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池水還滿深的,害她措手不及連喝了好幾口水,突然,池水不見了,她重新站在客廳的地板上,腳步還沒來得及站穩,迎面又飛來一隻七彩蜘蛛,害她嚇得哇哇大叫。
回過神後,她氣得把那個詭異的七彩蜘蛛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看看你!居然把我的新作品給弄壞了,快賠給我!」她的弟弟賀鈞,拎起蜘蛛氣呼呼的抱怨道。
「誰教你用這種東西嚇我?」賀敏指著那蛇變形的七彩蜘蛛,恨恨的說。
「對不起!是我正在教阿鈞隔空挪栘術,一不小心就把游泳池挪到門口來了。你快去洗個澡吧!再來上魔法課。」一旁的美婦人隨手一指,便把那蛇七彩蜘蛛恢復「原狀」。
賀敏無力的看著美婦人,「媽——我今天有好多功課要做,沒有時間……」
「學校的功課有比我的魔法課重要嗎?不做也罷!」美婦人不以為然地打斷她的話。
瞧!又來了!賀敏忍不住翻翻白眼。
她的母親真是不同於一般的母親,看見女兒回來不是叫她做功課,而是上魔法課!
「爸……」賀敏轉向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男人求救。
「敏敏不想學就別勉強她了。」賀昊然抬起頭勸道。
「謝謝爸!」有了父親的承諾,賀敏立刻一溜煙的奔向樓上的臥房,只想把自己關起來。
怎知才關上門,賀母卻像變魔法一樣早巳坐在她的床上,手裡捧著《魔法全集》說:「你別想逃!至少把這些咒語背熟。」
「不要!」賀敏賭氣的把頭轉開。
「你爸爸是天生的巫師,你祖父是天才巫師,你曾祖父母在當代巫術界赫赫有名,至於曾曾祖父母更是巫術界的領袖,你有什麼理由不學魔法?」
又是這些話!賀敏已經聽得煩透了,「我不想學!」
總有一天她要逃離這裡!賀敏在心中發誓。
這就是賀敏一家四口,表面上和一般家庭沒兩樣,實際上卻擁有世人既羨慕又懼怕的特殊專長——魔法。
賀敏的父親賀昊然是繼承巫術血統的巫師,賀母則在丈夫的教導下加上後天的努力潛修而成為女巫。
身為兩人的女兒,賀敏卻厭惡、害怕背一長串的咒語、耍撲克牌,練讀心術、對著水晶球發功……只要碰到這些,她就會歇斯底里、神經衰弱。
但她的母親彷彿想累死他們姐弟倆一樣,什麼都要他們學!她還常說:「別以為你身上流著巫師的血,就可以輕易成為女巫,還是得要靠後天的潛修才行。要是我有巫術的血統,恐怕我的功力還不只這樣呢!」
當女巫?!賀敏一點都不希罕!
不過,賀鈞卻從小就很熱中於巫術,常常把大狼犬變成暹羅貓,大蛇變成蚯蚓,再把蚯蚓變成蝌蚪;還有一招,那就是以手指隨便一指,燈就會自動開關。
賀家人都懂魔法,而且法力無邊,只有賀敏例外。
事實上,賀敏在小時候時就已激發出女巫的本能,偶爾能將物品移位,或者在空中點火;另外還有像是一覺睡醒卻發現自己飄浮在半空中,嚇了一跳後馬上摔得鼻青臉腫……這都是因為體內的先天能量未經訓練、無法控制自如的結果。
記得七歲那年,賀敏不知怎地居然隔空讓同學摔了一跤,嚇得所有小朋友哇哇大哭,指著她大叫巫婆,再也不敢跟她玩。
於是,她開始討厭自己擁有巫術血統,也害怕別人把她當成怪物來看,因此,她將體內的潛能完全封閉,再也不學魔法了。
所以,當賀鈞用電腦來算命、占卜、排八字、算紫微,測姓名學、論面相、手相「玩」得不亦樂平時,賀敏卻只用電腦來學英文,查資料、上網、記事、收發E—MAIL而已。
霖 霖 齬
賀鈞用手彈了一下電腦螢幕,便將賀敏電腦中的檔案打開。
「姐,這是什麼?不朽之城?巴塞隆納、耶路撒冷、倫敦、紐約。巴黎、里約熱內盧……文明與自然並存的羅亞爾河谷、意大利托斯卡那……伊甸園的最後要塞的南極洲、加拉巴哥群島,塞倫蓋提平原、亞馬遜森林、巴布亞紐幾內亞……哇!連這種蠻荒之地也有呀!」
「你懂什麼!這是《國家地理旅人雜誌》歷經兩年的審查,從五百個地點中選出五十個旅人必遊之地。」賀敏手上拿著旅遊雜誌,看也不看他一眼地斥道。
「哦!該不會是你想逃避老媽的魔法課,而借口跑去旅行吧?」賀鈞的語氣很篤定。
被弟弟洞悉想法的她有些心虛的叫道:「世界無奇不有,我要去體驗這一切,這也是我未來的生涯規劃,而且我一定要在二十五歲以前完成這項心願!」
「拜託!姐,這些地方有的需要花費一大筆錢,有的則需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到達,再說,你又不會瞬間轉移術,別說二十五歲了,就算五十二歲以後,你恐怕也很難做到。」
不是賀鈞愛潑她冷水,全家人都會瞬間轉移術,只有她學藝不精,不能像他們愛到哪就瞬間轉移到哪。
所以賀敏除了台灣本島,最遠去過的地方就是澎湖和綠島了,而且還是在初中和高中畢業旅行時去的。
「阿鈞,你這麼說就不對了,誰說旅行非得要花一大筆錢才行?我早就計劃好了,等明年畢業後,我就要開始實行我的夢想!」她篤信「有志者事竟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況且古人都說了幾千年,一定有它的道理。
「不會吧?」賀鈞忍不住嚇了一大跳,「難道說你中了六合彩?還是你的積蓄在一夜之間莫名的變多了?或者你終於肯好好的學魔法了……啊!我才不要幫你『點石成金』喔!這可是違反大巫師守則的。」
「笨!」賀敏不屑的戳戳他的腦袋瓜。
「難道不是嗎?」賀鈞無辜地摸摸被戳痛的腦袋瓜。
「當然不是!那是我想到的一種另類旅行法。」
「什麼叫做另類旅行法?」他不太相信的看著她。如果真有這麼好的方法,老早就被別人想走了,哪還輪得到她?
「你看看。」她翻開身邊的報紙旅遊版廣告,「這些『美食團』、『深度旅遊』和『藝術之旅』,你應該不陌生吧?」
「嗯!」賀鈞依然一肚子問號。
「喏!這些都是要花錢才能參加的旅行團,我呢!就別出心裁的想出『行乞旅行團』。」
「行乞旅行團?!」他還是反應不過來。
「笨笨笨!就是不用花什麼錢,就可以背起行囊去流浪的旅行法。」賀敏得意洋洋的說。
「哼!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方法,根本是餿主意嘛!這種極貧之旅虧你想得出來!難不成你真的要沿街討錢?那樣很可恥耶!」
「有何不可?我可以在街頭幫人畫像,順便展現掙錢的能力。」
看賀敏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讓小她兩歲的賀鈞暗自在心中捏一把冷汗。
他不得不擺出強者的姿態予以告誡,「我勸你打消這個荒謬透頂的念頭,別嚇壞爸、氣壞媽了。你身無分文地流落異鄉,很可能還沒餓死,就先被壞人給……」
賀敏立即搶白道:「給搶劫、強暴、分屍是嗎?哼!別以為這樣就唬得住我!」
「我才不是唬你。記不記得上個月,有個紐西蘭的大學生單獨來台灣旅行,結果不是下落不明?人家還是個高大強壯的男生耶!都會發生不測了,我看你就別去流什麼浪了,」
瞧瞧他說的是什麼話?好像她要是不聽他的話,她就會被強姦了一樣。賀敏不服氣地瞪眼道:「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女人!」
「但是一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女孩子單獨在異國,很容易成為歹徒下手的對象,想想那種後果,難道你不怕嗎?除非你肯學好魔法。」
哈!要她學魔法,門兒都沒有!
賀敏輕蔑的冷哼道:「這不過是男人慣用的唬人方式,好抬高自己、貶低女人的惡劣行為。女人已經被男人嚇得夠淒慘了,我當然不會再自己嚇自己。」
「你不聽就算了,爸媽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出去的。」說不過她,賀鈞只好把父母抬出來。
「你少拿爸媽來壓我,沒有用的。」她厭倦了充滿咒語和靈異現象的家,只想離開這裡,去過正常的生活!
* * *
為了逃避學魔法,賀敏在外面流浪了兩年多,只要不用回家面對沉溺法術的母親,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煩她也不怕。
然而,當她旅行到紐約的第一天,她的行李便被偷了,她只好先隨便找個公園膽戰心驚的度過一晚,隔天再到附近的麥當勞借洗手間盥洗一番。
「嗚嗚……」
咦!哪來的啜泣聲?
賀敏環顧寬敞的洗手間,除了她之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突然,哭泣聲又出現了,接著有個男聲道:「好了,別再傷心……別哭了。」
真詭異!賀敏東張西望,終於發現這些聲音是從隔壁的男廁傳來的。
原來男廁和女廁之間只用美耐板隔開而已。好奇心使然,賀敏貼近美耐板想仔細聆聽,竟然又發現美耐板的角落有個不起眼的小孔。
「嗚……我真的好難過……不如讓我死掉算了……」哭泣的聲音說道。
「別這樣,這麼做豈不是讓愛你的人傷心嗎?」男聲又道。
偷聽別人的隱私是不對的,偷窺別人更是不道德,但那些對話若是由兩個大男人說出口,就很值得玩味了。
賀敏湊到小孔上望過去,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天哪!這年頭真正「能看」的男人實在少之又少了,而眼前的這位堪稱是絕色美男子!成熟優雅又帶著陽剛的男人味,以及令人無法抗拒的魅惑氣息。
倏地,賀敏心頭猛然一震。哇——這兩個男人竟然抱在一起!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把臉伏在那個絕色美男子的肩上,不停的哽咽流淚。
嗯!不用想,也不必問了,這兩個人絕對是同志!
因為他們親暱的舉止已說明一切,而且這個淚流滿面的男人有著一張陰柔俊秀的臉孔,和那個高大帥氣的絕色美男子果真是同性戀的最佳組合。
絕色美男子溫柔的輕拍對方的背,「麥修,你先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喝一小杯酒、睡一覺,保證明天起來什麼事都解決了。」
「還是你對我最好,羅威,幸好我還有你。」麥修擦著眼淚點點頭,一副撒嬌的模樣。
「當然,我不關心你關心誰呢?」羅威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麥修滿懷欣慰的露出笑容,「好!我聽你的話,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睡一覺。」
「走吧!」羅威點點頭。
走到門邊時,麥修遲疑的停下腳步,「呃……我們還是分開走好了,免得被人發現引起爭議,對你不太好。」
「也好!你先走,再見。」羅威拉開門讓他先出去。
等他走後,羅威對著鏡子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戴上墨鏡離開。
賀敏這才從小孔上直起身,把看到的那幕情景當作是旅程中的小小插曲,心中則開始盤算著該如何解決這幾天的民生問題。
她走走逛逛地來到紐約市的地標——世貿雙子塔,不經意地抬起頭仰望著這座高聳的建築,她驀地張大了雙眼。
天哪!完了、完了!
轟隆的巨響伴隨著無盡的慌張與驚懼聲,眼前的雙子塔竟然被一架客機硬生生地撞上,接著又是另一架客機撞上去,她親眼目睹整座城市陷入塵煙當中。
霎時,賀敏被掩沒在逃難的人群中,耳邊淨是尖叫聲,灰煙漫天的,雖然是大白天,卻像黑夜般伸手不見五指,大家逃命的逃命、搶救的搶救、痛哭的痛哭、發呆的發呆。
賀敏的雙眼被飛灰侵襲得又酸又澀,幾乎教她睜不開來,她心存餘悸地走在路邊,視線越來越模糊。
「啐!」
突來的緊急煞車聲,接下來是賀敏狼狽不堪的跌在地上。
「SHIT!搞什麼啊?這裡可是專用車道!」車裡的人一邊咒罵一邊下車察看。
賀敏瞇著眼試圖站起來,只是腳剛跺在地上就疼痛難當。
「噢!我的腳……」她將重心往那人身上靠去,雙手急急地攀住他的衣服。
「你想做什麼?」男人不高興的挑起眉。
賀敏難過的只能瞇著淚眼求救,「我的眼睛好痛……有沒有水?」
過了一會兒,男人才說道:「這裡有水。」
賀敏迅速地接過水,仔細地把眼裡的灰塵洗去。
「謝謝……」恢復視力後,賀敏就與那個叫羅威的美男子四目交接。
咦?他不就是那個同性戀嗎?賀敏驚訝的掩住口。
琥珀色的眸子!羅威的胸口則滿是震撼與窒息感,全是因為眼前這張東方面容上的琥珀色棕眼閃爍著惑人的光芒。
隨即他便發現這雙棕眼與他所認識的感覺不一樣,讓他怔忡許久,帶著前所未有的震撼撞擊他的心。
羅威用力地甩甩頭,想甩掉這份激動。「別動!你的腳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
一聽到要看醫生,賀敏的腦袋立刻想到的就是錢,任誰都知道在國外看醫生是很貴的,何況她又不是美國公民,更是貴上加貴,萬一他不肯付醫藥費,那她該怎麼辦?她又沒有錢。
於是,她露出極度可憐的模樣,「我先申明,我只是個窮旅客,沒錢看醫生,行李也在昨天被偷了……」
為了加強可憐的「效果」,她忍痛地試著走路,甚至還咬唇瞇眼地想擠出幾滴眼淚來。
結果,她才一走動就痛得跌坐下來。唉!看來情形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
「你要做什麼?」羅威冷峻的聲音裡聽不出抑揚頓挫。
「我只想試試看還能不能走路。」賀敏有些懊惱地看著受傷的腳。
羅威皺起雙眉道:「你確定現在這樣子還能走路?」
不知為何,他還挺在意她的腳傷,在他還沒想清楚前,他已動手將她抱進車子裡。
「方纔雙子塔被飛機撞上,死傷定很慘重,我想全市的醫護人員都忙著救災,哪有空處理我這種小傷呢?」賀敏憂心地問道。
當羅威抱起她的剎那,覺得她的身子瘦弱得迎風即倒般,而他竟有一股衝動,想將她深擁在懷裡,用自己寬厚的胸膛為她抵禦任何襲擊。
強壓下惱人的怪念頭,羅威重回駕駛座發動車子,「你放心好了,我有熟識的私人醫生。」
媽呀!這還得了?私人醫生是那些非富即貴的人才有資格去看的,他都還沒承諾要付醫藥費,她哪有能耐看私人醫生?
「不要,等一下!」賀敏急得大叫起來。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要!羅威開始不耐煩的吼道:「小姐,你到底想怎樣?」
沒想到他會突然吼她,原本冷峻的臉孔迅速被怒氣取代,霎時教賀敏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見她被驚嚇的模樣,令羅威沒來由的心軟,他轉而柔聲的道:「你是不是怕看醫生?如果不馬上治療,留下後遺症就更麻煩。」
他溫柔的嗓音讓她莫名的感動、怔仲不已,因為她好久沒聽
到關懷的聲音了。
然而,賀敏的表情在羅威看來,卻誤以為是腳痛難耐,莫名的,他又以更輕柔的聲音安慰道:「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可是……私人醫生收費很貴耶!」賀敏急得拉住他的手。
這回,他瞭然地反拍拍她的手說:「你是擔心醫藥費的問題吧?是我撞傷你的,費用當然由我付。」
耶!賺到了!賀敏開心地眨眨眼。沒想到在這冷漠的大都會,居然有這麼好哄的人!而且聽他的語氣似乎還挺大方的。
她心念一轉。她正煩惱這幾天的民生問題,再加上她現在又受了傷,何不「賴上」這個男人?
嗯!就這麼辦!她決定發揮賴到底的精神。
賀敏故作哀怨的道:「唉!我真是禍不單行,不但行李被偷了,更慘的是方纔還差點被煙塵嗆死!死裡逃生的我剛剛才會魂不守舍的闖到車道上。」
羅威一向不輕易相信陌生人,尤其是女人,但對她的話卻照單全收。
他想,應該是她即使穿著舊得不能再舊的衣褲,仍然無損她的氣質與美麗的緣故吧!因為年輕的洋妞十之八九都是粗野兼誇張,不像她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典雅的內涵,確實吸引了他。
而這種吸引只是一時的迷惑罷了!羅威暗自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