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藍兒,太醫說你患了『局部性的失憶症』,連之前一個月的事都不記得了,這是很傷身體的,為了額娘也為了你自己,乖乖把藥喝完。」月林娘娘擁著女兒,寵溺的說。
「不要!額娘,那藥比泥巴加水還要難喝,每回我喝了它,就覺得一整天吃進肚子裡的東西都是苦的,那太醫根本就不懂得治病,我沒有生病,是他硬塞個鬼病名給我,什麼『局部性失憶症』,我聽都沒聽過,我看他一定是想要賺取多一點的俸祿才胡編一個,真是庸醫。」
「藍兒,額娘不准你在背後說太醫的壞話,這不是一個格格應該有的言行,現在你乖乖的喝完藥湯,上床睡個午覺。」月林娘娘不悅的說。
「額娘——」努爾藍狐還打算撒嬌到底。
「喜兒,把藥湯端過來給格格喝,你負責看著她喝光,然後趕她上床睡覺,如果給我發現你幫著格格瞞我,我就唯你是問。」月林娘娘將矛頭轉往喜兒身上,交代完畢,就放下手中的繡線,站起身對身邊的侍女說:「扶我上御花園逛逛,這些日子可把我給累壞了,賞賞花,可以提提神。」
身旁的侍女答應了一聲,就攙扶著她離開了「月林宮」。
「喜兒,你不會逼我喝藥湯的是不?」努爾藍狐待額娘一離開宮裡,就笑嘻嘻的問。
「娘娘交代過,我要看著您喝完藥湯,並且送您上床。」喜兒端起盛藥的碗,踱步到她面前,不帶一點笑容的說,「格格,您喝吧!」
笑話!我可是堂堂的女真格格,豈容你這個侍女對我呼過來喚過去,全女真族裡就只有我美麗的額娘及那可惡的阿瑪能命令我,其餘的人——哈!免談!
「不喝!不喝!說什麼我也不喝,你休想讓我灌進那碗藥,休想。」努爾藍狐要賴的跳上床,橫躺在床上把玩著胸前的一塊紫色玉珮。
怪了!何時我有這塊玉珮的?怎麼記不起來了,不過倒挺美麗的,我喜歡,就收著吧!她笑嘻嘻的拉起衣角擦拭著王佩。
不知道為什麼,努爾藍狐看著這塊玉珮心裡就暖烘烘的,似乎這塊玉珮有著特別的紀念價值似的,真奇怪!她納悶的想著。
「格格,您就別整喜兒了,如果娘娘回到宮來見到這藥湯還留著,她老人家會怪罪下來的。」喜兒哭喪著臉,向她求道。
「那可以把它倒掉,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是不會有人知道的。」努爾藍狐替她出主意。
「不行,這藥材很貴,太浪費了!」喜兒叫道,「好格格,您就喝了吧!」
「說不喝就是不喝,你再叫我喝我就把你趕出宮去。」努爾藍狐不耐煩的說著,忽然靈光一現,有個絕妙的兩全其美方法,「喜兒,你過來。」她笑嘻嘻的喚著,眼神中有一抹調皮又邪惡的笑容,但是喜兒並未發現。
「格格,你肯喝了?」喜兒開心的眉開眼笑,剛剛的愁容完全消失。
「是呀!我跟你說……先把藥湯給我,對嘛!給我就對了。」努爾藍狐喘過喜兒手中的碗,盡量讓自己不對著那碗黑不溜丟的藥湯皺眉,她作違心之論的說:「其實仔細看看,這藥的模樣還挺討人喜歡的,仔細聞聞,也覺得這味道挺香的,喜兒,你聞聞看,看我說得對不對?」她站起身,跪立在床上,端起碗湊到喜兒的鼻前讓喜兒聞。
喜兒果真不疑有他的低下頭細聞,正當她開口準備回答自己對這碗藥湯的評語時,努爾藍狐就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整碗藥湯一口氣全灌進她的嘴裡。
「啊哈!喜兒,你闖大禍了,竟然把整碗藥湯給喝光,這可是額娘給我的耶!你想要品嚐跟我直說就好了嘛!犯不著用『偷喝』的呀!幸好宮裡只剩下我和你,否則可會被人殺頭的呢!格格今兒個我很開心,所以不治你罪,但是可不准再有下一次吧!」
努爾藍狐這招果然高桿,一連串的指罵可讓喜兒百口莫辯,只能自歎倒楣,跟了這樣的主子。
「格格──」
努爾藍狐急急打斷她,「我知道,你一定是要提醒我不要跟別人說是不是?我保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偷喝』光了所有的藥湯,但是你也不能隨便宣揚,否則我可不救你了。好了,我現在要午睡,你不用替我更衣了,退下吧!」
喜兒低歎了口氣,她還能說什麼?明明是被害人,卻反被說成是害人的人,但藥湯都在她的肚子裡了,還能喊冤枉嗎?於是她搖搖頭,答應了一聲,就退出去了。
在喜兒自認倒楣的情況下離開了「月林宮」後,努爾藍狐馬上笑癱在床上,嘻!沒想到這招這麼好用,三兩下就將那藥湯給灌進別人的肚子裡,嗯,以後可以再用,她笑著決定。
「時辰不早了,也該給喜兒一點面子,騙了她喝進一碗藥湯,再不上床睡覺,那太過意不去了。」努爾藍狐疲倦的伸了伸懶腰,伸出手拆下頭上的髮髻,讓長髮宣洩而下,她摸了摸胸前的玉珮,略帶孩子氣的對著玉珮說:「玉珮呀玉珮,我們睡覺吧!」
說完她便躺在床上,闔上眼,漸漸的進入夢鄉……
☆ ☆ ☆
「藍兒,藍兒。」向知風在夢中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發現到他這幾天來一直思念著的可人兒,於是他開心的喚她。
「你……你是誰?」努爾藍狐張開眼睛,對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陌生人感到驚訝,但是在看清他的容貌之後,又覺得非常熟悉。
「我是知風呀!你忘記我了嗎?」他的眼神馬上出現一抹受傷的神情,但隨即又消失在眼底,其時間雖然快,但也足以讓努爾藍狐看清楚那抹眼神。
「我……我曾經認識過你嗎?」她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想撫摸他糾結在一起的眉,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落寞的神情,她的心底就陣陣的刺痛著,便困惑的問他。
「認識。」向知風溫柔的回答,對於她的「情不自禁」,他的嘴角向上揚起,即使她喪失了記憶,但卻喪失不了她對他的情。
「對不起,我忘記了。」努爾藍狐不好意思的垂著頭道。
「這不怪你,你喪失了記憶。」向知風輕聲安慰她。
「你說你叫——」
「向知風。」
「你可以告訴我,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努爾藍狐非常有興趣知道,畢竟她對於這個挺拔俊俏的男人一點印象也沒有,卻又覺得他很熟悉。
向知風深情的看著她,一眼就瞧見掛在她胸前的紫色玉珮,他笑了笑,「我是這塊玉珮的主人,這塊玉珮是我親自幫你戴上的,喏!你瞧,這戒指是你拿來跟我交換玉珮的。」他伸出手,展示戴在手指上的戒指。
「那是我的戒指!怎麼會在你那兒?」
「你送給我的。」
「你到底是誰?」努爾藍狐看著他,對於曾經將自己心愛的戒指送出去這碼子事一點記憶也沒有,便防衛性的往後退幾步。
「向知風。」向知風又再重複說一遍,其實他大可直截了當的告訴她兩人之間的關係,但他不願意,他要她自己想起來。
「我當然知道你叫向知風,你總是有個來歷吧!」
「你想不起來了嗎?」
「我該想起些什麼?如果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不說出你的來歷?你是哪一國人,做什麼買賣的,總得介紹給我瞭解瞭解呀!」努爾藍狐根本理不出頭緒來,於是氣得大叫。
向知風笑了笑,淡淡的說:「這些你會想起來的,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問過我了。」
「神經——」努爾藍狐忍不住要脫口罵他,但顧及到自己是位格格,於是硬生生的把到嘴的話又給吞了進去,她可以斷言,他們倆認識的時候,那氣氛一定弄得非常僵,一定是的!
因為像她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人,碰上這樣一個智障加三級的混蛋,那氣氛怎麼會融洽得起來?淨是說些跟問題無關的話。
「嘿!嘿!你就當作是為我的失憶點一盞明燈,照亮我的腦子行不行?」努爾藍狐傻笑著。
「你看玉珮吧!它是我最愛的東西,我會將它送給你,一定是有特殊的含意——」向知風話才說到一半,就忽然消失了。
努爾藍狐急急的東張西望,高喊著地的名字,心裡竟產生一股莫名的恐懼,她一嚇,就從夢境回到了現實世界——
「知風!知風!」她一個翻身,從床上跌至地上,整個人馬上恢復清醒。
努爾藍狐眨了眨眼,哪裡有向知風的影子,她只不過是作了個夢罷了!
「怪異的夢!我鐵定得了妄想症,要不就是冬天過得太久,開始想念春天來了,竟然大白天的作起白日夢來了。」她攏了攏長髮,一眼就瞟見胸前的紫色玉珮。
這玉珮是我親自為你戴上的,夢中的話馬上躍入她的腦中,努爾藍狐連忙甩甩頭,拿下玉珮端詳著。
這是由紫色的琉璃作成,是淡淡的紫,上頭還有著一隻古怪的動物,有點像獅子又有點不太像,但卻又非常雄偉;玉珮的背面是平滑的,但在最角落的地方,刻了三個小小的字——向知風。
「哇!真沒想到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然能夠預先得知玉珮上刻有這三個字,嗯!改明兒個我就到族裡擺個攤子,充當算命師好了。」努爾藍狐笑著自言自語,開始覺得自己不愧為天之驕女了。
「瓊環格格?」一個聲音從她的頭頂上方傳來,是一個雄厚的男聲。
「你……大膽,誰允許你擅自進入『月林宮』?來人呀!快來護……」
「格格,我是完顏信。」完顏信拄著法杖說道。
「誰管你的面貌有沒有完蛋,擅闖『月林宮』就是你的不是!瞧你都七老八十了,還敢偷看本格格美麗的睡相,我非得讓小順子把你拖進地牢裡關起來,餓你個十天八天的,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犯錯。」努爾藍狐脫口罵道。
一向在宮中不苟言笑的完顏信,在聽了面前這位活蹦亂跳的格格辟哩啪啦說了一串話之後,忍不住失聲笑出,惹得聞聲而來的小太監——小順子,當場傻在原地。
「你笑什麼笑!小順子,把這個面貌完蛋的人拖進天牢,我不要看見他。」眼尖的努爾藍狐瞧見站在背後發呆的小順子,便下令。
小順子又是一呆,然後小步的走到格格身旁,悄聲的在她的耳邊報告,「格格,他是完顏信法師。」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叫什麼『面貌完蛋的信』,還需要你提醒我,快點把他拖進天牢去。」努爾藍狐氣得大吼道。
「格格,他有『免死金牌』。」小順子繼續說。
「怕什麼!他有免死金牌,我可以賜給你『免活金牌』,如果他再不進天牢,我現在馬上就可以頒給你。」她狠狠的說。
看來格格壓根兒不知道何謂「免死金牌」,才敢如此說話。
「格格,他是完顏信,奴才不敢抓他。」小順子見暗說不行,乾脆就直截了當的明說。
「為什麼?」努爾藍狐問出一個她自認為不白癡的問題,但是實際上卻是很白癡的問題。
全東北有女真人的地方都知道完顏信是皇上最寵信的臣子,他雖不干涉政事,卻有發動兵權的權力。今年雖已上了不惑的年紀,但身子骨卻硬朗得很,好在他的野心不大,待人也沒有大臣的架子,惟一的缺點就是不常笑,所以大致上,每個人對他是又敬又畏。
但是現在,努爾藍狐卻不知道面前站的人是位足以令她致命的大人物,反而還想要抓他進天牢,也難怪會惹得完顏信失聲大笑。
「格格,他是皇上的寵臣。」小順子以最簡單明瞭的方式,告訴格格這位大人物的來歷。
「他?」努爾藍狐壓低聲音問,語氣淨是些不相信。
「沒錯。」
「喂!完什麼信的,你認識我阿瑪,你是我阿瑪的寵臣?」努爾藍狐踏上前,不客氣的問。
「我確實認識皇上,但『寵臣』兩字我愧不敢當。」完顏信淡淡的回答,對於這個稱呼,他並不是很喜歡。
努爾藍狐聽了他的回答,更加認定他就是阿瑪的寵臣。
本來嘛!通常寵臣是不會自稱自己是寵臣,只有那種皇上連名字都記不起來的小角色,才會不要臉地到處宣揚自己是寵臣。
「瞧你正正派派的,不會不知道宮中的禮儀吧!怎麼可以隨便跑到後宮來,不怕被人抓到了會殺頭?」努爾藍狐的口氣已經客氣了許多。
天!都跟格格說了,大法師有「免死金牌」,誰敢砍他的頭?小順子受不了了。
「月林宮沒有答應通報,所以微臣只好冒冒失失的闖進來,請格格恕罪。」完顏信真誠的說,人雖沒有彎腰磕頭,但語氣裡的真誠是足夠了。
努爾藍狐這才猛然想起整問「月林宮」裡只有她與額娘,及奶娘、喜兒、小順子而已,於是她便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阿瑪派遣的太監、宮女少,所以勞煩您親自進來,真是……小順子,還不快奉茶上來。」
「奴才知曉,奴才去去就來。」小順子一揖後,急急退了出去。
「大法師,我們到前廳談。」她微微一笑,將他請出去外頭。
其實這「月林宮」只有一丁點兒大,平日都是努爾藍狐與月林娘娘同睡,正廳與閨房也只有一扇屏風遮住,所以稱「月林宮」為宮,似乎太牽強了些,宮中大臣,隨隨便便挑個人的家,也比這「月林宮」氣派多了。
「我是來找你的,瓊環格格。」完顏信一坐定,就開門見山的說。
「從前我似乎沒有見過你吧!你有什麼貴事會忽然想到要找我呢?」努爾藍狐的眉微微一挑,該不會我其的患上了失憶症,怎麼什麼人都不記得了?
「格格前一陣子失蹤,我卜過卦,您是不應該再回來的,但是這次安然無恙回來,微臣深覺奇怪,於是今日特來此地,想替格格再卜一次卦。」
「哈!你也知道我失蹤,恐怕整個宮裡只有我阿瑪不知道我失蹤了,好吧!你愛算就算吧!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
完顏信得了她的應允之後,便拿出銅板,開始為她卜起卦來。
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完顏信默默的收起銅板,一句話也不說的看著她,盯得她全身亂不對勁的。
「喂!你瞧什麼?」努爾藍狐不舒服的叫道。
「格格,您還記得這一個月上哪兒去了嗎?」完顏信一臉嚴肅的問。
「不知道,但那宇宙第一大庸醫說我得了失憶症。」
完顏信微微一笑,只有她會罵太醫為庸醫。
「那你一定不記得認識了什麼人吧?」
「知道,認識了一個叫向知風的大男人。」努爾藍狐用歸納法將剛剛夢中的人推到那忘記的一個月裡,「是我剛剛作夢夢見的,並不是我忽然恢復記憶,你別太高興。」
「那您知道你們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嗎?」完顏信笑著問,看來皇上丟了一塊寶在這兒,但即使現在發現了也沒用,他們父女倆天生沒父女緣。
「誰知道!剛剛我有問他,但他死也不告訴我,哼!也不想想,好歹我也將自己心愛的戒指送給他了,他竟然不告訴我。完顏信,你知道嗎?」
「你和他是已有婚盟的夫妻關係,戒指是你送給他的定情物,而這玉珮是他送你的。」
「啥?」努爾藍狐整個人當場傻掉,她竟然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將自己許配給別人,跟別人私定終身,然後就忘記了,這太令人難以想像了,她何時變得這麼大膽?
當努爾藍狐死不相信自己這麼大膽的同時,完顏信已悄悄的離開了「月林宮」,至少他該做的全做了,該講的都講了,她的幸福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只有她知道回到未來的關鍵。
☆ ☆ ☆
夜悄悄的來臨,月牙兒早已經高掛在半空中,東北的夜晚特別寧靜,特別的有味道。
在「月林宮」的努爾藍狐仍然維持著下午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她尚未從下午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小順子,格格是受了什麼刺激,否則怎麼一覺醒來就對著桌子發呆,該不會是病情惡化了,我們該不該去傳太醫來看看格格?」喜兒扯起小順子的衣角,偷偷問道。
「我想是不用了,今兒個下午,完顏信曾經上過我們這兒,他不知道和格格說了些什麼,他一走,格格就變成這副傻樣了。」小順子敘說道。
「那你有聽見他告訴格格些什麼話嗎?」
「天知道!那時格格叫我下去端茶,我端茶都來不及了,哪會有時間聽。」
喜兒聽了他的話,差點沒當場噴血,她忍不住用力的扯著他的辮子,斥罵:「你這個鬼順子,瞧你平常溜班溜得倒滿機靈的,怎麼今兒個這些個機靈全移了位,也難怪我們『月林宮』興旺不起來,光是要你奉個荼,你都能奉到客人走了才送上廳來,敢情倒好,你是到中原去端茶去了是不是?」
「哎呀呀!輕點輕點,喜兒,你要把我的辮子給扯掉了,行行好,快些鬆手。」小順子仰著頭求饒。
「哼!這麼簡單就放過你怎麼行,我得想個法子,替格格罰罰你。」
小順子當場垮下臉,嘴裡嘟囔著:「我不過是倒茶倒得久了些,你就要罰我,那如果我一去不回,那你不是要去掉我這條小命,難怪整個宮裡大大小小的士兵沒有一個想娶你,虎姑婆一個。」
「啊——」
一個尖叫聲忽然響起,嚇得小順子當場跪到地上,天呀!喜兒發威了,她鐵定聽到他的話,氣得火山爆發,這下他是小命不保了……
喜兒受不了的踹了一下小順子的「尾椎」,看不過去的說:「喂!你還算不算是男人呀!一聲嬌弱的叫聲就嚇得你抱頭亂竄,快站起來,別在那裡丟人現眼,瞧瞧格格是怎麼了!」
原來那叫聲並不是出自於喜兒的口中,而是出自於努爾藍狐的嘴中,所以理所當然的——小順子的命是保住了。
「格格,發生什麼事了?」喜兒踏上前關心的問。
「沒事!真是該死,我怎麼沒有想到,他既然可以到我的夢中,那我就趕快去睡,好問清楚地是用了什麼方法逼迫我和他私定終身的,嗯,就怎麼辦!」努爾藍狐回答完喜兒的問題後喃喃自語著。
直到現在她仍然認為自己不可能會這麼大膽,敢和別人私定終身,所以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的「私定終身」視為被惡勢力所脅迫,而自憐自哀著。
「喜兒,幫我更衣,我要就寢了。」努爾藍狐下令。
「格格,現在才剛掌燈,您就要睡了?」喜兒驚訐的問。
平時她的好格格可是非得等到天色微亮時才肯乖乖上床,怎麼今兒個才掌燈就要就寢了,這真是天要下紅雨囉!
「喜兒,格格我何時睡覺還需要經過您『老人家』的同意才行?幫我更衣,少說廢話。」努爾藍狐嫌她囉唆,起身往屏風後頭走去。
「喜兒不敢,喜兒這就幫格格更衣。」喜兒恭敬熟練的替她卸下衣服,順道兒將她才剛梳上不久的髮髻又放了下來,好生的梳理過一遍。
「額娘呢?」
「娘娘剛剛請劉娘娘宮中的小太監回來通報過,今兒個要在『閒玲宮』過夜,不回來住了。」
「噢!好了、好了,喜兒,你下去吧!我很睏了。」努爾藍狐伸了伸懶腰,要她退下。
喜兒答應了聲,就扯著小順子一同退下了。
努爾藍狐甩了甩長髮,爬上床,整個身子舒服的平躺在床上,一頭長髮散亂在四周,將她整個人完全包圍著,形成一幅極為嫵媚的畫面。
仔細的看著紫色玉珮,對於這塊紫色玉珮她是無限喜愛,說不出是為了什麼理由,反正就是認為這塊玉珮是不能離身的,該不會是因為它是「定情之物」的關係吧?
努爾藍狐用力的搖著頭,企圖想甩掉這種滑稽的念頭,我鐵定是嚇過了頭,竟然會以為自己是因為這是定情物才喜愛,搞清楚點,你可是被逼婚的耶!努爾藍狐!她在心中提醒自己。
忽然一股倦意自腳下向上蔓延,毋需多久,她的眼皮漸漸沉重,終於慢慢闔上,向周公報到去了。
☆ ☆ ☆
「喂!你瞧什麼瞧!沒讀過聖賢書也該聽過聖賢話,孔老夫子說得好:非禮勿視,你爹娘沒教過你不准偷看別人的睡姿嗎?」在睡夢中的努爾藍狐感覺到有一雙眼眸直直的盯著她看,於是便張開眼,就瞧見坐在床邊注視她的向知風,不客氣的罵道。
「沒有。」向知風笑嘻嘻的回答,對於下午的短暫相聚,已經足以讓他恢復本性,不再愁眉苦臉了。
「哼!就會貧嘴。」面對他的笑容,她的不客氣全縮回肚子裡,全使不上來了!「你下午怎麼了,怎麼忽然就消失不見?」她略帶埋怨的語氣。
「我忽然被人叫醒了,當然消失不見了。怎麼?想我呀!我這不是來了嗎?」他嘻皮笑臉的說。
「鬼才想你!」努爾藍狐違背心意的說,確實,下午短短的談話,話雖不甚投機但卻令她非常熟悉,熟悉到醒來後還會不時的想到他。
不可否認的,他對我的吸引力是非常大的,大得足以讓我害怕。
「喂!你真的是這塊紫色玉珮的主人?」努爾藍狐再次確定道。
「噓,叫我知風,否則我拒絕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向知風調皮的道。
「知風——這下你可以回答我了吧!」努爾藍狐翻了翻白眼,妥協的喚他。
「如假包換。」
「那你真的和我私定終生了?」
「沒錯,藍兒,你想起來了呀!」向知風興奮極了。
「鬼才想起來,是完顏信告訴我的。」
「完顏信?他是何方神聖?光聽這名字就知道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不值得你這麼親熱的叫他。」他的語氣裡充滿了濃烈的醋味。
「拜託,人家是個年近半百的高齡法師,是個一等一的好貨色,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你也不見得高明到哪裡去。」嗅出他散發出來的醋味,努爾藍狐的心不禁竊喜著。
「偏偏這個不怎麼高明的傢伙正巧就是你的夫婿,你就將就一點用,不要想去染指別的『好貨色』,你是我的!不准你去想別人。」向知風將她拉進懷中,霸道的嚷著。
「哈!瞧你說的,好似我上市集去挑貨買貨,硬把你自己說成是貨物,又和別人比品質的優劣,真是服了你了。」努爾藍狐任他摟著,舒服的笑道。
「沒辦法呀!誰教我老婆要把我看成貨物呢?我只好委屈點,充當一下貨物啦!」
「誰是你老婆了!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喂!貨物既出概不退換送八個字你沒聽過呀!你既然買下了就不能退回了。」向知風抗議著。
「沒關係,大不了我將你丟到垃圾堆裡,不要你了,然後再去市集裡挑一個。」努爾藍狐故意惹火地。
「你敢!」
「敢!當然敢,你能奈我何?」努爾藍狐綻開笑容,抬高下巴,直視著地,算準了他不敢對她怎麼樣,所以便大膽的頂撞他。
但這回她可算錯了,向知風想也不想,就狠狠的吻上她的唇,吸吮著她甜美的唇瓣,用力的、略帶懲罰的,將她吻得暈頭轉向、四肢無力,一顆心狂跳的怦怦、怦怦……
不知過了多久,向知風離開了她的唇,嘴角上揚的說:「我可以一直吻你,吻到你不敢將我丟到垃圾堆,跑到市集再去挑一個。」
「你……你下流。」努爾藍狐嬌弱的輕罵,整個人躺在他的懷裡滿臉通紅的,心還不停的狂跳著。
「但是我很英俊。」他不怕羞的自誇著。
「噁心!全世界就屬你最不要臉,喂!你為什麼老是出現在我的夢裡?」
「因為你成天都在想我,所以就夢到我啦!這就叫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對不對?」向知風故意違她。
「向知風,我是跟你說正經的,你能不能在現實的生活中以真面目見我?」
「當然可以。」向知風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真的?」努爾藍狐興奮的攬著他的腰,開心的叫著。
「不過——你得自己來見我,我不能去找你。」
「為什麼?好呀!你耍大牌呀!哼!我偏不去找你。」
「我沒有法子到你們的時代去,在你們那個時代來說我被稱為『未來人』,我是回不去的。」向知風老實的說。
「你別騙我了,你既然是『未來人』,又不能來我們這個時代,那我們是怎麼私定終身的?」
「是你闖入了我們的時代,然後硬逼若我跟你交換信物的。」向知風用鼻子輕磨擦她的,笑著說道。
「我是跟你說正經的耶!」
「我也是在跟你說正經的,藍兒,相信我,我沒有騙你。」
「我憑什麼相信你?非親非故的,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努爾藍狐嘟著嘴嚷著,對於他的話她是百分之兩百的相信,但是仍然想逗逗他,逼他說出她想聽的話。
奇怪!才碰過兩次面,她的心為什麼全向著地了;而且還是一面倒的戰況,好似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是為了他而運行活動著。
「憑我愛你呀!」向知風低著頭,將下巴輕靠在她的頭頂上,雙手緊緊的環繞著她的腰說,「藍兒,我如果能到你們這時代,我一定二話不說的趕來,但是我不知道呀!只有你有能力來到我的時代,藍兒,你願意來嗎?為了我,你願意嗎?」
「可我不知道怎麼去呀!」她懊惱的說。
「我猜應該是跟水有關,上回你會回來這兒,就是被一股漩渦帶走的。」他回憶起當時的情形。
努爾藍狐聽了他的話,心裡已經有了個譜,知道應該如何能到他的時代去了。
是「潮汐湖」!只要將他的話和喜兒的話比對一下,就不難明瞭是那股強大的漩渦帶走她的,但是……
「知風,我想我不會去找你了。」努爾藍狐困難的吐出這句話,然後難過的靠在他的胸膛。
向知風沉默不語,並不是因為她的反悔,而是因為瞭解她的苦衷。
確實,一個是陪伴了二十多年歲月的母親,另一個則是自己用整顆心去愛的人,兩個對她來說都是非常重要、非常難以割捨的;既然兩者不能兼顧,那她只能選擇她那半輩子都是孤單的母親。
「沒關係,我不勉強你,我以你的意見為意見,反正我還有一顆『回夢珠』,那代表著我還可以和你再見一面,我不願看到你為難。」
努爾藍狐抬起頭,看著向知風,看入他深情的眼裡——
他瞭解我的,不是嗎?有這樣一個深愛我的男人,我是比任何人都幸福多了,有夫如此,我還要強求些什麼呢?如果可能,我一定毫不猶豫的嫁他作為糟糠妻。
「知風,我答應你,等我的額娘百年之後,我一定立刻去找你,如果……如果你那時身旁還沒有人陪的話,我一定嫁給你。」努爾藍狐給他承諾,說到最後臉開始羞紅起來。
「定情信物你都收了,你是嫁定我了。」向知風笑著說,適時的將剛剛的愁苦一掃而空,老天!我真愛極了她羞紅臉時的俏模樣。
「但是……我不能給你一個時間,畢竟沒有一個兒女會希望自己的阿瑪、額娘早早過另一個新的人生的,對不對?」她低低的說著,忽然驚覺自己似乎太過分了點,好像要他打光棍等她一輩子似的,「知風,我並沒有要你等我的意思,如果你有碰到別的好女孩兒,你可以娶她,我不會怪你的。」她的話雖然是說得非常寬宏大量的模樣,但是那股醋味卻濃得很。
「傻丫頭!我既然愛上你,就沒有打算再愛上別人,我是很專一的。」他輕吻著她的額為她的醋意高興著,語氣忽然一轉,變得非常正經,不再是上一秒鐘那個充滿孩子氣的人了,「聽著,我會等你的,相信我。」
「知風……」努爾藍狐感動的哽咽著。
「可是別讓我等太久,否則七老八十了才步上禮堂成親,太奇怪了!」向知風又變成了那個永遠不正經的小子。
「不會的!不會的!」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吻。
「這才是我的好藍兒。」向知風滿意的回吻著她。
在享受完他的吻之後,努爾藍狐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說:「知風,你剛剛說的『回夢珠』……」
「那是我能進入你夢中的方法,一共有三顆,我已經用了兩顆,只剩一顆……」
「知風,答應我!不要再使用這剩下來的最後一顆,我要你留著它,乖乖的在那兒等我回去。」
「為什麼?這樣以後我就不能再見到你了,我不要,你這樣逼我太不公平了。」向知風毫不妥協的道。
「知風……」
「你別勸我,我不會答應你的。」
「好!那你以後再進到我的夢中一次,我就拿大刀砍死你,讓你再也看不見我。」一山還有一山高,努爾藍狐自有自個兒的方法讓他降服。
「藍兒……」向知風為難的喚她。
「知風,你就答應我嘛!我要你留著它,是要讓你作別的用途的。」努爾藍狐轉硬為軟,撒嬌的央求奢他。
「什麼用途?」
「給別的『有緣人』呀!既然這『回夢珠』的功能這麼大,就你一個人獨吞太不夠意思了吧!我要你留著,就是相信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的。」
「但是這樣我們會很久不能見面的,我會忘記你的容貌……」向知風已經開始軟化了。
而聰明的努爾藍狐就緊緊捉住這得來不易的機會,打斷他的話,「那今晚你就仔細的瞧個夠,反正夜還很長呢!」
「但是——」向知風還有但是,可借他還沒說出口,就被努爾藍狐的唇給堵住了接下來要講的話,他在心中歎了口氣,被她徹底給降服了。
但樂觀的天性令他隨即又微笑起來,沒錯!夜還很長很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