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覺得賺錢很困難,但他十分小心謹慎。他不奢侈浪費,卻堅持生活品質要有一定的水準。
他的初戀開始得很早,大四時還跟一個女同學同居,後來他出國遊學,便自然而然的散了。他的戀情總是無疾而終,因為他不特別慷慨,不曾在女友生日時花心思買一份昂貴的禮物;和左杏苓同居期間,他也堅持生活費分攤,不肯豪氣的全額負擔生活費,雖然他不必跟家裡拿錢也負擔得起。
一直以來,夏可風被精明的祖父灌輸一種觀念——結了婚的男人才有支付家庭開銷的義務,還沒結婚就先替別人「養老婆」,那是傻瓜做的事。
夏可風虛心受教,果然少了許多麻煩,因為女孩子大都喜歡找「冤大頭」談情說愛。
唯一的例外,是他對官舒晴暗中「輸誠」,那個小呆瓜到今天仍不明白,她能去讀貴族女校全賴他在背後資助。
他真的好愛官舒晴,她心情好時爽朗甜美,心情不好時則別有一股楚楚可憐的韻味,男人見了都想抱在懷裡疼一疼,當然,這個男人只能是他。
夏可風自我嘲諷地笑了,很自私對不對?他要做官舒晴這一生最初、也是最後的一個男人,及早將她訂下來。自然,他也會以同等的忠貞來回報她,過去種種畢竟都過去了。
就在他這麼想時,他聽見門鈐響而去開門,看到門外站的人是誰時,他真是嚇了一大跳。
「左杏苓?!」說鬼鬼到,真神!
難道她改變那麼多?這個事實像一根尖利的針戳進了左杏苓的心臟,使她疼得畏縮了一下。「為什麼一臉懷疑的樣子?可風,你不認得我了?」才三年,大家都變成熟了,但還不至於慘遭歲月改變得面目全非,何況她是特意打扮後才來的,「文藝美才女」的氣質仍保留三分。
「認得啊!只是沒想到你會找上門來。」他掀起嘴角,淡淡地說。
「不請我進去坐嗎?,你搬了家也不通知我。」左否苓鼓勵自己別氣餒,她當然不期望他一見面就來個世紀大熱吻。
夏可風聳聳肩,請她在客廳裡坐,自己進廚房倒杯冰開水,一面猜測她突然造訪的用意。
左杏苓坐在真皮沙發上,貪婪的目光不住打量這間高級公寓裡的陳設,看得出來,他的經濟情況很好,住在這裡一定很舒服,父母親友也都會羨慕她嫁得好,到那時,誰在乎她賺錢賺得少?
夏可風端茶出來,冷不防地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左杏苓還在陶醉中,脫口而出,「我遇見你表妹……」猛然想起官姿華吩咐她別提到她的名字。
「我表妹?姿華嗎?她也真多嘴。」瞧左杏苓的臉色,他相信自己猜中了。姿華想幹什麼?
「沒有啦!其實我一直在找你,你回國後就沒跟我聯絡,我當你人還在國外,後來遇見以前的同學,才略微得知你的近況。」左杏苓也算反應快,眼睛瞅著他甜甜的說,但又心慌地發覺他並沒有注意看她。「可風,你回國多久了?為什麼都不跟我聯絡?我不相信你出國一趟就變薄情了。」
夏可風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麼要跟你聯絡?即使我沒出國,畢業後也自然會散了。」
左杏苓的面龐微微發熱。「為什麼?我一直以為我們相處得很好,同學們也都看好我們會結婚,怎麼你說散就散?一點也不尊重我,你當我是可以玩玩的嗎?」
「左杏苓!」他低喝一聲,為她突然高昂的情緒感到莫名其妙。「你不覺得你今日的行為很唐突、很怪異嗎?事隔三年,你才跑來向我興師問罪,你有毛病是不是?你別忘了,同居那年,我們都已年滿二十歲,足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彼此心甘情願,怎能說誰玩了誰?」
「是嗎?」她悲涼地笑了一下。「可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廢話!自然是互相喜歡才會同居,不過,也因為曾在一起生活一年,使我看清楚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夏可風不假思索地直搗黃龍。「我可沒記錯,當我先行搬出我們同居的小套房,你一點也不反對,可見得你也不樂意再跟我同住下去。是什麼原因使你今天來這一趟?」
「我……」左杏苓被他這番赤裸裸的詰問刺得全身不自在,幾乎無言以對。是她先前幻想得太美妙了,所以現在更加難受。
「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沒有啊!就是想你,非常想與你再見一面。」她採取柔情攻勢,企圖打破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藩籬。
「然後呢?」
「我們可以重新……做朋友。」她退讓一步,日後再圖進取。
「對不起,我不打算重拾舊情。」
「只是做朋友……」難道她還不夠低聲下氣嗎?
「男女之間要維持純友誼很難。」一絲疑慮閃過夏可風陰騖的眼底。「何況,我不想讓我的未婚妻誤會。」
「你訂婚了?」左杏苓驚慌失措了。
「沒人告訴你嗎?而且,目前她正跟我住在一起。」
「是嗎?」左杏苓不安地攏了攏披肩長髮,笑容差點僵在臉上。「現在大家都流行晚婚,所以……老實說,我很驚訝,我一直沒辦法將你忘了,下意識地也希望你仍懷念我。」
他似笑非笑地瞅著一臉凝思的左杏苓反問:「難道這三年來,你都沒有追求者,一直守身如玉?」他沒忘記他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當然我是不乏追求者,只是——」她一副為難猶豫的神態。「可風,仁慈點,我接受別人的追求,是因為你不在我身邊。這三年來,我成長不少,我終於明白我心底最愛的仍是你。」
「不管真假,我只能說敬謝不敏。」他犀利地慢聲道:「我已經決定了要共度一生的對象,而且訂婚了。」
「說不定等你們同居一年,你會發現你們之間不合……」
「你說這種話太過分了!左杏苓,你怎會變得這樣陰毒?」夏可風深沉地緊盯著她,猜測她在玩什麼詭計?左杏苓從來也不是至情至性的女人,這三年裡若有好對象,早嫁人生子去了。
「我沒有惡意,不過是一時情急。」左杏苓如遭重挫的變了臉色。「我很想跟你重新在一起,所以,我嫉妒你有新的女友。」
「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另一個新女友!我發誓要對她忠實。」
「我不信,男人全是禁不起誘惑的。」她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討厭看到他一副「已擁抱幸福」的得意之情。
他搖搖頭,不想撕破臉。「回去吧!杏苓,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以你的才貌,不怕找不到好對象。」
問題是沒一個條件比你好的!左杏苓在心裡吶喊,不願死心。
突然,大門開了,聽著一個開朗的女聲在說:「可風,我們晚上吃串燒好不好?牛肉串、肥腸串燒、培根蘆筍、香菇、雞肉九子,都好好吃喔!再來一個牛雜鍋,那湯底真是夠味!」
夏可風還來不及回答,正想起身,冷不防左杏苓「餓虎撲羊」的纏上他,將熱情的紅唇壓在他冰冷的唇瓣上。
官舒晴由玄關轉入客廳,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至愛的,且口口聲聲說只愛她一個的未婚夫,在家裡跟別的女人接吻。
她傻了,腦海中一片空白,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夏可風的頭一仰,擺脫紅唇,奮力將左杏苓推開,露出憤怒的眼神斥道:「你變得下流而沒品!現在,請你馬上離開!」
左杏苓灰頭土臉的走了。
夏可風完全沒預料會平空惹來一身腥。官姿華,算你狠!他在心裡暗罵。
官舒晴終於反應過來,憤怒和傷心的淚水很快地模糊了她的視線。
「小晴晴——」他一時真不知如何解釋。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轉身就走,傷心欲絕兼悲憤填膺的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夏可風從背後一把圈住她抖動的身軀,看她哭得唏哩嘩啦的,他的心也跟著抽痛起來。
「晴晴,你聽我說——」
「你噁心死了,放開我啦!」她不假思索的奮力想掙脫他的束縛,飲泣地叫罵,「你這個花花公子、愛情大騙子,我很死你了!你放開我,我要跟你解除婚約……」
「晴晴,我沒有對不起你。」
「你當我是睜眼瞎子嗎?我恨你!我要解除婚約——」
「你給我閉嘴!」夏可風怒喝一聲,將她強行往後拉,兩人一起跌坐在沙發上,他用鋼鐵般的手臂箝住她,以堅定的口吻說:「我發誓我沒有吻她!她聽到你回來,故意做給你看的。」
「你騙誰呀?」她才不信。
「我若騙你,出門馬上被車子撞死!」他發狠地道。
官舒晴的背脊僵直,緩緩地轉頭,與他四目相交,只見他的眉毛陰鬱地揪成一團,聲音轉為嚴厲,「永遠、永遠都不許說要和我分手。」她坐在他大腿上,他稍微用力,她便跌入他懷中和他相黏。「你應該聽我解釋的,而不是一味哭著要分手,那豈不正中別人下懷?」
「你欺負人。」她含淚地指控道,包括他詛咒自己的話。
「這是一場可怕的誤會。」夏可風委婉地說:「我只能說我被人設計了,我絕對、絕對沒有吻她。」
「真的嗎?」她的聲音略帶嘶啞,還有一份壓抑不住的喜悅。
「你以為男人喜歡被強吻嗎?那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她是誰?」她盯住他的眼睛問。
「她叫左杏苓,跟我同居過一年。」
「就是她?!」官舒晴星眸半垂,極力掩藏那在眼眶內盤旋的妒意。「她很漂亮啊!你們為什麼會分手?」
「因為感覺不對,自然而然就分手了。」他強調地說:「你不用擔心她,我對她早已死了心。」
「原來你這麼容易變心啊?!」她怪咎地說。
「你……」夏可風幾乎被她打敗。「我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我愛你』,何來變心之說?只是,那時候好多同學都流行同居,一來可分擔生活費,二來讓人感覺很時髦,所以,很自然地便生活在一起。」看見她緊繃的臉色,他放軟了口氣說:「晴晴,別翻我的舊帳,那全是過去的事。你愛的是現在的我,不是嗎?我可以發誓我會對你忠實。」
「可是,她又回頭來找你,而且那麼……熱情。」
「如果我沒猜錯,是姿華慫恿她來找我,可能左杏苓這幾年也混得不太好,要不然,一個有自尊心的女孩子不會主動吃回頭草。」
「姿華怎麼這麼壞?!」她激動地坐直了身子。
「好了、好了,別生氣,這只是我的猜測,杏苓一時說溜了嘴,倒也沒有明指是姿華多嘴。」夏可風把她摟近了一些,他的唇在她滑嫩的臉蛋上悄悄地移動著。「寶貝,這件事我會處理,我只希望你全心全意的信賴我,不要中了別人的離間計。」
她把臉埋在他胸前。「我就是忍不住要嫉妒嘛!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可見男人都禁不起女人的主動誘惑,我怎麼知道她下一次會不會乾脆寬衣解帶,而你能坐懷不亂嗎?」
「你當我那麼沒品?真該打你一頓屁股!」他接著又用體貼的聲音說:「我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官舒晴眼光迷離地深望著他。「如果你騙我,我就不愛你了喔!」
夏可風輕扯嘴唇笑了。「可以呀!很公平。」認真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今天的穿著,淡米黃色的針織衫、粉紅色的牛仔褲,很青春、很俏美。「在學校有沒有男同學追你?」
「有啊!不過,我都跟他們說我訂婚了。」她亮了亮左手那只簡單的白金環戒,鑽戒不適合戴到學校獻寶。
夏可風微瞇了一下眼睛,不過,臉上的笑容未減。「我明天開車去接你,記得到大門口等我。」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回家陪父母吃一頓飯,盡一下孝道。」
男人都是愛面子的,自然不肯承認他有意到學校晃一晃,讓那些對官舒晴存有幻想的男孩子早早死心。
※※※
左杏苓的內心充滿了懊惱與沮喪,夏可風已有未婚妻的事實像一根無形的鞭子笞刑著她的自尊,為什麼官姿華沒有事先告訴她?害她沒有心理準備的自動送上門,自許最起碼也有百分之六十的勝算,誰知竟落得一敗塗地!她只要一想到夏可風有可能在背地裡嗤笑她,就覺得受不了。
「真教人生氣!」
她立刻打官姿華的大哥大,也不管現在是上班時間,大不了一翻兩瞪眼,她左杏苓雖不得志,也不是可以任人要箸玩的!
「喂,我是官姿華。」電話那一頭的聲音十分美妙,很有秘書派頭。
「我問你,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可風已經訂婚了?」左杏苓正在氣頭上,也不跟她客套,劈頭就問。
「哦!我不以為那很重要。」官姿華以溫柔的口氣回應。「事實上,我仍不大相信他們真的訂婚了,因為沒人邀請我參加訂婚儀式。」笑話!當然不能事先告訴左杏苓,一旦事先說了,左杏苓也許根本不考慮吃回頭草。她故意隱瞞,就是要左杏苓親眼去看看夏可風混得有多好,放棄了很可惜!有一個未婚妻算什麼?只要她敢爭敢搶,一樣有機會入主夏家。
「可是,」左杏苓的睫毛閃了閃。「可風說他是認真的,他現在只愛那個女孩。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官舒晴,我堂妹,是大一新生。」官姿華鼓舞著她,激勵著她。「我懷疑他們口頭上說訂婚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因為可風住的地方離K大近,所以,我伯父才會答應舒睛去可風家暫住,方便上下學,可是,老人家又怕人言可畏,才叫他們訂婚。其實,我很懷疑他們會有結婚的一天,K大裡帥哥多得是,舒晴隨時有可能另結新歡。」
「那……可風不是很可憐嗎?」左杏苓語帶酸澀地說。
「喲!學姊真是個多情女,可風那麼無情,你還替他擔心。」官姿華開玩笑地道。「好了,我要收線啦!畢竟我不是邱比特,管不了別人的情事。不過,我是看好你的,學姊,你才有董事長夫人的氣質。」拋下誘人的魚餌,她便關機了。
左杏苓一口吞下魚餌,心裡卻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唯恐被人瞧出心事。真難以相信,少女時期她也曾經願意為愛而死,如今卻只在乎對方有沒有錢,肯不肯負責任。
人心易變,她準備親手扼殺夏可風對官舒晴的情感!多可怕,換成十六歲時,她會以浪漫的眼神去鼓舞別人的愛情,順便期待自己的愛情更動人。而今,不了!她已嘗夠生活的艱難,知道謀生之不易,只想找一張長期飯票賴住他一生。
當然,她是愛夏可風的!左杏苓這樣深信著,否則她不會吃回頭草。這點認知使她沒了罪惡感,追求所愛有什麼不對?她是女人,她需要一個依靠,需要幾句甜言蜜語來潤澤她逐漸枯槁的心,所以,她想抓牢夏可風。夏可風擁有她喜歡的一切好條件,而又不至於條件好到讓她不敢高攀,像大企業家的第二代。
真的,她一點都不討厭當董事長夫人。
※※※
像是一隻溫柔的手撫上她的脖子,先是輕觸、愛撫,然後卻愈縮愈緊,幾乎今她無法呼吸。她極力掙扎,想把纏住她脖子的手指板開,摸到的卻是滑溜溜、冰冰涼涼的東西,是蛇!蛇頭突然冒出來在她眼前吐信……
「啊——」
官舒睛在驚懼中醒來,摸摸自己的脖子,還好,只是作了噩夢。
為什麼突然作噩夢?她來不及細想,就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舒晴,你怎麼了?」
她下床開了門。「我作噩夢,沒事了。」
「你確定沒事?你叫得好大聲。」夏可風一臉關懷。
「我夢見被蛇纏住脖子,嚇死了,還好只是夢,現在沒事了。」她愈說臉愈紅,因為夏可風的上身是赤裸的,可以想見他是臨時套上長褲便跑來了。
「沒事就好,再回去睡一下,還不到六點。」顯然他已看出她的窘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一下,便回房了。
重新鑽進被單底下,她卻了無睡意。噩夢已遠,滿腦子想的是她與夏可風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不算很浪漫的情人,卻很在乎她、呵護她,讓她感覺得到他的用心。像她的電腦不太好!他則是電腦高手,只要她有需要,他就會放下手邊的工作教她。他還鼓勵她先考機車駕照,等滿二十歲再去考汽車駕照,說要買一輛女性用的小轎車作為她二十歲的生日禮物,雖然言之過早,但聽起來就覺得好窩心、好甜蜜。
她還意外的發現,他很喜歡吃,四處品嚐美食。從哪一家小吃攤的滷味好吃,到哪一家大飯店的廣東菜獨佔鰲頭,他都如數家珍。不例外的,好吃之人都有好手藝,連冰箱裡的剩菜他都可以變出好吃得不得了的炒飯或湯麵,不一定要花大錢才能吃得很香。
他們常常結伴去尋找別具風格的美食店,有些是新開的,有些是多年老店。古樸風情的「回流」,從手工制的桌椅櫥櫃到毫無裝飾的天花板,均是中國式的古意盎然;洋溢著歐洲悠閒風情的「長春籐」,道地的法國美食別有風情,乳鴿、香煎鵝肝和菲力牛排,讓人吃完還想再次光顧;「群香品」的江浙點心很對味,蒸餃、小籠包和湯包搭配牛肉湯或元盅雞湯,便是令人滿足的一餐;而「盧記」的麻辣火鍋,一個月最少要吃一次。
有時看了雜誌報導,他們會開車遠征至台中的「東京川布」,只篇了看一看它禪意十足的庭園和吃日式燒肉;當然啦!他們也沒有愛吃到那種程度,台中地區的名勝、遊樂園,都曾留下他們的足跡。至於台南、高雄、花東一帶就更甭說了,夏可風誓言要帶她遊遍台灣、吃遍台灣,然後再遠征國外。
「他真的好可愛喔!」官舒晴忍不住笑出來。
幸虧他也熱愛運動,否則不發胖才怪。
夏可風超級愛游泳,也很喜歡到海邊玩水,就只有這一點官舒晴敬謝不敏、絕不奉陪,她怕水、怕海邊,徒令夏可風扼腕。
他曾對她說:「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能買下一間附有游泳池的別墅。你害怕下水,真是太可惜了。舒晴,你是不是還有心結?」
記得她回答他沒有,其實是有的,那會使她聯想到母親和大哥的死。心結可以打開,但記憶是沒法子連根拔去的,它只能被淡忘、被塵封,但它永遠在那裡。
夏可風對她那麼好,她不想再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她無法再入眠,睜著眼癡想生活是多麼有趣而富於變化,她長大了真好,有能力去承擔與享受生活的每一面。
然後,鬧鐘準時的敲醒她的幻想,她神情愉快的下床,梳洗後,到廚房做一頓豐盛的早餐,為兩人今天所需的精力作準備。
不管夏可風的廚藝有多好,他一樣享受由心愛的女孩餵飽他的肚子。
在陽台上吃早餐,暖陽照拂,紅花點綴著綠意的盆栽悅人眼目,加上輕鬆的談天,再也沒有比這更棒的了。
「你今天有幾堂課?」夏可風替兩人倒咖啡,隨口問。
「三堂。」官舒晴笑道:「我下午順便買菜回來做晚餐。」
「也好,我今天會晚一點回家,差不多七點開飯就行了。」
她點點頭表示瞭解。「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柏雅器和你正式簽約了嗎?」
「簽了,我真的鬆了一口氣。」他笑得春風滿面。
「對不起,我好像不夠關心你喔!」她俏皮的吐吐小舌。
「小傻瓜,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要關心也無從關心起,你好好讀你的書就行了。」
「如果拍雅器不簽約,對你的公司會影響很大嗎?」
「當然有影響,但還不至於經營不下去,短期內會辛苦一點。生意人不能傻傻的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好複雜!」她苦笑一下。「看來我不適合當生意人。」
「我看你也不是那個料。」他哈哈一笑,俯身親了她一下,回房換了西裝,準備出門上班,又回頭撂下一句。「我匯了十萬元進你的戶頭,你需要用錢自己去領。」
「可風!」
「別說了。買菜、買日用品不用錢嗎?小晴晴,我希望你能過得自在一點,想要什麼就去買,不用為錢傷神。」給她一個飛吻,他上班去了。
官舒晴無可奈何的笑了起來,將杯盤收進廚房裡清洗。
「可風是不是瘋了?一下子給我十萬元。」她邊想邊大搖其頭。「全球經濟不景氣,學校裡很多同學都不參加社團,怕要多花錢,父母會翻臉,下了課大家都忙著打工,自己賺錢買流行服飾。」
換個角度想,有錢人仍然很多。她讀貴族女校時,從沒感覺到經濟不景氣,因為物以類聚的全是家境很好的千金小姐。直到上了大學,同學們來自各階層,有開進口車上下學的,也有自己打工籌學費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看多了,她逐漸體驗到民生問題的現實面。
她也想過要打工,但夏可風很正經的告訴她,「父母付學費就是希望你認真求學,不要為一點小錢分心。你想賺錢,人生還長著呢!要打工嗎?行!寒、暑假到我公司上班。」
想到這兒,她神秘兮兮的笑了。她不一定要去可風的公司打工呢!孫巧靈曾邀她一起去柏雅器的公司打工。想來柏雅器也頭痛極了,他怎麼捨得讓孫巧靈出去受老闆的氣呢?
官舒晴這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下課後安步當車地走回家,離家不遠處便有一家大超市,她通常在那裡採買食物和生活用品。若不是有人跟蹤她,在這時候堵住她的去路,今天真是圓滿的一日。
「你就是官舒晴了?相信我沒認錯。」
官舒晴大膽地迎視左杏苓那兩道似乎想看透人的目光。
「你有什麼事嗎?」
左杏苓以堅定的眼神直視她。「我想跟你談談,前面有家茶坊,我們進去坐一坐。」
官舒晴的心一陣緊縮。「我不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你怕什麼?」左杏苓深深地望著她,臉上的興味更濃了。「放心,我不會吃人。除非你對自己沒信心,怕聽到我跟可風過去有多好。」
官舒晴皺了皺眉,只有懷著沉甸甸的一顆心走入茶坊。她對左杏苓今日挑釁的行為十分厭惡,她和可風之間都已經是過去式了,為何不灑脫、漂亮一點,留個美好的回憶?她替自己點了一杯錫蘭紅茶,想到夏可風是愛她的,還懇求她要對他有信心,她便氣定神閒起來。
而左杏苓呢?情敵比自己年輕貌美,再也沒有比這點更教女人嫉妒的了。左杏苓心不在焉的攪拌箸黑咖啡,告訴自己,她正處於成熟美麗的年紀,既不青澀,也不會過於老練,二十五歲,是最美好的階段。可是,一想到對方比自己年輕七歲,她不得不對自己的年齡感到焦慮。
「可風還是喝即溶咖啡嗎?」左杏苓以高雅的姿態端起杯子啜飲一口,她先前在一家高級西餐廳當會計,對名媛淑女的舉止觀摩不少。
「我會煮咖啡,他也會。」官舒晴淡淡的說。
「看來他有所長進了嘛!」左杏苓表情古怪地抿抿唇。「以前,他像個大少爺一樣,什麼都要我伺候,連熬夜玩電腦玩累了,還趴在床上叫我幫他按摩。當然啦!他也有體貼的一面,我讀書累了,他也會替我按摩僵硬的兩肩,還會煮消夜給我吃,算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不知道,大家都看好我們畢業後會結婚,誰知他出國去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阻隔了我們,但有一點我要聲明,我和可風不曾正式分手,我仍然在等他。」
「你說完了?」官舒晴不帶感情地說:「你自說自唱的,想表明什麼?你真的很可笑耶!如果男女之間三年不曾聯絡,這還不叫正式分手,難道要簽一份分手契約才算數嗎?你說這種話真像三歲小孩子,無理取鬧!」
「你……」左杏苓一時氣結。
「還有,你想重續舊情也找錯對象了,我又不是你的舊情人。只不過,不知道可風有沒有那份閒情逸致陪你玩一出鬧劇?」官舒晴的眼睛像貓一般瞇起來。「你會找上我,跟我說一些你們過去恩愛的情狀,還不是你在可風面前沒把握,心想我年輕好欺負,打主意想教我知難而退。」
「你說話客氣一點!」左杏苓盯著她的眼神飽含警戒,甚至非常銳利,顯然正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應該客氣一點的人是你吧!順便請你自重。」官舒晴傲然地對她說:「如果可風仍然念著你,他不會向我求婚,我相信他不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混球!我相信他對我的愛,我不會打退堂鼓的。」
「那是可風不知道我仍在等他,現在他知道了,那麼,遲早他的心會動搖,他會想起我們之間有多麼契合,包括在床上。」左杏苓的紅唇帶著笑意往上翹,充滿揶揄挑戰的意味。「你該不會還沒有跟他上床吧?哈哈!被我猜中了。可憐的可風喲!他以往幾乎每晚都要呢!你居然強迫他做僧侶,教一個大男人跟你談什麼純純的愛,他能忍耐多久啊?呵!也好,這樣我的勝算就更大了。」
官舒晴的嘴唇微抖,將臉別到一旁。
「你真下流!」
「現在不流行故作清高了,你不服氣,可以馬上回去拉他上床啊!問題是,你敢嗎?」左杏苓發出」聲高亢的笑聲。「喲!別那麼惡狠狠的瞪著我,我跟可風兩人情投意合,自然而然便睡在一起。要知道,對男人而言,愛情和慾念是結合在一起的。」
官舒晴心裡想著,這個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女人,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可風才不會跟她認真!想是這麼想,內心著實大大地不痛快,明知對方故意要她難受,就是不得不難受。
左杏苓看在眼裡,自是舒心快意,果然薑是老的辣。「你跟可風在法律上是繼兄妹,結婚豈不可笑!」
「這點不勞你費心,可風不曾入我家的戶口。」
「你也算處心積慮了,知道可風的條件好,又趁著我不在他身邊,馬上『鳩佔鵲巢』。」左杏苓譏誚地冷哼一聲。「才十幾歲呢!又不是在婚姻市場上已經拉警報的年紀,就急著巴住一個有錢男人,生怕沒人要似的,一點都不思獨立進取,真是沒出息!」
「你老大姊若是有出息,今天也不用坐在這兒絞盡腦汁地想逼退我,意圖吃回頭草。」官舒晴好整以暇地回敬她,慢慢欣賞她逐漸泛白的臉。「拉警報的人是你,想『鳩佔鵲巢』的人也是你,你不覺得自己現今的行為很沒尊嚴嗎?人長得漂亮,做事不漂亮,也是枉然。」
左杏苓的臉色很難看,指尖緊緊掐進掌心裡。「你儘管大言不慚好了,我告訴你,你再得意也沒多久,可風早晚會拋棄你,重回我的懷抱,我等著看你哭!」
真是太過分了!官舒晴深吸口氣,努力維持自己的風度。「如今我很明白為什麼可風不要你了,因為你虛有其表,思想行為卻比賣菜的還不如。」
左杏苓怨恨地瞪著她。「你敢侮辱我?」
官舒晴好笑又可憐地瞅著她。「我有嗎?我認為是你自取其辱!」
左杏苓回敬她的是一聲怒哼,起身便走。
真沒風度,還把帳單留給她這個被邀約的人付。
這時,官舒晴才放鬆緊繃戒備的神經,一抹憂傷的神色湧上面容,雙手緊緊握住茶杯,任由痛苦而悲哀的情緒淹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