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隱隱夜沉沉,喀什王府雕樑畫棟的華麗建築和寬闊奢靡的庭台樓閣、花園池塘……漸漸被瀰漫而來的冰涼白霧給遮掩住了,恍惚中,就連牆畔長廊上的宮燈,都彷彿跳躍成了青綠色,妖異地繚繞搖擺著。
倏然,一道白色的影子飄飄然地躍過了高牆,無聲地接近。
一道狂風呼嘯而起,突然撞開了喀什王爺第十九姨太的花窗,冰涼夾帶著令人害怕的呻吟聲竄入裡間。
肥胖壯碩的喀什爾驀然驚醒,他摟著十九姨太的水蛇腰,努力睜開睡眼低吼道:「什麼人?是哪個奴才不要命了,三更半夜地擾本王清眠?來人,拖出去砍了。」
那道幽幽晃晃的白影出現在窗前,烏黑的長髮披散遮住了臉孔,隨著窗外的風徐徐飄蕩。
「喀什爾……還我命來……」幽幽憤憤的女聲淒厲,在黑夜中分外駭人。
喀什爾這下子真的嚇醒了,他睜大眼睛,倏地和十九姨太抱成了一團。
「有……有鬼呀!」他魂飛魄散,結結巴巴地尖叫著,「來……來人呀!有……有……」
「哇!」十九姨太早就被這情景給嚇得昏死過去了。
那道詭異可怖的白影陰惻惻地笑了,「別以為你可以逃得過報應,別以為你可以長命百歲……我就是要來向你索命的!」
「求求你!饒了我……我……我一定會給你燒紙錢大作法事,求求你……你,你也許找錯人了,我、我……」喀什爾臉色鐵青,冷汗狂流,「救……救命呀!我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我……」
「嘻嘻嘻……」白影逸出一串詭譎陰森的笑,「沒做虧心事?我一家人被你害得這麼慘,告訴你,你和你那群豬狗不如的手下,統統不得善終!」
「你……你究竟是誰?」喀什爾整個人都快暈過去了。
他那些屬下都死到哪裡去了?等到他沒事之後,一定要把他們統統砍了。
腳步聲混合著匆忙的喊叫聲由遠而近,燈火的光芒隱隱朝此而來。
喀什爾眼睛一亮,像溺水的人巴著浮木般。「來人呀!快來人呀!」
白影冷冷一笑,「我會再來的,你的命注定是我的……」
喀什爾眼前一花,那個白影兒倏然不見。
這下他更肯定了是撞了鬼,驚得臉都青了,「鬼……鬼鬼鬼……」
第二天,喀什爾王府就大肆聘請高僧道士到府降妖伏魔,而杭州城裡的大夫也絡繹不絕地被召入王府,為嚇病了的王爺看診。
臨近老百姓們紛紛耳語傳一肓,說是喀什爾王府鬧了鬼!
不過這個平素凶神惡煞的王爺一病,可真是大快人心呀!
☆☆☆
山外青山樓外樓 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薰得遊人醉 荷香十里送清幽
杭州景致的動人是天下皆知,除了妍麗的山光水色外,此等好山好水所孕育出的美女無數,更是歷代皇宮選妃選秀女的「出產地」。而初夏時分的西湖,新柳如煙、春風貽蕩,天然麗景簡直可以奪人心神。
柳嫵媚輕扇著描花團扇,亭亭裊裊地走出「樓蘭閣」;俏生生的模樣兒迎風而立,像火般艷麗動人的紅緞飄然地裡著她冰清賽雪的肌膚,將她整個人烘托得像一朵勾魂蝕骨的薔薇花一般。
柳嫵媚,杭州第一名妓,每天爭相上門博她青睞的王孫公子、大富豪紳隨便抓就一大把,幾乎都可以把這西湖給填滿了。
不過柳嫵媚雖是容貌傾國,非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手琴藝更是冠絕天下,可是她賣藝不賣身,因此就算大夥兒擠破了頭想要一親芳澤,卻每每也只能落得了個乾嚥口水的份兒。
雖然柳嫵媚賣藝不賣身,但接待客人也有自己的一套手腕,可是這遠近地方的富豪王孫、名人雅士們依舊為她神魂顛倒,只要能夠到她居住的「樓蘭閣」一聽琴曲,回去之後就足以渾然忘我,迷醉三日了。
說也奇怪,這裡頭不乏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客人,可不知怎麼的,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無功而返。
柳嫵媚款款步向樓閣的弧型椅前坐了下來,臨水而倚。
天抹微雲山青,水面荷花生香。初夏的西湖,美得令人不忍移開視線。
「小姐,小姐」丫頭襄子急急地奔來,破壞了這靜謐的一刻。
「怎麼了?大呼小叫的!」柳嫵媚杏眸一溜,儀態柔媚萬千,看得襄子也不禁一愣。
她這個小姐真是天生的美人尤物,單單一個眼神就能夠讓人忘了自個兒是誰。
「有位小姑娘口口聲聲說……說……」襄子偷偷睨了她一眼。
「襄子,你知道女人的青春是很寶貴的吧?」
「呃,是……」襄子一怔,不明所以。
嫵媚調侃道:「所以你再不快點兒說,我都要變老了。」
「是,」小丫頭舌頭一伸,「她說是你老管家的孫女兒,特地來投靠你的。」
「投靠我?」嫵媚眸子精光一閃。
老管家的孫女兒?她哪來的老管家?
「是的。」襄子肯定地道。
「把她帶上樓來,我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她輕搖扇子故作閒暇狀,實際上渾身都繃緊了。
「婢子遵命。」
她望著襄兒匆匆出了樓閣,斜飛柳眉不由得輕蹙起來。
不一會兒,襄子帶上來了一名素衣荊釵的女子,模樣清雅可人,年紀大柢才十六、七歲左右。
她的眼眸透著緊張和怯意,一入內來就偷偷地打量著擺設,粉嫩的小手還扭絞著衣裙。
雖然長得並不十分艷光照人,但是嫣然粉致的臉蛋兒卻宛若蘋果般討喜,顧盼之間自有一股靈氣流轉。
柳嫵媚緩緩地,好整以暇地越過珠簾,在玎玎玲玲的玉石相擊聲中,踏入了收拾潔淨又清雅脫俗的花廳內。
「小姑娘,你要找誰呢?」柳嫵媚眼波一橫,對著襄子吩咐道:「來者是客,去沏杯碧蘿春來吧!」
「是。」
「姑娘,坐呀!」她姿態高雅地坐入花椅中,斜睨著眼前的小姑娘。「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叫宋愛兒。」她捏著裙擺,低著頭小小聲道。
「不知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我爺爺去逝了。」
柳嫵媚柳眉一挑,「哦?這真是令人難過,可是這跟你要找我有什麼關係?」
「我爺爺他叫宋天,是揚州人士。」
「宋天?」柳嫵媚心一緊,失聲叫道,「宋管家是你爺爺?」
「你認得我爺爺,那麼你就是失蹤十幾年的小姐了?」愛兒激動興奮地嚷道,「爺爺果然沒有看錯,他在觀音祠外果然看見你了……」
「等等,」柳嫵媚一凜,淡淡地道:「我沒說我是什麼小姐呀!你別胡亂認人了。」
愛兒小臉一愣,「啊?!如果你不是宋家小姐,那麼你怎麼知道我爺爺是宋管家?」
「剛才你跟襄兒說你是什麼老管家的孫女兒嘛!」她纖殲手指微摀住唇畔,巧笑道。
愛兒睜大了眼睛,被這美麗女子的丰姿給迷懾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可是,可是爺爺說錯不了,他說你的模樣兒和十幾年前去世的夫人一模一樣。」
她努力地道:「真的,爺爺說他沒看錯。」
「你不是說令祖父去世了嗎?」
「半個月前,」愛兒小臉黯然,「我和爺爺顛沛流離到杭州來,就是為了要找尋宋家小姐,因為爺爺知道宋老爺還有一位親妹子住在這裡,所以就想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你。」
柳嫵媚不動聲色,眸子瞟著她。
「爺爺身子一直不好,來到了杭州更是禁不住旅途勞頓而病重,那一天路過觀音祠,見著了小姐你打觀音祠裡頭出來,爺爺就像被閃電劈著了一般,興奮地直嚷著就是你……」
襄子已經送上了茶,柳嫵媚頓了頓,才道:「先喝口茶吧!」
愛兒感激地,小心翼翼捧起了細緻的茶碗來,「謝謝小姐。」
待愛兒啜了一口後,嫵媚試著輕描淡寫地提醒著她繼續方纔的話。
「然後呢?」
「爺爺那天原本要四處去打聽你究竟住哪兒,可是身上的病卻由不得他,」愛兒眼中薄霧陡生,勉強吞下淚水,「那天晚上喀了一大盆血,他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一定要把小姐給找到……然後就死了。」
柳嫵媚用團扇輕掩住臉龐,遮住了奪眶而出的珠淚,努力平靜著聲音道:「原來如此,可惜我不是你要找的什麼宋家小姐;我姓柳,叫嫵媚,是這『樓蘭閣』的花魁。」
「可是爺爺說……」
「你家爺爺看錯了。」 嫵媚已經巧妙地拭去了淚,她放下團扇,美麗的鳳眼眨呀眨地打量著她,「宋姑娘……」
「小姐叫我愛兒就成了。」愛兒不死心地巴望著她,「爺爺不會騙我的,他還要我帶一隻玉珮交給你。」
「我不是宋家小姐,這玉珮自然不屬於我。」
愛兒這下子真是束手無策了,她淚眼汪汪地道:「你不承認,那我該怎麼辦呢?」
看這光景,她還是打定主意當柳嫵媚是宋家小姐了。
「我真的不是,」柳嫵媚勉強自己站了起身,綻出一抹媚笑。「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倘若真是那宋家小姐的話,我又何苦要淪落至此賣笑維生?」
「爺爺說宋老爺一家是被奸人所害,以致於滿門抄斬,宋小姐是早早就被奶娘抱走了,所以才能逃出生天。現在宋家唯一血脈就是她,無論如何,爺爺要我一定要找到她!」愛兒凝視著她,「小姐,你為何不承認呢?」
「小姑娘,我很同情你現在舉目無親,令祖父又去世了,要不這樣吧!」柳嫵媚蓮步輕移,來到她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嗯,長得嬌嬌俏俏的,還挺討喜的,你就留在這兒當小丫頭好了,我保證會好好地照顧你。」
「呀?」愛兒一愣。
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末及的,她不禁怔在原地好半天,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怎麼?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愛兒想到自己身上唯一的盤纏在爺爺的喪事上就快使完了,現在身上剩不到兩貫錢……
她原本就盤算著,倘若真找不到宋家小姐,她還是得四處去幫傭打零工,一直到找著為止。
可是留在這兒……
「那麼你就在這住下吧!」柳嫵媚毅然道。
「可是我還沒找到宋家小姐。」她必須完成爺爺的遺志。
再怎麼辛苦都要尋到宋家血脈,把玉珮交給她。
「你要找人,你知道她長什麼模樣兒嗎?」
「不知道,不過爺爺說過,小姐右臂有一枚紅梅般的胎記,所以很好認的。」
「你打算四處去撩起人家姑娘家的衣衫,好檢查有沒有胎記嗎?」柳嫵媚失笑,「你這樣不被送官府才怪呢!」
愛兒臉色一黯,「那怎麼辦?」
「你就先安心在這兒住下,我人面廣,可以幫你打聽打聽。」嫵媚道。
「姑娘你心腸真好,」愛兒希冀地望著她,「你真的不是宋小姐嗎?可是我覺得……」
她沒有再理會愛兒的問題,逕自吩咐道:「襄子,找幾件新衣裳給她換上,再替她準備一間乾淨的房間休息……對了,等換好了衣裳之後,你再到這花廳來,我還有事兒要交代你。」
「呃,好。」
「要說是。」襄子揪了她一把。
「襄子,隨她吧!」柳嫵媚凝視著愛兒,眼底透露著一絲憐惜和複雜的光彩。
愛兒膝蓋一曲,福了一福。「謝謝小姐。」
柳嫵媚目送著她的背影,眼眶不禁一紅,輕輕低語道:「天伯,我會好好照料愛兒妹子的,沒想到遭逢大變之後,您還千方百計地找尋著我,惦念著我……可惜我現在身負血海保仇,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真正的身份,所以恕玉歡不能到您墳前拈香祝禱了。」
眼前,報仇之計才剛剛開始,她好不容易才讓自己變成了艷冠群芳的花魁,可以不著痕跡地進行計劃。
她不能讓任何可能破壞計劃的因子,摧毀了她的復仇。
☆☆☆
鳥鳴風送,一早,西湖畔的荷花都開了。
愛兒穿著一襲嫩白色的紡紗宮裝,外頭套著件軟緞小背心,烏黑如瀑的長髮僅鬆鬆地盤了個小髻,其餘的自然地奔放在香肩後。
她提著籃子,彎著腰在摘采著片片荷瓣。
這是她在樓蘭閣的工作之一,就是晨起采香荷瓣,然後再交給廚房的陳媽,熬製藕粉荷香羹。
這樓蘭閣雖然是座楚館︵歌伎樓︶,但是佈置淡雅脫俗,絲毫沒有外頭怡紅院那種低下或送往迎來的庸俗氣息。
這兒就像一座專門供文人墨客和大人物們聽琴談詩的樓館,美麗出塵的柳姑娘作詩彈琴羿棋樣樣精通,簡直就是個才女。
愛兒專心探著荷瓣,壓根沒有注意到附近正有幾名男子望著她,臉上還掛著一絲邪笑。
這麼粉粉嫩嫩的一個小美人兒,雅致地采荷捻花——看來這褸蘭閣名氣大不是沒有原因的,就連個小丫頭都如此嬌媚迷人。
方南天一揮手,他身後的隨從們急急哈腰向前。
「公子。」
「這樓蘭閣裡真是群芳雲集呀,連丫頭都這般動人,那柳嫵媚有多麼傾國傾城,就可想而知了。」他俊白的臉上漾著一抹邪惡。「一虎,送上拜帖。」
「是。」
其中一位大漢走向愛兒,拜帖一送。「這位小妹子,我家公子想要拜見柳嫵媚姑娘,勞煩你傳達一下。」
愛兒一怔,被動地接過拜帖。「呃,是……幾位在這兒稍候一下,我去告訴姑娘。」
「本公子跟你一道進去。」他一揮潑墨折扇,故作風流瀟灑狀。
不知怎麼的,儘管他身上穿金戴銀,一派名門分子模樣,但是愛兒總覺得他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令人生厭的氣息。
好像不是什麼正經人,不過見與不見還是要看姑娘的意思,她也不好擅自主張。
「這……那麼就請公子到樓下小廳稍候,我去傳達。」
一群人就這麼隨著愛兒走入了樓蘭閣。
襄子在門口接過拜帖,上樓去找嫵媚,愛兒就在底下張羅著泡茶。
來樓蘭閣想見柳嫵媚,有兩重規矩:一是在樓下小廳等候,奉上的是淡雅微甘的「雨前茶」;等到她首肯之後,再上這二樓花廳,喝得是沁心醇美的「碧蘿春」,然後是六色小點心和精緻酒菜招待。
這一套極受文人名士所喜愛,因為這樓蘭閣裡處處講究,既風雅又迷人,難怪一到此處,眾人都會有流連忘憂的感覺。
奉上了茶,愛兒退在樓梯邊,垂手靜待著嫵媚的指示。
方南天啜著茶,看著模樣怯柔嬌嫩的愛兒,越看心越癢。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宇?」
「我叫愛兒。」
「愛兒姑娘,怎麼退得那麼遠?近一點兒來,我有話想問你。」他扇著折扇,一臉笑意。
她皺起了眉,清脆地道:「公子,有什麼話您說,我在這裡聽得見。」
「你怎麼好像很怕我?」他直盯著她。
愛兒暗暗嘀咕一聲,「那還用說?」
方南天眼神一瞟,身後的隨從立刻會意,幾人一前一後地走過去將愛兒拎了過來。
「你們要做什麼?」她心一驚,小腳亂踢。「放開我!」
她的掙扎更讓方南天色心大起,他笑嘻嘻地看著她。「愛兒,不如你跟了我吧!在這樓蘭閣也沒什麼好出處,成天為奴為婢的有什麼出息?跟本公子回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誰要跟你回去?臭美。」
方南天更開心,「嗯,夠嗆,我喜歡。等會兒我就問問你家姑娘,看多少錢買了你,我照價錢十倍把你買過來。」
「買你個烏龜大頭鬼!」愛兒氣得口不擇言,真是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這等自以為是的大色狼。
「我方家別的沒有,錢最多,我看你還是別耍嘴皮子,等到你家姑娘把你賣給我之後,你再看看我怎麼『伺候』你。」他一臉已把她買下的高姿態。
「錢多關我什麼事?告訴你,我家姑娘是不會賣了我的,你別在這兒作白日夢了。」
愛兒齜牙咧嘴、橫眉豎目道。
「我就不信……」
「方公子,怎麼這麼大火氣呀?」柳嫵媚翩翩拾階而下,身著一襲紅綾繡花杉,襯得雪白肌膚更加明艷誘人。
她的出現,宛若新花初綻、滿室燦爛,眾人都看傻了。
方南天張大嘴口水險些沒流了下來,好半天才得以回過神來。
「柳姑娘果然美艷無匹,彷彿天仙,」他一拍手道:「真是美,美呀!」
「多謝公子抬愛,不知道公子可否把我家丫頭放開了呢?」她眸光流轉,柔媚卻犀利。
「這個……」方南天癡心妄想著,「實不相瞞,我這次來,就是想要聽柳姑娘彈上一曲,再和柳姑娘談論詩詞。這樣吧!我先與姑娘買了這丫頭,然後再聽姑娘彈琴弄曲。」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愛兒差點兒氣暈過去,不過她也擔心得根,害怕姑娘會妥協——畢竟他們人多勢眾,一人一拳就足以把這座樓蘭閣給拆了。
柳嫵媚眼神一冷,不過她唇邊笑意不減,「買這丫頭?方公子,她是慣常服侍我的小丫頭,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畢竟也伺候我慣了,少了她,我會覺得不習慣的,您就別和我搶這丫頭了吧!」
「話不能這麼說,只要你開價,無論多少我都付。」他大言不慚地道,還故作風流地扇著扇子。「我方南天說到做到。」
「是這樣嗎?」柳嫵媚眉兒一挑。
愛兒眼睛倏然睜圓,情急道:「姑娘……」
她只是來幫忙,可沒有賣身呀!姑娘該不會真把她給「非法買賣」了吧?
「你開價,賣了這丫頭後,我相信這筆錢足夠柳姑娘買十幾個丫頭了。」
「當真?」
「喂,姑娘,你該不會當真吧?」愛兒開始考慮踹開大漢們逃跑了。
不過眼看著大漢們身強腿壯的,恐怕她還來不及踹上他們一腳,就會活生生被他們捏碎了。
「方公子,說到做到,可是倘若我開的價錢您不能接受,那麼您就得死了這條心。」
她抿唇一笑,嬌嬌媚媚地道:「您該不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小人吧?」
他被她的笑容給眩住了,眨眨眼道:「當然,我向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愛兒看他們是越講越有那回事兒,不禁叫道:「等等,我不是東西,怎麼可以被你們買來買去的?又不是在買魚、買肉、挑西瓜的。我不答應!」
儘管氣氛如此緊繃,嫵媚還是忍不住笑了。「傻愛兒,我出的價錢方公子又不見得付得起,你窮緊張什麼?」
她這麼不軟不硬地一刺激,只見方南天面容一整,傲然道:「柳姑娘愛說笑,我豈有買不起之理?」
「那好,」柳嫵媚眼波一轉,微笑道:「十萬兩黃金,少一分都不賣。」
眾人愕住了,其中尤以方南天為最,他張大嘴巴,差點兒沒嗆出一口血來。
這可是天價呀!他哪裡拿得出來?
愛兒則是杏眼圓睜,傻住了。
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她原來值這麼多錢?是開玩笑的吧?
「十……十萬兩黃金?這丫頭哪值這麼多錢?」他吶吶道,隨即火氣陡起。「柳姑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一點兒也不,這愛兒是我最鍾愛的丫頭,若要割愛,沒有十萬兩黃金是不成的。」
柳嫵媚面色一肅,「方公子,古有石崇為買愛妾,願用十斛明珠換得綠珠歸,今天方公子既然是真心誠意想要帶愛兒回去,那麼就麻煩你取來十萬兩黃金再說吧!」
「你——」方南天狼狽極了,被她的話激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或者,方公子是個有信之人,既然這個價錢你不滿意,那麼還是請方公子高抬貴手,留下愛兒讓我做伴兒吧?」她話鋒一轉,給了方南天一個台階。「嫵媚多謝方公子成全了。」
他愣了愣,急忙順著竿子往下滑,「呃,是是,那有什麼問題,既然你對這丫頭是如此鍾愛,本公子也不好奪人所好,就這樣吧!剛才的事情當作沒發生過。」
「多謝公子。」嫵媚斂眉作禮。
愛兒這才被放了下來,傻傻地看著一場風波就此煙消雲散。
方南天望著愛兒,吞了口口水,但也只能罷手;被柳撫媚這麼一攪和,他威風盡失,也沒有什麼顏面再留下來。因此他嗆咳了一聲,一擺手道:「我剛剛想到,今天還有事待辦,那麼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會姑娘。」
「方公子,不留下來喝個茶嗎?」
「不了不了,改日再來,」他扇子一揮,輕咳了一聲,「嘿,妀日再來。」
「送方公子。」柳嫵媚幽柔地扇扇團扇,遮住了唇畔那朵笑。
愛兒等到那群凶神惡煞離開了後,她驀地迸出了一聲歡呼。
「姑娘,你好了不起哦!」她開心地揪著柳嫵媚的手。
柳嫵媚親匿地笑了,「傻丫頭,對我要有點信心嘛!」
愛兒對她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咱們上去吧!我讓陳嫂熬一碗酸梅湯給你解渴鎮神。」柳嫵媚攜著她的手,亭亭裊裊地上了樓。
愛兒這才知道,為什麼這樓蘭閣之所以會如此出名,卻又沒有人敢來找碴的原因了。
柳姑娘真是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