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趕鴨子上架的江昕,一路上不發一語,任何時候瞥向她,除了偶爾低頭檢視手機是不是有人來電,其餘時間則都是兩眼無神地盯著遙遠沒有盡頭的前方。
幾年不見,澎湖的樣貌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馬公市郊沿岸的風光照樣迷人,媽祖宮兩旁的店家依舊親切熱絡。
記得有本旅遊雜誌在介紹「風島」的山明水秀時是這麼說的——
如果你踏浪而來,這座海上的仙山,將讓你有意想不到的旅遊收穫,這裡不但有海天一色的風景、怪石、沙灘、更有樸實無華的人情味。
然而江昕看著這昔日的街口,只莫名的泛上一曲曲不堪回首的傷心老歌。
眼看車子就要駛進老家附近的街道,江昕刻意戴上眼鏡,不教熟人認出她。
「心虛?」孟昶不屑地瞟向她。不問她是否要先回家探望她母親,直接就把車子開到孟氏宅院門口。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也不甘示弱地翻給他一雙白眼,「即使你處心積慮想把我打下十八層地獄,見了孟濤我也問心無愧。」
「虧你說得出口。」惱怒地甩上車門,他繞過車子,替她開了車門便粗魯地拉著她大步邁向落葉滿園的老舊屋宇。
深秋午後,陽光燦爛,空氣中金桂甜香暗暗飄浮。
江昕踩著籟籟的黃葉,眼望斑駁的兩層樓建築老宅,直到此時她才萌生近鄉情怯的情懷。
進到屋裡,桌椅櫥櫃都維持著多年前的擺設,許久沒有人住,卻不見一絲塵垢,想是請了傭人定時過來打掃。
孟昶拉著她爬上二樓。和孟濤搏了一年多的感情,她還是第一次到他家來。
「這是孟濤的房間。」孟昶打開樓上其中的一扇門。「不敢進去?怕孟濤陰魂不散,回來跟你索命?」
他譏刺的言詞鑽進江昕耳裡猶如冷酷的鞭笞。「當心口業造太多,將來要上刀山下油鍋。」沒想到他外表俊朗不凡,風度翩翩,嘴巴竟壞得可以。
江昕蓄意抬頭挺胸,走進那充斥著濃濃霉味的臥房。孟昶也跟在背後。
迎面是一張陳舊的書桌,桌前的木椅背上披著一件淡藍色的毛衣,那是孟濤生日時,她送給他的禮物。
「奶奶要我們把孟濤的遺物整理好帶回上海。」孟昶說完立即動手整理東西。
抽屜裡塞滿了各式的書籍和信件,江昕抱起卻一不小心大落,此時從其中一本泛黃的古典文學中掉出一封未寄出的信,信封外頭寫著——江昕同學收
「讓我看看。」是寫給她的,她當然有權利過目。
孟昶卻不那麼想,他仗著人高馬大,把信搶在手中,霸道地據為已有。
「那是寫給我的。」她仍不死心,非把信搶回來不可。
「等我確定裡頭沒有你的新罪狀再說。」孟昶撕開信封,取出信紙,堂而皇之地當著她的面展讀,逼得江昕沒辦法只好站到椅子上跟他一起看。昕:
這封信寫在情人節前夕。我身上穿著你送的藍色毛衣,手中握著你幫我挑選的彩繪咖啡杯,喝著杯中的咖啡,香醇的暖意蜿蜒流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想你的念頭。
我明白,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正這樣熱烈的愛著。每個夜裡我的身體因為充塞著期待焦切的血液而不停的顫抖,然而你艷麗的笑靨中仍堅持著無情愛的友誼,無論如何不肯安泊在我的臂彎裡,讓我傷透了心。
我情願化成一粒細砂,在莽闊的海灘上,任憑洶湧的浪花將我沖蝕、吞噬,只為換取你片爪鴻泥的情意。
昕,你愛我嗎?即使短暫的分分秒秒,我於願已足。天!你不可以這樣封鎖我隨時為你沸騰的心,你明知道我要的不只是朋友。
為了不讓你忘了我,請原諒我選擇以如此悲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我要你一輩子記得我,一輩子!
盂濤絕筆
上面所留下的日期正是十年前他投海的前夕。
孟昶霍地掩上書信,仍忍抑不了澎湃狂擊的心頭。為什麼他沒有及早發現這封信?為什麼它要選在這時候出現?老天!怎麼會這樣?
這些年他和奶奶就是靠著這股堅強的恨意,才能度過漫長的歲月,而今,這封信把他們長久以來認為理所當然的報復行為狠狠地摑上一巴掌,他該如何向眼前這比他更加傷心欲絕的無辜女人致歉?
「江昕。」
「不許叫我!」把信搶回手中,她踉蹌地跌至窗前,將信撕得粉碎,把椅背上的藍毛衣倏地抓起,使盡全身的力量連同那封被撕碎了的信一併擲向窗外,一陣狂風掠過,將它吹得又高又遠,瞬間已不見蹤影。
「從今天起,我和你們孟家不再有任何瓜葛,那五千萬請自己去跟我老媽要,與我無關。」她話才說完,人已下了樓梯。
「別走。」孟昶惶急追至庭院。
「你敢用任何強橫的手段阻攔我我就……」她要用什麼來威嚇他才夠火力呢?雖然孟濤的遺書已詔雪了孟家祖孫對她所有的指控,但,她依然勢單力薄呀。
「江昕,聽我說。」盂昶趕到前頭攔住她。
「我不要聽,你給我滾得遠遠的,這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江昕拿著皮包,朝他又打又捶,最後連高跟鞋都用上了。
「至少讓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就算光著腳丫子也能走回T市。」她怒氣沖沖地邊說邊走。王八蛋加三級的臭男人,害她這些天都提心吊膽,還險些失身,這筆賬遲早要跟他要回來。
現在好了,孟濤的絕筆遺書幫她和孟家所有的牽扯劃上休止符,從今爾後,她再也不必為那一樁不名譽的婚姻背負良心的譴責。管他的五千萬,去他的公開儀式、兩個以上的證人!
如果孟昶膽敢再以此作要脅,她篤定跟他沒完沒了,不,她才不要跟他糾纏不清,現在她就要對著朗朗的艷陽天起誓——我江昕從此和孟昶一刀兩…
「鈴——」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該死的手機,什麼時候不響,偏選在這節骨眼響個不停。
「哪位?」是青樺廣告的姜副總,江昕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沒好氣,「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敝公司願意支付你現在年薪的三倍,聘請你擔任創意部總監。」
短短幾天不見,姜副總很有長進哦,終於知道要針對重點,切中要害。
本來準備掛掉手機的江昕被他所說的三倍年薪震撼得僵住了。三倍也就是六百萬,亦即她很快就可以成為腰纏萬貫的小富婆嘍?
「我答應你考慮考慮。」要擺點架子,才不會讓人家看破手腳,以為她在奧林待不下去。
「希望你能在三天內給我們答覆,我們等你的好消息。」姜副總掛上電話前還很禮貌地再三跟她道謝,和幾天前的傲慢自大簡直判若兩人。
今天是個美好的日子。她的心情從蕩到谷底快速爬上雲端。咦?攪和了那麼久,孟昶那小子怎麼沒有追上來?江昕為自己突然的失望情緒感到不齒,這不是她渴望的結局嗎?何必在乎那個夭壽短命鬼,她是絕不可能被他那張俊臉給迷得亂了方寸。
對,重獲自由後的第一道課題即是——忘了他。唉,又錯了,從來沒把他放在心上,何來忘不忘的問題?有毛病!
敲了下自己的腦袋瓜子,忽抬頭往前望,才發現不知不覺中竟走到老家門口。
睽違五年了,這五年來,每逢農曆春節她就出國度假,任憑她老媽怎麼威逼利誘外加謾罵指責,她就是不要回來面對已非的人事。
孟濤太傷她的心了,他這一走,害她成了眾矢之的,擔了多少年的罵名,其內心的苦楚,卻是在掉入孟昶所設構的陷阱後達到瀕臨崩潰的臨界點。
這裡就是她的家,讓她眷戀又痛恨的地方。隔壁的阿水婆坐在板凳上打盹,她老多了,所有的頭髮都變白了,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她老媽應該不會在家吧?「事發」以後,她打了不只一百通的電話,沒一通有人接。回來做什麼呢?
江昕前腳才踏出前院,背後忽然傳來一陣笑浪,她下意識地閃至前面一株大樹後,探出半個頭顱朝外窺望。
須臾,她老媽左手勾在一個油光粉面,穿著入時,看起來似乎比她年輕一些的陌生男人臂彎裡,兩人有說有笑的從屋裡走出來。
「不用擔心江昕那丫頭,那不孝女,幾年都不回來一次,現在有了金龜婿,更不會認我這個娘親了。」江母在提到她時,居然還咬牙切齒,好像她真的有多不孝似的。
江昕躲在樹後,愈聽愈不是滋味,憤而一腳跨出擋在路中央。「媽!」
「嗄!」江母顯然受了很大的驚嚇,忙用手撫住心口。「要死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先打電話?」
「一見面就詛咒我死?」江昕白她一眼,把眼睛移往她身旁的男人。「請你的朋友先回去吧,我有話跟你說。」
那男人見江昕長得清麗可人,居然一臉垂涎,色態畢露。
「有話等我回來再說,我現在有事急著出門。」害怕江昕跟她翻舊賬,便拖著那男人急急忙忙坐上門口停放的一部雷諾轎車,揚長而去。
「媽!媽!」對待仇人也不是這樣。江昕望著疾駛而去的車子,氣得握拳的兩手不由得抖動起來。
「阿昕,你幾時回來的?」隔壁的阿水婆被偌大的引擎聲吵醒了。
「剛到。」
「你回來就好,趕快去勸勸你媽媽,她最近交了一個整天流連花街柳巷,出入賭場的浪蕩子,這樣下去你爸爸留下的那一點家產,遲早給她敗光光。」
「哦。」她老媽連話都不跟她講,怎麼勸?還有臉罵她不孝哩。
江昕告別阿水婆,失魂落魄地回到那棟她曾經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跌坐在竹椅上,眼淚不爭氣地流滿面。
「拿去吧。」不知什麼時候偷偷跟進來的孟昶遞上一條手帕。
誰要你雞婆!江昕倔傲地寧可用袖子擦,也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麻煩的是,她流的不只是眼淚,還有討人厭的鼻涕,袖子一擦,居然藕斷絲連,糾纏不清,氣死人了。
「用這個吧。」孟昶把手帕塞到她手中,要她別客氣。
誰跟你客氣!江昕打開折成小方塊的手帕,拭完了眼淚,連鼻涕都一併在上頭解決。
「我洗過了再還你。」其實他哪會在意這區區一條手帕。她把弄著手帕,感覺臉上因乾涸的淚痕而緊繃,然後扯了扯乾澀的唇,問:「剛剛那一幕,你都看到了?」
孟昶惻然地點點頭,「我誤會你了,沒想到你媽媽是那樣的人。」
「所以,那五千萬……」老媽的為人不是重點,錢才是重點。
「就一筆勾消吧。」他的慷慨令江昕滿腹的陰霾頓除。
「君子一言九鼎。」沒跟他把話說定,難保他將來後悔不肯認賬。
「我向來說話算話,若不放心我可以寫張保證書給你。」
能那樣當然是最好啦。不過,江昕想歸想,真要人家立字保證,未免有些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陪你去喝一杯?」
他的提議嚇了江昕一大跳。
「你不是嚴禁我抽煙、喝酒的嗎?」
「我現在還有這個權利禁止你嗎?」他反問,口氣透著輕易可以察覺的柔和。
「當然沒有。」江昕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口氣登上屋頂閣樓,翻箱倒櫃,從破舊的大書架後頭,摸出一瓶陳年高梁。
「這是……」孟昶驚異地看著她的舉動,昔日那個街頭小太妹,彷彿又回到眼前。
「這是我離開澎湖那年『暗槓』下來的,本來是打算和我未來的丈夫一同慶祝,今天算你運氣好,就讓你嘗一杯,不過,只有一杯,不能再多要嘍。」
她從碗櫥裡拿出一個陶碗權充酒杯遞予孟昶。
「你呢?」只有一個碗,莫非要兩個一起喝?「我免啦。」給他一個碗是避免他多喝了,而她?剩下的當然就都是她的嘍。斟了半碗給他後,江昕端著酒瓶就往口裡倒。
「你這樣喝會醉的。」孟昶不覺得她是在喝酒,根本就是在自殺嘛。
「不醉怎麼澆愁?」江昕以酒潤澤乾涸的雙唇後,問:「你還不走,一直跟著我幹麼?」
「我不放心你。」孟昶堅持把她手中的酒瓶搶下,「這東西是穿腸毒藥,不能多喝,這碗給你。」
「你不喝?」一個大男人連一滴酒都不敢沾,還想陪她買醉解愁?江昕開始有點瞧不起他了。
「我用這個。」他笑著拿起酒瓶敬向她,「先乾為敬。」
「為什麼?這酒是我的,為什麼你可以喝得比我多?」她說什麼也不依,非把酒瓶搶回來不可。
「因為我這才叫喝酒,不是灌酒。」孟昶反手把酒藏在背後,一隻手按在她頸窩下,讓她無法越雷池一步。
「我家的酒我高興用澆的你也管不著。」他手長腳長,江昕四肢齊發硬是夠不到他的身,氣得哇啦啦叫。
「你要是再嘮叨,我連這碗也喝了哦。」他沒見過女人這麼嗜酒如命,將來誰要是娶了她誰倒霉。
「慢著。」沒魚蝦也好,給我記住,這「老鼠冤」本小姐是非報不可。
江昕接過陶碗看也沒看就送往嘴邊,一口飲得精光。
不知是心情過度郁卒,還是喝得太嗆,她渾身一陣痙攣,便從竹椅上滾落在地板上。
不明所以的孟昶,驚惶地跪下把她扶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江昕半合著眼,勉力告訴他沒事,但內心卻酸楚得想掩面大哭一場。
孟昶看出她的異常,將她拉往胸前,用他溫暖的胸膛熨貼她顫抖的背脊,兩手將她緊緊地摟住。
「一切有我,不要怕,不要怕呵!」
他柔聲的安慰形同催淚的藥劑,讓她忍抑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多少年來,她學會堅強面對橫逆,從來不曾像此刻這般軟弱過,這會兒是怎麼了?她老媽的澆薄寡情,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不是已經習以為常,怎地又傷心起來?
「你知道嗎?在遇上你以前,我已經快忘了被擁抱是什麼滋味。」她說的是真心話,有記憶以來,她老媽就老拿她當拖油瓶看,絕少表現其母愛的關懷;青少年時,她瘋狂的揮霍生命,而愛情並不包括在她追求的眾多刺激遊戲中,她純純的屬於夢幻惟美的愛戀,在孟濤死後,便如同來不及綻放美麗的花朵,直接在枝頭枯萎,從此不見天日,直到現在。
「只要你不反對,我願意這樣一直抱著你,直到永遠。」他的聲音細如囈語,恍若知了在秋風中低回,聽起來極不真實。
「你這是在勾引我嗎?」她雖然有點迷迷糊糊,但也還不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孟昶大概也有點醉了,看他一臉乖寶寶的樣子,就知道鐵定不勝酒力。
「可以嗎?」他果然醉得不輕。
江昕捧起他的臉,認真的注視著,突然覺得眼前的他份外瀟灑迷人,他的眉宇如鞭,放肆向兩鬢舒展,眼瞳晶亮而澄澈,饒富粗獷之美。
她殘存的理智漸漸管不住自己,哎,色不迷人人自迷,這男人擁有一流的美色,他在誘惑她。
「我要吻你了。」一方面是酒精作祟,一方面是自我放縱的意亂情迷。
她羞赧地微閉著眼在他腮上一啄,在極度恍惚中只覺一陣狂風將她推倒在光滑的地板上,暮秋的夕陽從閣樓的天窗傾洩進一大把曖昧的銀光,催化彼此體內淫魅的情潮。
她委實不記得身上的衣物是怎麼脫下的,只記得孟昶含著烈酒強行哺餵給她,害她從微熏變成酩酊大醉。
在今日之前,他們雖已數度袒裎相見,但每次都是在怒火中澆息烈焰,從不曾像此刻這樣迫切且飢渴的想品嚐性的華麗與輝煌。
他溫柔地讓她的兩腿環至他腰後,如繁雨急下的熱吻自眉心鼻尖來到鎖骨,延著宛然僨起的胸線漫至高聳柔軟的雙峰……
她連續飛衝到極至的歡愉,難以自持的劇烈吟哦起來,他蠶食鯨吞地霸佔了她所有感官知覺,竭盡所能的取悅她,令她欲仙欲死,無法自拔。
斜陽已全然落盡,夜幕如濃墨潑灑,迅速籠罩大地。
兩人汗水淋漓地猶交纏得難分難捨。華燈初上,馬公的街頭卻已悄悄掩去市囂,寂靜中瀰漫著遠古的蒼涼和荒漠。
依然沉浸在歡愛餘韻中的孟昶,怔愕地發現臂彎中的人兒竟已呼吸有致地進入夢鄉,他緩緩起身,在散落一地的衣物中拎起外套為她蓋上。
貪戀地望著她細緻可人的鼻眼櫻唇,他忍不住湊向她的髮鬢,汲取她自領口飄出的馨香。
他愛上她了嗎?是在今夜,還是更早以前?在這之前孟昶一直不敢誠實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那將違反他對兄弟所信守的道義,只是不管他怎麼迴避都逃不開良心的苛責,如果今天沒有見到那封信,他緊閉的心扉恐怕一輩子都打不開。
從今天起他或許可以義無反顧的投注全部的情感,只是她會接受嗎?
他曾經那樣無情的傷害過她,她一定恨透了他,思及至此,孟昶整個心都揪得死緊,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
月 月 月
時近晌午,閣樓內洋溢著老舊的西洋情歌,和撲鼻的濃濃奶香。
江昕揉著惺忪的睡眼,伸著快酸死的懶腰,「天呀,這地板還真硬。」
「不錯了,至少還有棉被可以蓋。」孟昶捧著豐盛的早點從樓梯口上來。
哇!除了土司、荷包蛋、香腸還有熱騰騰的鮮奶加阿華田。
「你怎麼會在這兒?」支撐起上身,一陣涼風吹來,好冷!低頭一瞥,天,她居然一絲不掛!
「不要起來,我餵你。」把兩隻大瓷盤放在地板上,孟昶好心過來幫她拉起滑下的被褥,卻被江昕一把拂開。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麻煩了。」她趕緊拉棉被遮住重要部位,因頭痛而感到暈眩,「你乘人之危,侵犯我?」迷亂中,她依稀記起昨兒黃昏所發生那教人臉紅心跳的荒唐事。
「是這樣嗎?」孟昶無辜地瞇著黑瞳,「昨晚我可沒有聽到你曾說過一個不字。」
「怎麼可能?」她是個多麼冰清玉潔的好女孩,至今二十好幾了仍守身如玉,怎麼可能放浪形骸,做出會遺憾終身的事……
咦?這是……身子下方一攤濃稠帶腥的黏液,讓急著強辯的她倏地啞口無言。
「你後悔了?」她臉上血色湧退,讓孟昶的心一下懸到半空中。
廢話,她不後悔,難道還要手舞足蹈,以茲慶祝?江昕實在不能原諒自己,居然失身給這個三番兩次羞辱她的壞男人。
一切都是黃湯惹的禍,回T市以後,篤定要想辦法把它給戒掉。
怎麼辦,有點想要痛哭流涕耶。可,算算年紀,她也老大不小了,做了這等有辱家門的事,除了挺起背脊勇敢扛下後果之外,尚能如何?
昨兒個一陣混亂,這死沒良心的包準沒有做好安全措施,萬一她懷孕就慘了。
「我先跟你把話說在前頭,昨晚我們純粹只是……呃……逢場作戲,一時……呃……搞不清楚狀況,所以……你千萬別當真,我不需要你負責任,也請你船過水無痕,把它忘得一干二清,最好就當它沒發生過。」她這樣說夠明白了吧?
「你要我忘了我們昨晚的纏綿悱惻、繾綣綢繆和恩愛……」
「夠了夠了,別再往下說了。」江昕聽得頭皮快發麻了。「我們之間沒有恩也沒有愛。」
「那你打算怎麼解釋昨夜的激情?」孟昶把她從被子裡拉出來,不讓她再做縮頭烏龜。
「別這樣,我好冷。」她顫抖地狠抽一口氣,四處尋找她不知丟到哪兒的衣裳。
孟昶為她披上襯衫,讓她坐在膝上。「喜歡我這樣抱著你嗎?」
「這種行為太可恥了。」江昕想掙開他,他反而像八爪章魚一樣纏過來,「我們兩個並不相愛,居然玩起這種不負責任的遊戲,簡直有辱師門。」人家會問你們老師是怎麼教的?
「你怎麼知道你不愛我?況且,我絕對負責到底。」他說話時專注而認真的表情,差點沒讓江昕嚇得少了半條命。
「不用了,我說過,你什麼責任都不用負,你只要放了我。」別把嘴巴湊過來,她真的不希望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很清楚,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腦袋瓜子都不夠清醒,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遺憾,但是……錯不完全在我,我們就此扯平了,好不好?」這口氣猶如被迫失身的是別人而不是她,讓孟昶聽得啼笑皆非。
「不好,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已經給了我。」俯下頭,他把整張臉熨貼在她溫熱的胸脯,用力吸吮著。
「你住手,不,你住口!」江昕強行推開他的臉,驚怒交進地瞪著他,「你好卑鄙,一個大男人,難道你、你……你……玩不起嗎?」
「玩?你認為我們這只是在玩?」他也火大了,聲量大得像打雷。
「本來就是,算我倒霉,你也認了吧。」趁他尚未發作前,她慌忙摀住他的唇,「別告訴我你已經陷進去了,在這之前我們甚至是水火不容的仇家,愛苗不會那麼快滋長,那的確只是一時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