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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夢情長 第四章 作者:蕭心華

  宣岑走進報社,機械化地、不帶生氣地和同事們道早安,連聲音也是無力的。

   她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這一星期下來,她就是這副空洞的眼神、憔悴的面容。

   宇娟向她道早安。

   「早。」宣岑應了聲。

   「喂——我忍了很久,你到底怎麼了?徐主任把你調回藝文、婦幼版,你怎不極力爭取要回你的版面?在醫院還和他吵得那麼激烈凶悍,真想不通……」宇娟和其他同事以為宣岑會極力反對徐主任的調動,卻出人意表的,沒有十分鐘就結束談話,沒有預期的激烈抗辯。

   「我不想讓我媽擔心了,女孩子嘛!總是要結婚嫁人,有工作做,負責守本分就可以了。」宣岑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但不成功成了苦笑。

   「你……有對象了嗎?」宇娟眼睛瞪大了,顯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看呢?像嗎?」

   宇娟搖頭,看著她空洞無神的眸子。那雙充沛活力、自信、神采奕奕的眼眸不見了。

   「我……」宣岑欲言又止,她很想找個人說說話。一天天下來,如同行屍走肉的空殼,無心無靈魂,淚也流乾了。

   「關宣岑,到我辦公室來。」湯懷仁探頭喚了她。

   宇娟看著她起身,走進總編室。

   宣岑進了辦公室,反手關上門。

   「有什麼事?」她走向站在辦公桌後的湯懷仁,他背對著她看著窗外。

   懷仁轉身面對著她。憂心的說道:「你生病了嗎?是不是上星期的高空彈跳……」話未說完,便被她截斷。

   「我很好。」宣岑知道每個人都關心她的狀況。

   「宣岑,你知道我很關心你,看你這樣……」懷仁未說完,又被她打斷,被她脫口而出的話怔住了,語氣中有些不耐煩。

   「別這樣對我——」宣岑心煩意亂的不覺提高了嗓音,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不安的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我很抱歉……將私人的問題影響了大家的情緒。」

   懷仁經她這一說,釋懷地不以為意,握住了她的手。「宣岑,把我當做朋友,好嗎?我願意傾聽你的煩惱、困擾?」一往情深地望進她眼裡。

   噢!不——別在這時候擾亂我。宣岑抗拒他傳達的柔情關懷,不能,她不能在心脆弱受傷時利用了他,宣洩她內心的痛。她才發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歸屬,清清楚楚地,她愛上了方至剛,卻在她明白自己愛上他之前,他的冷漠無情已將她的感情打回票,宣判了她的無期徒刑。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自己處理。」宣岑不帶感情的說著,收回被他握著的手,躲開他目光的注視。「如果沒事了,我要離開了,十點有個採訪。」朝門口方向走去。

   懷仁仰首輕喟,看著她離去。他還是無法攻破她的心房,連友誼的邊都沾不上,硬生生地被拒絕了。

   他該如何是好呢?

   他曾想利用職權,來強迫她和他做一次面對面的長談,將自己的感情表白告訴她,坦誠向她告白,但他怕的是她的回答,如果是不願意接受,那他的心和感情又該何去何從?

   ***

   房車越野賽在今天結束了,為時兩天。

   至剛他們這一支車隊的六名車手中,有兩部車的車手得到很好的成績,分佔一、四名——至剛和小飛這一組得到了冠軍,大成和阿立這一組第四。

   新聞媒體和各報社都派出了記者參與盛會,閉幕時在現場訪問了得到名次的車手。他們均表示希望藉此次的賽事,互相切磋分享經驗,以期在未來的國際性比賽有所助益和展現實力,得到好的成績。

   大成他們原以為在場上會看見宣岑,卻只看見她同屬一間的報社記者。

   訪問完後,大成問了那名記者。他正在收拾照相機。

   「你們報社這次怎沒派出關宣岑?」他說。

   「關宣岑被我們採訪主任調到藝文和婦幼版。」陳起軒說著。他也是在一星期前接到此次越野車比賽的通知,他還特別請教了關宣岑,她給了他不少越野賽車的資料。

   大成迷惑的看了至剛一眼,「她沒告訴你嗎?」

   「這星期我沒見到她。」至剛淡淡地說。

   「你們報社常有人事上的調動嗎?」大成曾和宣岑聊過,他曾問她——怎會喜歡上男人做的體育、戶外休閒的採訪工作?跑腿又吃力不討好。她只是笑笑說那是她爭取的,她喜歡有挑戰性和刺激新鮮的採訪內容。

   「她上次那一跳,跳出了問題,再加上我們總編憐香惜玉,原以為會聽見她極力反對,而造成激烈的抗爭場面,卻意外地她同意了,也沒有聽見她說一個字。」陳起軒說著。

   「她真的那一跳有了後遺症?我是說頭。」阿立插嘴進來。

   「應該沒有。只是她這些天都不帶勁……呃……也不知怎麼形容?好像應該說是沒了魂。和她同事兩年,她算是我的前輩,從來也沒看到她那個樣子過,她一向都給人神采飛揚、自信滿滿的印象。」陳起軒見他們似乎很關心關宣岑的狀況,也就多說了些話。

   他們經他這一說,視線全投向至剛身上,露出狐疑和困惑的眼光。

   「我該回報社交差了。關宣岑還等著我的採訪報告,她很關心這次的比賽,叮囑我多拍幾張精采畫面。」陳起軒看看手錶,他還得先到快洗沖印店洗照片,才趕得上明天的早報。

   等他一走,他們就向至剛發問。但是他緊抿著嘴不發一語,沒有得到他的解釋。

   大成也只能搖搖頭,他放棄瞭解至剛的心理,從至剛口中是問不出來的。

   「走嘍!走嘍!去慶祝一下,喝個痛快。」另一隊車手過來邀他們喝酒同樂。在場上他們雖是互相較量的勁敵,但私底下都是賽車的同好者,且平日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業,只有在賽車場上難得一見。

   賽車場上人群漸漸離去,只聽見呼朋引伴的邀約同歡聲,和絕塵離去的車聲。

   ***

   宣岑是第二次看腕上的表,已六點過三十分了。她已看完陳起軒交給她的稿子,只等他拿回照片,再一併交給湯總編。

   她這一星期,是日日夜夜相思難捱,夜裡不知爬起來有幾回,用去了多少面紙拭淚,卻怎麼也難以平復。

   當她在那一晚發覺自己愛上了方至剛時,她躲在棉被裡大哭一場。

   她回想起一星期前那通電話,在夜裡聽起來是多麼地冷酷。

   「喂——關宣岑嗎?方至剛。」聲音中沒有一絲感情存在。

   「至剛,我……」宣岑想解釋,但他不給她機會說下去,截斷她的話。

   「對不起!以後……我想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在公園發生的事,我很抱歉……」

   「你……為什麼……」她頓時慌了起來,耳語的囁嚅道。

   「沒有為什麼,那種事不會再發生了,抱歉……讓你受驚了,再見。」說完,他就掛斷了。

   她怔住了。再見……他說再見嗎?抓著無線電話的手不覺鬆開,電話掉了下來,卡搭一聲,淚也爬滿她的雙頰。

   腦中日夜浮起他那句話: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更悲哀的是,她的心告訴自己愛著方至剛,教她的心何去何從?情何以堪?那一天的美好回憶深刻在心版上,還有在松山看夜景的那一晚,他的溫柔包圍她……

   苦楚的淚在眼眶裡。

   「宣岑。」湯懷仁喚著她。

   宣岑抬起淚霧,邊用手拭去眼角滲出的淚水。「總編……」

   「下班了,你還在等陳起軒的照片嗎?」懷仁望進她眼裡,思索著想問她的話該不該說?

   「我答應幫他進入情況。」宣岑說著。

   「宣岑,我有話想問你,不知該不該問?或許你會認為我多管閒事。」懷仁也有些猶豫,實在不願去承認她另有所屬的事實,但看她這些天來的愁容,他猜測是感情上的問題。他暫時將自己的痛苦放在一邊。

   「你問。」宣岑不好拒絕的。

   「你在感情上是不是碰到了難題?」他說著。

   宣岑看著他面露關懷的眼神,她低首,沉寂了半晌,她才點頭。她之所以承認,是不要他對她存有希望之心。

   懷仁的心揪痛著,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他想開口問她是誰時,她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宣岑拿起話筒。「關宣岑,哪位?」

   「宣岑,是我大成。」大成在餐廳外面打的,他們正要轉台到樓上的KTV。他乘隙打電話給她,不讓至剛知道。

   「嗨!恭喜你們。」衷心的向他們道賀。

   「謝謝!宣岑,你可以出來?我叫小飛去載你了。」大成知道她會拒絕,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大成,你這是在為難我嘛!」宣岑不願見到至剛。

   「跟我們出去讓你這麼為難嗎?好失望喔!我們只是想分享給你,你好無情,一口回絕我們的好意。」

   宣岑急切的聲音有著欲哭的衝動。「大成,不要誤會。好吧!我去就是了。」她勉強的答應了。他們一定不知道她和至剛不再見面的事,但她不願失去他們的友誼。

   她掛上電話,迎上湯懷仁詢問的眼神。

   「越野賽車的那些朋友。他們的車隊得到很好的成績,他們邀我出去和他們分享,盛情難卻。」宣岑的語氣盡可能淡淡地。此時她的心是跳動得厲害,害怕看見至剛的面。

   陳起軒從門外進來。「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走向宣岑,將照片交給她。

   宣岑打開來,將照片取出,一張張的看了一下。當她看到至剛和一些人的合照時,她的心思飄遠的忘了其他人。

   「宣岑……」懷仁見她呆怔地望著照片出了神,喚醒她。

   「噢——對不起。總編,照片就交給你了。」宣岑回神過來,將照片全數交給他。但願他沒發覺她的心思在混亂中。

   「起軒,想不想一道去參加慶功宴?那些人你應該都認識,今天才採訪過他們。」宣岑想拉他一道去,才不讓至剛覺得她是不速之客。

   「很抱歉,我是很想去,但是我和別人有約了。」起軒說著,有些靦腆。

   宣岑露出促狹的表情,說著:「女朋友,對不對?大方點嘛?」

   「才剛認識不久,算不上是女朋友啦!」起軒面露喜色說道。

   「看來你對她的印象很好嘛!」宣岑半開玩笑地逗著他,調侃地說道。

   起軒難為情地傻笑著。

   懷仁忘神地看著她,捕捉她甜美的笑容。

   當小飛來接她時,懷仁望著她的身影離去,帶著失落的心回到他的辦公室。

   ***

   至剛看見小飛帶著宣岑進包廂的房間時,他瞇起眼,冷冷地射向大成和阿立,但他們假裝沒有看見他的怒氣。

   「嘿!各位,看看我帶誰來了?我們美麗的女記者,關宣岑小姐。」小飛朝在座的人向他們介紹宣岑。

   「長得這麼漂亮的記者倒少見,還是個美人胚子。」一名車手已有些醉意,饒富興趣的帶著曖昧狂妄的眼神揪著她。

   「別碰她,王和漢。」至剛起身,一個箭步將宣岑拉向他身後。

   「方至剛,你緊張個什麼勁兒?只不過和她打打招呼,又不會帶她上賓館。」王和漢的俊臉微醺的朝他笑道,半挑□地說著:「她是你的女人嗎?」在場上他們是死對頭,平日雖不互相往來,多少都知道彼此的底細。

   至剛在一年前就放棄和王和漢較勁。論財力,他比不上王和漢;論家世背景,王家在台中是以富有、霸氣著稱。所以他沒有財力支撐他的工作室,只得靠比賽的實力和成績,取得廠商贊助。

   至剛瞭解王和漢這個對手,憑著外貌先天獨厚的賜予,在女人堆中是無往不利,而背後的財富也是女人吸引的地方。

   大成見狀,出面打圓場,「至剛,宣岑來了,不是說好要請她吃飯嗎?宣岑,你還沒吃晚餐吧?」他說著。

   「至剛——」宣岑拉扯他的衣袖,但換來的是惱怒的一眼,逕自一人拂袖離去。

   「對不起,我們先行離開了。」大成致歉的說道。

   他們一行人匆匆離開。

   他們一走出大門,至剛就對著小飛咆哮:「你帶她來幹什麼?把氣氛搞得不愉快。」

   「我怎麼知道王和漢會對宣岑有不敬的態度?」小飛辯解道。他抱歉的眼神望向宣岑。

   「方至剛,你對小飛吼什麼?是我不應該來?你對我吼啊!」宣岑做好了防衛,準備迎上他的怒目喝斥。

   「至剛,你怎麼遷怒到宣岑身上?你和王和漢本來就是死對頭,而且剛才宣岑未到之前,你已開始捶胸頓足、瞇著眼,怒氣已上升。」阿立看不慣的挺身而說。

   「你們——」至剛老羞成怒的瞪著他們,說不出話來。

   宣岑面無表情,毫不畏懼的迎上他的目光。

   「你——過來。」至剛不由分說地拉著宣岑,拖著她。「你的車呢?」四下找尋她的車子。

   小飛喊了過去,「我載她來的。」唇角帶著笑。

   「幹什麼?放開我。大成、小飛快來阻止他。」宣岑扭著被他拉的手腕掙脫著,回頭向他們求援。

   至剛把她推進後座。「我載你回去。」語氣很冷淡。

   「不必。我會自己搭計程車。」宣岑也冷言回他。

   「那我們就耗在這裡。」他不讓步的說道。

   「你……你想把我餓昏嗎?我的車在報社,就煩請你載我到報社。」宣岑懶得和他爭,手拉著車門關上。

   到了報社大樓前,宣岑看見湯懷仁的車還在。抬頭看上去,沒錯,他還在辦公室,燈是亮著的。

   見至剛不開口,她推開車門,盯著他的後腦勺說著:「謝謝!」下了車,將門關上。

   至剛看著她走向車子,開了車門,坐進去,然後駛離停車位。

   他猶豫了片刻,尾隨她的車後駛離。

   宣岑在經過麥當勞時,下了車進去買晚餐。都已七點多了,回到家也沒東西可吃,而且媽媽幫著潘老先生料理喪事,宣平晚上有課要上,宣洵不可能勤快的下廚做晚餐。

   一出麥當勞門口,就看見至剛倚在她的車旁。

   她筆直的走向他。她沒發覺他的車尾隨她車後面。

   宣岑拿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將晚餐放進車裡。

   她不搭理他就坐進車裡,車門卻被他拉著。

   「你到底要怎麼樣?說不要再見面的也是你,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宣岑雙眼瞪視著他。

   「你……這星期好嗎?」至剛唇角扯了一下,想道歉的話說不出口。

   「你……不好。」宣岑瞪著他的臉,記起一星期前那通冷漠無情的電話。

   「為什麼?」至剛皺著眉頭。

   因為你——宣岑的內心在對他吼,眼裡泛著霧氣,正在凝聚……

   「不為什麼。既然沒有見面的必要,也沒有什麼理由是你要知道的。」宣岑的口氣是不容許他再傷害她的強硬。她用力關上車門,在車窗搖上的瞬間,她的淚不聽使喚的落下。她啟動車子,迅速離開。

   ***

   宣岑才進玄關,正脫下鞋子,電話催促的響了起來。

   客廳沒有人。

   她在外面已拭去淚水,不讓家中的人發覺她的異樣。

   她疲憊的不想讓任何人打擾她現在的心情,她想關在房間裡,獨自讓心痛啃噬。

   電話不停地催促著,她猶豫著,或許是媽打回來的。

   她拿起話筒,「喂——哪位?」說著。

   「宣岑,是我。」是至剛打來的。

   「你還想怎麼樣?你不要再折磨我,我放棄捉摸你陰晴不定的心思,不要來煩我……」已然乾涸的淚又再次潤濕了眼,她心痛的聲淚俱下,將這些天來的悲淒委屈,一古腦兒全發洩出來。

   「宣岑,你在哭嗎?回答我——」另一端的至剛焦急了起來,有些措手不及。

   宣岑掛上電話,奔進房間,靠在門上,無聲的哭喊著……

   至剛聽見電話喀的一聲,他也掛上電話,衝出電話亭,奔進車裡,車像箭般的飛快急駛離去。

   他將車停在宣岑家門口,他按著門鈴,但久久沒人應門。

   他心一急,爬上牆翻了進去。

   敲著大廳的門,邊喚著:「宣岑,開門!」

   宣岑被至剛近在咫尺的喚聲震住了。

   是至剛,他怎麼進大門的?

   她奔出房間,站在玄關。盯著眼前阻隔他和她的那扇門。

   「你來幹什麼?你不是不想再見到我了?你那樣待我還不夠殘酷嗎?你捉摸不定的心,卻要我來承受,你走吧!就當做我們沒見過,也不曾相識……」就連現在他站在門外是何居心,她也懶得分析他的動機了。

   「讓我們談談,開門,讓我看看你。」她這樣子如何讓他放得下?

   「你走,我現在不想見你。」她的心思一團亂,不知如何整理?

   「宣岑,這些天我並不好過,我很抱歉說了那些話,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你的出現讓我好迷惑……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你影響了我的思緒。在你走後……不斷衝擊在我腦子裡的,全是你的一顰一笑,盤桓不去的身影……」至剛很訝異自己能這麼輕易衝出口,坦白承認自己心底隱藏、蟄伏著的感情,也已然豁出去了。

   繼續說著:「想你念你的每一分、每一秒真是難捱,多麼想真真實實地擁你在懷裡,卻克制不了渴望的痛楚……我的魯莽傷害了你。你的抗拒讓我驚醒了,或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我的男人自尊心作祟吧!想拾回一點顏面,不願再與你有所接觸,我……」

   門打開了。

   至剛的感情剖白,在舌尖打住了。

   他們只是互相注視對方,眼波流轉的凝視彼此。

   「我想我最害怕的事發生了,沒有人能讓我動真情,我害怕它和夢一樣遙遠,即使付出了心和靈魂,它們還是那麼地遙不可及。」至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輕柔地說著:「我想我已愛上你。」

   宣岑不敢相信地瞪著他,□怒地說著:「你卻狠心要我們不再見面?你怎知道我這星期流了多少淚、怎麼過的?你傷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以為傷了你的自尊,要向你道歉,你卻冷漠地,無情地宣判了我的無期徒刑,我恨自己愛上了你——」脆弱而激動的心此時不堪一擊,宣洩著內心深處的情愫。

   「噢——不要哭。」至剛緊緊一把摟住她,似要將她貼在心口上。

   宣岑掙扎著,捶打他的胸膛,發洩地抒發她積鬱的怒氣心結。「你差點讓我心碎,太可恨了。從第一天認識你,我的感覺完全不對勁,你起初看我不順眼,又突然對我百般體貼,把我的心攪亂了……最後竟然變成思念。我抗拒著不可能的事實、一天天擴大了的相思情……你卻再度出現我的眼前,一切變得是那麼地不真實,迷惑著我……可惡地竟然迷失在你溫柔的懷裡……你又把我推開了,讓我一個人獨自心痛……太可惡了……」宣岑的嗚咽成了耳語,虛軟地癱在他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至剛好生心疼地擁緊了她。

   宣岑的心在他懷中軟化了,抬起頭望進他既是深情、又是歉疚的眼中,她心動了。

   「你是真心的?」動之以情的,她投給他一抹柔笑,帶著淚光閃爍著。

   至剛輕輕捧起她的臉,讓她貼在他心口上,滿含感情的口吻說著:「聽聽我的心跳,每個心跳聲都在呼喊著我的真心:我愛宣岑……」抬起她的下巴,俯首用唇在她唇上廝磨著,呢噥的用唇語傳達他的一片情意。

   宣岑的心頭正像小鹿亂撞般,心跳驟然加快,她作夢也沒想到至剛會說出這些柔情蜜意的動心之詞,這才是真正的他嗎?

   宣岑的口中逸出一聲輕歎,慢慢地睜開雙眼。

   至剛克制自己的慾望衝動不去吻她,他害怕渴望的痛楚會嚇著她。

   他調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頻率,伸出了手,說著:「我們出去。我怕會情不自禁地要了你。」

   宣岑臉上一片緋紅,她才意識到他們就在玄關門口,而她的家人隨時都可能會回來撞見的。

   她嬌俏媚笑的瞪著他。

   至剛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外走。

   ***

   「去你媽的!」一陣吼聲加上咆哮,伴隨著掛電話的聲音,重重的,幾乎是用摔的。

   程偉搖搖頭,歎著氣,一臉苦相。

   至中沒想到會看見惟婕的另一面。他剛進來沒多久,看見她正在講電話,而且是警告加威脅,一副快氣炸的臉。

   惟婕吼完,口也干了,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打開一看裡頭是空的,只有茶渣。小季她早已下班了,當然沒有熱茶可以喝。

   將杯蓋蓋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似要把那股怒氣全吐出來。她從眼角突然瞥到至中的側臉,站了起來,「至中,你來多久了?程偉,你怎不告訴我一聲?」說著,走向他們,臉上雙頰微微發熱。竟然讓至中看到剛才那個場面,他不知會怎麼想她?

   「夠久了。惟婕,你在法庭也是這樣嗎?」至中半揶揄、半欣賞的口吻揪著她。

   惟婕臉上驀地一片酡紅,急急的辯著:「才不是呢!剛才是被那個男人氣得肺快炸了,一時口不擇言……」

   「可憐那支電話,好嗎?」程偉替那支電話感到同情了,有個脾氣火爆的主人,一天拿它出氣不知有幾回?

   「那你希望我怎樣?衝到那個皮厚不要臉的男人那裡,摔他家的電話嗎?」惟婕餘怒未消,忿忿的說著。

   「你得罪了客戶,太不智了。」至中語氣有些責難。

   「她就是這樣,害我都要親自出馬,替她收拾殘局。」程偉一臉委屈相。

   「程偉,你少損我。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惟婕一想起方纔那通電話,餘怒末消的正在上升。

   「誰?」程偉聳聳肩。

   「陳士彬。」惟婕不屑的說出他的名字。

   「他。上個月不是才打完離婚的官司,他又怎麼了?」程偉把這件離婚案子交給她的。一個到處亂搞外遇的男人,在太太不堪精神受虐的情形下,以抓奸在床為據,委託他們替她訴請離婚。

   「他竟然打主意打到我頭上來。這個男人還是沒有學到一點教訓,早知道我就替他前妻要求高額的贍養費。」惟婕咬牙切齒的說著。她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男人,正在打離婚官司,卻毫不在意的繼續搞外遇。

   「那束玫瑰花……」程偉想起上星期花店送來的玫瑰花。因為惟婕不在,他替她收了下來,但沒有署名。惟婕的愛慕者一堆,他不知道是哪一個?

   「對。他竟敢把我當成是傻瓜,想用房子、車子、錢來收買我的心。」惟婕說著,無從發洩的說了難聽的字眼。兩個男人笑了起來。

   「那個男人是認真的。」程偉玩笑似的說著。

   「他敢——」惟婕冷哼一聲。

   「要不要讓他背上罪名坐幾年牢?他可能會學乖的。」至中建議道。

   「哼!我懷疑喔!不過,你的建議倒是不錯,讓他坐上十幾年牢,讓他爛掉算了。」惟婕說著。走回座位,將桌上的文件資料放進公事包,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至中和程偉面面相覷,同聲說著:「它?」然後兩人迸出了笑聲。

   惟婕跺腳瞪著他們,看他們笑得曖昧至極,視線投向她時更笑得猖狂。她走向門口。

   「噢!我不理你們了啦!」她再跺腳,推開門,走了出去。

   至中走出事務所時,惟婕倚在他的車門邊等他。

   「笑完了嗎?」惟婕揪他一眼說著。

   「別生氣,只是你太讓我另眼相看了。一板一眼、正經肅穆的趙惟婕律師,也有活潑生氣的一面。」至中拉著她的手握住,注視她。

   「對我有興趣了?」惟婕說話一向直來直往,連感情的事亦然。但這是她的另一面,心裡角落有另一個她。

   「想多發掘有關你的一切。」至中點頭道。

   「在這兒談?」惟婕嫵笑道。

   「你的車還是我的?」

   「你的。」如果他身上帶呼叫器,他可以隨時回警局或是支援。惟婕體諒的想著。

   至中感到一陣窩心的感覺,惟婕很體貼善解他。他們身為刑警的,難得有空閒時間找人談話,更何況是和女朋友約會?就算有約會,一有突發狀況發生,還是必須暫拋私人的感情在一邊;常常得不到諒解,女朋友也跑了。

   ***

   中秋的晚風徐徐吹來,已帶著深秋的涼意。

   公園內,沐浴月光下的照耀,一對對情侶依偎著,形成了柔美的身影。

   至剛輕摟著宣岑,下巴擱在她頭頂上,輕揉廝磨著她的髮絲。宣岑偎在他懷裡,思緒全停留在這美好寧靜的夜晚。

   夜在這時刻是分外的溫柔。對至剛而言是珍貴、要珍惜的。

   明天,他就要回台中了。他實在不願在這個時刻破壞這份寧靜。

   不自覺的,輕喟逸出唇間。

   宣岑聽到了,動了一下。「至剛,你有心事?」抬眼仰著臉望著他。

   「我明天要回台中了。」至剛露出一抹黯然無奈的神情。

   宣岑眼底無意的洩漏她的黯然神傷。

   「對不起……」至剛雙手捧著她的臉,歉疚的把氣氛弄擰了。

   「我不知道……」宣岑一時也不知如何收拾被他攪亂的心湖,一則喜一則悲,她才知道他的真情,也將心交給了他,卻要分隔兩地捱相思之苦。

   「你怎能說不知道?我要你說你會想我……」至剛真怕死了相思啃噬心頭的痛楚,他強壯的手臂將她緊緊摟著。

   「不公平——我怎知道你會不會也想我?」宣岑不悅的說著。以前聽李之勤的「想你會想我嗎?」、「愛我不愛」時,覺得愛情真能使人會癡狂到猜忌對方心思的地步嗎?

   至剛抬起手托起她的下巴,細細端詳著沐浴在月光下的清麗容顏、清澈燦動的雙眸,沙啞的說著:「別猜我的心,我的心思都全給了你,被你吸走了,剩下的只有我對你的強烈渴望,但太強烈了,我怕會放不開你。」輕柔的用手指描繪她的唇形,久久徘徊不去。

   宣岑被他的話震懾住了,被他眼中的熾熱燒灼了起來,她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在內心增添了一股渴求,從心底深處吶喊了起來,似要將禁錮已久的渴望愛情釋放出來。

   宣岑的眼波在月光下流動,晶瑩燦動的望進他眸中,柔聲的話語在他的手指間溢出,顫動著:「吻我。」

   宣岑的唇正在燃起他的強烈慾念,至剛苦澀的吞下想吻她的衝動,他怕一旦吻了她,會加深日後的思念。

   有那麼一會兒,他們只是深深地望著彼此。

   宣岑感到一陣失望,但她的心催促她的渴望。她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嘴角,然後退開,望進他的眼中,心臟急速跳動。

   「宣岑……我的上帝。」至剛一把將她拉進懷中,聲音因激動而沙啞。俯下頭就吻住了她,舌尖衝進她的唇內探索著,挾帶著熱情和強烈的慾念,他滿漲的慾念需要發洩,他的探索更加深入,雙手也挾帶因慾念而升的衝動,他把她摟得更緊了些,在她女性的曲線上游移著……

   宣岑承受著至剛的吻帶給她的陣陣歡愉,在嬌喘中,陷入慾望澎湃的感官衝擊,使她不自覺地釋放體內的需求,她第一次感覺到今晚的她——是個完完全全的女人。她聽見了至剛的呻吟聲,唇也離開了她的。

   「好了,夠了,宣岑……現在不要動,好嗎?」至剛必須用盡力氣,才能阻止再吻下去的危險。他們的身體依然是緊擁的,心跳、顫抖傳達著震撼的狂喜,噗通、噗通……

   兩人都沒說話,讓方纔的一波波熱度降溫下來。

   至剛已放開她了。

   「害怕嗎?」他柔聲關切的說著。

   「不。因為我自己也是多麼地渴望被你吻著……幾近瘋狂地想被你擁在懷裡……」宣岑並不訝異自己會對感情這麼坦白地承認,在心愛的人面前,她絕不會吝於表達,

   「我們該怎麼辦?」至剛依依不捨的愛戀尋不著解決的方法。我一定會被相思後的小螞蟻,爬滿心底的——他以可預見的苦澀想著,輕喟一聲。

   宣岑嫵笑著說:「我可以在星期六下班後,趕到台中看你,」被徐主任這麼一調動,她倒有喘氣休息的時間,只是她心中,依然眷戀富挑戰性及鮮活生動的戶外報導採訪。

   至剛感動地再次擁她入懷,為她的善解體貼感到愛憐不已。「這樣吧!我若沒有賽程訓練,一定回台北,好嗎?」

   宣岑含笑點頭,滿心漲滿柔情地注視著他。

   不需言詞的,兩人的嘴唇又膠合在一起,似水般柔情的,不似方纔的熱吻,在月光下成一體的儷影沐浴在愛情光圈裡。

   ***

   在關家門前,至中依依不捨地放開惟婕的手。

   惟婕從圍牆上看進去,關家裡頭沒有聲響和燈光,宣岑他們大概已睡了。她看見宣岑的車了。乾媽和潘老先生的鄰居、朋友一起守靈。至今還沒有吉斯的下落,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更不知犯人何時落網?

   至中拿著鑰匙幫她開了門。

   他送她上樓。

   惟婕打開門。

   「我可以進去?」至中受寵若驚的

   「不進來就算了。」惟婕作勢要關上門。

   「我是男人。」至中說著,一腳跨了進去。

   「我不怕你。」惟婕關上門說著,進玄關打開了燈。

   「但我不是聖人。」他朝她使一個邪氣的笑容。

   惟婕規避地逃進客廳。

   「你坐一下,我進去換衣服。」忸怩不自在的再逃進房間。

   至中可惜的歎著氣,他喜歡看惟婕慌亂臉紅的模樣,嬌俏極了。

   他瀏覽著室內簡單樸實的擺設。籐制的傢俱似乎已有些年的歷史,牆上掛著幾幅畫,茶几上的花籃上插著麵包花點綴著。他的視線停在電視機上頭擺的兩幀照片,他走上前,拿起那幀照片,他看著照片上的婦人,她和惟婕真像,是惟婕已去世的母親吧!

   「那是我母親。去世五年了,我父親……當時我太小了,對父親的去世已沒有記憶……」惟婕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走向他面前,看著他手上的照片,聲音流露著思念、孤寂,談及父親時,只有一聲聲的悲淒,並對父親的臉孔記憶不復再有。

   「惟婕……」至中捧起她的臉面對他,只見她泛著淚光的眼眸訴說她的悲切,看得他好心疼。

   沒有預警的,至中內心的情愫撼動不已,趨使他興起保護她、憐惜她的念頭。

   惟婕接收到他眼中的訊息,頓時心跳漏了一拍。四目交接時她退縮了,低垂著眼臉,不敢洩漏已然悸動的芳心。

   至中在她低垂著眼臉時,捕捉到她退縮猶豫之色。

   「你不給我機會嗎?」他柔聲道。

   惟婕氣惱自己的粗率,看她把自己逼到進退維谷的地步。二十分鐘前那個趙惟婕隱身了,內在那個對感情恐懼、退卻的趙惟婕甦醒了。

   惟婕討厭她自己變化多端的心理、個性。心底角落的那個她,告訴她該勇敢接受去嘗試愛情,但此刻的她是矛盾的,是期待又害怕的心理,怕墜入情網太深而不可自拔;她腦中一直浮現著母親哀倒欲絕的面容,在她內心深處,一直有著為愛而活、為情而生的觀念。當愛與情都死了,就會像她的母親一樣,沒有了愛的依靠,心也死了,一切夢想也都化為幻影、泡沫。她害怕情愛太深,更害怕天人永別的椎心之痛,在她母親的身上她看到了。

   「別要求太多,做個朋友難道不能嗎?」惟婕幽幽地說著。

   「對不起!我想我是會錯意了。朋友,是吧?」至中自嘲的說著,內心是五味雜陳的,對她的突然冷淡感到不解。

   惟婕轉過身,迴避他的注視。訕訕地囁嚅道:「是的。你不要我的友誼嗎?」她的心是複雜的,抗拒著心底角落告訴她的話。

   「怎麼會?我們本來就是朋友。」至中掩住失望的表情。

   兩人都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至中沒多停留的,在她關上門之前,她容顏上的愁容,直盤桓在他腦海。

   惟婕壓抑住喚回至中的衝動,在陽台上,和內心交戰著。她擔心著往後見不到至中的身影,她看得出來至中被她婉拒的心受傷了,她突然恨起自己的膽怯懦弱,傷了他的自尊、他的心,她失去的遠比她所想的多,她本來可以擁有的卻要將他推得遠遠的。

   她聽到他車子發動的聲音,她突然衝出門,快步下樓,打開公寓大門。

   她呆立著,看著車身消失在巷子內。

   她失去他了,或許連他的友誼也得不到了。

   她舉步維艱的,惆悵失落地一步一步踏著石階,拾級而上。

   快到門口時,她聽到車子煞車的聲音,她急步下樓,心想會不會是至中折返回來?

   她正要打開公寓大門,宣岑的聲音飄進她耳裡。

   「明天什麼時候走?」宣岑和至剛站在門前。

   「我會打電話給你。」至剛有些依戀不捨。他再一次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愛你。」再望進她眼中。

   宣岑親啄他的唇,從他懷中退開,掏出鑰匙打開門。在她轉過身時,又被至剛摟進懷中,四片唇交纏地熱吻著……許久,至剛才放開她。

   宣岑在至剛的熱吻暈眩中,迷醉的望著他的車離去。

   她飄飄然的正欲推開門,惟婕的聲音卻闖了進來。

   「我看到了。他是誰?」惟婕很遺憾沒有看到那個男人,只看到他的背影。

   宣岑心虛地啐罵道:「趙惟婕!你差點就把我的魂嚇死了。」

   「不是我吧?你的魂早飛到別處去了。」惟婕促狹的笑著,看著她微酡的雙頰。

   「討厭!去你的!還看?」宣岑發燙的雙頰被她這一看,更灼熱了。

   「關宣岑談戀愛嘍!」惟婕不放過她。

   「你別嚷——」宣岑沒好氣地瞪著她。

   「那就告訴我他是誰?」

   「好嘛!不過別告訴媽,還有他們。」宣岑有些顧忌媽媽的反應,如果傳到她姊姊宣玉耳裡,一定又要喳呼囉唆,嘮叨加盤問的問個沒完,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就可以把對方的底細打聽得再清楚不過了,她比小道記者更會挖內容。

   惟婕點了頭。

   「他就是照片上的人。」宣岑承認道。

   「至剛?」惟婕聽那些賽車手叫他的名字。揪著她。

   宣岑瞪著她,威脅說著:「不許說出去。」

   惟婕只是笑一笑。跟宣岑的心情相比照下,只顯得她的心孤寂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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