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桌的美食我卻不敢下箸,甚至連多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我怕眼光稍作停留我會忍不住吐出來。
桌上唯一的男性,也是客服中心的新同事張賈賢,一張嘴從上桌以後便不曾停過,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的同時手也不留休息,拿著他的筷子不停地翻著每個盤子裡的食物。更噁心的是,他的牙縫奇大無比,說話時,滿嘴的東西像是要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
我和愷儀、淑惠、怡如四個人交換著眼神,大家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怡如尤其是一臉委屈。她坐在張賈賢的旁邊,大概被他的口水噴到了吧?
真不知道經理上哪兒去找來這麼個阿三。聽在公司資歷頗深的會計部楊大姊說,這個張賈賢幾年前便是經理的手下,不過,當時客服中心尚未成立,經理帶的是會計部。後來張賈賢混得凶,經理對他冷眼相待,他主動請辭求去。經理不曉得發什麼神經又重金禮聘他回來,還給了他主任的頭銜。
淑惠說經理要這個小癟三加入客服中心,為的是給我們下馬威,要我們安分一點。一開始我們都覺得淑惠太小心眼,慢慢地,我們發現事實似乎真的如她所言。
前一陣子我們抱怨工作量太大,經理不太高興,因為平白多出許多原本不該屬於客服中心的工作都是經理攬回來的。接著,一批瑕疵車要召回換零件,經理要我們星期六下午全部留下接客戶的詢問電話,沒人理她。上班時間就快被炸死了,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六還不讓我們休息?何況這種事在答錄留個訊息就好了,反正也是告知車主就近到保修廠更換零件。
經理很生氣,說她要自己留下來接電話。很好,我們樂見。讓她試試不斷被客訴轟炸的感覺,她才不會沒事就三天兩頭頂一堆差事回來煩我們。不過,很可惜她只是說氣話,最後仍是交給答錄機去應付。
過沒三天,這位張主任賈賢先生便出現了。
張賈賢很會打混,三天兩頭不見人影,經理前腳走,他後腳出。再不就是整天捧著電話講私人電話,四處吹噓經理對他是如何禮遇,以及他的能力有多強。
以前常抱怨襄理混,見到他才知道,什麼是混的最高境界。而經理卻像是沒什麼神經似的,完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其實,他出去鬼混也好,他那副尊容,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坑坑巴巴的,眼睛細細小小,一對眉毛卻像蠟筆小新般組黑濃密,鼻子扁扁塌塌還朝天。工作壓力夠大了,再面對這麼一張臉,真的會令人崩潰。所以,他不在也好。問題是,他常是接了一堆客訴,胡亂應對,無事化小,小事化大,扯了一堆爛攤子以後,才溜得不見蹤影。到任不到兩個星期,便攪得客服中心烏煙瘴氣的。
這種人,經理竟還歡天喜地地訂席,歡迎他的加入。想到他吃的可能是我辛辛苦苦去其他部門轉績效賺來的血汗錢,我的心裡更不爽了。
「徐經理。」聽到這聲音,我訝異地回過頭,是小安。
他對我扯了扯嘴角,又對經理說:「真巧,我們資訊部也是今天聚餐。」
「這麼巧?怎麼都沒見到你們部門的人?」經理張望了一下,笑著問。
「我們在包廂,」他指指身後,又說:「總經理和趙副總及幾個協理都在。」
經理頓了兩秒鐘才應道:「這樣啊?」
或許是我多心,我覺得經理的笑容變得有點僵硬。
「那,徐經理,我先過去了。」小安朝我們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哎呀!忘了給你們介紹。」經理待小安離去一會兒後,才有些懊惱地對賬賈蜸說。
「沒關係,我們見過了。我知道他是資訊部的林文安。」張賈賢像是餓死鬼投胎,仍是塞了滿嘴的食物,講起話含含糊糊的。
我實在很害怕他嘴裡的東西真的從牙縫中噴出來,我坐在他的正對面哪。
「我還聽說……」他故弄玄虛地拉長了音,我望向他,才發覺他的小眼睛也正看著我,一臉的曖昧。「資訊部的沈昱中是純純的男朋友,你的表是他送的吧?」
突然覺得,他不僅長得醜,而且,很、賤!
我板起臉,才要張口反駁,愷儀卻先我一步。「我說張主任,這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謠言止於智者,這道理我想您懂,是不?再說,您雖貴為主任,不過,您口中的沈昱中不巧是個經理,雖非直屬,好歹職層階級也在您之上,您這麼直呼人家的名諱,似乎不太恰當吧?」
我的心情和張賈贀的表情成反比,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我的心情卻是愈來愈開朗。真是愛死愷儀了。
不過,愷儀似乎沒打算就此罷手,喝了口飲料,她又繼續說:「或者,我們該請沈經理出來澄清一下。今天既然是資訊部的聚餐,連總經理都來了,他沒道理不到的。我看……」說著,她站了起來,張賈賢的一雙小眼瞪得老大,愷儀卻露出嫵媚的笑容,拎起她的皮包。「不好意思,我去補個妝。」
愣了一下,抓著包包,我也倏地起身。「我也去。」
一進到化妝間,我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剛才張賈賢真的被愷儀給嚇住了,他大概以為愷儀真會去請沈昱中出來吧?連我都被她嚇了一跳。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愷儀。
「那種人,就該給他點教訓。」愷儀在鏡中看了我一眼。
「對,沒錯。」我激動地說,開始劈哩啪啦地罵了起來,一解心中的怒氣。
由鏡中看到化妝間的門被推了開,我連忙住口,見到來者是怡加才鬆了口氣。
怡如一進來也是抱怨連連,我們三個女人罵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直到我的肚子發出抗議的聲音,原本滔滔不絕的場面變成一陣沉默。
「幹麼?我餓了不行呀?」我打破沉默地嚷道。
「行啊,我也快餓暈了。」一反方才罵人的氣魄,愷儀有氣無力地說。
「那我們等一下去吃東西。」我說:「你們想去哪兒吃?」說話的同時卻見她們倆同時面露難色。
「我……不去了,我跟小黑約好了。」怡如說。小黑是她的男朋友。
「我也不行。」愷儀一臉抱歉地聳聳肩。「胖子放假,嗯,你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胖子是她男朋友,正在當兵,研究所畢業,當的是少爺兵,涼得很。快退伍了,更是三天兩頭有事沒事地放假。
「重色輕友的女人。」我不太認真地抱怨道。
「別──」怡如才開口,又因門被推開而噤聲。
進來的是淑惠。「你們很沒良心耶,放我一個人在那兒。」
「對不起啦。」我扯扯她的手,又問:「等一下我們去別的地方吃東西?」
淑惠原本怒氣十足的臉,卻在瞬間變得嬌羞且充滿歉意。「我不去了,我……」
「要約會。」我揚著眉幫她說完,還忍不住咕噥道:「有異性沒人性。」
淑惠拍了我一下。「你別抱怨了,我剛才遇到沈經理。」
我在鏡中與她對視,不明白我的抱怨和她遇到沈昱中有什麼關係。
「沈經理叫你要離開的時候打手機給他。」說著,淑惠的右手還在耳邊比劃著打電話的手勢。
打電話給他做什麼?不過我沒問,只是聳聳肩。
「該出去了,經理大概生氣了。」怡如說。
「他們會不會已經走了?」我問,心中有幾分的期待。
「絕對不可能。」愷儀推開門,頭也不回地答道。
令人失望,真的被愷儀料中了。
經理的臉色比公共廁所還臭。大家都不說話,也沒動作,只有張賈賢仍不停地用筷子翻攪著食物。就在我揣測自己會先餓死還是先悶死的時候,愷儀不怕死地先開口了:「經理,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怡如接著說:「我也是,我跟人家約好了。」
淑惠也跟進道:「我也──」
「結帳。」經理沉著臉打斷她。淑惠是客服中心的財務大臣,
結果誰也沒先離開,等結了帳大家一起走。愷儀她們還很講義氣地陪著我在樓下等沈昱中,他下來了,她們才離開。
「我快餓死了。」這是我見到沈昱中的第一句話。
他微揚起嘴角,帶著我去祭我的五臟廟。
他幾乎沒有吃,我注意到了,而且他直盯著我,大概被我的食量給嚇著了。
果然,他問了:「這麼餓?剛才沒吃嗎?」
「還說咧!」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有氣。吃得半飽,恢復元氣了,我忍不住向他抱怨。
「那個人我聽說了。我們部門的人都……呃,」他揚了揚眉。「不太欣賞他。」
「哈!不太欣賞?是討厭吧?」我手一揮。「對那種爛人不必太客氣。」
他只是笑,沒答腔。
對他的表現我很不滿意。我皺起眉胡亂咕噥著:「當經理,身份不同了,這麼八面玲瓏,對那種人還──」
他用指節敲我的頭,我生氣地瞪他。
「這不是什麼八面玲瓏。只是,我不曾與他接觸,不能多說什麼。」他說。
我知道他說得沒錯,可是,我還是很生氣:「你不知那個人爛透了,造謠生事,他還說──」
好險!差點將張賈賢拿那個爛謠言令我難堪的事給說了出來,幸好及時收口。或許這件事說出來沈昱中可能就會與我同仇敵愾,不過,我只是單純地發洩情緒,沒要他陪我一塊兒生氣。
「說什麼?」他問。
我聳聳肩。
「我不說,沒讓你也不說,不開心就說出來,別悶著。」他說。
「算了,一個人說沒意思。」我繼績埋頭吃我的東西。
「如果我陪著你一起罵他,你會比較開心嗎?」他的問話令我怔了一下。
是啊,我在幹麼?既然不想他生氣,又何必為他沒有陪著我抱怨而了開心?隨即,我明白了自己不開心的原因。
「我沒要你陪著我罵他,只是別表現得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我說,今天的他就是這個樣子,我不喜歡。
他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抱歉,今天我……有點分心了,」
想了一下,我覺得能接受他的說法,平時的他不是這樣的。
「和今天的聚餐有關嗎?」我問道,因為我想起了今晚資訊部聚餐的陣容。
現在想來不是我多心,方才經理確實是不太開心,在聽了小安的話之後。或許為的就是這個吧?從來沒聽說如此龐大且重量級的陣容,總經理、一名副總、數名協理一起出動,就為了一個部門的聚餐?這一餐,該不會是餞別餐會吧?
他沒回答,我也沒冉問,可是我心中卻開始了種種負面的揣測。會不會是他不能勝任經理職務,或是出了什麼紕漏,總經理要他走路吧?愈想愈煩,我這才想到,今晚打見面開始,他便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我太沉浸於自己不滿的情緒而忽略他的。
「中中,你是不是──」不想問他是不是被開除了,還好及時住口,我想,這種事別問,還是等他告訴我。我小心地盯著他的表情。「有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是個很好的聽眾,而且,我不介意陪著你一起罵人。」
他笑了,是發自內心的那種笑,不只是扯扯臉皮而已,很好。
「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只是分心。」他說。
注視著他的眼,我也放心地笑了。不過,我隨即斂去笑,皺起眉頭。「分心?跟我在一起這麼無趣嗎?」不給他發言的機會,我又說:「不管,要罰。」
他沒說話,只是揚起眉,笑著看我。
「我要去看夜景。」我想了一下以後說,反正明天星期六放假,混得多晚都沒關係。
然後,他帶我來到碧山巖。
有些訝異他如道這個地方,碧山巖我還只來過一次哪!他回到台灣才幾個月的時間,適應能力倒是挺強的,要吃要玩他都知道地方。
走到看夜景的地方,人出乎意料的多,我不喜歡,像菜市場似地,鬧哄哄的。上次來的時候,沒這麼多人的,或許是因為明天放假吧?只是,人多我嫌吵,真要沒人,我又會怕,想來我自己也夠矛盾的。
索性不理身邊的嘈雜,把他們都當麻雀,看我的夜景。可是,他們真的很吵,忍不住,我小聲地對身邊的沈昱中說:「好吵,我上次來不是這樣的。」
他回頭看了身後一眼,問我:「你上次什麼時候來的?」
我想了想。高三那年,就是,「八年前。」哇,說出來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這麼久沒來了。「我男朋友帶我來的。」我順口補了一句。
他緩緩揚起一道眉,看了我許久,然後問我:「你交過幾個男朋友?」
「兩個。」我伸出兩隻手指頭在他面前晃著。
「第一個是我高三的寒假,參加自強活動認識的。那時候大家都忙著準備考試,我跑去玩,大家都說我瘋了。結果,嘿嘿,遇到一樣瘋的他,那年他也是高三。不過,後來考上大學,我在台北,他在高雄,就這麼散了。」他的問題勾起了還算甜蜜的回憶,忍不住,我開始話當年。「我們很純情哦,交住了快一年,連手都沒牽過幾次。他是個好男孩。」
「好男孩?」他的語氣令我抬起頭看他,我覺得他有些不以為然。
「對。」我重重地點頭,不容他破壞我的回憶。
「如果這個好男孩現在再來追求你呢?」他斜眼看我。
「不可能啦。」我搖搖頭。「沒感覺了。他太斯文了,有點溫吞……」我又搖了搖頭。「我和他還是當朋友比較好。」
他沒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又問:「第二個呢?」
「他呀!」我有些不屑地癟癟嘴。「三年前──」
「三年前?」他挑著眉問我。
「對呀,」我以為他會意不過來,直覺地對他解釋:「就是──」
「我知道那是什麼時候。」他看來不太開心地打斷我。「你是在耶誕夜遇到我之後和他交往的?」
「嗯。」我不明白我交男朋友與耶誕夜有什麼關係,不過,我沒理會這個問題,草草地點了點頭,我又繼續說:「我們只交往了不到兩個月。那個傢伙很可惡你知道嗎?他──」我停了下來,因為我發覺他好像沒在聽我說話。「你沒在聽我說。」我不高興地說。
他瞟了我一眼,還是不理我。
我生氣了,抓著他的手用力地搖著。「聽、我、說!」
他總算轉過來面對我,不過是面無表情的。
無所謂,我繼續說:「你知道嗎?我們交往不到兩個月,」我伸出兩隻手指頭強調著。「不到兩個月哦!他竟然吻我!吻我,不到兩個月耶!」
他揚起一道眉,看著我的表情總算有了變化了。
見他總算有回應了,我覺得找到支持者,說得更激動了。「更可惡的是,他竟然還把舌頭伸到我的嘴裡,好噁心!我賞了他一巴掌,然後我──」
看見他臉上那抹漸形擴大的笑容,我想起了他也曾這麼吻我,而且,我還回應他。真想跳下去算了,我怎麼會跟他說這些五四三的?
「然後我們就分手了。」草草說完,算是結束這個話題。但是他顯然沒打算放過我,他開始大笑。
狠狽地瞪他一眼,我別過頭不再看他。直直地盯著前方好一會兒,我突然開始覺得有些寒意,今晚的風涼涼的,而我卻只穿了件單薄的短袖上衣。他大概是發現了,伸手攬住我,不過,我將他的手甩開。我在生氣,他竟然笑我。
「你生氣了?」他側低著頭盯著我。「你跟他分手很好啊,生什麼氣?」
「生什麼氣?!」我轉過身瞪著他。「生你的氣,敢笑我。」
「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他聳聳肩。「覺得這樣很好,反正那個人這麼爛,你跟他分手也好。就這樣,絕沒有笑你的意思。」
我不相信,不過我沒再與他計較,因為我覺得現在的我,比較氣的是前任男友,那隻豬。忍不住又要抱怨:「你知道嗎?最令我生氣的是,他竟然說我是老古板,注定一輩子當老處女。老處女又怎麼樣?我情願一輩子當老處女,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的瓜葛,那個大色狼。」
他伸手揉揉我的發。直覺地,我想將他的手拍開,繼而一想,算了,他只是開玩笑沒有惡意,我又何必再與他鬧彆扭,壞了兩個人的心情?所以當他再次攬住我時,我沒有拒絕,也因為,我真的很冷。
男生和女生到底是不同的。我覺得自己快凍僵了,他卻像個暖爐,在他懷中不那麼冷了,我更往他懷中縮了縮,找個舒服的姿勢將重心靠在他身上,有些著迷地看著眼下的萬家燈火,直到一個穿著x女中制服的女孩來到我們身旁。
「對不起。」她看看沈昱中又看向我。「可不可以請你男朋友幫我們拍照?」她指指自己身後幾個咯咯笑的女孩。
拍照?這裡?這是廟耶,又是在晚上,她不怕照片洗出來多一個人?我睜大了眼.不過,既然人家要拍,我也沒資格有意見。仰頭看沈昱中,畢竟她是找他幫忙,我不能代他做決定。等一下,她剛才說……我男朋友?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直覺地脫口而出,話說出口我才覺得自己很無聊,何必對個路人甲解釋這麼許多?
她的表情有點尷尬,張嘴好像想說什麼,來回看了我們幾眼,卻只說了聲「對不趄」,就走開了。
我覺得莫名其妙。我與沈昱中不是男女朋友,她道什麼歉?又為什麼不拍照了?低頭才發現,沈昱中環著我的姿勢是有些太過親密了,難怪人家誤會。我將他的手拿開。
「這個年紀的孩子,對於兩性之間特別的敏感。」又看了那群女孩兒一眼,我對沈昱中說。
這一抬頭才發現他的臉臭得可以。我想,那個女孩兒八成是被沈昱中給嚇著了,才不是什麼對兩性的問題特別敏感咧。
「幹麼?人家不過請你幫忙拍照,舉手之勞,幹麼這麼小器?何況,就算不想幫,明講嘛,何必板著個臉?」我下以為然地數落著他。
他一臉老大不高興地看我,我這才發現,好像我才是他生氣的對象。
「怎麼了?」我問。
他轉過身,看著夜景,沒有回答我。我則在一旁偷偷瞄著他,覺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他看來這麼不高興,我決定自己還是別開口的好。
他突然轉過頭來看我,嚇了我一跳。看了我幾秒,他說:「回去了。」
「哦,好。」我忙應道。
走了幾步,他回頭牽我的手,沒再說話。
原本應該很美好的夜晚,就這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