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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山避海難甩你 第十章 作者:夏伶

  「哈哈哈,所以你就拍拍屁股溜了?果然是只有你才做得出的蠢事哪!」老魔捧腹大笑,手上的酒灑了大半。

   「師父,徒兒情場受挫,你不安慰就算了,怎麼可以笑成這樣?」已經覺得夠委屈的南宮禪,被老魔笑得更委屈了。

   「所以我才說你蠢呀!有喜歡的姑娘,放手要了就是,你當我教你的是三角貓把式不成?」

   「這種事當然要兩情相悅。」

   「你的相脫到哪去了?」

   「嗚……」南宮禪哀怨的低頭:「織夜要的是我的功夫,還有我身上背著的師父的盛名,不是我這個人。」

   「那又怎麼樣?」

   「愛情應該是無條件的。」

   「笑話,一個女人不愛慕男人的強壯和他的名聲,還有什麼其他好愛的?你自己又怎麼說?要是這個女娃兒不漂亮、不溫柔、不夠吸引人,你會喜歡上她嗎?什麼無條件的愛,都是屁話!」

   南宮禪一想也對,輕聲補上一句:「她可不溫柔啊。」

   織夜溫柔的時候,往往是心存算計之時。

   他寧願織夜一直對自己凶巴巴的,也不要她邊撒嬌邊教唆他殺人。

   「我以為你在流星樓呆了這麼些年,早已磨練出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想不到還是這般沒用!真是……」老魔深深感受到無力。

   「我在那邊天天釣魚,要磨練也是磨釣魚技巧嘍。對了,我前幾天才收了一個釣魚弟子呢!」

   想到自己已升格為人師,南宮禪不禁有些得意。

   「天天釣?得了吧!你還記得嗎?以前有回我教你去後山打山雞,你從清晨打到傍晚還不見影回來,我跑去後山找你,結果咧?你竟坐在樹下遠遠看著山雞微笑,甚至還建議我們從此吃素!」從那天起,老魔便一肩擔下覓食任務。

   南宮禪能料理已死的野禽,卻無法對活著的動物出手。

   「先前我沒有打獵經驗,才會下不了手……」

   「後來也沒有狠下心過。」

   「師父知我也。」

   「唉,我就知道。」

   論起這個寶貝徒弟,老魔就有一肚子的苦水。

   先是名字,南宮禪的父母大概是經過高人指點,預知他們的兒子會長成這麼個善人,才會取名為南宮善。

   要不是遇上他這麼個大貴人,恐怕南宮禪早已善名滿天下,步上史書上那些笨得發心行善最後卻落得晚年淒涼的愚土的後塵了。

   本想體會一下「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心情,沒想到三年後再見,徒兒的確是令他刮目相看沒錯,卻是害他看得差點吐血。

   再流星樓那種黑暗組織混了三年,正經事一件也沒做,光會在海邊發呆;好不容易開了竅,有了喜歡的人,不但沒有拖得美人歸,窩窩囊囊的躲回山上來,還滿臉受虐小媳婦的委屈樣。

   蒼天啊!他老魔是何許人物,有他這樣的梟雄以茲傚法,為何還會教出這般既無雄心壯志、也無干雲豪氣的沒用徒弟呢?

   「你打算怎麼做?」關於這點,南宮禪倒是胸有成竹。

   「那個女娃兒你不要了?」

   「這不是徒兒能決定的。如果織夜真心愛我,就是我跑到天邊、鑽進地底,她也會抓我回去……我要賭賭看她的心意。」

   「你直接回去問她不就得了?玩什麼捉迷藏!」

   「這樣不好。」

   「理由?」

   「我不敢嘛。」南宮禪靦腆的笑著。

   對這個消極至此的徒弟,老魔實在是無話可說。

   他對自己發誓,這輩子在也不收徒。

   光這一個,就夠他頭疼了!

   @  @  @

   自從南宮禪消失的那天起,流星樓內經常飄蕩出一陣陣聲震屋瓦的怒吼——

   「一群廢物!

   「對不起,大小姐,可是我們怎麼也查不到藍星的下落。」

   「再給我去找!找到為止!」

   「是、是……」

   類似的對話不斷上演。

   所有人都察覺到,織夜的脾氣一天比一天火爆,以前總是掛在臉上的甜笑不知何時已完全消失。

   流星樓沒有人會因為挨了兩句罵就慘白了臉,然而,現在可是織夜在大發脾氣,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以往的織夜,總是以笑臉鎮靜地應付一切,指揮若定的風範令人油然心折。

   現在的織夜,卻是寒著一張臉,怒火一張,便是能燒燬一切的火焰。

   沒有人敢懷疑,要是不趕快在織夜失去耐心前把失蹤的藍星找回來,他們辦事不力的下場將會非常精彩。

   「女兒呀,你剛才在氣什麼?那個可憐的孩子臉色都被嚇白了。」與被罵出去的侍從擦身而過,樓主夫人明知故問。

   「找人找了一個月,連點風聲都找不到,養他們要做什麼?」母親當前,織夜不至於放聲怒罵。

   「殺人呀,你忘了我們是暗殺組織嗎?」

   「可是一個月都過去了!」

   「大家已經盡力在找了,你也該體諒一下人家的難處。何況,依藍星的本領,自保絕不成問題,你何必這麼著急?」

   「我……」織夜咬住下唇,強壓焦慮。

   誰想擔心他的安危來著?老魔教出來的徒弟哪需要她擔心?

   怕只怕他不回來啊!

   「再說,藍星是在契約期滿那天留書離開,既然他無心繼續為組織效力,何必強求呢?」

   「他答應過要幫我的……是他親口答應的。」

   「也許是他忽然不想幫你了呢?人心啊,是會變的。」

   「他不會。」

   織夜無法控制地大喊,累積多時的委屈差點潰堤而出。

   不願在人前失控,即使那是自己的母親也是一樣,織夜匆匆奔出書房。

   「真是傻孩子。」樓主夫人輕歎:「你是這樣,藍星那孩子也是。」

   她迷糊是迷糊,可還沒有迷糊到看不出愛女陷入愛河了。

   @  @  @

   織夜低頭就是一陣狂奔,思緒亂得她靜不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腦海中盤旋著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問號。

   就是想破了頭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走?

   她以為自己已抓住了他的心,他將為她而留。

   事實再一次證明,南宮禪絕對不是能以常理揣度的人。

   在平陽那次,她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他卻像是理所當然地該出現在那裡似的,把她從輝月樓的地盤上救出來。

   回到流星樓後,她以為他終於為她放下無聊的堅持,決心邁向閃亮的頂極殺手之路,他卻揮揮衣袖走了。

   走就走吧,還留了封語意不明的書信。

   上面只有兩個字:再見。

   她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氣得差點把信撕爛。

   除了這冰冷的告別,就沒有別的話對她說了嗎?離開的理由、毀約的原因、為何選擇不告而別……

   全都「盡在不言中」麼?

   休想!

   織夜可以擔保一件事了——

   他們一定會「再見」!

   一定一定……

   「哎喲!」

   「啊,羽夜?」

   織夜定睛一看,發現妹妹一跤跌在地上,連忙伸手攙扶。

   這才發現自己一陣亂衝,已來到羽夜的繡樓外。

   「怎麼這麼不小心?」織夜愛憐地拍去妹妹裙上的泥沙。

   「我好端端站在這裡,是姐姐跑來撞我的。」羽夜笑了:「我從來沒見過姐姐跑步的樣子呢!有急事嗎?」

   「沒有,只是心理悶得慌。」

   「還是找不到藍星?」

   「嗯。」織夜黯然垂首。

   「有派人去他師父那裡問問看嗎?」

   「派去了十幾個,一個都沒有回來。」提起此事,織夜簡直憤怒得連銀牙都要咬碎了:「早聽老魔喜怒無常,殺手如切菜瓜,沒想到外人的形容還及不上真實的十分之一!」

   「別人都說我們這種暗殺組織,是天底下最最冷酷的地方,可是要我來說,這老魔更是勝我們百倍。」

   「你沒事說這個做什麼?」

   「藍星在老魔身邊待了十年,十年光陰都無法磨出他半點嗜血性,姐姐憑什麼認為你能改變他?」由於常和南宮禪聊天,羽夜的此刻流星樓中唯一瞭解問題癥結的人。

   「我……我……」織夜一時愈塞。

   「十年的養育之恩,老魔不只是藍星的師尊,更形同爹親,與藍星關係絕對比姐姐要親,就連老魔都放棄了的事,你為什麼非要強求?」

   「我只是希望能重振家聲……」

   「姐姐啊!這流星樓是你搞壞的嗎?要論責任歸屬,也該由爹來背負呀,誰教爹放著正事不做,跑去找什麼七世花。什麼重振不重振的,等爹回來讓他去做,姐姐何苦全都攬在身上?」

   「可是……」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那種組織至上的態度,才會嚇走藍星的?他以為你愛的只是他的功夫,而不是他的人!」

   「啥?那傢伙是這樣想的?」

   織夜瞪圓了眼,不敢置信。

   早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原來竟是個笨蛋!

   「我當然愛他的功夫,可是我也愛天星個其他殺手的武功,怎麼不見我把這些人一起招來當戀人?我是什麼角色,需要使這種美人計嗎?我出口要他幫忙,是因為他遲早是我的伴侶,到時組織的事業他少不了也有一份責任,夫妻一同打拼有什麼錯來著?」

   織夜氣得猛翻白眼,恨不得立刻掐死南宮禪。

   天底下就是有這種怪胎,想要他出點力氣,他跑得比誰都要快;認定他投奔自由去了,他就像是只帶頭鵝似的,傻傻地回來;以為他再也飛不出手心之時,他卻像是一抹輕煙,消失得乾乾淨淨。

   害她放下堆積如山的公務,成天追問他的下落,搞得流星樓個個人心惶惶,人人意見到她便紛紛走避,深怕被怒火掃到。

   她向來完美高貴的形象因而毀之一旦!

   像南宮禪這種專門給她製造頭痛的傢伙,精明如她,早已擬出對策。

   就罰他——

   永遠綁在自己身邊好了!

   「可是他不知道嘛。」羽夜笑道。

   「果然是個天大的笨蛋!」

   「就是笨蛋才更需要聽到姐姐親口對他說呀。」

   「我也這麼打算,不過是親手掐死他。」

   「找到人後,姐姐會把藍星帶回來吧?」

   「如果他沒有被我掐死的話。」織夜悻悻地說。

   「回來以後,你還會逼他繼續做殺手嗎?」羽夜小心地問。

   這個癥結若是解不開,南宮禪就是被姐姐五花大綁回來,總有一天還是會再度離開的。

   「他不想做的事,我逼得了他嗎?」三年來無數的慘痛經驗迅速在腦中閃過,織夜大大搖頭:「不不不,我才不想要一個見了我就跑的夫婿,天知道那傢伙會跑到哪裡去。」

   「終於開竅了!」羽夜祝福道:「姐姐,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他。」

   「他有告訴你他要去哪裡嗎?織夜終於想起妹妹與南宮禪的好交情。

   「沒有。他說他要告訴你的,全寫在信裡了。」

   「信……」

   織夜回想那封只有兩個字的信。

   也想過是否有什麼機關,可是不管火烘水沾都沒有反應。

   何況他也不像是會這麼會轉彎抹角的人。

   「那若依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是說,他也期待與我的再會……所以,他一定是待在我猜得到他會去的地方……他會認為什麼地方是我認為他會去的?」織夜垂首苦思,努力抽絲剝繭。

   過了好半晌,織夜興奮地跳了起來,抓住妹妹的手就是一陣亂搖。

   「我知道了!去知道了!」

   @  @  @

   南海之濱。

   南宮禪呆呆地坐在岸邊,黯淡的目光鎖著夕陽。

   「都過了三個月了,怎麼還沒來啊?」

   「大哥哥在等誰呀?」

   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從他背後冒了出來,笑嘻嘻地一把搶過南宮禪手中的釣竿,提起來檢查。

   「哎呀呀,大哥哥又沒有裝釣鉤了,我昨天才幫你裝好的。」

   「我不習慣用釣鉤。」南宮禪笑著撫摸她的頭。

   「不用釣鉤怎麼釣魚?你這不是傻了嗎?」

   小孩子直來直往,本是童言無忌,卻是無意中勾起了南宮禪的傷心事。

   「我可能真的是傻了呢,跑來這麼遠的地方看海數日子……」

   「幹嘛要數日子呀?」

   「等人哪。」

   「等誰等誰?是不是我娘說的,海裡的公主?」

   「不是海裡的,是我的公主。」說著,南宮禪幽幽一歎。原本還以為那三年的日子最是難熬,來到此處,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藍天白雲、籬院竹屋、抬首看雲、低頭垂釣、隨性發呆……這不就是他夢中的退隱生活嗎?為什麼他只覺得日子難過得很?

   是因為聽不到那熟悉的怒喊?

   ——藍星!你上次出任務是八個月之前,混了八個月時間也該夠了吧?我手上有個任務要給你……喂喂,別跑啊!

   對他那個好像總是在生氣。還是因為見不到那窈窕的身影?

   ——藍星,你給我站住!我的毒蛇毒蠍嗎?你居然遠遠見了我就跳上屋頂,溜去其他地方!我哪有那麼可怕呀?

   對啊,那個人其實很可愛呢。或是因為觸不到那魅惑的嬌軀?

   ——果然,還是讓你抱著舒服。這種鬼天氣真是要熱死人了!明年夏天也有要麻煩你嘍……

   明年、後年、大後年……就是一輩子,他也樂意啊。

   結論是,我一點也不快樂。

   剛開始還有些為搞到手的自由感到興奮,滿心想在組織找上門之前,充分享受眼前這南國風情。

   可,隨著時間過去,初時的興奮也逐漸消退。

   萬一她並不如他想像中地喜歡他……

   萬一她根本不在乎他身在何方……

   萬一她找過一陣找不到便放棄……

   南宮禪愈想愈是心灰意冷,把頭埋在雙膝之間,整個人顯得有氣無力。

   「大哥哥想睡了嗎?想睡覺的話,要回家去睡。」小女孩拍著他的肩膀。

   「我也想回去,可是我回不去啊。」

   「那我帶你回去!反正就在隔壁。」

   「不,不是這個家,是另一個……」

   這下南宮禪更憂鬱了。

   就在剛才,他才赫然驚覺,自己早就把流星樓當成「家」來看!是因為那裡有織夜吧?

   可是,不先確定織夜的心意,他根本無法回去。

   織夜……

   「好想念你啊……」

   「我們天天見面,大哥哥還會想念我嗎?」小女孩好奇地問。

   「不是你,是……」又是深深一歎。

   南宮禪起身,一手拿著釣竿,一手牽著小女孩。

   「走,我們回家吧。別讓你爹娘等久了。」

   「大哥哥明天還會來這邊等你的公主嗎?」

   「會,我會一直等下去。」

   一直,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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