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一名約十歲的小男孩跑進木屋,正好撞進一副偉岸的胸膛。
「小文,你又莽撞了。」男人淺笑扶起小文。
「不是,大夫,這次的莽撞是有原因的,有一個好奇怪的人來求醫耶!」
「求醫?」男人沉吟一會兒,「帶我去看看吧!」
「好。」小文牽著男人的手住村頭去了。
「大夫,好啊!」一位婦人見著男人高興的問好。
「好。阿嬸,腰痛好些了吧?」
「好多了,大夫。」
「大夫、大夫,我們上次種的藥草今天早上開花了耶!」
「哦?等會兒我再來看。」
一路上,與他擦身而過的人,不論老幼,皆和男人談得開心,等到男人到村頭時,求醫的人已很不耐煩了。
男人一見那人便說:「沒病,何來求醫之理?」
「大夫可知何謂辨證論治?」
「所謂證,為望、聞、問、切,醫者對『證』的仔細辨別,就可以討論治療以及處方用藥,這個過程叫『辨證論治』,還有問題嗎?」男人心裡已經有個底了。
「千大夫,請您看看這封信。」那人自懷中取出一封羊皮書及一塊白玉。
男人見著白玉,眼色凝重,看似不想拿信,卻又將信接過。
看完後,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請等我一會兒。」
「大夫。」小文拉拉男人的袖子,「您要走?」
「小文。」男人摸摸小文的頭,「大夫去報恩。」
半個時辰後,男人與使者一同離去,全村子的人皆來送別,「大夫,您千萬要回來啊!」
男,人只是笑了笑。
風沙,淹沒了他的身影……
☆ ☆ ☆ ☆ ☆ ☆ ☆ ☆
今日天氣難得放晴,有別於幾日的大雪紛飛,允和、葉星及紹擎趁此晴日在亭中優閒品茗。
三人不知在談什麼,十分開心。
「真的?我都不知道。」到南清國一年多,才在樓家生活兩個多月便代友進宮的葉星,不知道南清有那麼多節慶,在離「宮」出走的那段時間,有大半的時間是躺在床上,才要開始玩又受了傷回宮,然後,她就被紹擎盯得死緊。
「太過分了,都是你啦!沒事送我回宮幹什麼,我都沒玩到。」葉星捶胸頓足的責怪允和。
「喂!姓冷的,你實在太霸道了,要不是本公子,你能和堂兄成親嗎?也不想好好感激本公子,還似麻雀嘰嘰喳喳的,虧你還是一國之後,我看我們南清前景堪慮。」允和淺嘗驅寒的元冀茶,緩道。
「子仲有理,我是不適合當皇后。」葉星慧黠的星眸骨碌碌的閃著光芒,「紹擎他也不適合鉤心鬥角,那不也無能當皇上?」
葉星望著未開口的紹擎,紹擎緩笑點點頭,「看來,朕該禪讓退位。」
「對。」葉星大力贊成,「不能讓無能的皇上和皇后誤國。」
「皇后,你說……這該禪讓給哪位皇親國戚呢?」紹擎配合的「演戲」。
允和的笑臉開始僵硬,心有點涼。
「當然是談咱倆無能的那位仁兄囉!」葉星努努允和。
「君倚──不!皇后,小的自認是南清排名第一的紈褲子弟,無德無能,沒有能耐擔當此重任,王兄,你千萬別把王位禪讓給我呀!」允和一臉要上吊的苦瓜臉,他不想為自己加上枷鎖,甚至連小王爺這稱號也想丟去。打小他就被奉承到大,看到那些人他躲都來不及,避不開也要先找好地方吐他一番才行。
葉星與紹擎相視噗嗤一笑,允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負責任。
允和這才知被耍,只怪他恐於繼承皇位,一時失察,竟成了小丑,「你們以大欺小,不公平!」
紹擎與葉星笑得更厲害,允和一口悶氣悶在心中悶到頭頂冒煙;紹擎夫婦笑得痛央,允和也悶得「痛快」。
但談到禪讓,讓紹擎認真考慮了起來,葉星好動,不喜羈絆,皇宮裡的繁文褥節是大囚鎖,雖然她視之無物,頗能自得,可這能持續多久?紹擎明瞭扼殺一隻鷹飛翔的能力是多殘忍的事,葉星為了他這只已折翼的鷹,甘願陪他做籠中鳥,處理國事也有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呵!他也該為自己著想。
葉星將下巴放在石桌上,美目眨呀眨的,櫻唇嘟得高高的。
「不舒服?還是累了?」紹擎溫柔的撫著她的頭髮。
「說累,子仲一定會說我像豬,可是我……啊……真的想睡了……」葉星邊說邊打哈欠。
「子仲,我送葉星回房休息,你坐一下吧!」紹擎扶起已依在自己懷裡睡著的葉星。
允和注意到他用「我」而非「朕」,心想大概是怕人發覺身份吧!允和未多想,逕自品茗。
他們都未發覺,赫連競在看他們,正確說法是看葉星與紹擎兩夫婦,面無表情,沒人知他在想什麼。
「少主。」
赫連競目送葉星與紹擎進房才闔上窗。
「事情辦得如何?」
「您找的人已到。」
「競。」男人自陰影走向光亮。
「千色。」赫連競同他交握手臂,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是了,男人便是神醫千色雪,無人知他的身份來歷,只知他憑著一身好醫術行走四國,後為赫連競相救,便定居北蠻深處的農村中,確切地點只有赫連競知道。
「你說的那名病人……」千色雪二話不說,立即辦正事。
「我帶你去。」
☆ ☆ ☆ ☆ ☆ ☆ ☆ ☆
紹擎將葉星送上床後,自己也趴在桌上打盹,敲門聲沒吵醒他,反倒是葉星被吵醒了。
「誰?」她睡眼惺忪的去開門,見著赫連競及一名陌生男子。
千色雪一看見葉星,向來穩重的他,竟激動的捉住她的雙臂,「你……」
葉星霎時完全清醒,一抬腿,膝蓋往他的要害擊去,痛得他馬上放手,抱著腹部。
「活該。」她轉向赫連競,「怎麼你和你的朋友都一個德行?」
赫連競無辜的指著自己,再指千色雪,「他是千色雪耶!」
「千色雪又怎樣?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神醫竟是一名色狼。」葉星不客氣的諷道。
「我是……」千色雪想解釋,但隨即放棄解釋的機會,「我是來解毒,看你的樣子,應該不是你。」
葉星充滿戒心的側過身,讓他們進房。她輕搖紹擎,柔聲低喚:「紹擎,有人要為你診治,起來。」
紹擎揉揉眼,「誰?」
「神醫,千色雪。」她指指千色雪,扶起他靠坐上床,「喂!你還不過來!」
「葉星,不得無禮。」紹擎輕聲制止她。
「哦。」葉星咕噥。
千色雪不置一語替紹擎把脈,「你中的是『琉緹』。」
「大夫好能耐。」紹擎嘴角上彎。
「幸好你用內力鎮壓毒,但你三番兩次動用鎮毒的內力,毒已滲入血液中,好運的是仍可治癒,只不過,毒清之後,要近半年的時間調養才會恢復以住的內力,這期間,萬不能使用武功。」千色雪點了紹擎的睡穴。
「你做什麼?!」葉星大為緊張。
「我要幫他解毒。夫人,請迴避。」
「我能信你嗎?色狼。」葉星討厭千色雪似乎要看穿自己的眼神,好像他知道自己的秘密似的……
「我們先出去吧!」赫連競硬拖她出房。
☆ ☆ ☆ ☆ ☆ ☆ ☆ ☆
未甩開赫連競,葉星只是坐在欄杆,蓮足懸空晃。
「石夫人,你有孕……」
「少說廢話。」葉星瞪他一眼。
他當下轉移話題,「石夫人與石莊主鶼鰈情深,如果石莊主有個萬一……」
「喂!你別咒我相公。」
「我是說如果,石夫人如何自處?」
葉星下意識拉緊衣裳,長睫毛半掩黑眸,「把孩子生下後,跟他走。」
赫連競目光閃爍,「孩子呢?」
「子仲會扶養。」她很想帶著孩子一起走,但她不能剝奪孩子生存的權利,縱使那將會使孩子跟她一樣孤零零的。她太愛紹擎,假使不是愛得那樣深,她不會放棄自由飛翔的空間,成了一隻折翼烏。
「石莊主值得你如此?」
「他是我惟一珍視的人,沒有他,留在這兒也沒意義了。」
赫連競不語,葉星眼底的堅決令他折服,要是他早遇上這一女子,他一定會強留她在自己身邊,但想必會讓她恨自己一輩子。
「葉星。」允和老遠便見葉星與赫連競在一起,接近他們時發現葉星獨自坐在欄杆上,而赫連競則在有些距離的涼亭沉思。平時他不管,可能跟著做,但現在是「非同小可」的時期,他朝她伸出手,「下來。」
「子仲,千色雪正在幫紹擎解毒耶!」葉星無視於允和吊在半空的手,反而拍拍身旁的欄杆上乎意他坐上來。
「下來,不然我就告訴堂兄。」允和這次附加警告。
「告訴他什麼?」葉星手裡握的把柄跟允和一樣多,要比,她很樂意。
「害子澈和郡主失和的策畫者。」這罪過本該由他們同擔,結果卻是允和一個人扛下。
「他們後來不是和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好。」葉星本著「良心」張開雙臂,不情不願的被抱下來。
「別忘了堂兄只責罵我這個從犯。」允和含笑以對。
葉星扮個鬼臉送他。
三人由日正當中等到夜幕低垂,千色雪才面帶疲色打開門。
「他已無礙。」
葉星衝了進去,允和跟著。
赫連競打量著他,「千色,你今天很失常。」
「那個女的……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赫連競皺起眉,千色雪是不可能喜歡上任何人的,因自己曾聽他約略提過他不是這個時空的人,他對於陷在這兒的感覺稱不上好,但在回不了原來世界的前提下,也只有努力的適應。
「你的同類?」
「不,我不確定,若她是,她應該來了很久。」
依千色雪之見,誤陷時空的人泰半會和他一樣難以適應這兒。
☆ ☆ ☆ ☆ ☆ ☆ ☆ ☆
毒既已消,就沒留在北蠻的必要,拜別赫連競及子澈夫婦後,他們踏上歸程,不過這次多了個「跟班」──葉星如是稱道──千色雪。
他們一路順利的回到南清,令千色雪納悶的是,紹擎他們一踏入南清國內竟直奔皇宮,門前的守衛一見允和手上的玉牌立即放行,且行禮。
允和道句,「免禮。」後,長驅直入。
「恭迎皇上、皇后、小王爺。」所經之處,人皆如此。
千色雪恍然大悟,紹擎是南清之王,原來他們三人的身份不是普通的特殊。
「爹。」允和首先衝向嚴力行。
「還好嘛!沒缺胳臂缺腿。」嚴力行一劈頭便是諷刺。
允和不引以為意,反而洋洋自得,「這代表我不僅護駕有功,連自己也照顧得好,且爹,這又代表本公子英明神武,智勇雙……」
「嚴子仲,你是不是忘了某人交託的事?」葉星趁大臣未吐之前阻止他再次下去。
「對了,吏部大人,小王有事同您講。」允和朝他爹行個禮,便和吏部尚書離去,因為岳奔泉是吏部尚書之子。
「皇上,皇后,旅途歸來,想必十分疲累……」
「皇叔,這段日子辛苦您了,朕尚不累,有事與您商量。星兒,你先休息吧!采衣。」紹擎喚來采衣,把葉星交給她,「別忘了喚她用膳。」
「是。」采衣扶著葉星退下。
「至剛,這位是千色雪大夫,你帶他去客宮。」
「是。」
待至剛領千色雪離開後,紹擎開始和他皇叔密談。
☆ ☆ ☆ ☆ ☆ ☆ ☆ ☆
「小姐,您怎麼起來也不披件外衣?只著中衣會著涼的。」采衣為葉星添件外衣。
葉星低聲道謝,的確感受到些許涼意,撫著方滿九月,比皮球還大的腹部,感應生命的躍動。
可能會難產。千色雪日前所說的話成了葉星煩惱的源頭,她一直毫無理由的防著千色雪,總覺得他和其它人不一樣,一雙深沉的眼令她懼怕,這種沒由來的恐懼以著所未有的姿態凌遲著葉星。
「想什麼?」紹擎由背後袍住她,覆上她擱在腹部的手。
「紹擎。」葉星凝望著夜空,將全身的重量倚在他身上。
「嗯?」紹擎臉埋進她的頸項。
「你到底喜歡我哪兒?」葉星仔細想過,沒有答案。
聽到這間題,紹擎低笑.老實回答:「你的一切。」攬起她披散的柔髮,玩弄著。
葉星轉身摟住他的脖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怎麼辦?」
「你該不會又在玩什麼把戲吧?」紹擎眼底閃著寵愛,低頭看著橫隔在他俯中間的肚子,「咱們在上面擺棋盤玩棋好不好?」
葉星不依的喊:「都是你害的,你還開玩笑?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難道你忘了你的身體要多休養,一回來就拚命工作,你到底有沒有注意身體呀!」
「再幾天你便知道。」紹擎輕吻,「告訴我,如果我已不是皇上,你還會愛我嗎?」
葉星納悶紹擎改變的語氣,卻仍肯定的點頭,「但是如果你變成乞丐,我可不理你。」
「你呀!就算我成了乞丐,你還是會跟著我的。」紹擎心滿意足的深吻她。
夜涼如水,但兩人心意相系,此情不渝。
☆ ☆ ☆ ☆ ☆ ☆ ☆ ☆
慶儀五年五月初三,皇上嚴紹擎正式禪讓皇位予平西王嚴紹廷,即位後改年號建齊,嚴紹擎另封睿王。
「原來你在忙這個呀!」葉星喜上眉梢的挽著紹擎。
「你不高興?」紹擎挑眉。
「高興,只是委屈你一介尊貴之身,我──」
「你把我的話拿去說了,我說什麼?」紹擎搶白,同時想到他好像並未告知他的夫人,他的另一個身份,她不會不知道吧?
「你當真甘心將皇位禪讓給那個平西王?」葉星不肯定的問。
「我只願與你廝守一生,然後和你生一堆孩子,一家子和樂融融。」
「好哇!好哇!你耕田種菜,我在家相夫教子……咦?不行呀!我們一家子那麼多人,得叫至剛和子仲一起……你笑什麼?」葉星興奮的敘述被紹擎的笑聲打斷。
「我們不用耕田種菜。」紹擎好困難的擠出話。
「那捕魚?砍柴?」葉星問。
「不是。」紹擎咳了幾下,止住笑,「修竹山莊你有沒有聽過?」
「略有耳聞,修竹山莊不是賣荼的嗎?」見紹擎又大笑,葉星窘得大叫,「是子仲說的嘛!不信你問子仲!」
兩人的聲音由這輛馬車傳到另一輛馬車。
「葉星在叫我嗎?」允和一個分神讓皇太后……現在已不是皇太后,她的閏名喚趙蓉贏了一著棋。
「將軍!又勝了!」趙蓉撫掌。
「老夫人好棒!」采衣喝采。
「不公平!我分神!」允和不服輸。
「子仲輸不起。」
「誰說的!再來一盤。」這回允和發誓自己絕不再分心,管葉星說什麼都不再搭理。
在另一輒馬車上的紹擎則笑到快岔氣。「修……修竹山莊……不止賣茶……還有……別的……」
「關我啥事!」葉星生氣了。
「當然有事。」紹擎勉強自己憋住笑,認真的道,「你是修竹山莊莊主夫人,這下可有關你事了吧?」
「不早說!害我猜錯!」葉星使勁捶他,「還笑得可惡,過分!」
「對不起,別生氣了,我以為你知道嘛!」紹擎捉住她的手,扳開緊掄的手指,看見怵目的鞭傷,這疤是不可能消失的。
「我哪有那麼閒去查除了皇上這個正職外,你還在哪裡兼差!」葉星發現紹擎沒在聽她說話,抬起另一隻未被捉住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麼?」
紹擎搖首不語,親吻她的掌心,紅暈爬上粉頰,葉星微微顫抖。
「今後,我不會讓你再受一絲傷害。」
葉星不自覺地偎進紹擎懷裡,聽取他沉穩的心跳,睡眼矇矓之際,肚子猛然被踢一下,她睡不著了,好痛哦!像被球打到,是誰說胎動不會痛?哦,不!這該歸類胎「踢」。
溫暖的大手覆上她捧著肚子的手,又一下──紹擎從葉星的表情知道是他兒子或女兒擾他娘清夢,他煞有其事的對著肚子告誡,「不准再踢你娘,知道你娘多辛苦才保住你的嗎?要感恩圖報,讓你娘好好睡一覺。」
葉星露出幸福的笑靨,安然入睡。
他倆連同允和、趙蓉、至剛,采衣、千色雪全數移居至位於南清與東遊邊境,一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修竹山莊」。
修竹山莊背倚東遊,前向南清,仗著地利之便,壟斷了南清與東遊的貿易,分處遍佈南清與東遊,且四周植滿竹子,竹林外尚有一大片樹林,地點十分隱密,也由於它的隱密,使它成為外界傳說紛雲的秘密之地。
☆ ☆ ☆ ☆ ☆ ☆ ☆ ☆
「葉星,起床。我們到了。」紹擎輕搖懷中的葉星。
「到了?哦。」葉星張眼響應紹擎,磨蹭他的胸膛,繼續睡她的。
「星兒,再不起來就看不到難得一見的奇景唷!」紹擎哄誘,見葉星未有反應,他只有抱她下馬車。
眼前所及的是壯麗不失溫馨的建築,令人訝異的是它竟沒圍牆,與竹林融為一體。
從主屋中走出一名青衣,約五旬的男人,他在紹擎而前站定,打揖,看見葉星時,眼裡閃過訝異,未作表示,只道:「莊主,一切與以前無異。」
「左叔,辛苦您了。」紹擎向來冷漠的聲音此刻透著關懷。
左承臉色明顯不自然,「莊主言重了。」他指揮家丁們將馬車駕進山莊,「莊主,左承引路。」
「走吧!」紹擎對其他人點頭,一行人皆進屋。
「哇!好漂亮的地方哦!」采衣讚歎,雖不似皇宮華麗,但其質樸溫暖更勝一籌。
「你看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還有更漂亮的呢!」至剛從小生長在此,自從跟隨紹擎到宮中後,沒敢想過有一天會回來,現在回到這兒了,他高興之情難以言喻。
「真的?哇!一想到我們從今以後要住這兒,我就好高興。」采衣露出在宮中從未有過的妍麗笑容。
至剛也笑了,不過他是因采衣的笑容而笑。
千色雪靜靜的打量修竹山莊,露出一抹深思的淺笑──竹林外的樹林中,有著各種藥草,不認真看還真看不出!
「老夫人,葉星在這兒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允和明著參觀暗地觀察,「四位總管只出現一位,擺明給葉星下馬威。」
「小星睡著了,而且她不知道有四位總管。」
「找個人告訴她囉!」
兩人互視,「采衣。」
「紹擎,這是修竹山莊?」葉星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紹擎低頭看著懷裡的妻子,「喜歡嗎?」
「我現在最需要床……」葉星捉著他的衣襟,喃喃道。「我很……」話尾隱去,又睡了。
紹擎將葉星抱得更緊,唇邊不經意的笑容令山莊內所有人訝然,他們的莊主會笑耶!這真是世界奇觀。
角落,有雙哀怨帶恨的眸子注視著紹擎,沒人發現……
☆ ☆ ☆ ☆ ☆ ☆ ☆ ☆
葉星鼓著腮幫子,不悅的瞪著銅鏡內的采衣,希望銅鏡能折射她的瞪視,但采衣依然故我的哼著小調,巧手不停的在她頭上「作文章」。
「采衣,我不喜歡頂著這一頭走路。」葉星苦著臉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人兒正蹙著秀眉,皺著俏鼻,嘟著紅唇,細如絲的黑髮梳著繁複的髮髻,看來嬌艷動人,葉星卻討厭頭髮全盤起後,頭承受的重量。
「小姐,今天是皇……莊主回莊的日子,也是把你介紹給下人的日子,不能再隨意扎個辮子出去;而且呀!我聽說修竹山莊的四位總管中有三個女性同胞耶!而且一個個美得可以把花照死,我可不希望小姐您輸給她們。」
「把花照死?」葉星狐疑的瞄采衣一眼,「這是哪門子用法?」
「哎呀!金光閃閃嘛!亮到把花照死呀!小姐,您笑什麼呀!我說錯了嗎?」采衣將一個垂著兩條長形垂淚狀墜飾的金步搖插入髻中,此刻金步搖正因葉星的笑顏如花搖著而發出清脆的響聲。
「采衣,我服了你……太好笑了……哈……哈……」
「堂堂莊主夫人竟笑得像只青蛙,成何體統?想我們南清才免於因皇后而亡,現在修竹山莊也……哎!我看哪!葉星,你──」允和落井下石的話尚未結束就被「展翅飛來」的髮簪硬生生削落接下的話。
「嚴子仲,日子閒得只能逞口舌之快嗎?」葉星拒絕采衣再加裝飾,含笑起身,注視看著髮簪咋舌的允和,「溫柔」的問。
允和不是沒注意到葉星手上把玩的金步搖,馬上搖起尾巴諂笑道:「我是奉堂兄之命來接我美麗大方、明艷動人……集天下『優』點於一身,一笑傾城的堂嫂,專程的。」
葉星作了個噁心的表情,眼神銳利了起來。
「誰?」她大喝。
允和追出去,來人己杳然無蹤,但他已能肯定是誰。
「或許是侍女。」
「抱歉!」葉星歉然一笑,「最近,我總是草木皆兵。」
「因為千色雪?」允和平常吊兒郎當歸吊兒郎當,該正經時,他也不會開玩笑。
「他是神醫嘛!堂兄說尚有用得著他的地方,而你的身子也需要他為你調養。萬一,我們之中有人受傷他也派得上用場,多擔待一些吧!」
「神經。」葉星在采衣的攙扶及允和的陪伴下前往宴會廳。
☆ ☆ ☆ ☆ ☆ ☆ ☆ ☆
「沒見著她?」冷銳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來不及偷望,她便發覺,可能是我不小心發出聲響。對了,她房裡有男人,好像是莊主的堂弟。」冷若芙低著頭,接受冷鈺的「訓話」。
冷鈺眉頭皺得更緊,「莊主夫人怎可以讓男人進房!哼!我就說嘛!修竹山莊的莊主夫人只有大姊可以勝任。」
「鈺,你又在胡說什麼?」冷湘渝插入談話。
冷湘渝是一個美人,舉手投足間皆充滿風味,眉宇間揮不去的淡愁令人心疼,美目盈著的楚憐使人不由自主地想撫慰,可惜的是,她的心上人從未注意過她。
「大姊,我說的是實話!」冷鈺壓根瞧不起葉星。.
「外傳莊主夫人聰明慧黠,替莊主解決了不少難題,而莊主夫人的美貌想必不差,莊主得此夫人,我們該為他高興。」冷湘渝說出違心之論。
「大姊,總之我是不會承認她的,我心目中的莊主夫人只有你一個。」冷鈺氣憤的先走。
冷湘渝無奈的一歎,「若芙,咱們也該動身了。」
「是。」
☆ ☆ ☆ ☆ ☆ ☆ ☆ ☆
葉星一踏進宴會廳便意識到情勢對自己不利,雖然先前允和已向她若有似無的暗示,要她有心理準備。
心神一斂,她端莊合宜的一福,帶著壓抑的厭惡,輕道:「相公、乾娘、諸位總管,原諒妾身來遲。」
紹擎著迷地打量葉星的裝扮,月白色的上衣外套一件翠綠色的薄紗衣,下半身卻反過來,翠綠色的羅裙外罩月白色的薄紗,粉綠色的背心,沒有繫腰帶,但無損她的美──竹仙,對,紹擎想到飄逸的竹。
不只紹擎,四位總管也是驚艷,他們都沒料到葉星竟是如此的……
「相公?」葉星抬首與紹擎癡情的眼神相接,不禁紅起粉頰。
紹擎回過神,心裡漲滿感動,葉星給了他十足的面子,起身接替采衣的位置,扶葉星上座,與她的手交握。
「謝謝。」他低聲道,這對葉星來說,著實不易。
「我可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日後鋪路。」肚子又被踢了,葉星皺下眉,怎麼這幾天孩子常動?
紹擎但笑不語,宣佈晚宴開始,此次的宴會,可說是接風宴,也是大家第一次見著原為皇后現為修竹山莊莊主夫人的葉星,參加的除了允和一行人,還有四大總管。
「我為你們介紹一下。」紹擎為他們居中介紹,「我乾娘趙蓉,你們待她要如同服侍我娘一般。」他這話無形中肯定趙蓉的地位,趙蓉含淚而笑。
「我堂弟鎮南王世子,嚴允和。」紹擎嘴角帶笑,目光落在允和身上。
允和唇邊刻意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忝不知恥的打量著冷家三姊妹,與外界形容的形象吻合,讓冷家三姊妹心中不禁暗嘲──哼!不知長進的王公貴族。
「葉星的貼身侍女,采衣。」
采衣聽到紹擎的介紹,微微向大家欠身,視線與冷鈺不期而遇,似有火花冒出。
「神醫千色雪。」
千色雪只略頷首,沒有表達任何情緒。
「我的娘子,莊主夫人,冷葉星。」
介紹完葉星後,紹擎與葉星深情相視,讓看到這一幕的冷湘渝眼神一黯,而冷鈺則不屑。
「至剛你們已知。負責全國各商號管理的總管左承,左叔。」紹擎引見左承時,左承抱拳行禮,好不恭敬,葉星一眼便看出他是屬於「忠」字輩的,而且是超級死忠,好玩!
「掌理莊內大小事務的總管,冷湘渝。」
冷湘渝起身向大家行禮,葉星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紹擎身上,她高深莫測的一笑,「正巧,我也姓冷。」
「掌理莊內財務的冷鈺。」
冷鈺亦起身一福,看葉星的眼神充滿敵意及不敬,葉星「害怕」的半垂眸子。
「以及負責訓練山莊內、外侍衛的冷若芙,她們是姊妹。」
冷若芙從容行禮,讓葉星對她的印象比前面兩個好太多。
露出個真誠的笑,葉星舉杯,「這五年來,多謝你們輔佐紹擎,讓他無後顧之憂,今夜讓我以荼代酒聊表酬謝。」她將「嬌柔的莊主夫人」扮得很好。
「夫人,這是我們的分內事。」四人舉杯而飲。
「葉星很會演戲。」趙蓉藉酒掩住笑意。
「簡直直逼本公子。」允和與葉星一樣喝茶不喝酒。
席後,一華人移至庭院觀月,今晚正遇滿月。
采衣氣得身子僵硬,她看見冷鈺千嬌百媚的挽著至剛,而至剛竟樂在其中的露出熏然的笑。
葉星「不」小心瞄到,腦中的燈泡「叮」的一聲,亮了起來,利用行走之間,把腳一伸,采衣絆到她的腳,連叫也來不及,「咚」的一聲,跌下階梯,葉星則在允和及時攙扶下倖免於難,走在前頭的紹擎回頭,揚眉。
葉星忍住大笑的衝動,「驚惶失措」的倚著允和。
「采衣,你沒事吧?」她說。
采衣痛得整張臉全擰在一起,明知是葉星故意所為,她卻只能低聲呻吟。
「哎呀!看來是十分嚴重,紹擎,該如何是好?」葉星裝腔作勢,忍笑忍到眼前浮起水霧。
在一旁看「戲」的紹擎連忙趨前將葉星納入懷,以免她「穿幫」。
允和瀟灑的打開扇子,遮住笑意,省得遭葉星報復,心裡也替紹擎的乾娘趙蓉覺得可惜,方才席後她以累為由先行回房,錯過精采鏡頭。
「至剛,扶采衣下去,大夫,麻煩您看看她,看來今晚賞不成月了。」
「樂意之至。」千色雪明瞭的配合。
至剛一見采衣跌倒,本就心焦,但因被冷鈺挽著不便上前,現在紹擎下令,他立即甩開冷鈺扶起采衣,見采衣實疼痛難捱,乾脆抱起她──不顧采衣的反對。
冷鈺暗自氣結,卻無法發洩;另覷冷湘渝看紹擎小心翼翼扶持葉星,兩夫婦不知在說什麼悄悄話,十分開心,神情更加黯然。
事實上,紹擎和葉星說的是:「紹擎,我們愈來愈有默契了。」
「滿意了吧?至剛被你耍得團團轉,不過,他該感謝你幫他解圍。」
「我看他挺愜意的。」
「你呀!」紹擎點了一下她的俏鼻。
「我怎樣?」
「聰明絕頂,美麗動人。」
「你們兩兄弟阿諛諂媚的技術倒滿相近的。」
說著說著,兩人相視而笑。
「大姊,你沒事吧?」在一旁看著一切的冷若芙發覺冷湘渝有些不對勁。
「我……」冷湘渝才開口,眼淚便撲簌簌掉下,「對不起……」她轉身衝回房。
「大姊!」冷鈺惡狠狠的瞪眼葉星,沒空理會葉星的反應,反正自己一定會讓她哭的。
冷若芙並未離去,至剛不在,她有責任守衛,跟在紹擎夫婦及允和後,心裡抱持著與冷鈺相同的想法。
豈料,葉星見狀後反倒怡然,吐出的話令人意外,「紹擎,你的艷福真不淺,你是不是命裡帶桃花?」
「此話怎講?」紹擎彼說得一頭霧水。
「我說,你有了我這個不僅外貌儀態頂尖,還擁有一顆才情冠絕的頭腦和柔順性情的完美妻子,是你修了百年的福氣。」
允和首先爆笑出聲,「葉星,說你有才情我相信,可是其它的,你敢說我都不敢聽,尤其是柔順性情那一句。」
冷若芙對他們的一來一住有些愕然,葉星的態度、紹擎的縱容、允和的當場拆台……怎麼……變了?跟適才不一樣……
「是嗎?」葉星優雅的挑起柳眉,剛剛拿在手上把玩的金步搖瞬間出袖,射向笑翻了的允和。
允和身影一顫,冷若芙沒看到他動,但金步搖卻嵌在他背後的廊柱,他拔出金步搖。
「嘿!葉星,諜殺親小叔的罪名不小。」
「你是親的嗎?」
「好歹也是堂的。」他將金步搖射還給葉星,扇子搖啊搖,「堂兄,容我先告退,今晚有太多事,小王尊貴的身軀承受不住。」
經過冷若芙時,特地在她身上溜了溜,賊兮兮的眼神讓冷若芙雞皮疙瘩差點掉滿地,再看葉星,她孱弱的靠在紹擎身上,好似剛才上演的武行沒發生過,冷若芙幾乎以為是錯覺。
「你退下吧!」紹擎下令,和葉星一同來到采衣下榻處。
冷若芙摸摸廊柱,事實證明她的眼睛很健康,從葉星露的那一手,她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甚或比自己更高,若無身孕,動作可能更靈活,而鎮南王世子……冷若芙直覺更不安,她覺得葉星比外傳的更精明,在宴會廳時,她蒙蔽了她們,這樣做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