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覺得無聊的麗涓收回視線轉向身旁的展翼,看他抿著一張嘴認真地開車,她忽然聯想到方纔他吃癟的樣子,不由得噗哧一聲竊笑。
那時他盯著她看,一副又驚又懼的表情,真是經典啊!
「要笑就大聲笑出來,悶在胸口會內傷的。」展翼低懶的開口,目光仍舊直視前方,不太搭理人。
麗涓偷覷他一眼,發現他是真的不高興,再也忍不住氾濫的笑意,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好難得你也有板起臉的時候,我以為你從一出生就是滿嘴淫笑耶!」麗涓掩不住笑意,一雙眼睛不斷在展翼臉上來回游移,研究他僵硬的線條。
她好久沒笑得這麼暢快了,果然,痛苦還是要建築在別人身上,自己才會感到快樂。
展翼沒風度地冷哼一聲,「很慶幸今天晚上至少有一個人是愉快的。」
「你別說得這麼不甘願,強迫我請客的是你,餐廳也是你選的,你有什麼好不滿?」
在紅燈前停下,展翼回頭看她一眼,無奈地歎息。
「我不是不滿,只是受到了驚嚇,你故作溫馴的樣子真的很可怕。」
好像只要一遇上尹家姊妹,他就得跟著破例,今晚她們又讓他第一次被女人嚇呆。偶爾想到麗涓的甜笑,他的心甚至還會輕顫一下。
「你們男人不是最喜歡聽話溫柔的小女人嗎?」
麗涓奇怪地皺起眉頭,讓稍微軟化的臉龐又僵了回去,展翼頓時覺得可惜。
雖然他看慣她的酷樣,但有笑容的她卻帶股耐人尋味的氣韻,吸引人一探究竟。
「你並不適合那樣的性情,看起來很彆扭。」展翼誠實的說。
她的面色卻更沉了,不屑地嗤了一聲後,乾脆甩頭不看他。
「嫌我長得不好看就直說,用不著拐著彎諷刺我。反正我從小到大就是這張凶臉、這副死脾氣,早習慣別人的批評,你不必客氣。」她的語調雖正常,心裡多少還是有點不平。
她情路的坎坷該不會也是因為這種不討喜的個性,所以陳嗣棋寧願選擇辛苦的同性戀,也不回頭看看她的深情?
一思及惱人的感情問題,麗涓先前的好心情全沒了,圓亮的大眼閃著銳利的寒光,嘴角死硬的垂下,看得展翼又是一陣戰慄。
他一邊控制車子一邊解釋:「我沒有惡意,純粹是我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為了迎合別人,扭曲了本性,不僅自己痛苦,旁人看了也難過。立繡天生就是溫柔嬌羞的小美人,她恰如其分地表現出自身的優點;卓伶原本就叛道離經,而她也不在乎地發揮得淋漓盡致,反而有種特立獨行的瀟灑。可是你卻把自己裝成刺蝟,一味地拒絕旁人的接近、扭曲他人的好意。你到底在怕什麼?有必要活得這麼痛苦嗎?」
他只見過她幾次面,卻神奇地瞭解她的心理;或許是那天晚上她蕩鞦韆時毫無防備的樣子讓他有機會一窺她的秘密;也或許是那天街上的嘶吼讓他見識到她的脆弱。總之他有種感覺,她的凶狠只是虛有其表,只是為了掩飾內心的脆弱。
聽到他清晰地剖析,麗涓心頭不禁一震!原以為他只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沒想到他的眼光居然這麼銳利,一眼就識破她的偽裝。
但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他們只是比較有緣的陌生人罷了,沒必要跟他牽扯太深。
冷漠的表情沒變,她不耐的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說這種話很傷感情喔!虧我們還一起吃過飯,話也聊得投機,現在你居然摸摸鼻子不認帳,當我是路人。我們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嗎?」
見她翻臉翻得神速,展翼立刻明白自己又被打入拒絕往來戶的名單中,一張俊臉隨即垮了下來,可憐地瞠她一眼。麗涓看到他誇張的表情,忍不住又是噗哧一笑,緊繃的氣氛應聲而解。
「你真的很濫情!隨隨便便就能亂交朋友,毫無操守可言。」
「你這麼說又不公道了。我交的朋友可都不是隨便的人,除非你願意承認你是我第一個隨便的朋友。」他的語調突然輕快起來,方向盤一轉,跑車流暢地滑進社區的車道,麗涓的住處就在眼前,神經緊繃一晚的展翼總算能鬆口氣了。
他越想越矛盾,明知道碰上尹麗涓就會跟凶神搭上線,卻忍不住對她的好奇心,硬是要跟她作朋友。也許該怪他天生有自虐的基因吧!
「為什麼你這麼樂於交朋友?尤其是美麗的女性朋友。」她不留情地調侃,就算他本性不壞、心思敏銳,但風流的事實還是惹她不順眼。
展翼頭大的喊冤,他不過是對女性過分禮貌,常請客吃飯罷了。這樣就是滔天大罪嗎?
拉起手煞車停在她家門口,不急著請麗涓下車,他得先澄清自己的清白。
「我不是你們想像中的花花公子。沒錯,我交往過的女朋友比常人多,但這都是以你們的標準判定的。實際上,真正跟我有過親密關係的遠少於檯面上的數字。」
「你跟我說這麼多做什麼?我又不想當你第N號的女友候補,也不會傻到捐出感情任你糟蹋,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吧。」麗涓瞄了他一眼,覺得他的慎重很莫名其妙。
展翼頹然地吁歎了口氣,他怎麼老找錯對象坦白呢?
斂羽從不關心他的交友狀況,而這個女人更是不屑他的人際關係,偏偏他只對這兩個人澄清過自己的緋聞,難道他真的是玩糊塗了嗎?
「我只是不想再見到你跟卓伶鄙視的眼光,你們看我的樣子好像當我是古時候被黥面的淫賊,態度很不堪。」話雖如此,但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想過要矯正卓伶的觀感,倒是對她格外在乎。
「是嗎?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耶,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麗涓笑著打開車門,轉身道別時,發現身後的俊臉閃著不悅,臉色忽青忽白,看得她又是一陣訕笑。
笑聲漸歇,她才稍表歉意的說:「今天晚上謝謝你了,我很久沒玩得這麼盡興了。」
「是朋友了嗎?」他猶是鬱鬱不歡的樣子。
「不是隨便的朋友。」隨手對他一揮,算是接受他的誠心,有這種可以捉弄調解心情的朋友也不壞嘛。
展翼雖不滿意她敷衍的態度,也明白她的意思,唇角微微一勾,心情稍霽地開車離去。
麗涓的笑容持續不了多久,一進門就被立繡沉重的臉色震住。
一向笑臉迎人的立繡很少有煩鬱的時候,更別說僵著臉不理人了,鐵定是出事了。
她緊張地走向沙發,在她面前站定,喚回立繡怔忡的神智。「立繡,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還是爸媽發生事情了?」
現在整棟屋子裡只住著她們姊妹倆,雙親早在兩年前卸下教養的責任後就牽著手出門到處雲遊,累了才回家休息,養足精神後再出發。日子雖然過得逍遙,但出門在外總免不了讓人擔心,所以麗涓首先想到的不是立繡的身體狀況,就是父母的安危。
立繡緩緩地抬頭看她,確定是麗涓後,大顆眼淚也跟著潸潸落下,哽咽地喊著:
「麗涓……他……他……」
一句話連起頭都沒說全,立繡再也忍不住決堤的震驚與哀傷,嚶嚶地哭了出來,看這情況,麗涓也捨不得逼問,捺下恐慌的心情輕撫妹妹的背脊安慰。
好不容易,立繡才控制住自己的淚水,眨著紅腫的大眼為難地瞅住麗涓,一臉欲言又止。
麗涓沒好氣地說:「現在你能清楚的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我沒有生病,爸媽也玩得很平安,可是……你……他……」
立繡的話又斷在嘴裡,才剛放心的麗涓受不了她的拖拉,整張臉黑了起來,狠狠地瞪視,嚇得立繡不敢隱瞞,閉上眼睛,一口氣把重點全吐了出來:
「剛才陳嗣棋到家裡來跟你道別,他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到洛杉磯留學,四、五年內是不會回來的。他還要謝謝你,即使你知道了他的性向,仍然保持一貫的態度支持他,沒有異樣的眼光、沒有嫌棄,這讓他產生了莫大勇氣,所以他才能下定決心跟另一個「他」一起離鄉背井。他由衷的感謝能有你這麼一個摯友,要我好好地轉達他的感動。」
說完,立繡緊張地微睜右眼偷瞄麗涓,發現她面無表情地直立不動,連眼眸也沒透露出半點情緒,許久才聽到她幽幽的問:
「你都知道了?」
立繡嚴肅的點點頭。她從沒想過麗涓的暗戀居然會這樣地結束,這比看著心上人娶別的新娘更教人心酸。
這個愛情故事裡沒有負心的人,只有一顆不斷被錯過又過分安靜的癡心。
麗涓依舊白著臉不表悲怒地說:「覺得我很可憐?」
立繡連忙搖頭否認。
「覺得我很可笑?」
這句話她問得搖搖欲墜,立繡一聽,立刻倉惶地站起來伸手扶她,想給麗涓些許慰藉,卻被她一掌揮開,轉身往樓上臥房走去;立繡不敢跟,只能停在原地擔憂地輕喚:
「麗涓,你沒事吧?」
「我累了,想睡覺,老鼠麻煩你照顧一下。」說完,人也消失在轉角,絕然的樣子像是要丟開一切。
立繡一雙柳眉擰得死緊,心中的鬱鬱更是濃得化不開。
麗涓對嗣棋的癡戀是結束了,但結果呢?她看不到一個明確的未來。
一走出大廈電梯,展翼就看到等在住處門口的斂羽,不禁訝然得笑了出來。
真是稀客呀!斂羽今晚該不會又來找他去寫生了吧?
「你怎麼來了?」展翼一邊越過表弟開鎖,一邊語氣輕鬆的問。
「我來傳話。」斂羽淡淡的說,溫雅的臉上帶著微淺的笑意。
展翼奇怪地覷了他一眼,不急著發問,領他到客廳坐下,送上茶後才從容的問:「我媽這次怎麼這麼慎重地拜託你出門?」
「我出來買顏料,舅媽順便托我來交代你一件事。」輕啜一口茶的芳香,斂羽放鬆的臉龐顯得更加柔和。
「如果是相親的事,你可以省略不說,我懶得聽。」大刺剌地往後一躺,展翼不羈的樣子跟對座的斂羽形成明顯的對比。
一個狂放,一個優雅,卻同樣地魅惑人心。
「她要我把這個交給你,交代你一定要出席。」斂羽從提袋中掏出一張精美的請帖,遞到展翼面前。
他接過去看了一下,鼻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唐氏總裁的八十大壽跟我有什麼關係?而且帖子是給我爸的,要我去做什麼?」
「大舅那天有事要去德國開會,你必須代他出席祝賀。他跟唐老先生是舊識,不能親自拜訪已經很失禮了,所以你一定要去。」斂羽盡職地把舅媽的話傳到,至於展翼聽不聽就不是他的責任了。
展翼望著帖子低頭沉吟,懷疑這會不會又是父母設計的鴻門宴。假祝壽之名以行相親之實,而且還不准他一次一個地敷衍,這種豪門聚會千金小姐最多,他們想一網打盡,非逼他挑一個老婆不可。
「我不想去,斂羽你去。」帖子一推,又送回給斂羽。
斂羽無所謂地微笑,「如果大舅、舅媽不反對的話,我也很想見識一下衣香鬢影的奢華場面,那會是相當有趣的題材。」言下之意,他又想帶著素描簿去寫生了。
展翼很明白他爸媽絕對沒有縱容藝術家的習慣,暗歎了一口氣,一雙俊挺的眉毛也頭疼地垂下。
明知道是詭計,卻推拒不得,最是叫人氣短!
「真的不可以缺席嗎?」他奢望一線生機。
「如果你不在乎大舅跟唐家三十多年的情誼,大可不必這麼勉強。」
斂羽此刻平靜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礙眼,讓他一口郁氣悶得猛炙,接下來的話更震得他眼冒金星。
「舅媽交代你最好攜伴參加,可是不准你帶那些過分曝光、過分艷麗的大眾人物去搶了主辦人的鋒頭。最好能牽著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才能應對得宜,如果你偏好小家碧玉的話,她也想知道那個幫你煮飯打掃的乖女孩是不是真如傳說中的賢慧。」斂羽的笑容變了,雖然儒雅依舊,卻帶絲揶揄,標準看好戲的嘴臉。
展翼被他的話砸得頭昏!他能理解他媽不喜歡他跟影視女星或名女人的緋聞。但,他們怎麼會知道今晚才剛發生過的事呢?
「你們怎麼知道的?」一張俊臉頓時變得肅殺,他討厭有人侵犯他的隱私。
「舅媽很喜歡上次來家裡吃飯的李瑤真小姐,有時候會打電話跟她聊天。今晚也是,李小姐稍微提了一下今晚遇到你的事。然後,我就接到舅媽的急令,要我通知你剛才的話,要是進行得順利,她還拜託我多打聽一點那個乖女孩的來歷。」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斂羽嘴乾地端起茶潤喉,眼光閒散地瞄向展翼。
他依然繃著那張引以為傲的男性臉龐,沒了倜儻的笑容,使他看起來異常嚴峻。斂羽不以為意地享受著茶香,不多說半點解釋或安慰。
過了一會兒,展翼再次叼起浪蕩的微笑,「其實你也見過那個乖女孩。」
他很期待當斂羽知道那個鞦韆死神就是他口中的賢慧女孩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斂羽從杯緣抬起眼看他,一副敬請賜教的樣子,展翼笑得更張狂了。
簡單地帶過他跟麗涓相識的過程,他等著看斂羽驚訝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
斂羽微微頷首,接著又是一口茶,他雲淡風輕的結論打碎了展翼的期望。他懷疑,今生今世他看得到斂羽除了謙謙有禮外的其它神情嗎?
「你不覺得命運的巧合讓人吃驚嗎?」從前他沒想過所謂的緣分,直到遇上尹麗涓他才開始懷疑,是否萬事萬物冥冥中真有安排?
「也許吧,聽起來你跟尹小姐滿有緣的。」他別有深意的睇了展翼一眼,眸底的光采教人看得困惑。
展翼不及細想,又被他的話嚇出一滴冷汗。
「我不敢招惹尹家的女人,一個不小心會死無全屍的。」
撇開他跟卓伶的私人恩怨不談,尹麗涓的陰陽怪氣他也招架不住。
「既然這樣,你不會邀請她一同參加宴會了吧?」
「我哪敢……」原本斬釘截鐵的拒絕突然在喉間消失,腦海閃過一個主意讓他停了口。
邀麗涓一起去,或許無聊的相親餐會就不這麼乏味了。
他開始想像她滿臉酷樣地站在一群軟趴趴的千金小姐中的景象了!
恍恍惚惚過了三天,麗涓根本不曉得這幾天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時問到就起床上班,有需要時就戴起笑容虛應人群,肚子餓了就吃飯,累了就睡;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可是她曉得自己還是無法不去在意。
那天晚上丟下立繡上樓後她隨便沖了個澡,渾身舒暢芳香地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深夜立繡擔心地過來探望,她連忙閉上眼睛裝睡,但從立繡關上門時的歎息聽來,她的演技似乎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她以為自那通電話後所有的過去都結束了,但事實證明她並沒有那麼灑脫。聽到立繡提起嗣棋,她的胸口還是重得喘不過氣來。她以為她捨棄得了一切,腦海深處卻固執地不肯放掉。不過有一點始終未變,她仍舊哭不出來。
會不會就是因為發洩不出來,所以才念念不忘?可是要怎麼做才能流出所有的傷痛呢?
唉!她真是個不乾脆的人,連失戀也拖拖拉拉的,難怪大家都嫌她彆扭。
「嗨!」
一聲輕快的問候冷不防地鑽進她的自怨自艾裡,麗涓瞬間完成戒備,轉身應付人際關係。
目光觸及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時,她眼裡的溫度更低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裡沒有大美女,也沒有隨口驚呼的觀眾,杜大公子想作秀給誰看?一屋子的實驗老鼠嗎?就算它們捧場的吱吱叫,恐怕也無法滿足杜展翼的虛榮心吧?
展翼忽略她不友善的視線,從容地走進氣味不佳的飼養室,開心地對她咧嘴一笑。
「你都是這樣歡迎朋友的嗎?」
「你看不出來我並不歡迎你嗎?」回過身子繼續原先的工作,絲毫不把他的來訪放在心上。
反正他無聊得很,找她想必也不會是多要緊的事。
「好歹我也是親自到學校來,費了千辛萬苦才找到這間偏僻的老鼠屋,你不能客氣地請我喝杯水嗎?」他說得有些誇張,因為找她根本花不了多大的力氣,只要在校門口隨便拉一個放學的學生打聽,就有一大堆小朋友熱心帶路。他這才知道尹家姊妹在這間學校的超人氣。
立繡才貌出眾會風靡全校是應該的,但麗涓的知名度卻高過妹妹一截,原因大概也是她那乖僻至極的個性吧?
來這裡的路上,他被選來帶路的胖小弟不斷打探他跟麗涓的關係,神情充滿了曖昧與不信,甚至是震驚,難道拜訪尹麗涓是多麼稀奇的一件事嗎?
忙到一個段落的麗涓再次轉身看他,手指著他腳邊的大紙袋,展翼納悶地回望。
「這個應該不能拿來招待客人吧?」
「麻煩你幫我搬墊料過來,我要清理老鼠箱。」她面無表情的說,指使人的態度非常理所當然。
接下來的三十分鐘內,他莫名其妙地幫她清理了十五個鼠箱、餵了八大籠懷孕神經質的母老鼠,甚至連地板都幫她打掃乾淨。一直到看見她涼涼地坐在隔壁實驗室喝茶,自己卻捲起袖子拿著掃把,他才發現自己又被欺負了。
他盡責地放好掃除用具,一臉冰霜地朝她邁去,她卻用一杯茶堵住了他所有的不滿。
「辛苦你了。」麗涓在身旁放下一杯茶,示意他可以坐下來休息。
展翼又累又悶,沒力氣抗議,只好乖乖坐下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來做什麼?」
被他看得有點煩的麗涓受不了地打破沉默,換他故作神秘的端著茶不出聲。
得不到答案,麗涓也不急,自顧自地收拾茶具往辦公室走去,展翼立刻慌忙地追了出來,拉住她的手臂。
他無奈地歎息,跟固執的人鬥氣,倒楣的總是好脾氣的自己。
麗涓看看被他扯住的手,再看看一臉挫敗的他,好笑的說:「你電燈關了沒?」
一聽,展翼差點昏倒!他不確定自己還要邀她一起參加宴會嗎?
在她心目中,他連一窩老鼠都不如,他何必自找苦吃呢?
不過他還是拉著她回去關上電源,再幫她端著茶具走向操場另一邊的辦公室。趁著決心尚未退盡,展翼直接說了:
「這個週末有個宴會,我想邀你跟我一起出席。」
麗涓忽然停下腳步,奇怪地打量他。「你的行情下跌得這麼慘嗎?居然找我當你的女伴,沒搞錯吧?」
她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整個人最突出的地方就是一身怪脾氣。他請她去上流人士的聚會做什麼?嚇人嗎?那她多少還能發揮點用處。
「我沒搞錯,行情也很好。我是認真地請你跟我一起去。」嚥下屈辱的口水,展翼用盡最後一點決心,要是她不答應的話他也不強求,搞不好還能因此省下一頓難堪。
「萬聖節又還沒到,那是個化妝舞會嗎?需要扮鬼嚇人,所以你才想找我參加?」她口氣平常的說,不因話裡的妄自菲薄而顯卑微。
她從不喜歡那種吃吃喝喝、嘻嘻笑笑,沒啥真感情的聚會,所以學生時代就算沒人邀她一同參加舞會,她也樂得清靜。她很有自知之明,舞會需要的不是壁花,她又何必去掃別人的興呢?
展翼疑惑地扳住她的肩膀仔細研究她的神情,沒發現該有的自憐。
她怎麼可以如此稀鬆平常地說出這麼可憐的話呢?她到底是不屑過了頭,還是自卑到沒神經?
他正經地對她聲明:「那是一個正式的上流社會的聚會,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有錢人,大家都會刻意打扮,但就是沒有人裝鬼。我找你也不是要你去嚇人,所以你不要再說這種悲慘的話了。」
她不解他的慎重,她並不覺得裝鬼很悲慘啊!如果受邀的是卓伶,她一定會興致勃勃地想當最醜的那一個,就連立繡也對殭屍很感興趣,在她們家裝神弄鬼是小時候的遊戲,有趣得很,怎麼會可憐呢?
雖然滿肚子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但她沒說出口,拐個彎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宴會上有酒嗎?」
展翼被她的天外飛來一筆問得目楞口呆,只能傻傻地點頭。
麗涓卻滿意的笑了。「好,我去。」
人家說失戀就要醉個徹底,既然她不能用淚水發洩,那麼大醉一場或許可以解千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