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凌子奇已跟這些人娓娓道完了,他跟白薇的深情相戀,到她沒說一句話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然後,二十一年後,他的女兒白思綺出現在他的眼前……
此時,每個人都沉澱在這個故事裡,所以都沒有人說話。
此時,門鈴聲又響了,盧梅芳連忙起身開門,卻見到凌國定跟馬蓮琪就站在門外,他們找到思綺曾留給他們的地址,才終於來到。盧梅芳開了門,卻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
「子奇在裡面嗎?」馬蓮琪哽咽的問。
她點點頭。
「那--思綺--我的孫女也在嗎?」
她先是愣了一下,這才又點點頭,看著兩老喜極而泣的淚光,盧梅芳明白了,他們肯定也是剛剛才得知這個震撼的消息。
三個人走進客廳,凌子奇看著父母,表情淡漠,而白思綺看著他們,感覺有些奇怪,但她也明白為何會對這一家人的感覺如此特別了。
那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啊。
「對不起!思綺,對不起,你跟你媽咪一定過得很苦。」馬蓮琪悔不當初,她不該用那些尖銳的話將白薇逼出兒子的生命,卻也因此損失了含貽弄孫的機會。
「我媽咪可能很苦,因為她一個女人帶著我,還賺錢養我,但就我來說,我過得一點都不苦,因為媽咪在物質與精神上都給我了雙倍的愛。」她平靜的陳述。
這麼一聽,馬蓮琪更內疚了,思綺能得到那麼多的愛,相同的,白薇就得承受更多的苦才能給女兒這麼多的愛。
老天爺,她到底對那個善良溫婉的女孩做了什麼殘忍的事!
她眼眶泛紅的看著白思綺,「你媽咪人在哪裡?」
「她在加拿大……」
「叮咚!」門鈴聲又起,今天的紀宅真是熱鬧。
盧梅芳前去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竟是一名氣質美貌過人的三十多歲女子,她一身白色香奈兒套裝,清麗的眸中有著一抹緊張。
「你是?」
「我是白思綺的母親,她在嗎?」
她瞪大了眼睛,「你--你就是白薇?」
她不解的看著她,「思綺提過我嗎?」
「白薇來了,白薇在門口……」盧梅芳想也沒想的就轉身往裡面叫,然後,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響起,客廳的一群人全衝刺到了門口,尤以凌子奇的腳程最快。
他到了門口,凝睇著一個久違了二十多年的倩影,他的眼眶立即泛上淚光……
白薇不知道為什麼凌子奇會在這兒,凌國定跟馬蓮琪為什麼也在這兒,她臉色慘白的瞪著他們,怔愕的眸光移到站在巷口的田本剛一,難道她要他到機場接她的時候,凌子奇一行人也正好找到思綺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不想面對凌家的白薇轉身快步的跑向僱請的保鏢。
凌子奇怔了一下,連忙追上前去,而白思綺也跟著跑,喊著,「媽咪!媽咪!」
紀圓圓也要跟著去,紀晨雨連忙將她拉住,將她交給盧梅芳,「看好她,別讓她跟著去。」看著凌國定和馬蓮琪也蹣跚著步伐要追過去,他急忙追上前,「我會把他們追回來的,你們回去吧!」
兩人淚眼縱橫的握緊他的手,「一定要,一定要全追回來,求求你。」
紀晨雨點點頭,大步的追了過去,但他沒有追太遠,就看到白薇跟白思綺站在紅磚道,而一名壯大壯碩的西裝男子則阻止凌子奇接近他們母女倆。
「白薇,你為什麼要這樣?我愛你啊,把這個該死的什麼鬼保鏢叫走!」凌子奇火冒三丈的看著難過的別開臉,避開他目光的白薇。
「凌子奇--呃,凌先生?凌伯父?」紀晨雨在稱謂上就不知該怎麼喊這名未來的岳父,他看來跟自己差不了幾歲……
凌子奇皺起眉頭,回頭看著這個剛剛還跟他大打出手的紀晨雨,再看看躲在女兒身後的白薇,再將目光移到這個站在離自己三步,像座富士山聳立在眼前的近兩百公分的日本光頭大漢。
他轉回頭對著紀晨雨道:「我要要回我自己的女人,你如果要當我的女婿,就跟我合作,先撂倒這座山,再將我的女兒帶遠一點,我要親自跟白薇算些帳!」
如果要當我的女婿……紀晨雨莞爾一笑,「遵照辦理。」
田本剛一看著一個俊朗、一個漂亮的男人,雖然兩人臉上都帶有一些傷了,但看著他們握拳的手,就知道他們都不是軟腳蝦,看來他有一場苦戰了!
於是,一場不到五分鐘的戰役很快就結束了,田本剛一被打個落花流水,鼻青臉腫的坐在人行道上,喘著氣兒,看著兩男兩女的拔河戰。
「思綺,讓你媽咪跟你爹地好好談一談,我們走開。」紀晨雨拉著白思綺的手,但她就是不肯,「可是媽咪不想跟爹地談--」
「紀晨雨,女兒是我的,你要當我女婿,就將凌子奇趕走!」白薇連忙提醒。
「紀晨雨,女兒是我的,你要當我女婿,就將思綺給帶走!」凌子奇也不忘嗆聲。
「誰說女兒是你的!」白薇不悅的看著他。
「沒有我,哪有她?」他答得理所當然。
「她是我的!」她大聲抗議。
紀晨雨杵立著不動,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凌子奇突地一步箭步將緊抱著女兒當成護身符的白薇粗魯的拉進自己的懷中,再將白思綺揪了出來推給紀晨雨,然後不管白薇的奮力掙扎,一把將她扛起來,倒栽在背上,揮手招了一部計程車,將她一起押上車後,場長而去。
紀晨雨看著還想招輛計程車追上前去的白思綺,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腦海,他也將她扛起來,「你媽咪跟爹地的事,就給他們時間去解--」他倏地住了口,覺得自己突地被人一百八十度的倒轉起來,「砰」地一聲,他重重的摔倒在地,頭昏腦脹的呻吟出聲,「怪了,怎麼差那麼多?!好痛!」
白思綺看著早已不見蹤影的計程車,也不得不斷了追上前去的念頭,她蹲下身子,看著坐起身來,一臉委屈的瞪著她看的紀晨雨,「你說我爹地不會對我媽咪怎麼樣吧?」
「最多能怎麼樣?很早就怎麼樣了,不然怎麼有你!」他沒好氣的回答。
聽出他的話中話,她粉臉通紅,瞪了他一眼。
但瞪歸瞪,她還是將他拉起身來,跟他回紀宅去,等候消息。
她看著正在安慰她爺爺奶奶的紀晨雨,也許爹地跟媽咪的復合,也會讓自己的這段感情不再煎熬了吧……
※ ※ ※ ※ ※ ※
「你要帶我去哪裡?放我下來,好難看!」
白薇在計程車裡猛踢猛打,因為凌子奇還是扛著自己。
計程司機一臉曖昧的呵呵直笑,「談戀愛,好猛哦!」
凌子奇沒理會那名司機,只是緊緊的抱著這已經離開他多年,身上仍有著淡淡薰衣草香味的女人。
而司機照著他的指示一路開往陽明山的後山,然後來到一處豎立著「紫園」二字,下面還寫著私人土地的柵欄前,司機停下車子,回頭看他,「這兒嗎?」
他點點頭,困難的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千元大鈔給他,然後扛著掙扎不已的白薇下了車,進入紫園,走了一段路後,她不再掙扎了,她錯愕的看著眼前出現的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花田,紫色的花隨風輕舞,在陽光下,紫得動人,紫得璀璨……
她最愛的花,這裡全種滿了她最愛的花……
「看到了嗎?在我心裡、眼裡,這二十多年來,能容納的就只有這一種花,一個只愛這種花的女人,白薇。」
她哽咽失聲哭了起來,他將她放了下來,將她擁入懷中,她緊緊的抱著他,大聲哭泣,將離開他的苦澀、心酸、不捨,一一宣洩出來。
而後,在紫色花田下,他執起她的下顎,凝望著梨花帶淚的她,傾身給了她一個傾注了這二十多年來的等待與思念的深情之吻。
※ ※ ※ ※ ※ ※
一個星期後,以馬蓮琪的誠心道歉下,白薇微笑的擁抱這個年邁的老母親,也接受了凌子奇的求婚。
婚禮當天,紀晨雨順理成章當了伴郎,認祖歸宗成了「凌思綺」的白思綺是當然的伴娘,紀圓圓是小花童,這場婚禮辦得熱鬧非凡,婚後,新郎新娘即前往加拿大去渡蜜月,而且這時間將近兩、三個月。
因為凌子奇想去看看白薇這二十年來奮鬥、走過的地方。
但凌子奇的日子充滿甜蜜美好,未來女婿紀晨雨的日子卻很灰暗。
因為凌子奇這個爹地雖然願意接受他這個差自己沒幾歲的女婿,但他的女兒才二十一歲,他跟她的父女情才剛剛開始,所以至少得讓她完成大學學業,到社會歷練兩年,這婚事才有得談。
另外,除了這個爹地外,冒出來的爺爺、奶奶也是護衛隊之一、二號。
凌思綺已經搬到他們的屋子去了,紀晨雨要跟她約會,還只能在他們的房子裡。
理由一,他們擔心兩個年輕人情不自禁,萬一思綺有孕了怎麼辦?他們還沒有好好的跟她培養祖孫情呢!
理由二,也是太年輕,不希望她太早當媽咪。
紀晨雨覺得很累,就像現在,他們兩人在聊天,旁邊還有四隻眼睛瞪著他們。
「凌爺爺、凌奶奶,我不會吃了思綺的,好不好?」紀晨雨實在有點受不了了,忍不住的拜託坐在另一邊啃瓜子的兩人,能不能稍微讓出點空間給他們。
「爺爺、奶奶,我想回晨雨的公司去上班行嗎?你們每天盯著我們,好累呢!」凌思綺也告饒。
「不行!不行!子奇交代了,你們兩人絕不能獨處,他也是男人,很知道自己在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時想做什麼。」
「那是非常危險的。」
凌國定、馬蓮琪你一言,我一句,就是想當電燈泡。
紀晨雨真的很郁卒,他伸出手想將凌思綺擁入懷中,馬蓮琪馬上伸長了手,打了他的手一下,「你的手放哪裡?」
他抿著唇,收回了放在凌思綺腰上的手,看著她坐直了腰桿,無可奈何的看著他。
「我們出去走走。」他站起身,以唇語道。
她點頭站起身,但一邊的凌國定和馬蓮琪也站起身。
紀晨雨跟她迅速的交換了一下目光,喊了一聲「跑」!
兩人快步的跑了出去,但到了門口,上回被紀晨雨跟凌子奇痛毆的保鏢田本剛一就擋在門口,賊兮兮的看著兩人。
沒想到他現在竟成了防止他們兩人單獨約會的監督者,這實在太好笑了!
但紀晨雨跟凌思綺可不是省油的燈,兩人聯手,打敗了這座又高又壯的富士山,飛快的跳上車子,急速往東北角駛去。
約莫一個半小時後,紀晨雨跟凌思綺已躺在沙灘上,遙望著龜山島,凝睇著一片蔚藍的海岸,與璀亮的藍色天空。
「真不知道我那個天才老爹在想什麼?我現在跟個囚犯有什麼兩樣?」凌思綺真的被打敗了。
以前是她媽咪,現在多出了個爹地,她的自由再度消失。
「你沒有跟你媽咪抗議?」紀晨雨好奇的問。
她歎了一聲,「說過了,但媽咪認為她曾剝奪了爹地管女兒的權利二十一年,所以爹地決定的事,她都不會有異議。」
「那你可曾問過她,為什麼不要你對男人動心?我本來還以為你媽咪是曾經被男人拋棄過才那樣教你的。」
「我也曾這樣以為過,不過,媽咪結婚那天,我問了她這個問題--」她側轉頭,凝睇著也轉過來看著自己的紀晨雨,「她說女人遇上了愛情就像中了蠱毒,糾糾纏纏一輩子,想丟也丟不掉,想忘更忘不了,很煎熬、很痛苦,而她不希望我跟她一樣經歷這樣的痛苦,所以才不希望我對男人動心。」
他啄了她的櫻唇一下,「你媽說的還挺有道理的,不過,那是她對你爹地太沒有信心,也是她的自卑讓她走進孤獨的單親之路。」
「我也是這麼覺得--」她頓了一下,轉過頭躺平,看著蔚藍的天空,「我可以也問你一件事嗎?」
「嗯。」
「你跟趙莉蓉的婚禮為什麼沒了?她又為什麼那麼簡單的就離開了你?」
他笑笑的坐起身來,低頭看她,「你在乎了嗎?我說過,只要你在乎,我就告訴你。」
她抿著櫻唇,美麗的眸中閃過一道好笑的眸光,「我都跟著聯手打敗那座富士山,扔下爺爺、奶奶,跟著你來看海還讓你親了,你說我在不在乎?」
他露齒一笑,「你承認你愛我了?」
她羞紅著臉道:「我可沒這麼說。」
他聳聳肩,「那我就不說了。」
她皺起眉頭,咕噥一聲,「好吧!」她潤潤乾澀的唇,坐起身來,看著一臉開心的男人,「我承認了,承認我的情不自禁、承認我的無法自拔、承認我在得知媽咪要我不能對男人動心的真正理由後,心裡一片霍然開朗,可以面對自己的心,接受你的感情了,可以吧?」
他溫柔一笑,「當然可以,那我就告訴你,我只告訴趙莉蓉一席話,她就離開了。」
「什麼話?」
「我說我不愛她,即使婚禮照常舉行,我也會成為落跑新郎,而她會成為賓客們的笑柄,但如果她願意不吵不鬧的離開,一張兩千萬的支票就是她的了。」
難怪,她就懷疑她怎麼可能那麼簡單的善了。
「沒問題了吧!」他俯身低頭給她了一個深情的吻,這一刻,兩人可等得好久好久。
半晌,凌思綺依偎在他懷中,看著澎湃洶湧的大海,「再來該怎麼辦呢?天天被人監視,我實在受不了。」
他凝睇著她,笑笑的站起身也將她一併拉了起來,「我們也到溫哥華去。」
她愣了愣,「啥?」
「我們去跟你的爹地、媽咪說清楚,他們兩人虛度了二十一年沒有對方的日子,沒理由也要我們忍受六、七年這種讓人監守的日子,是不?」
她笑笑的點頭。
翌日,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兩人逃到了機場,飛往加拿大,抵達溫哥華後,直接前往KAS大樓。
凌思綺已聯絡上方昭華,得知她那一對渡蜜月的父母都在公司呢,但他們搭電梯來到總裁辦公室,卻先遇上方昭華。
方昭華看著這一個一年未見的凌思綺,再看著她身邊那個漂亮到不能再漂亮的男人後,笑笑的頻點頭,「你真的很棒,思綺,一年之期到了,你不僅為自己找到一張長期飯票,得到一個現成的女兒圓圓,還找到了爹地、爺爺、奶奶,更幫你媽咪找到遺失二十一年的幸福,你這樣的成就真的是無人能及呢……」
經芳姨這麼一提,她眨眨眼,想了一下,這才發現她離家的日子跟離現在正好一年呢!
而紀晨雨對她一年前為自由離家的事已聽她提過了,所以他很清楚兩人在談什麼。
「你們兩個來這兒做什麼?」凌子奇的聲音從辦公室門口響起。
幾個人回過頭,就看著凌子奇跟白薇手挽著手走了進來。
「只有你們兩人?」凌子奇皺緊了濃眉,不放心的視線馬上移到女兒的肚子。
「爹地,我們決定下個月十五就結婚。」
凌思綺的話立即讓他的視線飛快的轉回到她的臉上,他皺眉,「為什麼?我不是說了至少得等……」
「伯父,你不到二十歲就讓思綺的媽咪懷孕了,我不覺得我應該再等個七、八年。」紀晨雨擁著凌思綺,神情堅定的看著未來的丈人。
「你--」他錯愕的看著他,竟無言駁斥。
「怎麼回事?他們要結婚是好事,換你們在阻撓了?」方昭華難以置信的看著白薇跟凌子奇。
白薇笑笑的搖頭,指指凌子奇。
「她還小。」他想也沒想的就回答。
「拜託,在她這年紀,白薇早就生下她了……」方昭華這個老朋友馬上給他吐槽!
「昭華--」白薇紅著臉兒,忙跟她搖搖頭。
「好事何必多磨呢?還是--」她意有所指的看著凌子奇,「有人自私的剛認了寶貝女兒,捨不得讓她屬於別的男人,而有心阻撓?」
「沒有的事,是思綺真的太小了。」凌子奇死都不肯承認他真的有那樣的心態。
紀晨雨直視著凌子奇,「如果伯父執意不肯給我們祝福,那我們……」
「就私奔了!」凌思綺馬上接話,神情堅定的看著父親。
「思綺--」凌子奇怔怔的看著她,卻不知該說什麼?
「爹地,請讓我們的愛自由吧!」
他愣了一下,看著笑盈盈的女兒。
讓愛自由嗎?是啊,他曾經深受其害,怎麼反而成為阻撓一樁好事的施壓者?
紀晨雨擁著凌思綺,看著未來丈人的眸中變柔、浮上一抹笑意後,他們知道有人茅塞頓開,不再鑽牛角尖了。
一個半月後,另一場豪華婚禮在台灣的紀宅舉行了,漂亮的新娘子凌思綺、漂亮的新郎倌紀晨雨、可愛的小花童紀圓圓,在藍天白雲的前院草坪,接受眾親朋好友的祝福。
正當大家笑容滿面的看著新娘丟出捧花時,突然有人大叫,「有蟑螂!」
「有蟑螂……有蟑螂……」
一些害怕這種千年打不死的蟲子的女性賓客幾乎嚇得全跳到了桌子、椅子上,驚聲尖叫,但最叫眾人拍案叫絕的是,那名俊美動人的新郎倌竟也跳上了桌子,面如死灰的大跳「踢踏舞」,而新娘子在一旁抱著肚子大笑……
聽聞這卷婚禮的錄影帶在多年以後,已成為紀家的傳家寶,供後代子孫欣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