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妍黃瞪著手上沾血的刀子,心中那個久未被開封的記憶,隨著今日的事情被挑起。
那是屬於她的、是那天她被傷害的記憶,只是,那時她用手撫上的傷口和血,是自己的。
相同的景象再一次出現在眼前,震撼了多妍黃的心,也讓她深深的省悟自己說話太欠考慮,報復心蒙蔽了她的判斷力,因此才害得東方梓為了補償她,自願傷害自己。
他雖是幫兇,但她也不能因此就把所有的罪都推給他一人承擔啊!況且他一張好好的臉就這樣被她給毀了,人家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這麼做,不會令他的父母為他臉上的傷口而難過,不會因此而對她心存怨恨嗎?
一想到自己真的是做過頭了,多妍黃心裡十分後悔。她一時喘不過氣來、腦子發昏,手中握著沾有東方梓的血的刀子,兩眼一閉,她就這麼在東方梓面前昏倒了。
見狀,東方梓也顧不得自己臉上的傷口,他伸出長臂接住了她即將倒地的身體。
抱著她溫暖的身體,東方梓心慌了起來,她不知為何就這麼昏倒,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腦子裡亂成一團,無法做任何反應,只能心慌的看著握著刀子的她。
「我來得好像正是時候?」
就在他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時,有個不速之客在他背後出聲了,那聲音不似人類該有的聲音,此人正是多家的「睡神」多茗黑。她在自己的房裡看著時鐘,一邊等著東方梓由「徽園」出來,結果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他,她覺得兩人談話的時間未免也太久了些,所以索性放棄自己的睡眠時間,主動跑出來看看情況。
看來她來得正是時候,正好看到三姊昏倒、被東方梓抱在懷裡的這一幕。此時三姊手上拿著一把沾血的刀子,而東方梓臉上又有一道正流著血的傷口,她覺得三姊真是敢啊,竟然恨他恨到拿刀子往他臉上砍。
看來她頗有當殺人兇手的勇氣……
「你不會誤會我們這裡發生兇案了吧?」見著多茗黑冷靜的模樣,東方梓的慌亂也逐漸平息。
是啊,他們這種情況,無論是誰都會以為發生了命案吧?
「看來很像,不過兇手昏倒、被害者還醒著,不可能是命案。倒像是侵害女性未遂,反被割傷臉的性侵害案件。」多茗黑既誠實又大膽的講出她的感想。
「夠了你,你姊姊昏倒,你還說這種話,我真是服了你。」心疼地撫著多妍黃蒼白的臉,東方梓不管自己臉上還流著血,只是一直溫柔的擁著她。
「我有辦法讓她醒來啊!不過得先治你臉上的傷。」多茗黑掏出一罐藥水丟給他,然後硬是把他們兩個人拉開。
她蹲下身觀察多妍黃的狀況是否安好,還一手輕按在她的頸動脈上,測量她的脈搏是否正常。
「你要我自己擦藥?」竟然丟藥水給他,這意思不是很明顯嗎?就是要他自己拿藥水擦臉上的傷口。
「不然咧?難不成把這位昏倒的女性叫起來幫你擦藥嗎?」他想得美!多茗黑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昏倒的多妍黃身上,不希望她因此而感冒。
「我不敢這麼想,反正傷口是我自己割出來的。」不知道多妍黃為何會昏倒,此刻東方梓一頭霧水。但他還是得先治療自己臉上的傷口才行,所以他打開藥水瓶蓋,將裡頭的藥水一古腦兒地倒在自己的傷口上,藥水與血水混合、流了一地。
「是你自己割傷的?怎麼?你們吵架吵到你要用刀子割傷自己的臉,好求得她的原諒?」多茗黑索性坐在地上和他對談。
「差不多是這樣。」想不到她一猜就中。仍然將藥水倒在傷口上,東方梓感到一陣陣刺痛,這令他眉頭大皺,還好他用刀子割傷的地方距離眼睛和嘴巴有一些距離,不然今日他可能要進醫院了,不會只是在這裡用多茗黑給的藥水治療傷口。說到這裡……她怎麼可以一下子就上來二樓?下面的機關沒有難倒她嗎?「你怎麼沒有被下面的機關所傷?」見她一身完好,東方梓很想直接賞她一拳。
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上來的,怎麼她可以那麼輕鬆的就上來?她不是說過妍黃的房子很少有人進入,就算有人要進入,也很難通過她的五行陣位……說到這個,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她先前說的五行陣位,根本就是機關!
「機關也會有開關吧?我關了開關。」多茗黑用白淨的纖手拿走多妍黃手染上血的刀子,以免現場看來像是命案現場。
她大概可以瞭解整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是沒想到三姊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什麼?你怎麼不早講?還有,你為什麼跟我說那是五行陣位?若不是我反應快,早被那些機關害死了!」他怒氣沖沖的對著多茗黑吼。
「這是考驗啦!我想看看你夠不夠聰明、能不能破解嘛!至於開關,我是怕你進入時太過順利,表現不出你的誠意,才不和你說,不過我至少給你了一張圖,你應該沒有那麼慘吧?」早就想過自己會被罵,多茗黑始終以冷靜的態度應對。
東方梓有些受不了她,對於她這個人,他的感覺是矛盾的,他氣她,卻又感謝她,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算了,我不想怪你,反正你也有給我陣位圖,而且我最後也進來了。」放下藥水,東方梓現在臉上都是藥水,傷口已經沒那麼痛了,他感覺藥開始發揮效用了。
「那三姊原諒你了嗎?」多茗黑最想知道這件事。
東方梓歎息。「應該吧!她叫我拿刀子往臉上劃,以此補償她,我做了,結果她卻昏倒了,然後情況就如你現在所看到的。」他走到化妝台前,從衛生紙盒裡抽了一些衛生紙充當棉花,準備以此覆蓋自己的傷口。他四處看了看,想找看看房間裡是否有膠帶可以用來固定衛生紙。
「哦?三姊叫你這樣子做啊!對了,剛剛的雷聲你們有聽見吧?」那突如其來的雷聲真是嚇死人了,她知道有些人被吵醒了,幸好她沒睡,所以沒被吵醒。
「說到這件事,你怎麼沒說妍黃會怕雷聲?」東方梓認為多茗黑是他的情報中心,當他告訴她他來多家是希望妍黃能原諒他時,她就毫不含糊的向他報告妍黃的一切,所以他以為她會告訴他妍黃怕雷的事情。
「咦?三姊會怕雷?」多茗黑也被這件事嚇了一跳。她從沒聽說過這種事啊!
「你也不知道?」東方梓這下子開始疑惑這個女人究竟可不可靠,有些事情她根本不知道了嘛。
「我不知道呀!」和三姊相處了這麼久,她也不知道三姊怕雷呀……等等!「會不會是因為那件事的關係?」想了想,她試圖找出她怕雷的原因,最後她想到了一件事。
「那件事?」哪件事啊?
多茗黑說出她的猜測:「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三姊的臉被劃傷的那天是個雷雨天,會不會就是因為那件事她才會怕雷?」她記得很清楚,因為在那之後,只要是雷雨天,三姊就不准別人來打擾她,所以她自然不知道,也見不著三姊脆弱的一面。
這下子,東方梓也大概瞭解了。「可能是吧。」他繼續找尋著膠帶,卻因為多茗黑朝他丟來兩樣物品停下了動作,他將東西撿起來一看,是繃帶和紙膠帶。「有這東西怎麼不早說?」他的怒火又起。
「你又沒問。」多茗黑本來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過後來她終於看懂了,所以才把東西拿出來給他,省得他在三姊的房間亂搜。把三姊的房間都搜光搞不好也找不到他要的東西,因此為了避免三姊的房間被他弄亂,她才會乾脆把東西拿出來。
「我沒問,你就不會先拿出來嗎?」東方梓覺得越來越氣憤了,還好妍黃的個性不是變得像她這樣子,不然他會被氣死。「你怎麼會來這裡?」想到她突然出現在這裡,他疑惑的問。
「擔心三姊的安全,怕你會獸性大發。」雖然她並不是為了這種原因而來,不過也相差不遠,她有些擔心三姊見到東方梓之後的反應,所以才想來看看。
「你就一定要把我當成色狼嗎?」如果他真想對妍黃做什麼,早在他們是男女朋友時他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多茗黑聳聳肩。「男人沒有一個不好女色的,除非你是和尚或是同性戀。」不過他不太可能啦!因為他可是把整顆心都放在三姊身上。「好了!我要走了,這個拿去。」她又丟出了一個東西在他跟前,這讓東方梓懷疑她的口袋是不是無底洞,怎麼可以拿出這麼多千奇百怪的東西?
「這是什麼?」不會是要拿給他治療傷口用的吧?他都已經倒了一瓶藥水了。
「用這個藥叫三姊起來。」簡單的說完後,多茗黑連聲再見都不說便走出房間、離開徽園回去自己的窩睡大覺了。
東方梓盯著她離開的方向一會兒之後,才打開她給的藥罐,他本想倒出一些在手上,但因藥水味太重,他索性作罷。他猜測這個藥大概是用聞的,所以他拿著藥瓶湊到多妍黃鼻前,想以此刺激她醒過來。還好他沒倒至手中,不然他真不敢想像手上的藥水味要多久才會消失。他小心的將藥瓶拿至她鼻前,試著使她醒過來。
沒過多久——
「唔……」多妍黃受不了刺異的藥水味而醒過來,她張著大眼坐起身。是誰?誰把臭得要命的阿摩尼亞放在她鼻前,想用這種方式把她臭死啊!她坐起身後用雙眸找尋著兇手,最後她終於看到——那個害她昏倒的男人手上拿著一個罐子!
「醒了?」這藥水還真有效。東方梓將瓶蓋蓋上,阻止藥水味繼續散發,雖然他是把她給薰醒了,不過他不曉得這究竟是什麼藥水,只是覺得這種臭味和尿液的味道很像……應該不會吧……才剛這麼想,他隨後便想到這藥水有可能是一種他很熟悉的藥。但他不想再繼續被藥水困擾下去,所以他乾脆不想了。
「你手上的藥水是打哪兒來的?」她拉起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看了看那外套的款式後,她開口問:「茗黑來過了嗎?」還好她的記憶力不錯,因此才能夠對事情做一個聯想,看來她可以去轉行當偵探了,憑著不太差的觀察力和聯想力,大概也能破個幾起案件吧!
「她剛才來過。」既然她問了,他就照實回答。
這麼一說,多妍黃就知道了。歎了口氣,她忽然想到他臉上的傷口,她開始緊張起來,「你的傷口……」想到自己做了什麼,多妍黃非常的後悔,她幾乎想拿起刀子往自己臉上再上一道傷痕,做為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東方梓笑著撫著臉上那已算包紮好的傷口說:「沒事了,茗黑拿藥給我擦,沒什麼大礙了。」怕她可能擔心自己臉上的傷口,他又說:「還好是傷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治療此較容易,你別露出那種表情了。」他有些欣喜她臉上露出擔心他的表情,那會讓他高興個半天。她是否已經原諒了自己,兩人能不能像過去一樣再在一起呢?
多妍黃聞言鬆了口氣,但淚水卻在眼眶邊打轉,「太好了!幸好沒有怎麼樣,要不然……我會無法原諒自己傷了你……」她越說越覺得討厭自己了。多妍黃輕甩著頭,讓短短的髮絲在空氣中晃動著,見他安慰自己更使她自責。
「那你原諒我了嗎?」輕輕抓起她的纖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東方梓的表情除了誠懇,還有著無限的溫柔和深情,他凝視著還一臉後悔與自責的多妍黃。
多妍黃被他突然的動作驚愣住,瞬間忘了自責與後悔,臉上迅速泛起兩抹紅艷。被他的誠意打動,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他為了補償自己,竟然不顧一切的往臉上剖了一刀,這樣子,她的怨還能不消嗎?她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他,這樣子她能不原諒他嗎?長久的怨恨還要繼續下去嗎?她自問著,也在考慮著是否該忘卻一切的傷痛去原諒他?
見她仍遲疑不決,東方梓有些傷心於自己所做的一切竟還不能使她原諒自己,於是他悲痛的說:「如果我這麼做還不能得到你的原諒的話,那我可以再往臉上劃上一刀。」倘若要在臉上多劃幾刀才能求得她的原諒的話,他可以不惜毀掉自己的一張俊容,寧願和她一起做個臉上有殘缺的人。
多妍黃一聽,立刻阻止他。「不要!我原諒你!不要再這麼做了!」一想到自己剛剛所做的要求太不合理,內疚與隱隱的心痛正在她那原本充滿了仇恨的心中蔓延,使她再也怨不起來。
要他再為了那件事劃上一刀、為她而傷害自己?絕對不行!她說什麼也要阻止他。不能讓他再為了她的怨恨而傷害自己,那只會讓她更加內疚罷了!
如同撥雲見日一般,在這一刻,怨恨和傷痛一起遠離了她,現在只有內疚和一種彷彿是死灰復燃的感情在她心中快速的擴散開來。
「謝謝你!我等了好久,終於有這一天哪!」東方梓的心情也豁然開朗起來。對他而言,他像是放下了許久的重擔,終於得到自由,原本以為事情不會這麼順利的,不過沒想到,他只不過是照著她的話,往自己臉上劃了一刀,她就原諒了自己。
那麼,他以後做錯事的時候,是不是也該比照這一次的處理方式來求得她的諒解?他賊賊的想著,並開始思考起兩人的未來。
「唔……我知道你很高興,不過請放開我的手好嗎?」她覺得從她說要原諒他以後,被他抓著的那隻手便開始發熱了,她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個回事,只想請他放手,想把那擾人的熱給消除。
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內心為何會因原諒一事而有這麼大的轉變,她的手之所以會熱,也是因為這樣嗎?
她本來就不曾忘懷那段情,現下又因仇恨消失,讓她那顆原本死寂的心復活了。
「為什麼要放?握著你的手感覺很好啊!」他一邊說一邊又握得更緊了,臉上還掛很溫和的笑。
在多妍黃的眼裡看來,他的笑彷彿別有深意,而她的心也因此動搖……
她突地想到了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的手?」她的聯想力突然發揮了作用,方才在她的腦中出現的疑問,不知怎麼地,此刻全都清楚了。
東方梓把他來多家的目的說得不清不楚的,讓她一時之間搞不懂他的企圖,而此刻她突然清楚了他的目的。
本來她還不知道他因何而來,但看著東方梓的樣子,她就覺得事情越來越怪異,該不會……
他對她說,他來多家是為了要拿一樣東西,而那樣東西與她有關?
或許,他根本就是為她而來?
想起自己先前放置在四方桌上的塔羅牌,她越來越想知道塔羅牌占算的結果為何。
他來多家的目的,難道是來拿走她的心?
東方梓搖頭,依然不放手,可他的笑容加深了,看得多妍黃有些臉紅心跳,這更加堅定她要翻牌的決心。
怕她的預感成真,東方梓來此的目的真是為了她,不只是要取得她的原諒,還要拿走她的心!
見他依然不放手,她略施巧勁掙脫了他。之後,她迅速地跑到四方桌前,動手將微亂的牌排整齊後,再把一張張塔羅牌給翻開,然後,她想要知道的事情終於有了答案。
這傢伙!
他真的是衝著她而來的!當全部的牌都被翻開,她要的解答也出現了。果然,她的猜測無誤!
他是衝著她來的!
「哎呀!」看著多妍黃將牌翻開了,東方梓裝傻地看著似乎已經知道他的目的,並且眼中產生了新的怒氣的多妍黃。
「你——」多妍黃瞪著他,想要說的話都因為她太過憤怒而開不了口。
「呃,別生氣嘛!」明白已被得知他來到這裡的目的,東方梓臉色尷尬的說。哈哈!她知道了……不過這不是更好,她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心中對他的怨恨也消除了,至少他不會像先前那麼慘。
「難怪你不肯告訴我,原來你是衝著我來的!是為了我而來多家的!」大聲咆哮,多妍黃大發脾氣。
見她反應這麼激烈,東方梓想,這也算好事,因為恨意消失了,所以她的冷靜不再,這表示她敞開了心房,不再像以前那樣子將所有人排拒在她的世界之外,改變的她將不再封閉自己。
一切將從頭開始,是好是壞便要看接下來的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