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蘇綠琪,你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就算他胸膛很溫暖、手臂很有力、令人很有安全感,那又關你什麼事了?
這個人跟你完全是不同世界的兩個極端,此時感受到的一點點溫暖在以後會為你帶來更多的麻煩!瞧,當他們走出教室,那大量如針般刺過來的視線,隱含了不敢置信的竊竊私語,讓蘇綠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刺痛。
「會……會長,麻煩你放我下來好不好?」她小小聲的提出要求。
「你路都走不穩了,還想下來?」她的要求直接被打了回票。
「可是……可是……這樣不好看啦。」那些視線,銳利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蘇綠琪尷尬地看了看四周,每個對上她視線的人都迴避的轉開,但在她不注意時又肆無忌憚地注目,她還聽到一些低聲的評論。
天啊,他們會怎麼想?!
不用說她也知道現在他們看起來有多暖昧,可是那都不是真的啊!
在昨天之前,他們只是兩個比陌生人要熟悉一點的人,但在昨天溫室的那一場遭遇後,突然間她和他一條叫孽緣的繩子綁住了,好像什麼都失控了,連她的心情也……
雲上倏地展開一個看似溫柔的笑容,湊近她的耳朵,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輕聲說。「天真!就算我現在放你下來,你以為還會有差嗎?經過今天以後,你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朵上,熱熱燙燙的帶點麻癢,搔動著她的神經,但他說話的內容卻讓蘇綠全身僵硬,懷疑起是不是她的耳朵出問題了。
「你——什麼意思?」蘇綠琪也壓低了聲音回應,她可不想兩人的談話內容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似乎明白她的意思,雲上依然附在她耳邊說話,在旁人看來,這是一個相當親密的動作,看到的人無不發出尖銳的抽氣聲以示震驚,但當事人本身卻無暇注意。
「你!這樣戲弄我很好玩嗎?」蘇綠琪雙手捂著臉,從手指的縫隙進出咬牙切齒的痛恨,她是招誰惹誰了?要受到這種不人道的待遇。
「的確很好玩,是我最近玩過最有趣的遊戲。」呵呵,她的反應總是那麼有趣,讓他更有逗弄她的興致。
他……他居然還同意!蘇綠琪訝異到鬆開緊捂著臉的雙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個人的神經線果然有問題!
現在在蘇綠琪眼中看來,他比簡妙心和楚璦加起來都要像惡魔。瞧瞧那笑,溫柔中又多麼地邪惡不懷好心眼啊,而且他說得對,這下子別說跳黃河了,就算她跳到太平洋都洗不清了。
「我會被你害死……」她像是呻吟般說道,幾乎可以確定往後的日子會比現在難過幾十倍。
「放心,你不會有事的。」起碼在他玩膩之前,是不會讓任何人動她的。
就在此時,保健室到了,雲上放她落地,一手環著她的腰,讓她靠著自己的身體站著。
雖然蘇綠琪很想離他離得遠遠的,而不是像這樣暖昧地靠在他身上,但是同時她也很實際的瞭解到,以她目前虛弱的身體狀態,根本無力反抗他強而有力的手臂,如果不靠著他,她恐怕也站不穩。
她不喜歡逞強,更不喜歡因為逞強而出醜。
尤其,有那麼多人在注意著他們,她的任何舉動都只是更增添話題而已,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情況。
所以,蘇綠琪放棄掙扎的念頭,安安分分地靠著他站好,一邊在腦子裡催眠自己:把他當成柱子,他只是根柱子,靠著柱子站一下沒關係。
溫暖的體溫包圍著她,真令人難以相信,這麼惡劣的人居然也是有溫度的,她還以為他是沒有眼淚的冷血動物呢。因為這樣不得已地緊貼著他,蘇綠琪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在制服底下的力量。呵,現在不只眼見而已,她還親身體驗到他有多強壯。
說真的,如果他想殺死她,只要用一隻手就夠了。
「報告。」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雲上打開了保健室的門。
裡面穿著白衣的年輕醫生正在玩PS2,特攻神諜二華麗的影音效果讓他連頭也不轉的說。「還活著就自己躺到床上去,死了讓別人幫你找殯儀館,我現在沒空理你。」
說得極度的不客氣,卻又理直氣壯的很。
聽到這句話,蘇綠琪為之目瞪口呆。
上學期在日峰服務了二十五年的老校醫屆齡退休,本學期來了一位剛拿到醫生執照不久的年輕醫生。這是她本學期第一次踏進保健室,在這之前她有風聞過一些有關這位年輕校醫目中無人的行徑舉止,沒料到本人居然囂張若此。
喂,老兄,拜託你好歹也有點醫生樣子吧。
「傅醫生,請你暫停一下好嗎?」司空見慣的雲上沒有動氣,平靜地要求。
年輕醫生心不甘情不願地按了暫停,轉過頭來。「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麻煩你為這位蘇綠琪同學檢查一下,她身體不舒服。」雲上把偷偷縮到他後面去的蘇綠琪推到前面。
說真的,她完全不想給這個半點醫生樣都沒有的人檢查。會有醫生邋遢成這副德性嗎?一身白衣皺得像梅乾菜不說,頭髮亂七八糟,下巴一片青色的鬍渣,至於臉的上半部則全被一副過時的粗黑框眼鏡遮住,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長相,蘇綠琪只覺得他很恐怖……
嗚,她要那個白髮斑駁,慈眉善目的老校醫啦!
年輕醫生先是耙耙他那像鳥窩似的亂髮,隨手抓過放在一旁的聽診器掛到脖子上,嘴裡還一邊嘟嘟嚷嚷地走過來。當他走近時,蘇綠琪看到他白衣上別著的名牌——「傅君流」。
原來這就是年輕醫生的名字,可惜了這麼一個飄逸有書卷味的名字,竟配給一個隨便不修邊幅的人。
「哪裡不舒服?」雖然戴著眼鏡卻還是讓人感到兇惡的人也不多吧,而眼前這位博君流醫生絕對是其中之一。
蘇綠琪本能的更靠近雲上一點,比起來,他給人的感覺安全多了。
「喂喂,不要躲,我還沒有厲害到光用眼睛看就知道病人的情況。」又不是在玩捉迷藏,他手伸出去她就躲到另一邊去,兩個人隔著雲上的攻防戰打了一會,讓本來脾氣就不佳的傅君流感覺不爽到極點。
嘖,任他醫術再好,遇上這種連根手指都不讓他碰的病人也沒轍。
「我……我……」其實她也不想啊,可當傅醫生那雙大手靠近,她就會反射性地做出迴避動作啊。
「人不可貌相,傅醫生面惡心善,而且他醫術很好。」彷彿知道她心裡的恐懼,雲上貼在她耳邊說,嘴唇幾乎和她的耳朵碰在一起,炙熱的氣息搔得她耳朵癢癢的,忍不住伸手推開他的臉。
「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啦!」很不舒服呢。
「喔,那要怎樣跟你說話呢?」
這……這要她怎麼說啊?!
「搞屁啊!學生會長,你把她帶來保健室表演打情罵俏啊?」傅君流沒好氣的口出穢言,這兩個人在搞什麼把戲?女生雖然伸手推開男生,可推開人家的同時又用依戀的眼神看著對方,而雲上那不自覺流露出的寵溺眼神也是他認識他這麼久以來頭一次見到的。
總之,這兩個人的氣氛很不對勁就是了。
蘇綠琪為醫生的話驀然紅了臉孔,想反駁,張開了嘴卻不知道要從何解釋起,他們兩個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偏偏雲上颶又在此時火上加油。
「你看你不乖乖聽話,給醫生看笑話了。」他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很溫柔的說,讓蘇綠琪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抓住了那個時機他很溫柔地架住了她不讓她亂動,然後對傅君流說。「傅醫生,你可以來幫她檢查了。」
「真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把戲。」傅君流嘴裡嘀咕著,一邊動手替她檢查。
傅君流很快地檢查完,權威的宣告。「過度疲勞和睡眠不足,還有精神衰弱的傾向,學生會長,回去幫她請病假,讓她在這裡休息。另外喉嚨也有點發炎跡象,我開點消炎藥給你,最近不要大吼大叫過度使用喉嚨以免變得情況更嚴重。」
被簡妙心和楚璦折磨一晚後,會有上述症狀不足為奇。不過他醫術好像真的不錯,這麼快就判斷出她的病情了,讓蘇綠琪對他的感稍微往正面的方向提升了一點。
「傅醫生,我在這裡陪她一下可以嗎?」雲上彬彬有禮地問。
「隨便啦,記得不要把保健室當賓館用,還有等一下你要走的時候填一下保健室使用表格就行了。」傅君流醫生只拋下這一句又回到特攻神諜二炫麗的冒險世界去了。
喂,醫生,不要當別人好不容易對你改觀時,馬上又故態復萌好不好?
沒給蘇綠琪更多感慨的機會,雲上把她帶到相鄰的房間,大抵全天下的保健室和醫院都差不多是一片白,這裡也不例外,二十坪大的空間放了八張床,每一張床再用屏風分隔開,讓在這裡歇息的人可以得到隱私。
雲上讓她在離門最遠、最裡面的那張床上躺下來,自己則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把椅子倚著床邊坐下。
「你……謝謝你送我來保健室。」好吧,起碼這一點禮貌她還有,不過說句實在話,她根本不想向他道謝。光想到他送她來保健室會引起多少蜚短流長,會讓她多難以做人,就讓蘇綠琪頭痛不已了。
雖然嘴巴上道謝,表情卻露骨的寫著:你怎麼還不快滾!
雲上那雙深邃如夜的眼定定的凝視著她,看得她心臟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砰砰砰的像要跳出胸口似的。他……他他……這樣看著她做什麼?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終於,他開口了。
「談什麼?」蘇綠琪反射性地問,他們有什麼好談的嗎?
「談昨天在溫室的事。」雲上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原本氣色就不佳的蘇綠琪聞言臉色更顯灰敗,昨天的事是她永遠都不想回憶的惡夢,就是那件事徹底毀掉她平凡安靜的校園生活,而如今事件的男主角還要她談?拜託,好心點饒過她吧。
「我不認為那有什麼好談的。」行行好吧,會長大人,讓我們彼此都把那不幸的事件忘掉,從此雲淡風清兩不相干,她在心底如此真切地祈求著,就回到從前那種禮貌性的同學關係吧,她也會努力把一切不該想的東西從記憶裡清除掉。
聽了她的話,雲上颶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驀地,投下了一顆把她炸得頭昏眼花的大炸彈。
「你把這件事洩露給簡妙心之後就想撇得一乾二淨嗎?」
他——知道了!
「你——怎麼會知道?」他有透視眼嗎?
「猜的。」他有眼睛會看,有頭腦會思考,今天蘇綠琪來上課時那副慘狀他看在眼裡,心裡多少有數,此時拿話一套,她果然上當了。
「猜……猜的?」任她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竟然是用猜的,他未免也猜得太神准了吧!
「其實我並不意外這樣的發展。」雲上在她喪失思考能力時,再投下另一顆把她炸得暈頭轉向的炸彈。
「我不懂你的意思。」蘇綠琪躺在床上搖頭,雲上說的話太超出她頭腦能負荷的範圍了,她是有聽沒有懂。
「不懂嗎?我說我不意外你把事情告訴簡妙心。」他乾脆挑明了說。雖然讓簡妙心知道會讓情況變得複雜一點啦,不過相對來說,也會為他增添更多樂趣吧。
得到這個不知該算是預料內還是意外的答案,蘇綠琪的神情顯得相當複雜。
她曾經承諾過決不對任何人洩漏這件事的,即使雲上並不在意,她不能不在乎自己沒守住諾言,一種奇怪苦澀的味道在嘴裡逐漸蔓延開來,她的喉嚨乾澀得發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聲音。
「你不用太在意,我並沒打算拿這件事對你怎麼樣。」要玩她他多得是辦法,用不著拿這種借口。
「為什麼……你……不意外?不生氣?」看他表情平然,似乎真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蘇綠琪就更覺得內疚,早知如此,乾脆讓楚璦她們用自白劑算了,這樣她還不會那麼心虛。
「對手是簡妙心,我不以為你能抵抗的了她。」從知道她的室友是何方神聖起,他就有心理準備這個秘密是守不住了。換句話說,打一開始他就沒對蘇綠琪能否守密抱過期望。
「你還少算了一個人。」拷問她的不只簡妙心一人而已。如果只她,也許她還能抵抗得久一點。
「楚璦也有份?」雖然是疑問句式,語氣卻是百分百的肯定。是了,他該想到那兩個聞名全日峰的惡魔之女,做壞事時總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我想沒幾個人能在她們手中撐過一小時。」不是為自己找借口,蘇綠琪只是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也不過的事實。
放眼全日峰學園,能夠對付得了那對惡魔搭檔的人,恐怕也寥寥無幾,而她正好不屬於其中之一。
「我知道,但你還是要有心理準備。」
雲上的前一句話才讓她放下心,下一句話又馬上把她打落地獄深淵。
「可以請你解釋一下你的意思嗎?」拜託把話說清楚,不要讓她再提心吊膽了啦,長此以往對身體健康真的很不好耶。
「意思是,這筆帳雖然不會直接算到你頭上,但你也別想就此撇清關係。」
蘇綠琪還以為只要鴕鳥的把頭藏起來,就可以當一切沒發生過,這種想法實在天真得可笑,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誰也無法扭轉過去已發生過的事實。
而且她又很好玩,更確定了他不可能輕易放手,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聞言蘇綠琪悲慘地捂著臉,真希望自己能立刻逃到全世界離雲上最遠的地方,而且永遠都不要再踏上有他的土地。「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當然,你以為我有好心到讓你置身事外嗎?」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也難怪蘇綠琪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為什麼會是我?」這個問題更近似悲慘的呻吟,就連她想平安自日峰學園畢業這種小願望都不能實現嗎?
「這個問題去問上天吧。」雲上給她一個算不上答案的答案,伸出大手輕輕揉著她的頭髮。「快睡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這句話時他的語氣有多溫柔。
揉弄她頭髮的動作有種親暱的意味,讓蘇綠琪覺得自己好小好小,像只被他寵愛的貓咪,即使這只是錯覺,還是有種難言的幸福感像泡泡似地浮上心頭。
愛麗絲走進了鏡子王國,雖然遇到了許多討厭的事,可也有讓人覺得很棒的時候。
「留下來陪我……」在他輕柔的動作下意識逐漸昏沉,從蘇綠琪的口中說出了她神智清醒時絕不可能說出口的話。
雲上眼神裡帶了絲不自覺的笑意,輕聲道。「如你所願。」
「喂,起床了!」
怎麼有蒼蠅在嗡嗡叫?她伸手在空中隨便揮了揮,想把吵人的蒼蠅趕走。
「喂,放學了,你要睡回家去睡,保健室要關門了。」
蘇綠琪翻了個身,把棉被拉上來蓋住耳朵以阻絕噪音,繼續睡她的大頭覺。
她這般不合作的態度徹底惹毛了本來脾氣就不甚佳的傅君流,只見他惡意的伸出兩根手指,用力捏住她鼻子不放。
哼,就不信這樣還叫不醒你。
呼吸困難的感覺讓蘇綠琪本能的張開了嘴,以汲取多一點空氣,但當連嘴都被緊緊摀住時,她用力的掙扎起來,也終於睜開了眼睛。
映入她眼簾那張猙獰恐怖的大臉,讓她頓時完全清醒。
「嗚……嗚嗚……」好可怕啊,他是不是要殺了她?
他手一鬆,蘇綠琪還顧不得呼吸,先放聲尖叫起來。「哇,啊……」
她最後一句「有鬼啊」還沒來得及叫出來,另一個音量比她更驚人的暴雷就轟隆隆地打下來。
「笨女生!我說過不要大吼大叫!再讓我聽見你尖叫,我就把你的嘴用強力膠黏起來!」不合作的病人沒有資格談人權,讓他使用暴力手段治療也是應該。
蘇綠琪被震得頭昏腦脹,耳朵裡嗡嗡作響,但倒也真的停住了尖叫。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嘛,任何正常人一醒過來就看到一張恐怖猙獰的大臉放在眼前,不給嚇得尖叫幾聲才怪。
「醒了就快滾,保健室要關門了!」傅君流雙手交叉胸前,沒好氣的說。
保健室要關門了?那她睡了多久啊?
唯一能提供答案的人像個凶神惡煞,而且似乎隨時都會衝過來把她砍成八塊,蘇綠琪嚥了口口水,怯怯的開口問。「傅醫生……請問現在幾點了?」
「放學了,你說幾點了?」
放學了……也就是說現在至少是下午五點,算起來她睡了八小時以上,難怪精神這麼好,尖叫起來中氣十足。
「醒了就快滾,不要一直賴在床上不動。」這個叫蘇綠琪的女生跟豬沒兩樣的睡掉一整天,才醒來就對著他的臉尖叫,讓傅君流的臉色看來不怎麼動人。
「喔,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蘇綠琪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把你睡的床整理好。」他是保健室醫生,不是旅館的打掃歐巴桑,可沒有義務整理被她睡得凌亂的被褥枕頭。
「好。」她把床單拉平,毛毯折好,再把枕頭拍松,動作倒出乎傅君流意外的頗為俐落,也讓他心裡浮出了一個主意。
「整理好了就過來,我拿藥給你。」
蘇綠琪隨著他走到外室,傅君流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白紙袋放到她手上。「一天吃四次,三餐飯後及睡前吃,注意不要再亂用喉嚨,絕對嚴禁大吼大叫,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還有盡可能的放鬆心情,不要神經緊繃,明白嗎?」
「明白了。」她乖乖點頭。傅醫生縱使看來不像醫生,可聽他說起這些來卻不折不扣一副醫生的架式,也讓蘇綠琪體認到他畢竟還是個醫生的事實。
「我開給你三天的藥,一定要按時服用,還有,今天以後一星期內,每天中午都要來複診,知道了嗎?」她和雲上之間那暖昧的情況讓他很有興趣,一個星期應該夠讓他打聽出內情了,而且,她來時還能物盡其用,讓她整理保健室的床鋪,天知道他討厭死那些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床了。
但他的話,只帶給蘇綠琪更多的訝異而已。「傅醫生,我的情況有嚴重到要每天來複診嗎?」
「我說你要來你就得來,不然的話——」
蘇綠琪的心臟緊張得提到喉嚨口。「不來的話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你會死得很難看罷了。」傅君流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意,給了她答案。
在他那恐怖的臉上出現的扭曲表情,讓蘇綠琪識相得不敢再多說什麼,立刻答應。「是,我知道了。」
「還有,我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讓我再逮到你尖叫一次,你這個學期每天都要來複診,就算有學生會長出面也沒用。」只要再讓他逮著一次,她就準備當一整個學期的免費歐巴桑任他使喚了。
這樣想想,他是不是該設計個情況讓她驚聲尖叫,以換取本學期不用再打掃保健室呢?
「這關學生會長什麼事?」不知道傅君流腦子裡在轉的危險念頭,蘇綠琪只是納悶得很,不明白傅醫生怎麼會突然扯到雲上。
「你們不是在交往嗎?不過不管你男朋友是誰你都要來,別想逃,也別想找人替你說情,知道嗎?」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天皇老子出面,蘇綠琪這一星期還是得乖乖到保健室報到。
蘇綠琪一口氣卡在喉嚨口,雙目圓瞪,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交往?她和雲上?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拜託,連她本人都不知道她在跟雲上「交往」哩!
「他不是我男朋友!」回過神來,她第一句話就是澄清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關係。
「少來!他那麼緊張的帶你來保健室,還留下來陪你兩堂課,臨走前還特別留字條給你,不是男朋友哪會這麼用心?」
蘇綠琪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認為傅君流醫生的觀察力很明顯的有問題,他哪裡緊張了啊?當事人的她一點都看不出來,一路上捉弄她算是緊張嗎?而且他也不是真的為了陪她而留下來,是為跟她攤牌,把她嚇得半死,還有字條……他留字條給她?
「字條呢?」她想知道字條的內容。
「嗤,還嘴硬!瞧你那股緊張勁,還說他不是你男朋友。」
真的不是啊!醫生!但同時蘇綠琪也曉得不管她再怎麼辯解也沒用,不知為何,傅君流已經認定了她跟雲上ga是男女朋友,她只能希望這種錯誤的認知不要出現在太多人身上了。
「醫生。」蘇綠琪手心朝上,標準要東西的姿勢。
「在你的藥袋裡啦。」
聞言蘇綠琪迫不及待地打開紙袋,把裡頭的東西全倒出來,找到雲上的字條。
打開對折的淡藍色便箋,上頭只用黑色鋼筆寫了一行字「你明天再到學生會室報到」言簡意賅,字跡挺拔俊秀如其人。
蘇綠琪反覆地瞪著那行字,終於明白今天她拿到了緩刑,不用上學生會去折磨她已經夠疲憊的神經。
「你再看下去要把紙看破了。」傅君流出言嘲諷。這個笨女生真是夠不老實的,嘴巴上逞強不承認,卻又對著男朋友留下的紙條深情款款,瞎子才看不出來她喜歡他,更有趣的是,雲上那小子似乎也對她頗有意思。
不知道傅君流已經下了這種自以為是的結論,蘇綠琪追問道。「他有沒有留別的訊息給我?」就這一張字條,沒有其它更進一步的訊息?
「沒有,就只有你手上的那張字條而已,他說你看了就知道。」口氣突然一轉為兇惡不耐煩。「去,真礙眼!發春發完了就快滾,你在這裡讓我不能關門下班回家!」
發春?他是在說她發春?蘇綠琪還來沒能抗議他不雅的用詞,就給傅君流拎著領子丟出保健室。
「傅醫生,我沒……」她才沒有發春。
「明天中午記得來複診!」砰!門被重重甩上,差點打到她的臉。
她……就這樣被丟出來了?
不知道要往哪裡去的蘇綠琪,呆站在保健室門口,瞪著門板好一會,才決定先回教室去拿書包,要不然她明天怎麼上學?
舉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一種茫然神情隨著每一步愈來愈浮在她的臉上,就算拿了書包又怎樣?光想到回宿舍之後還得被簡妙心和楚璦拷問,她明天能不能爬得起床來上學都還是個未知數哩。
深深歎了一口氣,她想躲到天涯海角的某個角落,離日峰學園還有雲上愈遠愈好。
「嗨,綠琪。」一個爽朗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對方隨即快步走到她面前。
「如秀!」
來人正是園藝社的社長董如秀,而且也是她從小到大的惡友,她會進日峰學園全是被此姝拖來陪考,沒想到最後兩人都考上了,繼續從幼稚園至高中都同校的交情。
「哇,你一下變成日峰最有名的人了。」董如秀以爽朗的笑容說出讓她想昏倒的話。「當上學生會長女朋友的感想如何?說來給我聽聽吧。」
蘇綠琪一口氣梗在喉嚨,差點沒窒息。她聽到了什麼?不會吧!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啦。」她趕緊用力澄清自己的清白。
「真是的,綠琪,你在跟我說什麼笑啊!」董如秀拍了她的背一下,哈哈笑道。「你啊,黑矸仔裝醬油,看不出來哦。」
為什麼要這樣說啊?蘇綠琪苦著一張臉,心裡那股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你是從哪裡聽來這種子虛烏有的謠言的?」
「子虛烏有嗎?可是全校都在傳耶。」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董如秀一天聽下來至少聽到六種版本,但讓她如此肯定雲上和蘇綠琪之間有曖昧,當然是因為更有力的原因。
「而且會長今天來找我,說要借調你到學生會幫忙。」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事發生哪會這樣?
蘇綠琪不抱任何希望的開口間。「你沒有同意吧?」
「是學生會長親自來找我要人耶!你說我能不同意嗎?」
也就是說,她已經被出賣了。
「你應該先問過我的!」一股怒氣猛地襲上來,連蘇綠琪本人都意外自己的聲音有多尖銳,若不是她還記得傅君流醫生的警告,恐怕會忍不住放聲尖叫。
如果換了一個人,可能已經被她漆黑的臉色外加嚴厲的口吻嚇得倒退三尺,只不過她面對的人在日峰也是鼎鼎有名的惡人——級數雖然還比不上簡妙心和楚璦,但也夠強悍的,董如秀眉毛連動都沒動上一下。
「綠琪,我有到保健室去找你,想詢問你的意見,可是你在睡覺,我只好先以我身為社長的判斷同意會長的要求。」董如秀一臉無辜,撇得一乾二淨。
「你可以等我醒了再問我啊!」蘇綠琪氣得要命偏又拿她沒轍,因為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可是那種不受尊重的感覺讓她嘔極了。
「第一,是學生會長親自來找我要人;第二,他要我盡快給他答案;第三,他說我不同意也沒用。你說我還有什麼選擇?」
冤枉啊!想她不過是小小一介園藝社長,無法與權勢大如天的學生會長相抗衡啊。
「吶,綠琪,不要生氣啦,你也知道我是身不由己。」
才怪!從小認識到大,蘇綠琪太清楚她是什麼德性了,董如秀如果不願意做某件事,她可以找出一百萬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推拒,說起來她肯定是撥過算盤,認為把她送給學生會比留在園藝社更有利益,才會同意雲上的要求。
「說!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也沒什麼啦,只是會長答應替我們園藝社換新社辦而已。」想到交換條件,讓董如秀滿意的笑著。原來的那間社辦實在太小了,放肥料工具外再擠進幾個社員,空間就侷促到讓人連站都吃力,現在會長同意為園藝社換間新社辦,至於舊社辦就給他們當倉庫用。這麼好的交易她怎麼可以拒絕?
「你……」為了間新社辦出賣她?
蘇綠琪頓時像顆消了氣的皮球,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她一直是個很普通的人,安分守己的做著份內事,說句實在話,她安分普通到有點無趣的地步,所以像簡妙心、楚璦之流喜愛刺激遊戲的惡人們對她沒啥出手的意願,畢竟校園內比她更精采、更值得注意的人有太多了,何苦找她這種既平凡又不起眼的人玩。
但在一夕之間,她的天地全然變色,突然間她變成了全日峰最引人注目的焦點,各式各樣不合情理的事也接踵而來,讓蘇綠琪都不知道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出名的代價何等沉重?她總算親身體會到,並深深地懷念超平凡的可貴。
「綠琪,你不生氣了?」
蘇綠琪搖搖頭,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生氣了;況且董如秀本來就不是那種有義氣的人,她會選擇用她來交換新社辦,其實也不那麼讓人意外。
「你不生氣的話,可不可以讓我拜託一件事?」董如秀由上而下窺探著她的臉色,確定她的表情鬆緩之後才說。「吶,既然你和雲會長是男女朋友……」
蘇綠琪立刻打斷了她。「我和他沒有關係!」她受不了再被人誤會了。
「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心裡不信,董如秀嘴巴上還是很從善如流的改口。「既然你將進入學生會,也代表你有了極大的權力,那麼在學生會裡替園藝社說幾句好話應該沒問題吧?」
「如秀,你太看得起我了。」她在學生會裡頂多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會長助理,連正式成員都算不上,自保都有問題,哪有餘力替園藝社說話?
「哎呀,你才太小看自己了哩。」有學生會長做靠山,就算她想橫著走都沒問題。「反正,有機會的話就請你多多幫忙,最好能幫園藝社多爭取到一些經費,你知道最近花種、肥料之類的都漲價了,社費不夠用啊。」
「……我盡力而為。」看出了如果不應允,董如秀會一直糾纏,為了自己的耳朵安寧著想,蘇綠琪口不對心的答應。
「太棒了!綠琪,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聞言露出了一抹苦笑,沒把心裡真正的想法說出口。
恐怕你永遠也等不到你想要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