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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斯的秘密 第七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他恨她。

   當他得知真相時,除了梁氏夫婦,對她的恨意同樣排山倒海。

   他恨梁氏夫婦收養他其實只為了將他當成一顆棋子,他恨自己竟然疼惜、寵愛一個仇人的女兒如此多年。

   午夜夢迴之際,他的心神經常恍惚,想不透自己為何存在於這世上,想不清自己的存在價值。

   他母親之所以會在實驗中死去,據說是因為當時懷著他身體贏弱的緣故,而當她辛辛苦苦生下他,自己卻不幸辭世後,他的父親亦因此崩潰。

   一年後,他父親憂勞成疾,拋下他離世。於是,梁氏夫婦收養了他。

   他的父母因為梁氏夫婦的研究計劃而亡,可他卻渾不知這一切。

   怪不得粱進對他說話態度總是嚴厲,怪不得梁夫人對風鈴比對他和藹萬分,怪不得他們不希望他與風鈐越了那道界線。

   因為他們不放心將女兒交給他,害怕她有一天會遭到報復。

   可他已經開始報復她了——

   倘若兩人泉下有知,肯定睡不安穩吧。

   一念及此,梁瀟冷冷勾動嘴角,他掀開窗簾,憑窗抽著煙。

   白色煙霧,在他眼前漫成一片迷濛,正如他模糊難辨的心。

   是的,他是恨梁風鈴,可他又不能不在意她,總是莫名牽掛她——他恨自己這樣的牽掛,恨自己表面冷漠,心裡卻無法將她當陌路人。

   可惡!

   瞥了一眼牆上的古董時鐘,已是深夜一點半。

   他知道她今天下午為程天藍動緊急換心手術,可護士告訴他手術進行到一半她便因為身體不適提早退出,交由另一名主治醫生接棒,沒道理到了現在還不到家啊。

   手機沒開,CALL機沒有回應,醫院裡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就這麼……失蹤了。

   難道是不敢面對現實嗎?因為她終於得知了真相,而那真相的重量遠遠超過她所能負荷的。

   她去了哪裡?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梁瀟一口又一口地吸煙,直到煙頭太短燙傷了指頭,他才驀地醒神,隨手將它拋往窗外。

   兩點。她依然毫無消息。

   他開始撥電話,動用梁家關係找她。

   五點。

   有人回報在下午三點左右曾見到她開車進了一家私人醫院,可不確定她去那裡做什麼。

   七點。

   醫院早班警衛說不曾看過她,院裡所有醫生和護士同樣不曾見過。

   十點。

   他們追蹤了醫院所有工作人員名單,一一打電話確認,沒人知道她曾經來到醫院。

   十點半。

   確定梁風鈴失蹤。

   「Shit!」接到這最後的報告電話,梁瀟不禁出聲詛咒。

   這是什麼意思?她明明進了某家醫院,可那家醫院的人卻沒人見到她?她是幽靈嗎?怎麼可能就這樣平空消失?

   她究竟到哪兒去了?

   梁瀟來到浴室,瞪著鏡中眼皮下浮著淡淡黑眼圈的自己。他昨天也動了個大手術,連續站了將近八小時,接著又一夜未睡,神經緊繃到最高點。

   他應該睡覺補充體力。

   可他睡不著。該死的,他竟然睡不著!

   他恨恨握拳捶了玻璃鏡面一記,接著扭開水龍頭痛快地洗了一把臉,正當他拿毛巾擦拭時,手機鈴聲又響了。

   他連忙衝過去接。「怎樣?找到她了嗎?」

   對方默然。

   他蹙眉,「喂,是哪一位?」

   「是……我。」沙啞的嗓音微弱得幾乎無法聽聞。

   他呼吸一緊,「風鈴?」

   「嗯。」

   「你在哪裡?你跑哪裡去了?」

   「我在……朋友這裡。」

   「朋友?哪個朋友?」他臉色一變,「亦凡嗎?」

   「不是。」

   「那你究竟跑哪兒去了?」他低吼,「別忘了你今天還要上班!」

   又是一陣靜默。

   「梁風鈴!」

   「……哥,一個星期後——」細碎的喘氣聲透過話筒傳來。

   她似乎很不舒服。「你怎麼了?你……該不會出事了吧?」不祥的預感擊中他。

   「沒……沒事。」

   「風鈴——」

   「一個星期後,到……陽明山別墅。」她細聲說道,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她的力量。

   他不覺咬牙。

   「請你……過來。」她說,切斷了電話。

   他愕然聽著切線的嘟嘟聲。

   聖天使醫院

   一男一女並肩坐在噴泉池畔。男的五官端正,似笑非笑的嘴角噙著某種憤世嫉俗的乖戾。女的同樣容貌出色,挑染成紫色的發繒垂落前額,襯著她璀亮的眸更加流露一股調皮韻味。

   「……所以,『維納斯之心』已經不在程天藍身上了。」男人說道,神情百無聊賴。

   「當然,你沒看到嗎?她手術之前跟醒來之後,男人對她的態度簡直兩極化。」

   「可是,不在她身上,那會在哪裡?」

   「這就是我們該找出的答案啊,修一。」女人淺淺地笑。

   「上頭也真是的,老是丟這些麻煩事給我們!」男人翻翻白眼,撇撇嘴。

   「別抱怨了,先分頭去查查那個幫程天藍開刀的梁醫生究竟上哪兒去了?」

   「無聊!」男人嘟囔,不情不願地起身。

   他一直在這裡等著。

   從接到梁風鈴的電話後,除非去醫院,他一直待在梁家位於陽明山某片林子深處的一棟小別墅。

   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約他在這裡見面,雖然他告訴自己不該太在乎她的邀約,可他還是來了。

   像個傻子般等著。

   想著,他甩開簾子,一個轉身,重重在沙發上倒落。瞇起眸,他瞪著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汽車聲傳來,他驀地跳起身,凌銳的目光穿透落地窗,直射那輛正緩緩駛進大門的白色Lexus。

   是她嗎?

   他僵住身子,看著車子在大門口停定,不一會兒,一個全身雪白的女人打開車門。

   是她!

   在白金色月光籠映下,容色和身上衣裳同樣蒼白的她看起來像縷漂浮不定的幽魂。

   他擰眉,看著她對車上的人道別,然後默默踩過月色,朝落地窗這邊走來。

   數秒後,她看見他了,凝定原地,揚起翦水雙瞳,靜靜睇他。

   他忽地一震,胸膛像遭受隕石撞擊,凹了一大塊深陷的坑。

   這是……怎麼回事?他感覺自己神智暈眩,呼吸急促,心跳奔騰,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繃緊。

   這樣透過落地窗看沐浴於月光下的她,他竟有股錯覺,彷彿在看著某個不意墮入凡間的精靈。

   她容顏清麗,全身白衣勝雪,衣袂隨夜風輕盈翻飛。她望向他的眸,如此清澈,如此澄透,教人好想掬起其中一波,細細品嚐。

   她看著他,微微顰著的眉宇掩不住一股濃濃憂鬱,贏弱的身子在風中輕顫,宛如春花渴求知心人的呵護。

   她看來飄逸出塵又楚楚可憐,他幾乎克制不住那股想將她擁入懷裡好好呵護的衝動。

   這究竟……怎麼回事?

   她揚起藕臂,推開落地窗。

   咿呀聲響拉緊他的神經。

   然後,她重新邁開步履,盈盈朝他走來,落定他面前。仰起頭,她朝他送來一抹淡得像隨時會消逸的微笑。

   「哥。」嬌柔低啞的呼喚一下子擊碎他命令自己築起的心盾。

   他握緊拳頭,身子微微發顫。

   「哥。」她再喚一聲,稍稍加深了微笑,澄亮的眸閃爍著如陽光般耀眼的輝芒。

   他眼前一眩,不知不覺退後一步。

   「哥。」她朝他伸出兩條細細的手臂,

   「別過來!」他驀地低咆,湛眸滾過一絲驚慌。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知道自己忽然害怕起站在面前的女人。她的微笑太動人,魅力太強大,縱然他再如何召喚全身自制力,也無法抵擋。

   在她面前,他宛如戰敗的士兵,節節敗退。

   這感覺太可怕了!這無法控制自己,無法令自己神智保持清明的感覺,太可怕了!

   「你做了什麼?風鈴,」他怒斥她,「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做。」她淺淺地笑,秀麗的眉宇卻更憂傷,「只是換了一顆心而已。」

   「換心?」他一愕。

   「對,我只是換了一顆心。」她點頭,輕盈若羽的長睫悄然掩落,「一顆誰也無法拒絕的心。」

   「誰都無法拒絕?」他愣愣地問。

   「對。」她低低地說,好片刻,忽然揚起羽睫,清亮如水的眸光逼向他,「包括你。」

   他咬牙,「我不明白。你失蹤的這幾天難道就是動換心手術去了?」

   「不錯。我請一個醫學院的同學幫忙,秘密幫我安排手術。她技術精湛,人也很好,剛剛也是她開車送我過來的。」

   「你換了誰的心?」

   「程天藍的。」

   「程天藍?」梁瀟心念電轉,迅速想起這女子正是前陣於在聖天使醫院引起軒然大波的人物。「你換了她的心?」那女人不是有心室肥大的毛病,隨時可能發生心臟衰竭嗎?「你瘋了!」他白著臉,「你存心找死嗎?」

   她淡淡一笑,「當然不是。我只是……很想很想要她的心而已。」

   他瞪她,「為了想要人家的心,你就趁人家發生車禍時故意宣佈她心臟衰竭,對吧?」

   「嗯。」

   「你……怎能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隨便換一顆心給她有可能害死她的!」他咬牙切齒。

   他很生氣,她知道。因為她如此輕忽人命。

   可她也知道,即使他氣憤莫名,恨得忍不住想動手掐她,他依然不會那麼做。因為現在的她,擁有那顆「維納斯之心」,足以魅惑任何一個男人——

   「放心吧。我花了很多錢,才請人找來適合程天藍的心臟,應該不會產生術後排斥問題。」

   「就算如此,你仍然不能保證這個手術百分之百會成功,」他怒視她,「沒有得到人家同意就擅自動手術,你以為自己是誰?你沒有權利這麼做!」

   「我知道。」她閉了閉眸,「我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她只是絕望而已。因為除了這條路,她想不到其他方法得到她的心。她只是很想很想得到「維納斯之心」而已。「我相信那是顆很健康的心,她得到它後,一定會幸福的。」

   是的,她如此相信。因為若不這樣,她就罪無可赦了。

   「……你究竟為什麼換她的心臟?你自己的心臟呢?」

   「我捐給別人了。」她輕聲道。

   「捐給人了?」

   「嗯。」她頷首。

   所以現在的她沒有退路了,只能守著這顆心,直到死去……

   「你捐給誰了?」他驀地攫住她的雙肩,激動地搖晃她,「平白無故把健康的心臟捐給別人,換來這一個隨時可能衰竭的心臟?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等死嗎?」

   他厲聲責備她,可她聽了,卻恍恍惚惚地微笑起來。

   「哥,你可以放開我嗎?」她問,語音輕柔。

   他一愣。

   「我剛動完心臟手術,身體還很虛弱。」她解釋,「我想坐下來了。」

   他倏地鬆開雙手。

   她慢慢轉身,慢慢走向客廳裡昂貴的真皮沙發,慢慢坐下。

   她並不是有意這麼緩慢的,而是逐漸流失的體力確實不容許她動作過於激烈。

   「我可以喝杯水嗎?」她抬眸,靜靜睇向梁瀟。

   他如遭雷殛,呆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扭過頭,悻幸然似地為她端了一杯溫熱的開水過來。

   她接過,淺淺啜飲。

   「哥,你坐下好嗎?」喝完水後,她仰首對他微笑。

   他怔怔地在她對面的沙發落坐。

   從好久好久以前開始,他便不這麼放縱她要求他了,她感覺自己又回到小時候,那個她即使想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會想辦法為她摘來的年代。

   她覺得好幸福。

   這樣滿滿溢在胸腔的幸福,讓她毫無血色的唇角甜甜彎起。「我想要三個月,哥。」

   他沒說話,只是拿一雙湛深的眸盯她,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我只要三個月。這三個月,希望你是完全屬於我的。」

   「你……他媽的說些什麼?」他顫聲問。

   「你不是說三個月後你就要跟許雲嫣結婚了嗎?所以我希望,在你結婚之前,能每天來這裡看我。」她微笑解釋,篤定的語氣像十分確認他會接受她的請求。

   他瞠目。這一刻覺得她意志堅強得像個可恨的魔女,但甜美的笑靨卻又仿若無邪的天使。

   「我只要三個月。哥,你討厭我也好,恨我也罷,就請你陪我三個月吧。」凝望他的眼眸澄透,「就當我這一生對你最後的請求。」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那亦凡怎麼辦?你不是已經跟他訂婚了嗎?」他怒斥她,語音藏不住隱隱酸意。

   「我會跟他取消婚約。」

   「什麼?」

   「他會諒解的,我知道。」她低聲道,神情淡淡惆悵。

   是歉疚嗎?可就算是這樣掙扎難受的神情依然深深吸引著他。當他發現自己竟有股想伸手撫慰她的衝動時,不禁嗆了一下,總是俊酷的臉龐一時竟有些狼狽。

   「答應我吧,哥。」

   「我不……我不答應。」他冷著嗓音。

   可她卻甜甜笑了,「你會答應我的。」她說,恬靜的笑容自有一股平和的自信。「因為現在的我,沒有一個男人能抗拒。」

   她說因為她擁有「維納斯之心」,所以他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她說無論他如何憎恨她,也抗拒不了她的魅力,抗拒不了想接近她的渴望。

   她那麼自信昂揚地對她宣稱,唇角噙著的笑意優雅得令他幾乎有股衝動想狠狠擊碎。

   他不相信自己竟會這樣受一個女人擺佈,受她擺佈!

   可他的確又來了,處理完醫院事務後,他一刻也沒停留,匆匆開車便回到這棟別墅來。

   在車上,他無數次詛咒自己,無數次命令自己掉頭,可卻也無數次心軟,繼續朝這裡駛來。

   所以他明白了,他的確抵擋不了想見她的渴望。這深切的渴望強過他的自尊,強過他的恨意,強過所有的一切。

   他想見她!

   他恨自己的無法把持,可是他真的想見她……

   「你在做什麼?」他愕然,沒料到見到她時竟會是這幕景象。

   客廳裡,捻暗了主燈,只留了幾盞壁燈,玻璃茶几上點著造型精巧的香氛蠟燭。

   餐桌上,水晶花瓶束著一朵黃玫瑰,在古典燭台的掩映下分外動人。

   可在這一切浪漫的環境下,她的穿著卻是可笑的——不,甚至可說有點悲慘,束腰的圍裙髒兮兮的,束住頭髮的方巾也有些鬆了,散落幾根不聽話的髮絲。而她的臉——天啊,那沾的是什麼?醬汁嗎?

   他驚異地瞪大眼。

   他的出現似乎令她有些猝不及防,雙手尷尬地在圍裙上擦了擦,「被你逮到了,哥。」

   「你在幹嘛?」

   「你看到了,我在做飯。」她伸出食指摸摸鼻頭,「本來想趁著你回來之前,先洗過澡,打扮得漂漂亮亮再下樓。不過——」她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你回來得比我預計的還要快。」

   「你為什麼要自己做飯?我不是請了鐘點傭人嗎?」從小就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怎麼可能會做飯?

   「這個嘛,你一定覺得很老套。」粉頰淡淡染紅,「我想像電視劇裡那些戀人一樣,跟你吃一頓燭光晚餐。」

   「燭光……晚餐?」他呼吸一屏。

   「對啊。這些年來我們一直都是兄妹,不曾像情侶那樣約過會,所以我想,即使只有一次也好。」她仰起容顏,星眸璀璨,「我想有個像情人之間那樣的約會。」

   她要一個情人約會?

   「可我們……不是情人——」

   「我知道。」眸光一黯,「所以我說,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啊。」她細細低語。

   他怔然。

   她忽地走向他,「哥,答應我好嗎?跟我約會。」

   他一動不動,怔怔瞧著她。

   近看之下,她更可笑了,鼻尖沾著已干的醬汁,鬢髮纏著菜屑,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油膩的味道。

   可不知為什麼,他卻覺得這樣的她好美。她笑望他的眼眸閃閃動人,狼狽的鼻尖俏皮得可愛,粉嫩的紅顏讓人想親一口。

   她明明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他卻覺得她該死的有魅力。

   這也是那個「維納斯之心」的力量嗎?

   叮——

   清脆的響聲自廚房內傳來,她匆地一跳,「啊!我的千層面烤好了。」纖細的身影翩然旋向廚房。

   他不由自主跟隨。

   「咦?怎麼會這樣?」她蹲在烤箱前瞪著剛剛取出的烤盤,「顏色不對!差好多!」

   「讓我看看。」他傾身,視線越過她落向烤盤。

   烤盤上的東西慘不忍睹。

   豈止顏色不對,他十分確定,這個所謂的「千層面」——烤、焦、了!

   「你不是定時了嗎?」

   「對啊,我是照食譜設定時間的。」她容色微白。

   「你確定每一個步驟都照著食譜上所說的做?」

   「嗯。」她急切地點頭,「我真的每一步都照做了哦。」說著,她還舉起一隻手,彷彿立誓一般。

   他不禁笑了。

   這景況讓他想起她高中時代,那時候的她為了練習家政課的測驗,烤了一個又一個海綿蛋糕,卻總是失敗。

   最可憐的是他,總要擔負起試吃的任務。

   「……不行!你這一次可別要我試吃。」搶在她提出要求前,他搶先拒絕。

   「嗄?」她愣了一下,良久,可憐兮兮地眨眨眼,「那這個怎麼辦?」

   「丟掉。」他毫不留情地說。

   「可是我花了好幾個小時……」

   「想騙我?」他蹲下身,湛眸深深望住她,「這是從超市買回來的現成東西,你只不過拿烤箱加熱而已吧?」

   「呃——」

   「只不過是加熱你都有辦法弄成這樣,看樣子你沒有料理的天分,風鈴。」他微笑。

   她不語,只是仰著頭看他,神情如夢似幻。

   他的心一緊,「怎麼了?」

   「哥哥笑了。」她喃喃地說,「已經好久了,好久沒見到你對我笑。」

   他聞言身子一僵,唇角迅速一斂。

   「不,不要收回去。」她焦急地捧住他的臉,「再笑一笑,對我笑一笑。」兩隻拇指各定住他兩邊唇角,徒勞地想拉開笑弧。

   真傻啊!

   這孩子氣的舉動真是一個成年女人做出來的嗎?她以為她這麼扯他,他就會心甘情願奉送她微笑嗎?

   他嘲諷地想,可喉嚨卻隱隱一縮。

   「哥,你笑啊!像剛剛那樣!」挽不回他方纔的笑意,她焦灼不已,忽地往他的胳肢窩探去,搔他的癢。

   小時候,她經常這麼做,而最怕癢的他,總是堅持不了多久便投降。

   「風鈴!別這樣!」他掙扎著。

   她卻不肯停下動作,「很癢吧?哥,癢吧?」

   兩人扭動著,同時因重心不穩跌落在地,她柔軟的身軀緊緊壓在他身上,執著的雙手依然找尋他身上的敏感點。

   他開始喘氣。

   「你……受不了了吧?」她彎起唇角,為自己的即將得逞感到得意。她在笑,水眸卻氤氳著霧氣。

   他用力定住她的雙手,「不要鬧了!」

   惱怒的低吼終於停住了她調皮的舉動,她斂了笑,定定望他。

   那藏在迷霧後的眼神,是傷感嗎?

   他心跳一停,「不要鬧了。」低聲重複後,他揚起手,替她抹去鼻尖的沾醬,然後緩緩送入嘴裡,「是什麼?」

   「牛排醬。」她答,嗓音沙啞。

   「味道還不壞。」他舔了舔唇。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沒有人知道,待有人回過神時,四瓣滾燙的唇早貪婪地膠著,兩人身上也僅著寸縷。

   他像永遠要不夠似地拚命吻她,激烈的吻灑遍她全身上下,而她以無與倫比的熱情反應,以自己每一寸肌膚摩挲著他。

   細緻如羊脂的肌膚撫觸著微微粗糙的陽剛身軀,難以言喻的震顫立即竄過骨髓。

   她輕吟,他低吼。

   他一把抱起她,邁開大步走上樓,走進臥室,將她放落柔軟舒適的床榻。

   他沒有開燈,只拉開簾幔,讓清泠如水的月光浸潤一室。

   月光下,她窈窕的身段宛如維納斯女神,散發著揉合著嫵媚與純真的絕對誘惑。

   「你逃不掉了。」他壓在她身上,低啞的宣稱顯示強烈的佔有慾。

   「我根本不想逃。」她淺淺地笑,眉眼煙媚。

   她竟挑釁他!

   他彎身往前一挺,棉質內褲裡的陽剛霸道地抵著她的柔軟。

   她輕喘一聲,全身毛孔敏感地舒開。

   他撩起一束散落她肩胛的墨發,緩緩送入嘴裡,邪佞地咬住。

   「你……做什麼?」她透過迷濛媚眼瞧他。

   「這是屬於我的。這頭髮,這雙眼,這鼻子,這嘴,這迷人的乳房,還有這個——」雙手隨著他每一句話準確地烙向他所提及的部位,「全是屬於我的。」

   「啊,嗯,」她蜷縮著腳趾,繃緊身子強忍著體內的激顫,「全是……你的。可是……」

   「可是什麼?」他猛地掐住她的大腿。

   「請你溫柔一點。」她對他朦朧地微笑,「因為這是……我的第一次。」

   他沒說話,直直瞪她。

   複雜的眼神像想將她推落最黑暗的地獄,卻又忍不住想送她上最甜美的天堂。他想恨她,卻又克制不住愛她……

   「你真可惡!」憤恨的咆哮直直衝上天花板,掛在床頂的古典電扇一陣顫搖。

   她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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