「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沈偉傑面色鐵青:「我一連跟她耗了兩個禮拜,每天苦口婆心的勸她,誰知道她一句話都聽不進去,我反倒惹了一身腥。」
林洵綺咀嚼他說的每一句話,恍然而悟:「原來你……你早就知道她在酒店兼差的事……」
沈偉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哼哼」兩聲。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早不跟我說呢?」林洵綺一臉惋惜:「倘若你早點跟我說,我也好盡早處理此事啊!」
沈偉傑又從鼻腔裡發出「哼哼」兩聲:「我說林大老師啊……你不是說不齒我的作為嗎?我仗著有兩個臭錢,玩弄別人於股掌間,這些話都是你親口跟我說的——我跟你說什麼,請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會相信嗎?」
「我……」林洵綺霎時說不出話來。
沈偉傑自我嘲諷:「是啊!我這個男人太沒水準,玩過了就用……」
林洵綺輕歎一聲:「好,算我誤解你了,我向你道歉。」
「真的?」沈偉傑不敢相信。
林洵綺瞪他一眼:「道歉就道歉,哪有什麼真假?」
沈偉傑聽了一陣暗爽,一連干了三大杯,臉上的笑容彷彿出了天花似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像你這麼頑強的女人居然肯跟我道歉——」
林洵綺打斷他的話:「你這個男人真是『龜毛』——莫非你不喜歡別人跟你道歉?還是你根本不接受?」
「我接受,我當然接受!」沈偉傑笑容豪邁。
「好極了,咱們言歸正傳!」林洵綺狠狠的瞪他一眼,接著又說:「你到底肯不肯去校長那裡幫王秀媚說幾句話?」
沈偉傑眉頭不由皺起,不答反問:「你為什麼一定要管人家的閒事?該做的我都做了,該說的話我也都說了,我奉勸你,別再去找鐵板踢,沒事找事做!
「這不是管閒事!這是我應該去做的事!」林洵綺非常堅持己見:「開除這個學生絕對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我認為應該再給她一次機會,也可以說是給我機會,至少得等我嘗試過後再來下定論也不遲!」
沈偉傑一臉無奈:「這世上有王秀媚這種遭遇的人一堆,你一個個去嘗試,能有幾次機會?」
「我……」林洵綺支吾片刻,緊咬著牙:「別人我不去管他,至少王秀媚是我的學生,我一定要試著同她談談、溝通溝通。」
沈偉傑凝視著她,許久才輕歎一聲:「如果你能把這分心意用在我身上的話,我一定會爽個半死……」
「你不必了!」林洵綺冷笑一聲:「你年少多金,還娶了老婆。擁有這些你就該偷笑了,還有什麼好爽的!」
沈偉傑的眼睛忽然發光:「如果我告訴你,我還沒結婚——」
「我不可能相信的,你知道嗎?」林洵綺陰陰一笑:「有機會你應該去跟鄭經理學學!」
沈偉傑板起一張臭臉:「我為什麼要學他?」
林洵綺面無表情:「他說他老婆有先天性心臟病,你想想,這是多好的理由?」
沈偉傑不想同她談論第三者,當下拿起酒杯,開始喝著悶酒。
「幹嘛?你生氣了?」林洵綺望著他。
「我哪敢!」沈偉傑淡應一聲。
話聲一頓,林洵綺接著又問:「我說了一大堆,你到底肯不肯幫我去校長那兒說幾句話?」
「這個嘛……」沈偉傑沉默許久,忽然笑著說:「我當然願意啊!不過……你總得也為我做些事吧?」
林洵綺立刻擺出一張臭臉:「你想我為你做什麼事?」
沈偉傑一臉邪笑,笑容很是曖昧。可是卻沒有說話。
「你休想!」林洵綺的反應不慢,很自然的聯想到那方面的事。
沈偉傑換了一副臉色,彷彿受了什麼委屈那樣:「我休想什麼?我只是要求你對我笑一笑都不行嗎?」
「你說……」言及此處,林洵綺果然忍不住的失聲一笑,最後竟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沈偉傑凝視著她,眼神不由脈脈。她臉上那抹獨特的笑容已數不清有幾個夜晚曾在他夢中出現過。
為了能多看幾次她的笑容,他盡可能的放低姿態,然後是慢慢的喜歡上她……沈偉傑實在不瞭解自己,為什麼會在不知不覺中深陷下去。
面對他那灼熱的目光,林洵綺心頭小鹿不禁一陣亂撞,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你幹嘛這樣看著我?我有什麼不對嗎?」
「你沒有不對,不對的人是我!」沈偉傑輕歎一聲:「自從我認識你後,我好像什麼事都做得不對,就連做人都變得失敗透了。」
「還好啦!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林洵綺淡淡一笑,接著用手一指桌上的菜:「你得負責把菜吃完——快吃吧!」
沈偉傑注視著她:「夜還長得很。你急什麼?」說話間,他站了起身,走去床邊,然後打開那個背包。
背包裡裝著一些浴巾、肥皂、洗髮精、換洗衣褲等等,沈偉傑將這些東西一一拿出來,忽然轉頭望著她:「你要不要洗個澡?」
「你有沒有搞錯?」林洵綺目光一顫:「我在這裡洗澡?」
沈偉傑聳聳肩:「來這裡最大的樂趣就是吃飯洗澡,莫非你還另有主意?」
林洵綺再看他一眼:「我哪敢有什麼主意?要洗,你請便!不過麻煩你快一點,我想回家了。」
沈偉傑拿起盥洗用具,一聲不吭的走入浴室內,然後關上房門。
這間餐廳全屬木造格局,隔音設備不是很好,林洵綺除了能聽到浴室內傳來「嘩啦啦」的沖水聲外,耳邊尚瀰漫著其它房間傳來一些男女間的調笑聲。
林洵綺獨自一人枯坐著,不過一眨眼工夫,她已走入自己的思想世界。
猶記得學生時代,林洵綺也曾和幾個同學死黨一起來過類似這種地方,其中還包括王智光。
當時她和王智光已非同學那麼單純,其中還夾雜男女問的情感。
一夥人吃喝的同時,有好多男同學相繼跑去洗澡,唯一沒去洗的人是王智光,他只是將一雙眼有意無意的瞟向她。
正值熱戀中的情侶觀察力都比平常還要來得敏銳,林洵綺知道他的意思,其實,她自己何嘗不也一樣有與他相同的想法。
隔了數日的一個夜晚,他二人果然又出現在那間餐廳,與上回不同的是沒有那麼多掃把在場,這會兒只有他們兩人。
那是一個銷魂的夜晚。一直以來,那抹深刻難以抹殺的記憶便埋藏於她心底,此時此刻竟一古腦全部浮現出她的腦海。
王智光是她的初戀,也是她目前唯一會想起的男人,殘酷的是,他已成為別人的丈夫,她所能擁有的也只是那一點一滴的回憶。
正當她渾渾噩噩的胡思亂想之際,一隻手忽然搭在她的肩上:「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沈偉傑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浴室裡走出來,身上散發出一抹淡淡的古龍水味,笑吟吟的坐在林洵綺的身邊。
林洵綺慢慢的回過神來,側頭望了他一眼:「你洗好了?」
「對啊!」沈偉傑點頭微笑:「我洗好已有一陣子了,見你坐著發呆,沒打擾你。怎麼?在想我嗎?」
林洵綺答得順口:「恰恰相反!我在想別人。」
「哦?」沈偉傑一臉好奇:「男人還是女人?」
林洵綺沉默一下:「男人。」
沈偉傑的表情雖然顯得有點尷尬,但好奇還是勝過一切:「是你的男朋友?」
「嗯。」林洵綺點點頭。
沈偉傑一聲不吭,夾起幾顆冰塊放入酒杯裡,晃了晃,一口喝下肚去。
「你……你到底交過多少個男朋友?」沈偉傑沉默許久後又突然冒出一句。
林洵綺面無表情:「一個我就受夠了,還想交幾個?」
「他很帥?」沈偉傑轉頭望著她。
「沒有,很普通的一個人。」林洵綺淡應一聲。
沈偉傑冷笑一聲:「你那麼特殊,幹嘛去找一個普通人當你男朋友?」
林洵綺沉默一下:「他是我大學同學……我不認為我很特殊,我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而已。」
「那可不!」沈偉傑不以為然:「如果你不特殊,我們倆就不會坐在一起吃飯。」
林洵綺轉頭望著他:「你是在讚美我,還是在讚美你自己?」
沈偉傑微微一笑:「我們倆其實都值得讚美——一個特殊的男人身邊,一定也會有一個特殊的女人。」
林洵綺瞪他一眼:「你這人真的很狂妄自大,你知道嗎?」
「還好啦!」沈偉傑嘻皮笑臉的說:「彼此彼此……一個人會看不起別人的狂妄自大,基本上他自己就已經是屬於狂妄自大的人。」
「你一個人慢慢去狂妄自大吧!」林洵綺凝視著他:「請問你,你準備什麼時候走?我想回家了。」
沈偉傑看看腕上的手錶:「現在才八點十分,幹嘛急著走?若是平時,這會兒你還在講台上吃粉筆灰呢!」
林洵綺接口:「這裡的氣氛越來越詭異,我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沈偉傑哈哈大笑:「你別這麼單純好不好?許多男人來這裡吃飯唱唱那卡西,和小姐打情罵俏這都是很自然的事——」
林洵綺打斷他的話:「對不起,我不習慣。」
「是不是吵到你了?」沈偉傑邪笑著:「我們找一個更吵的地方去走走好不好?」
林洵綺沉思一下:「只要能盡早離開這個地方,我什麼都好。」
沈偉傑站起身,走去床邊拿起背包:「好,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