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雨朵,恐怕想不到在自己熟眠的時候,會有人想扭斷她可愛纖細的脖子,而且還不只一人。
「不要阻止我!這妮子需要有人打她屁股,以示薄懲。」魚步雲猶不死心,抗拒村上隆史推他出房門的力道。
「就算得有人教訓她,那個人也不會是你。」心中無限延伸的遐想讓他紅了臉。「讓她睡吧。」
和村上憐一花了大把力氣,總算把帶有殺氣的三個人推出雨朵房間。村上隆史關門前,不忘確定棺材裡的人是否仍睡得安穩。
天主教、十字架、六邊形的西洋棺材——再推敲不出雨朵的來歷,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但,還是必須確認一下。
眾人悻悻然的回到客廳,咬牙的繼續咬牙,氣憤填膺的依然氣憤填膺,沉默寡言的也依舊默不作聲。
「哪個人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魚步雲根本不是擔任發言人的料,偏又愛插嘴。
簡短沒重點的說明,滿足不了村上隆史滿腹的疑問。
「黎,你說,你一定知道雨朵為什麼會平空消失。」
「嗯。」黎忘恩只發出單音節,當作是回答。
「我有權利知道雨朵的一切,請你告訴我,她究竟是什麼人?」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權利?」黎忘恩輕輕一瞄。「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權利?」
「我——」在眾人面前表明心跡,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我愛她。這樣夠不夠資格?」
從他口中聽見這話,讓熟稔他個性的村上憐一也為之愕然。
村上隆史有些狼狽。「我過去的確很花心,但這次我是認真的。」
「說愛她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當中也有很多人說他是認真的,你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她有義務確認底下員工未來的福利,不過,關切的程度往往因人而異。
其中,雨朵無疑是最需要她費心安排的。
誰教雨朵什麼優點都沒有,單純是唯一的一項。
而她會突然消失的「特異能力」,除了惹麻煩以外,至今毫無建樹可言。
因為她偶爾會消失,聶骉必須在她每一件飾品上安裝發信器,以備不時之需,而其他人也必須隨時待命,找回這個經常把自己變到不知名地方的糊塗蟲。
所幸一直以來,她迷路的範圍不出台北市,由此看來,她的能力也很有限。
哼,已故的父親在遺書中交代她照顧的這四支拖油瓶,個個都是麻煩!黎忘恩如是想。
「看你的臉就知道,又在心裡偷罵我們是麻煩。」魚步雲抗議。當他是睜眼瞎子嗎?「喂喂,有點良心行不行,至少我們幫你賺了不少錢。」
「也花了不少。」冷眼科瞄。
魚步雲不禁抖落一身寒。
可法·雷立刻接話,「你這就不對了,親愛的黎。我們可是你的守護神——」
「經病。」黎忘恩截去他的話尾。
「等一下!」村上隆史殺進重閣,打斷下一波激論。
跟這些人溝通實在頭痛,永遠會被天外飛來的新話題岔開。
「現在不是算舊帳的時候。黎,請你看在憐一的份上,也看在雨朵懷孕的份上——」糟,一不小心說溜嘴了!
「什麼?!」萬能事務所的三個男人當中,有一個被這突來的消息震懾在驚魂狀態,兩個跳起來打斷他的話。
魚步雲聲如洪鐘:「幹什麼把你色胚胚的魔掌伸向我們家雨朵?下要命啦?!竟敢染指她,你這個絕代大淫魔!」
「天道泯滅啊!」可法·雷高唱哭魂調陪襯,純粹好玩。「人倫不存啊,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欺負善良小動物……」
「閉嘴!」想跟這三個人做理性溝通,根本就是緣木求魚,他們隨便哪個人跳出來都有本事逼瘋他。
現下看來,能談正經事的只剩黎忘恩了。「告訴我雨朵的事。」
「如果我不呢?」唯一能溝通的人顯然不願配合。
俊目與挑釁的冷眸對峙須臾,村上隆史雙手抱胸。
「我記得你有懼高症。」村上隆史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白己會如此卑劣地威脅女人,不過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憐一,我想黎很樂意跟你一起到天台上觀月賞星。」
身為先鶴後代的好處就是——隨時能飛上天。
黎忘恩不動如山的表情終於動搖。「你敢!」
「再這樣爭執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村上憐一終於介入,「我知道你視照顧他們為己任,但是擔心也要有個限度,忘恩。」
「我沒有。」
還嘴硬?
「你不相信隆史,可我相信,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認真看待—份感情,你大可以放心把雨朵交給他。」
這算褒還是貶?村上隆史苦笑地看著堂兄。
「我只問一句。」村上憐一不愧為經濟學者,說話簡單扼要,絕不拖泥帶水。「雨朵是不是擁有吸血鬼的血統?」
萬能事務所的四個人同時看向他,最後由可法·雷代表發言——
「都知道了幹嘛還問?」
無視於他們投來少見多怪的藐視眼神,村上堂兄弟面面相覷,現場氣氛像急速冷凍的冰庫,僵寒一片。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以沒耐性獨步天下的魚步雲。「你們可以是鳥人,我們家雨朵為什麼不能是吸血鬼?」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差別待遇!
村上隆史與堂兄視線短暫交會,緩緩開口:「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你們為什麼不早點說?」目光瞥向黎忘恩,「黎,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沒問。」
村上隆史沮喪地抬手爬爬頭髮,苦惱明白寫在在臉上。「沒有人會問『你是不是吸血鬼』這種荒謬的問題,我也不可能一開始自我介紹時,就說出自己承襲鶴仙的血源,這類的問題太——太匪夷所思,誰會想到要問?」
「現在知道又怎樣?雨朵擁有吸血鬼血統這件事會改變你的初衷,從此視她如蛇蠍,躲得遠遠的嗎?」詢問的目光夾帶肅殺寒氣。「別讓我有機會看不起你,村上隆史。」
「你在胡說什麼!」村上隆史承認得知實情後,他錯愕、他震驚,但壓根沒想過要閃躲逃避雨朵啊。「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你計較這麼多幹嘛?」魚步雲嗤了他一聲。
「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村上隆史回覆的語氣也沒好到哪裡去。
魚步雲說話的口氣,活像在責備他無端生事似的,怎不教他氣結?
「言下之意,你還是打算娶她?」黎忘恩問。
「當然。」他答得不假思索,同時趁機警告:「只要你別妨礙我。」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對,就怕你這個『有心人』。」
黎忘恩不怒反笑。
不知為何,這出乎意料的回應,教村上隆史頭皮發麻。
房裡有人。
「誰……」意識仍渾沌不明,雨朵朦朦朧朧的睜開眼。
「我。」背對她站在窗前的人轉身,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她特殊的「床」邊。「你睡了好久。」
根據黎忘恩的說法,一次瞬間移動會耗去她許多體力,通常會出現一、兩天嗜睡的症狀。
然而這回,她整整睡了五天,期間沒有清醒過一分一秒、整個人也因此消瘦了一大圈。
其他人視之如常,只有村上隆史膽戰心驚,急忙替她打葡萄糖和營養劑補充體力。
五天的煎熬,真的很折磨人。
「你看起來好醜。」雨朵摸著他的臉,青髭滿顎、墨發凌亂、嘴唇乾澀。「啊,你有黑眼圈。」
「你睡了五天。」抓住她冰涼的小手撫吻,然後貼在臉頰上。「我卻擔心得連續五天都睡不著。」
「我睡得很熟。」她笑。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的?」
雨朵側首想了想,眉心還有點痛。「這裡。」她指著痛處。
村上隆史盯視好一會兒。「還有些紅腫。」指腹貼在眉心輕揉,呵出熱氣輕拂著。「還疼嗎?」
雨朵甜笑,覺得自己就像珍貴的寶物一樣被小心翼翼對待著,這聯想有如暖流,柔緩地溫熱她的心,直達深處。
「不疼了。」回應的嗓音帶著小女孩的撒嬌與天真。
「那就好。」他用力眨動疲憊雙眼,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
雨朵見狀,讓出一半床位。「要上來嗎?」
村上隆史看著空出一半的床位,心裡很掙扎。
棺材,是用來讓死人躺的,只有她把它當成舒服的床,雖然仔細一看還有點床的雛型,卻仍舊有點詭譎,尤其它的設計完全符合人們對於吸血鬼沉睡棺木的想像。
「你不想?」小臉盈滿失望。
衝著她失望黯然的表情,村上隆史毅然決定拋開一般人的忌諱,上床躺平。
床墊其實很柔軟,只是很詭異地被裝設在棺材裡,讓人心裡發毛。
他還活著,卻睡在棺材裡,這滋味……有著說不出的奇特。
然而,當雨朵柔軟的身軀靠近他,像只小貓般舒服地在他身側呼嚕輕歎,這渾身不對勁的古怪也跟著被打散到九霄雲外。
「我習慣睡有蓋子的床。」
有蓋子的床?村上隆史打量這出自聶骉之手的六邊形黑色棺木。「雨朵,一般人把它稱作棺材。」
螓首在他肩窩搖動。「棺材是給死人用的。我們還活著,所以它是有蓋子的床。」她辯駁。「黎是這樣說的。」
「唉……你不要被黎教壞了。」他開始在心裡埋怨未來堂嫂誤人之深。「不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這樣很容易被騙。」
「……你會騙我嗎?」
他翻身側臥,與她面對面。「我不會騙你,永遠不會。」
雨朵舒口氣,安心窩向他張開的臂彎。
「那你——」已然清醒的小腦袋,開始回想起雷茵的話。「你欣賞什麼樣的女人?」
「有能力、有自信、獨立,甚至有點傲氣凌人。」曾經有一度,他告訴自己要娶能與他並肩同行的女人。
摟抱在臂彎裡的人兒往後退縮,直到後背頂上另一側邊板,像個受盡委屈的可憐小媳婦。
「你應該去找黎或者雷茵,她們都跟你形容的一樣。」
原來,他不欣賞她。雨朵覺得眼眶酸澀。
「的確如此,但是雨朵,我愛的是你。」
遇上她之前,他的確以為自己鍾情於女強人的類型,畢竟一路走來,身邊始終都是這類型的女人,然而,不知是老天刻意作弄,還是命中注定,讓他遇上了她,成為自己生命中最珍愛的意外。
雨朵迎視他的眸寫著疑問:「欣賞跟愛有什麼不同?」
「不一樣。」將她拉回懷裡重新躺好。「不要離開我,一個人躺在這張床上很恐怖。」
「嘻,膽小鬼。」奚落一句,雨朵的不開心來得快也去得快,為自己找到舒適的枕處,乖乖貼緊他。
村上隆史收攏雙臂,這張床他無論如何也不想一個人躺的。「對我來說,欣賞是為了交朋友;愛,則是為了找伴侶,當然不一樣。」
她明白了,卻也不由得同情起雷茵。「雷茵她……」
「什麼?」
「沒事。」真要她說,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乾脆不說了。
「雷茵對你說了什麼重話是嗎?」
「話有輕重嗎?怎麼秤?」
唉。「我指的是口氣。她對你的口氣好不好?」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聞過她的嘴巴,怎麼知道她口氣好不好?」
「雨朵……」無可奈何的歎息,村上隆史實在拿她沒辦法。
「但是我感覺得出來,她喜歡你。」
村上隆史聞言,噗哧低笑:「傻雨朵也知道什麼叫感覺?」真令人驚訝。
「別笑,我、我是認真的。」
「是。」他拍拍她的頭。
「雷茵她、她、她想請你吃她的豆腐……」話語頓住,雨朵翻身壓住他。「可是你答應過我,只吃我的對不對?」莫名的疼揪住她的心,急欲得到他肯定的允諾。
不知這代表什麼意義,只知道如果他點頭,她的心就不會再這麼痛。
「我是說過。」
「所以你不能吃她的豆腐,不能!她、她、她……她不好吃!」
如果他還有多餘的力氣,一定會狂笑出聲,但是她異常嚴肅的表情相慌張的眼神,讓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真的只是雨朵單方面想太多嗎?「告訴我,雷茵跟你說了什麼?」
「嗯……我忘了。」她記得的不多,只依稀記起他欣賞的女人是什麼類型。「欣賞跟愛真的不一樣嗎?」不安的心亟需一個能讓她安穩的保證。
「不一樣。」他說得斬釘截鐵。「舉個例,你覺得可法如何?」
「他照顧我,對我很好,我……」腦子裡轉過幾個關於感情的字彙,最後她選擇了——「欣賞他。」
「你愛他嗎?」
她皺眉思忖片刻。「那不一樣。」
「我就是這個意思。」
「什麼意思?」她憨然反問,又讓一切回到原點。
呵……傻里傻氣的雨朵呵!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膩她嬌憨的模樣,真的是中毒太深了。
「傻瓜,就算不放心我,也該對自己有信心啊。」
「信心?哪裡有賣這種東西?黎說錢能買到很多東西,包不包括信心?」
唉,他自認才疏學淺,無法充當解惑的名師,決定跳過這個問題不答。
「相信我,在我心裡沒有人比得上你。」話才說完,他忍不住張嘴打了大大的呵欠。
確定她會乖乖偎在他懷裡,村上隆史調整睡姿,閉上雙眼。
「真的?」
「真的……」意識逐漸遠揚。
「沒騙我?」
「沒騙你……」安心之後,濃濃的睡意如浪潮向村上隆史襲去。
「可是——」
「沒有可是呼……」陣亡。
耳畔傳來細微鼾聲,雨朵才知道枕邊人已沉沉睡去,引頸抬眸,確定他真的睡熟。
他睡著了,那誰來回答她滿腹疑問?微惱地瞪視熟睡的狼狽臉孔,才想起他剛說自己五天沒睡了。
他為自己擔心到睡不著,她應該有罪惡感、覺得他好可憐才對,可她竟然想笑。
這幾天,他是為了她才睡不安枕……愈想,唇角上揚的弧度愈高。啊,原來她也很壞心哪。
「呼……呼……」
呵,他睡覺會打呼呢!她為這發現感到驚喜。
過了十分鐘,靜靜看著他睡顏的雨朵開始覺得無聊。
想下床,偏偏被抱得緊緊的,不能動彈。
那、那只好自言自語,自己娛樂自己了。
「雷茵說她愛你,還說她愛你很久了。」
不說會內疚,說了會傷心,雨朵的小腦袋所想得到最好的方法,就是趁他睡覺的時候說。
一樣是說,只是他聽不見,不能怪她,對吧。
然後,她會把雷茵的話忘掉,不會再想起來。「你不能讓她愛,也不能愛她,知道嗎?」
「呼……」鼾聲持續著。
「愛我,只愛我,也只讓我愛,好不好?」
軟軟愛語,字字真心,可惜男主角睡得像豬那麼熱,渾然無所覺。
若醒來後發現自己錯過佳人的告白,想必村上隆史會猛捶心肝、淌下英雄淚吧?
真睡著了嗎?
「呼……呼……」
是真的睡著了。
叮咚!
門診室旁的燈示隨著聲響跳到下一號。
雷菌以酒精消毒剛替病患觸診的雙手俊,埋首於之前的病歷,並末抬頭。
「你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
「心。」熟悉的聲音響起。
「心有毛病應該去掛心臟科,找骨科沒有意義。」
「中國人有句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來找我的心藥。」村上隆史自動坐下來。「雷茵,我想跟你談談。」
「在門診時間?」來找她算帳嗎?早料到的事。
「再過一分鐘就是午休時間,我看過你的排班,下午沒有門診,而我正好是你今天最後一個病人。」
「你只要有心,想做什麼都能成功。」家世淵遠、背景優渥,「天之驕子」四個字簡直是為他創設的。「真羨慕你,要什麼有什麼。」
「你不也是。」
不,至少有一樣東西她要不到,或者該說她曾經擁有,後來卻失去了,而且再也要不回來。
他的心,她要不回來。
「其實我也料到你會來找我。等我一下。」雷茵轉身花了幾分鐘交代護士處理善後,才又看向他。「到我辦公室,我們邊走邊談。」步出門診室。
「也好。」他跟在後頭。
「她都跟你說了吧?」她猜測,像雨朵那樣柔弱的女人,能派得上用場的武器大概只有哭訴撒嬌、搬弄是非了。
「說什麼?」
「別裝傻,她一定萬般委屈地窩在你懷裡,跟你哭訴我對她又抓又打的。」
「雨朵是不可能哭鬧的。」她只會把旁人逼得快捉狂。「雷茵,你真的這麼做了?」
「她怎麼說就怎麼著,反正你只會相信她說的。」
「問題是,她什麼都沒說。」一句認真的「忘了」,讓他連問都不必問。
如果她說忘了就是真的忘了,怎麼逼她也想不起來,這種差勁到家的記憶力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雷茵冷冷一哼,擺明了不信。「我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何來的對錯?雷茵,就算已經不是情人,你也應該還記得我的為人,而我也知道你的,你不是這種人。」
「呵,原來我在你心裡的評價這麼高。」雷茵打開辦公室門,走了進去。
村上隆史跟著進去。「我對你的評價一向很高,我最欣賞的就是你很理智,從不會感情用事。」
「但是遇上了感情,」她點了根煙,吐出一口白霧。「還能不感情用事嗎?」
拾手欲吸第二口,卻被村上隆史搶先一步把煙截走。
「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歡煙味。」
他定定端詳她黯然的臉龐,緩緩舒了一口氣,重申:「雨朵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謊。」
「是真的,我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打轉。我要答案,你跟雨朵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
「吵架,我跟她吵架。」
墨眸寫滿不敢置信。
他的雨朵會跟人吵架?
「恕我無法想像雨朵和人吵架的樣子。」那比台灣六月天下大雪還詭異。
「我跟她還打了起來。」
打?!一樣教他無法想像,錯愕地張大嘴。
「你不相信?」
「我……難以置信。」
「那你以為呢?你不笨,用用你的邏輯思考能力去推想啊。」
村上隆史正經八百地瞧著她,像在看診似的,好半晌,才抿起笑紋,「我所能推想到的不多。大概是你想跟她做正常人的溝通,卻被她無厘頭的對話逼急,而雨朵想走,你卻執意要把話說完,之後發生小小的拉扯,然後——」他指指她領口。「雨朵不小心扯開你的領口,露出你配戴的十字架,之後就發生那件事了。」
雷茵聞言,雙眸瞪得像銅鈴般大。
「我說對了?」
「……她很奇怪。」一個人就這麼平空消失,如今回想起來,不是自己眼花就是瘋了。「即便如此,你還是選擇她?」
他但笑不語,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你也變得不正常了。」簡直是瘋狂!
村上隆史神色一整。「這世上有很多事是我們未知的,正常與不正常是相對且共存的,且是以一般大眾為取向所畫出的界線,到底是不是最正確的,答案至今沒有人敢拍胸脯保證。」
搓搓手臂,雷茵苦笑不已,「真不習慣摘去玩世不恭面具的你,我還以為你認真的表情,只能在手術台上看得到。」
「我也想要認真地過日子啊。」他笑。「讓你失望了?」
「還好。」雷茵皺皺鼻,轉身背對他,雙手撐在桌面上。「幫我跟她說聲抱歉,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了。」明白事情的經過後,村上隆史準備離開。臨行前,不忘回頭要求:「這件事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別讓人知道。」
雷茵回答時仍然背對著他。「我說出去只會被人當成瘋子。」這種事說出去誰信啊,笨。
「謝謝。」他離開,輕輕關上門。
雷茵吁了口氣,走到辦公櫃前,取出她和村上隆史的合照。
富良野的景色應該如舊吧?可惜人事已非了。
堅強如她,就算知道兩人的感情已經沒有復合的機會,還是哭不出來。
「啊,對了!」正對辦公櫃的門突然打開,露出村上隆史俊朗的瞼。
「赫!」沒料到他會去而復返,雷茵嚇得僵在原地。
「忘記告訴你—件事。」
「什、什麼?」她轉身,慌張地將照片藏在身後。
村上隆史似乎沒有發現,自顧自地說話:「即使你故意在我面前抽煙,說些挑釁的話,也改變不了我對你的好印象,雷茵。」
「什麼?」
頑皮地眨眨眼,村上隆史用著一貫瀟灑的神色笑譫道:「我還是欣賞你,還是把你視為我在台灣的好友、難得的好哥兒們。所以,哪天得空到門本,別忘記找我,我一定盡導遊的義務全程作陪。」
「參觀日本墓園嗎?」她笑。這個男人就是能做到讓人無法討厭他。
他也跟著笑了,放心地揮手離去。
雷茵低頭看著手上的照片。
是該把它放進相簿,讓這段感情成為回憶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