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告訴我,我們是要到譚世剛家。」白薔虛軟的坐在沙發上。
「還愉快嗎?」樹森放了水後出來,坐到她身旁。「你們都聊些什麼?」他怕芙苓會東問西問的。
「謝謝你。」白薔還是以手摸索著,繼續假裝下去,她勾住他的頸子。
「我想你需要朋友的,如果不願意也別勉強。」樹森注視她晶亮的眼眸。
「你怎麼那樣說呢?」
「他們不像你接觸的上流社會,沒有豪華的客廳、擺飾,豐盛的佳餚美酒,你恐怕不會適應的。」
白薔不怪他會這麼想,的確是如他所說的,她在香港時為了公司常出入應酬會場,富麗堂皇的宴會廳、精緻美食和美酒,每位賓客都是錦衣華服的來赴宴,穿戴的珠寶首飾把會場點綴得是金光閃閃。
在香港家中,即使是房間和工作室,她都得穿戴整齊,以防有客人來訪時有損白氏家族的形象。從小到大就被要求應該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儀態、談吐應對進退都得合乎上流家庭的形象舉止,沒有人知道她痛恨這一切。
她記得在英國讀書時,念的是女子貴族學校,清一色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學校門禁森嚴,嚴禁外校學生進出,有一次,同學中有人撿到聖誕夜開派對的邀請函,她們感到新鮮好奇,在晚點名過後偷偷溜出去看,她們被一對對跳舞的男女吸引了,尤其是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在她們眼中是新潮怪異,更駭然的是他們臉上化的妝、染過色的頭髮。
放假日外出時,幾個同學相邀去買那種新潮的衣服,回宿舍時被舍監盤問罵了一頓,又召來了家長。她得爸爸媽媽罵得很難聽,什麼浪蕩女、下賤、不知荒恥、丟了白家的臉……她永難忘懷的字眼,一小段的叛逆期。
「怎不說話?想什麼?」樹森見她表情有異。
白薔告訴了他。「一個人的外表、服飾可以判斷他是好是壞嗎?」
樹森替她的青春期那段小小的叛逆感到無奈和感慨。生長在一個上層家庭,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快樂和孤獨。
「你知道嗎?我曾想到墮落會不會改變我的人生?會不會因此就不必背著重擔?」
樹森的表情是訝異的。他實在想像不出她和「墮落」會連成線。
「好了,別想那些了。浴白的水快滿了。」樹森拉她起身。她告訴他愈多,他會湧起呵護她的心,而這是他害怕的。
「抱我進去。我累得快走不動了。」白薔想著芙苓出的那些點子。她真的說出來了嗎?會不會太突然了?
樹森攔腰抱了她起來,走向浴室。
「別睡著了。」他拍拍她的臉頰。
「我不知道會不會……?」她順水推舟說著。
「我會在門口,五分鐘喊你一次。」要命,今晚是怎麼了?平常她都和他保持距離的,她吃錯藥了嗎?他急步走出浴室。
五分鐘過後,他喊了一次,她說還沒。
樹森在門口被慾望煎熬著,努力不去想浴室裡的情景。
「樹森,我洗好了,可是我找不到衣服。」浴室內傳來她的喊聲。
老天!他竟然忘了。平常都是他替她搭配衣服的,內衣褲她堅持自己可以摸得出來。現在出這種狀況,他該如何是好?
他硬著頭皮咬著牙去替她取衣物。
「於薇,你可以走到浴室門口嗎?小心點,別摔著了。」他不忘叮嚀她的安全。
白薔站在門邊,不忍逗弄他。「我在門口了。」
「手伸出來。」說著,拉開一條門縫,將衣物遞給她。
樹森等了片刻,浴室門打開了。
這次她沒開口,他攔腰就抱起她。
「我要到你房間。」白薔鼓起勇氣說著。
樹森一驚,雙手顫抖得差點將她摔下來。「於薇……」
「我不要一個人睡,你不知道黑漆漆的世界是多麼可怕。我害怕。」白薔說的是實話,每一天的晨晚她都在黑暗裡度過,不知是天明了還是仍在夜晚。
「噢——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沒告訴我。」樹森不禁將她擁緊了。
她的嬌柔攻進他心房。這是樹森的弱點,也是他的優點。溫柔體貼是她眷戀的,白薔不由得往他的懷裡貼著。
樹森將她抱上床。「你先睡。我一會兒就陪你,別怕。」雖然他嘴裡是這麼說,但他卻要跟他的內心掙扎。
他離開房間後,白薔的眼淚霎時像泉水般湧出。她真的摸不清他對她是出自真心,還是責任感使然。
怎麼辦?她真的要利用失明換取他的溫柔懷抱嗎?
樹森在浴室沒有很久,花了他廿分鐘洗個徹底的冷水澡,沖掉在他身上留下的香味。他慶辛她的眼睛看不見他眼中的熾烈,是冷水沖不掉的慾望。
他深吸了口氣,踏進房間,將門關上。
樹森見她坐著,仍醒著。他無奈的歎息,走向床。「你怎麼還不睡?」碰碰她的手,想和她保持距離的心思飛走了。
「等你。」白薔以手摸索他,碰到他赤裸的胸膛,她一驚,雙眼不由得睜開了,瞪著他光裸的上身。
被她的手碰觸到,讓樹森差點跳起來,他咬著牙,喉乾舌燥的說著,「我去找件上衣穿。」急著欲逃離。
「不要——,在我面前別這麼陌生。」白薔伸手抱著他的腰,自然的貼偎他。
「於薇,不要這樣碰一個男人。」樹森想推開她,卻使不出一點力,她身上的香皂味道充斥他的鼻內。
「樹森,別推開我,我需要你的溫柔懷抱。」
樹森抬起她的臉。「你這是在玩火,我沒有可以給你的。」
白薔的眼神黯然著,「我……我知道,沒有愛、沒有心,至少讓我擁有你的一部分,讓我可以擁有回憶和你的每一個快樂的日子。」兩行清淚滑下她的面頰。
樹森呻吟了一聲,和自己的意志力奮戰,他將她拉向他擁在懷裡,「你會後悔的……」
「如果我從此失明……或萬一遭遇不測,終此一生。我都會後悔沒有擁有你的空白日子……」她哽咽著,想到這一場車禍,很可能讓她就此結束她二十六年的生命。
天——如果她發生了不幸不在這個人世,他的心、他的愛、他的情該何去何從呢?樹森依然試圖理智。「你會恨我的……。」他輕撫她的秀髮。
「你不吻我,不碰觸我,我會恨你的。」白薔抬手輕撫著他的臉頰,閃動著誘惑的光彩。
樹森拉下她的手,輕吻一下,神情間是痛苦、矛盾的,似乎在猶豫著,是否讓自己掉進溫柔的甜蜜陷阱?他將她放平躺著,起身離開她,關上電燈,扭開床頭燈。
白薔一陣失望,以為他不要她。
樹森躺進她身旁時,她的心跳加快著。擁抱著她,他的唇立刻跟進輕碰她的唇,再碰一下,她閉上眼睛感覺這遲來的吻,她微啟著唇,等待他的。
天——她的嘴唇令他迷失了,夢中吻她的情景一一浮現,他早該這樣對她,碰觸她的,他的唇和手不顧一切的傾訴著,佔有她的唇、她的身體,狂熱的激情飢渴著需要她填滿。
他的吻像狂風掃過般令白薔顫抖著,一雙唇隨著他的吸吮蠕動著,在他狂野熾烈的撩撥下,她的體內灼熱地高漲著。在他富有技巧的手指引導下,她的身體在他愛撫下歡愉著,呻吟喘息。
當他再吻上她的嘴唇,他的舌頭探進她口內時,他們的身體結合了,在古老的韻律下做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天吶!它發生了。令他顫抖的激情,美妙的真實夢境。樹森依依不捨地探向她甜蜜濕潤的唇片。
「對不起,我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和意志……,於薇……,你好美,好美……。」
白薔的頭枕在他臂上。雙眼閉上的沉浸在方纔的纏綿、情潮,她不敢張開眼睛,害怕這是一場夢,害怕他會看穿她的假裝,她的眼淚不覺的流下來。
「我還是弄疼了你,是不是?」樹森愧疚的自責著,心疼的想吻去她的眼淚。
白薔搖頭,張開盈盈的淚眼。「你會再推開我嗎?」說著。
「我需要你。」樹森低喃一聲,俯下頭輕柔地吻她。
「我愛你。」白薔在心中傾訴著愛意,她是如此的愛他。
樹森再次覆住她,擁她貼緊,急切加深,體內的慾望竄升,再次攀高……。
***
紫織的腦袋還昏沉沉的疼了一個早上。
芙苓為慶況白薔的柔情攻勢成功,在youngpub開了一個小小的聚會,黎愛請客將pub裡的好酒全拿了出來,讓她們品嚐,但最後大家還是不敢嘗試,只好以水果酒代替,她因為覺得雞尾酒好喝,一口氣喝了四種不同酒調配的水果雞尾酒,到現在她還是意猶未盡,只不過後作力太強了。
她瞪著剛進來的克樵和於晴美。她的頭痛得更厲害了。一星期前,於晴美的出現讓紫織的生活是如在地獄。白天得伺候這位自稱是大牌的明星錄影,她沒看電視的習慣,誰知她真的是否紅牌主持人?到電視台錄影還得忍受她的頤指氣使,一有場邊的工作人員和她說話,於晴美就馬上告訴他們她是請來的小妹。她真想當場撕下她那張面具,告訴他們她的隱私。最不能忍受的是她頻頻向她表示和克樵的關係,極為曖昧的眼神。
紫織當然知道於晴美想告訴她的是什麼?她又沒瞎又沒聾,她當然知道克樵三更半夜回來前在哪兒停留,一踏進客廳,於晴美身上的香水味就飄進來了。害得她晚上忍受著刺鼻的香水味,努力不去想他們在一起的情景。
於晴美,在紫織國三時突然出現的人,第一眼她就不喜歡於晴美,老是纏著克樵和樹森一夥人,她對於晴美反感,當然主因是克樵,她討厭於晴美橫亙在他們中間,老是當她是長不大的小女孩,克樵的小妹妹看待,一點也不把她看在眼裡。
「紫織,倒杯水給晴美。」克樵的喚聲叫醒了她回到現實。
她瞪他,「不怕我下毒嗎?」她的工作就是保護於晴美,防止有人伺機下手。於晴美一星期前接到恐嚇電話要她小心點、給她好看,當然這都是於晴美一個人的說詞。
於晴美驚喘的一聲,瞪著她,「唐紫織,你的嘴巴還是這麼壞。」轉向克樵,「克樵,我不要她來保護我,你看到了,她就是那麼不好相處的人。」
紫織哼了一聲。「惡人先告狀,誰不好相處?是你,於大牌,把我當小妹使喚來使喚去的,難怪有人恐嚇你,自己摸摸良心有沒有得罪人?」
「你……」晴美氣得跺腳。「克樵,你看她嘛!仗勢著是你的小妹妹,敢對我如此無禮。」
「唐紫織——。」克樵受夠了,連日來都聽到晴美在抱怨紫織的言行粗魯和態度不佳,而她真的就是如此。
「閉嘴,我不是你的小妹妹,少訓人。她不要我,我還懶得理她呢!她是你的責任,她跟我無關。」紫織痛恨「小妹妹」這字眼,她起身拿了背袋,欲逃離痛恨的人,眼不見為淨,她走向辦公室門口。
「站住,上班時間,你要去哪裡?」克樵愈來愈管不住她了,她的任性和壞脾氣。他一直想找機會和她談艾美的事,但她似乎有意避著他,自從二個月前發生那件事後,她就變了,變得疏遠。
「工作。駱克樵先生。」紫織冷眼看他,一扭頭,拉開門往外走出去了。
克樵只能瞪著她的背影離去,看著門大力的關上。他心中氣得嘔死了,只差沒跳腳。
***
樹森在公寓等著紫織來。
紫織向他發牢騷,伺候大牌是戰戰兢兢,她不想擔任於晴美的跟班了,他知道她受委屈了。
這次接於晴美的case,完全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可是沒想到她和紫織相處不好,一開始就挑剔百般的為難紫織,他也聽說了在攝影棚的事了,像紫織這麼漂亮的女人當然是受注目的焦點;一些工作人員對於晴美的印象、風評不是很好,還聽說她掌摑拿大字報的小妹,當然還傳出了些不為人知的事情,眾說紛紜。他已指示小季從她身邊的男人先進行調查。
「於薇,該起來了。」樹森輕柔的叫醒身旁的白薔,他們在纏綿繾綣後小睡了片刻。
「紫織來了嗎?」白薔慵懶沙啞的聲音,起身坐著。
樹森待她穿好衣服,整理因縱情做愛散亂的髮絲。他不太願意離開她溫熱的身體,這個月來他已變得需索無度,夜夜和她纏綿廝磨。他不願想以後的事,他和她一樣只想擁有對方的每一個美好回憶。
樹森暫拋分手後的問題,又再次攫住她的唇。
「樹森……」白薔呻吟著,害怕、矛盾的心思被他吻上後就煙消雲散了,好幾次她都想告訴他,但是依戀的心勝過了理智,她願意沉淪在他的愛撫、沉溺愛慾狂情中。
「放開我啦!紫織會知道我們……。」她不知該用什麼字眼形容了,看在外人眼中會是怎麼想的呢?
樹森用手指描了她的唇形,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是你太秀色可餐了,令人垂涎三尺。」
白薔閉著眼睛,眼眸中的痛楚不讓他看到。不該這樣的,她原以為樹森會厭倦的,誰知他是這麼的熱烈,且是一天比一天的猛烈需索、肆意掠奪她的愛、她的心深至她的靈魂深處,在往後分手的每一個日子裡,她要如何度過沒有他的甜蜜折磨呢?不——,不要想了,還沒結束,她要把握擁有他的每一個時刻。
門鈴聲打斷了她飄遠的思緒。
他們走出房間。
樹森打開了門。
「今天吃炸藥了嗎?」看紫織一臉青綠。
「嫌我?」紫織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她怎會不知道今天一早看到的是什麼臉?
「和克樵吵架?」白薔的第六感告訴她,她聽太多克樵和紫織的爭執,當然不作第二人想。
「他……噢——一看到於晴美我頭就痛,那個八瓜女……。」紫織揉著太陽穴,一提起他們就作痛。
「頭痛嗎?」樹森看她臉色不是很好。
「她是宿醉。昨晚一口氣喝那麼多酒,怎不頭痛?」白薔沒說出她昨晚的醉言醉語。
「女孩子家喝酒節制點。」樹森走向櫃子,他想一定又是芙苓起的頭。「吃下去。」手上拿著一杯水,將一粒藥丸給她。
「謝謝。」紫織拿起藥丸吞下,喝了一口水,看著他。「還是樹森溫柔體貼,早知道我就愛上你。」
「喂!別讓某個人聽到,他會找我打架的。要不是他拳頭厲害,我早追你了。」樹森透露著當年的秘密。
「別開玩笑了?」紫織張著大眼睛,懷疑的看他。
「我單戀好久才放棄的。因為某個人比我更嚴重,我同情他的癡情等候,就讓給他了。」
「誰啊?真的假的?」紫織被弄糊塗了,瞧他說的好像真有那一回事的樣子。
白薔瞭然於心。她知道樹森說的是誰?他回憶著大學時代的生活和第一次喜歡上女孩子的事,一一敘述給她聽,原來他和好朋友駱克樵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十六歲的唐紫織,單戀著,好久才放棄追她的念頭。
白薔一點也不嫉妒,只是羨慕紫織,有個男人癡情愛著她十幾年,看著她漂亮如陽光般燦爛的臉龐,站在她身旁都會黯然失色。
白薔好喜歡她,喜歡她的大而化之,不做作的個性,自然富表情的臉蛋、肢體語言。人家說看一個人的衣服就知道這個人的個性,這話用在紫織身上一點也沒錯,她愛死了紫織穿牛仔褲的樣子,具有一種野性美和性感,不化妝的臉上健康自然,她是自歎弗如。
「自己去想。再見了,我的初戀女孩。」樹森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漾著滿足的笑容。
紫織紅著臉抗議他突如其來的一吻。「藍樹森——,你逗我。」
「等了十年的吻。吻別。」樹森笑著說,轉向白薔,飛快地吻了她一下。「別吃醋,晚上我再補償。」用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著。
她們看著他離去。
「於薇,你別聽他的。老天——他未免太大膽了,竟敢在你面前……喔——他吃我豆腐。」紫織趕忙解釋著。樹森以前也只是抱抱她而已,現在……竟然還親她。
白薔笑了起來,搖著頭說一點也不介意。「樹森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曾單戀你很久。」
「他告訴你的?那……他說的某個人是誰?」紫織很訝異,有哪個男人會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提以前的往事。
「我就不知道了。他說這是男人的秘密。」她答應樹森保密的。
「我沒想到樹森有這麼熱情大膽的一面,旁若無人的在我面前就吻你,於薇,他對你或許有愛。」紫織的眼睛笑著看她被吻過的嘴唇,要不去注意還真難。
「我不知道……」
「他很熱情吧?」紫織促狹的說著。
「你是說哪一方面……哦——討厭,紫織你套我——。」白薔臉上一片紅霞,舉起手做勢要打她。
「嘿——你幹嘛臉紅?我說的又不是那種事。」紫織眼睛一亮,心中了然明白了。
白薔拿抱枕丟她,紫織笑著躲開。
客廳頓時一串笑聲洋溢著。
兩個女人走到房間,換裝準備外出。
「這些衣服……」紫織看著躺在攤開的皮箱裡的衣服,漂亮得令她讚歎,目不暇給。
「我想台北應該有收二手服飾的成衣店吧?這些衣服不實用,我打算賣了,換個行頭。」白薔知道她錯過多少青春灑脫的日子,她想補救。
「這些衣服很貴吧?」紫織這輩子大概只穿過二三次名牌服飾,它們貴得驚人,她沒有多餘的錢買,都是買二手的。
白薔歎著氣,皺著眉。「你的口氣很像樹森,我實在怕看見這些衣服了。我現在覺得」亂「很有個性,我喜歡這種感覺。」她看著身上一件無袖紫色背心,外罩一件針織外套,穿著牛仔褲的自己,覺得很滿意也很舒服。
紫織不懂有錢人的邏輯想法了。
***
帶著喜悅的笑容,方逸踏出婦產科診所。
想著青雲的溫柔微笑,她的心愉快的想喊叫著。兩個月,她的肚子已懷了兩個月的寶寶,是她和青雲的孩子。
一星期前她就覺得身體起了某種變化,早晨起來伴隨著噁心反胃,頭昏沉沉,和懷文旎時不一樣。
她希望這一胎是男孩,一個像青雲的寶寶。
坐上計程車,一路上想著該怎麼告訴青云:她看著手上的藥包,如果讓青雲看到了,一定以為她生病了,她不喜歡被當成病人似的伺候著。
一顆心是雀躍的跳動著,見到青雲時就告訴他,還是等晚上只有兩個人時?她的心因期待而漲滿了喜悅。
方逸一踏進公司,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她。他們的臉上是驚慌的。她一驚,不要是青雲發生了事。
王玉雪朝她衝上來,驚恐的表情,「方逸,你去哪裡了?幼稚園打電話來,你女兒不見了。」
文旎。她的臉倏地刷白了,一時不能承受,踉蹌的腳步虛軟著,喃喃的不相信的自語著,「不見了……怎麼會……?」雙眼已蒙上一層淚霧。
青雲呢?這時候他人呢?她手足無措的慌了起來。
青雲和顏秘書這時進來了,看著一堆人圍堵著。
「這裡發生什麼事?」說著,看見了方逸。
方逸一聽見他的聲音,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大顆的滾落下來。
青雲心知事情不對勁了,急步衝向她面前,「怎麼了?別哭……」一顆心被她的眼淚攪亂了。
「青雲,文旎她……她不見了。」方逸已顧不得了,她撲向他懷裡哭泣著。
青雲的心一陣痛楚,他的寶貝不見了。「噓……別哭,我們現在就去找她。」青雲已不顧及員工們投來的眼光,他擁著她走向門口。
待他們離去,職員們莫不驚訝和愕然的神情議論紛紛,猜測他們的關係。
「方逸和董事長有女兒?」
「董事長不是尚未結婚?怎可能有女兒?」
「同居嗎?」
王玉雪這時插嘴進來,不贊同他們的批判眼光,說著,「你們沒看見董事長眼裡的痛苦嗎?他心疼吶!避它是有結婚或是同居,彼此相愛就可以了。」
女同事們附和她的看法。「對呀!瞧董事長眼中赤裸裸的愛憐,我們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方逸,對不起!都是我們的疏忽。」韓乃莉愧疚自責的難以對幼兒家長做交代。
文旎是在吃完點心後和小朋友在玩耍時不見的。幼兒放學前他們都在室外玩遊樂器材,等著父母親接回。在室外活動時就有二三個老師在看顧並注意小朋友的安全,有時家長來園接回幼兒時,總會和老師做些一溝通,讓家長知道幼兒在園裡的上課情形。
今天因為有新生家長來園參觀,因此大門都開著。
方逸雖難掩心中的慌亂和恐懼,但她知道文旎不是會亂跑的孩子,也不會不聽老師的話就任意行動。「有沒有人看到她跑出去?」方逸心中想著千百個可能會讓文旎跑出去的理由。
「有。一個小朋友看到她跑出去,大叫了老師,追出去後就看不見她的人影了。老師們已沿路分頭去找了。」乃莉說道。
「文旎一向不怕生,只要是她見過一次面的人,她都會叔叔阿姨的喊著。青雲,她會不會是看見了熟人?」方逸想到有此可能。
這一帶除了韓家人以外,沒有他們熟識的朋友。「不可能,如果是熟人至少會告訴我們一聲的。」青雲排除了這個可能。
「怎麼辦?要不要報警?」方逸痛心得流淚不止。
「我們已報過案了。」乃莉說著。現在已不是校譽的問題,而是一個孩子的安全和攸關性命的問題。這時電話聲進來了。「星兒幼兒園。真的?好,我們馬上趕過去。」主任掛上電話,轉向他們,「園長,是林老肺,她有宮文旎的下落了。」
「真的,太好了。」乃莉在心中唸唸有辭的感謝上天的保佑。
方逸悲喜交集的心情一陣起伏,她閉上眼睛忍著痛楚來襲,快撐不住的身體虛軟在青雲懷裡。
「撐著點,找到我們的寶貝了。」青雲心知勸她休息是徒勞的,輕柔的話語支撐著她。
他們依著林老師所說的地址趕去。
林老師站在十樓公寓大樓前等候著。她是拿著文旎的照片沿路向路人問,最後才在這個附近的兒童公園問到一個太太,終於有人看到了。
她告訴他們說著,「我拿著文旎的照片問這棟大樓的管理員,他說見過的,我便說她是失蹤的學生,他撥了電話後,就換了個臉色不客氣的請我出去。」
「我去跟他說。」青雲說著,擁著方逸進去大樓。
他們走向管理員。
「先生,這位小姐說你見過這個小女孩。」青雲拿著照片放在他面前。
避理員看了他一眼。「你是誰?」
「我是小女孩的爸爸,她是媽媽,她們是學校的園長、主任和老師。」
「你們是李太太的朋友嗎?她說那個小女孩是朋友寄放在她那兒的。」
「李太太?我們不認識她。」青雲說著。他的朋友裡面沒有姓李的。「告訴我,她住幾樓?我們直接找她。」
「這……」
「如果是誘拐事件,還得煩你勞駕走一趟,到警局做筆錄。」青雲拿警察壓他。
「八樓。」他可不想惹上警察。
他們站在八樓的一戶人家門前。
青雲按了鈴。
片刻不見人應門。
他再用手敲著門,已顧不得禮貌了。
他猜想她一定從窺視孔看到他們了。
「開門吶——」方逸心急的敲著門,放開喉嚨叫著。
在屋裡頭的倩芳,正應付著吵著要回家找媽媽的文旎。
「乖,別吵,阿姨倒果汁給你喝,喝完就送你回去找媽媽。」
文旎大吵大鬧一場後,也覺得口渴了。她點著頭,將眼淚擦掉。
倩芳調了一杯果汁在裡頭摻了藥,遞給她喝。
文旎因為口渴,喝完一大林。
「你先看電視,阿姨去換衣服。」
「嗯!」等倩芳出來時,她已昏睡在沙發上了。
在門外不停敲門的方逸哭喊著,青雲勸她都勸不住。
這一喊一敲驚擾了樓上的人。
一位中年婦人下樓走向他們。「又是找八樓李太太的嗎?」
「我的孩子在裡面,我要帶她回家,但她不應門吶——」方逸已是喊得喉嚨沙啞。
「李太太老是這樣,有一回我的女兒被她請到裡面後,就不肯讓孩子回來,嚇得我女兒看到她就跑掉。這一棟樓的孩子都不敢靠近她。」她說著。
方逸擔心著李太太會對文旎做什麼。
「我去打電話給李先生,否則她是不會開門的。」婦人說著。
「那麻煩你了。」青雲感激她的相助。
熬人上樓去了一會兒,馬上就下來了。「他已下班了,應該很快會到家的。」她說道。
他們從她口中得知李姓夫婦膝下沒有兒女,李太太又一次次的流產,從上回她女兒被強留事情過後,就沒再來往了,她就只知道這些了。
「謝謝你。」青雲由衷的說著。
「不客氣。」說著,便上樓去了。
不一會兒,總算把李先生等到了,令方逸驚訝的是他竟是志仁,她的前夫。
「方逸……?你……你們在我家門口有什麼事嗎?」志仁也很驚訝會見到方逸。
「方逸,你和他認識?」青雲疑惑的看著她和他二人。
「青雲,現在我要先見到文旎,我要文旎……」方逸懇求的眼神,她會告訴他,但不是現在。
青雲意會到她的眼神,諒解的點頭,轉向李志仁。「李先生,我的女兒在你府上,可是你太太不肯開門。」他說明了來意。
志仁一看他面色凝重和焦慮,覺得事態嚴重,掏出鑰匙打開門。
「倩芳,倩芳——」一進門他就高喊著。
他們跟著他進屋裡。
「志仁,你回來了……」林倩芳從房間出來,一看到他們就止步,馬上折回去關上房間,鎖住了。她站在房間門口守著。
方逸衝向她。「我的女兒呢?她在哪裡?還給我——」她萬萬沒有想到是林倩芳。
「倩芳,把人家的女兒還給她。」志仁對她咆哮大叫,「我告訴你,不要替我惹麻煩,你怎麼不聽話呢?」
「她自己跟我走的,是她願意和我回家的,她好可愛,我好喜歡她,她是我的。」倩芳雙手緊握住門把守著,不讓他們闖進去。
「文旎——,是媽媽……。」方逸拍著門板喊著。
但是裡頭一點聲響也沒有。
「你把我女兒怎麼了?」青雲有不好的預感,將倩芳從門上推開,用肩膀撞門。
「你會吵醒她的。志仁,快叫他住手,他們要帶走我的女兒……」倩芳的神志已不清了。
「倩芳醒醒——這裡不是醫院,你不要鬧了。」志仁說著,接著一巴掌聲劃破了她的嘶喊聲。
他們都停止下來,怔住了,看著林倩芳的臉上一個五指紅印。
「把鑰匙給我。」志仁從她裙子口袋找到鑰匙,氣急敗壞、面色如灰的瞪著她,「我再一次警告你,下一次再發生這種事,我把你送回娘家。」
「不要——,我不要回去,不要丟下我……」倩芳最恐懼的就是志仁不要她了。
「好,去乖乖吃藥,安靜坐著。」志仁命令她。
「可是藥沒了,我給她吃了,她一直吵著要回家……。」倩芳喃喃自語著,走向沙發上。
方逸驚喘著,倒抽了一口氣,頭一陣暈眩,快支撐不住的扶著門板。乃莉見狀,和林老師上前支撐著她。
志仁趕緊把門打開,讓青雲進去。
青雲一看到床上的小人兒,馬上從床上抱起來。「文旎……。」他用手探她的口鼻,輕拍她的小臉。「她給她吃了什麼藥?」青雲朝他吼著。
「鎮靜劑,裡頭含有安眠藥的成分……」志仁歉疚的說著。
青雲眼神一黯,不再多耽擱,火速送文旎到醫院。
***
在青雲的堅持下,方逸母女倆都在醫院住了兩天。
文旎晚上就醒來了,一看到爸爸和媽媽就哭了起來。
青雲一反常態的溺愛,將文旎的小屁股打得紅了起來。
「爸爸,我不敢了……」文旎哭泣著。
「青雲……」方逸噙著淚水,看著他的眼眶蓄滿了淚水。她知道他是痛在心裡。
「不可以再隨便的就和人走了,聽懂了沒有?看媽媽都為你急出病來了,園長、主任和老師們急得到處找你,你忍心嗎?」青雲的淚水順著面頰滑落下來。
「爸爸——」文旎撲向他懷裡。
「爸爸只有你們了,你們絕對不能有任何意外,我愛你們吶——。」青雲的聲音微顫,緊緊摟著疼愛的女兒。
方逸對他的愛不再猶豫了,她現在好想告訴他她愛他,她按住骯口,另一個生命在她體內,她的人生開始走向另一個未來——她和青雲共築的一個家庭。
第二天,在青雲離開醫院後,李志仁來探望方逸母女。
「好久不見,你都……還好嗎?」志仁問候道。
「我很好。」曾經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兩人,竟然會如此陌生。她看向熟睡的文旎,一種莫名的情緒翻騰著。
「看得出來,你……我以前的種種,你還恨我嗎?」
「過去了,現在我很幸福也很滿足。」
「你找到很好的男人,祝福你永遠幸福。」再多的悔恨也無法彌補造成的傷痛。
方逸真想告訴他,是因為他才造就她今天的幸福生活,但她已不願回顧。
在她心底只有一個掙扎了,該不該告訴他文旎是他的女兒。不——文旎才是青雲的女兒,青雲才是文旎真正的父親。如果告訴志仁,他一定會將文旎從她身邊帶走,不行,她要把秘密一直深藏下去,或許有一天,她會告訴文旎。
「志仁,對倩芳好一點。」方逸只能對他做小小要求了,她替倩芳感到難過,也慶辛自己,以前志仁從未動手打她。
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我後悔娶了她。」
「你是花性不改。」
「我討厭綁住我的女人。」
方逸很訝異聽到這個理由,原來他討厭束縛,到現在她總算知道了,不禁為以前的自己和林倩芳的盲目看不清感到悲歎。所以他才找上潘玉華,合乎他胃口的女人。
「你走吧!」
「我……以後沒有見面的機會了?」志仁覺得自己不是受歡迎的人。「那再見了。」他在走之前,看了仍然熟睡的小女孩,他多麼希望小女孩是他的女兒。倩芳已不能再生了,這大概是他終身抱憾的事了。
當志仁關上門那一刻,方逸的心總算是平復了,她在他看文旎時,心臟差點停止跳動,怕他問起文旎的生辰,也怕他看出文旎是他的女兒,或許她是自私的行為或者是對他的報復,但無論如何她寧願文旎是青雲的女兒。
下午接近下班時間,青雲到醫院接她們母女。
他直接開到公司,他說職員們很關心她們,本來準備下班後要到醫院探望她們的。
文旎還是第一次到公司來。
搭著電梯時,興奮得問著他們在幾樓了,看著數字念著,到十五樓時,她興奮得叫了起來。
一踏出電梯時,公司上下的人早已等候著。
「爸爸……」文旎被二三十個職員看得不好意思。
「嗨!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宮文旎,叔叔阿姨好。」
「這些送你,好不好?喜不喜歡?」他們推派顏秘書將一堆填充玩具送給她當見面禮。
「哇——是史奴比、加菲貓,還有TOTORO……爸爸,可不可以?」文旎仰頭問青雲。
青雲笑著點頭。「那就全部是你的了。」
「真的。謝謝叔叔、阿姨。」文旎眼睛都亮了起來,笑開了臉。
「你又寵她了。」方逸看著文旎已在拆開塑膠套子。
青雲讓他們陪著文旎,擁著方逸進辦公室。
「文旎,你幾歲了?」
「快六歲了。」
「爸爸、媽媽誰比較疼你?」
「爸爸。可是爸爸昨天打我好痛,屁股好痛好痛喔!爸爸好生氣,還哭了呢!」文旎說著,指著還在痛的小屁股。
董事長會哭?這可是一大新聞。
「文旎好幸福喔!」他們由衷的說著。從她口中得知董事長和方逸的家居生活,令人既羨慕又嚮往家的甜蜜。
***
回到家後,世剛他們全來探望文旎。
他們走後,青雲幫著方逸給文旎洗澡,將她送上床睡覺。
梳洗過後,在臥房,兩人互擁著,想著昨天的經歷。
「我愛你。」方逸傾吐她對他的愛。
「我知道,我也愛你。」青雲從不懷疑。
「你不再向我求婚了嗎?」
青雲眼睛亮了起來。「我在等你開口。」
「不要——,你說。」
青雲充滿深切愛意的雙眸凝視她,「方逸,你願意嫁給宮青雲嗎?」
方逸和他的擬視相接,不禁熱淚盈眶,充滿愛意的聲音說著,「宮青雲,你願意娶方逸為妻嗎?」「我願意。」
「我願意。」
青雲的心不再空虛了,一顆心填滿了愛,他輕柔堅決的吻著她,此生等待的愛會再繼續,他要付出的愈來愈多,他願意……。
方逸拉著他的手,停在她腹部上,「青雲,我們將要有小寶寶了。」
「小寶寶?」青雲瞪著她的腹部。
「二個月了。」
「我的小寶寶……噢——方逸,你給我太多了……」青雲摟緊她,胸中被喜悅佔滿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喜悅的淚水,他為自己和所愛的女人孕育的生命將要誕生而喜泣著,他的人生是如此的圓滿,他還能祈求什麼呢?
方逸在他的懷抱中幸福的歎息著。她和文旎的生命、快樂、幸福全是青雲給予的。他是天神派下來的天使,給予她生命、愛和包容,無怨無悔的愛,他是她生命中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