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則讚賞地流連在她容光煥發的俏臉上,滑過她精巧、光滑的髮髻,最後留在她的黑色天鵝絨緊身禮服上。低開的領口露出惹人遐思的一片奶油色酥胸。「你不喜歡嗎?」她問,交給他一條黑色披肩,輕巧地轉身。
「喜歡極了。」他說。等羅蘭發現他指的是什麼時,不禁緋紅了臉。
慈善舞會在偉定飯店舉行。他們的座車一抵達,新聞記者立刻蜂擁而上,鎂光燈閃的羅蘭張不開眼。當尼克扶著她步上飯店前鋪著的紅毯時,兩旁的電視攝影機立刻把鏡頭對準他們。
進入擁擠的大廳後,羅蘭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吉姆。他也看見他們了。他迎面走過來,一臉掩不住的得意。然而當他伸出手,她卻發現尼克遲疑了一下才握祝「你從芝加哥回來的真早。」吉姆自說自話,對朋友的冷淡視若無睹。「為什麼?」
「你心裡有數。」尼克森冷地回答。
吉姆揚揚眉,逕自轉過去欣賞地凝視羅蘭。「我想告訴你你有多美麗。不過這一會兒,尼克八成正恨不得揍我一拳。」
「為什麼?」羅蘭驚悸的問,眼光飛快掃過尼克慍怒的表情。
吉姆笑了起來,「這大概跟他看到的一個吻和一打玫瑰有關。他忘記了,從前我曾愛過一個女孩,卻鼓不起勇氣向她求婚,他等得不耐煩,便自己送給愛佳兩打——」尼克的怒氣爆成一串笑聲。「你這混賬——」他笑罵著,這一回緊緊握住他的手。
對羅蘭來說,這是神奇的一夜,到處是鮮花燭光,到處是人聲笑語。她不是隨著尼克翩然起舞,就是倚在他身邊,任他替她介紹朋友——似乎全場都是他的朋友。尼克分明廣結善緣,她以他為榮,知道他也以她為榮。因為他一徑緊緊挽著她,生怕她被人搶走似的。
「羅蘭?」將近午夜了,他們正在舞池中。
羅蘭微笑地抬眼看他。「嗯?」
「我想走了。」他那雙灰眼裡的慾望已經告訴羅蘭為什麼。她點點頭,柔順地隨他走出舞池。
她正想著這是她生命中最完美的夜晚,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響起,猶如兜頭潑來一盆冷水。「尼克。」韋菲力說,聲音略高,滿臉的虛情假意。「很高興遇見你。」
羅蘭覺得渾身冰涼。哦,不要!不要現在,不要像這個樣子!她死命的祈禱。
「我好像沒見過這位小姐。」他加上一句,向羅蘭做個詢問的眼神,讓她鬆了一大口氣。
她把眼光投向韋卡洛,再轉向尼克,望著這一對像兩個客氣的陌生人般面對的母子。尼克以一種冷淡的禮貌介紹他們是「韋菲力先生和夫人」。
幾分鐘後,做在轎車裡的羅蘭可以感覺到尼克看著她。「有什麼不對嗎?」他終於問出口。
她吸了一口氣。「韋卡洛是你媽媽,瑪麗告訴過我。」
他的表情沒變。「是的。」
「如果我是你媽媽,」羅蘭哽著聲音低語,掉開頭去。「我會非常以你為傲。每次我看著你,就會想哪個俊雅有力的男人是我的——」「你的愛人。」尼克低語,把她傭進懷裡,送上一個溫柔有勁的吻。
羅蘭的手指滑進他濃密的頭髮,用力回吻他。「我愛你。」她悄然低語。
尼克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我以為你不會再說這三個字了。」
羅蘭安靜地伏在他懷裡,可是她的安詳只維持了幾分鐘。漸漸的,沒有被韋菲力當面指認的輕鬆卻變成一種驚慌。她既然也假裝不認識韋氏夫婦,就等於跟他們聯手在欺騙尼克。羅蘭決定今晚就告訴他真相,等他們繾綣之後,她不能越陷越深了。
回到她的公寓後,尼克替她拿下披肩,自己也解開西裝外套。羅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興奮的戰慄。她轉身走到窗戶邊,想要穩定自己的心緒,然後她聽到尼克走了過來。「要不要喝杯酒?」她微顫著聲音問道。
「不。」他的手已經圈上她的腰,把她環在懷裡,低頭輕吻她的太陽穴。羅蘭的呼吸變得急促不安,感覺他的吻拂過她的耳朵,然後落在頸背上。他的手則懶洋洋地在她身上遊走。他的愛撫非常輕柔,可是當他的手指拂過她的胸前時,羅蘭卻感覺到渾身散發的熱力緊緊地向她襲來,不由得熏然欲醉。
當他扳過她的肩,如饑似渴地吻她時,羅蘭心底湧起一股既愛他、又怕失去他的激情,驅使她拱身迎向他,狂烈地迎合他蓬勃的熱愛。她的舌頭舔著他濡濕的唇,一雙手緊緊纏在他肩上,感覺他厚實的肌肉緊緊繃著,彷彿蓄勢待發的山豹。
再激情的心底深處,尼克多少感到羅蘭吻他的樣子截然不同於以往。她性感地扭著身子挑逗他,刺激他的亢奮。然後她的手落在他的襯衫上,開始去解扣子。
尼克望著她優雅的雙手,不由記起哈柏溫泉那個羞澀的女孩。她似乎進步得太快了。她有過多少經驗?
懊惱與失望兜頭潑下,他的手覆在她手上,阻住她的動作。「給我一杯酒好嗎?」他說,痛恨自己對她竟然會這樣想。
羅蘭被他聲音裡那份疲倦、挫敗的恨意嚇著了。可是當她一頭霧水地替他倒酒時,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手裡的杯子滑下去。「讓我們說明白,省得我胡思亂想。他們到底有多少?」他說。
羅蘭注視他。「什麼多少?」
「你的情人!」他狠狠地迸出口。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說她的道德標準太幼稚,不是說男人喜歡有經驗的女人嗎?現在他卻在計較了,因為他在乎。
羅蘭不知該狠狠揍他一拳,還是哈哈大校然而她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多少又有什麼差別?」她舉著酒杯,天真地看著他。「在哈柏溫泉的時候,你不是告訴我,男人喜歡有經驗的女人?」
「沒錯。」他說。陰鬱地看著杯中的冰塊。
「你還說,」她繼續說,對他嫣然一笑。「女人也有根男人一樣的情慾,我們一樣有權利求得滿足,不論跟誰都可以。」
「羅蘭,」他低聲警告她。「我只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我不在乎答案是什麼,我就是要一個答案,免得胡思亂想。告訴我有多少人?告訴我你是否喜歡他們,只要告訴我就好,我不會怪你。」
你不會才怪!羅蘭快樂地想著。「你當然不可以怪我,」她輕快地說。「你自己說過可以的。」
「我知道我說過什麼。」他簡短的說。「現在,到底有多少?」
她飛快的望他一眼,裝出對他的口氣感到困惑的神色。「只有一個。」
憤怒的悔恨在他眼底燃燒,他覺得自己彷彿迎面被人痛擊了一拳。「你……你喜歡他嗎?」
「我想那是我愛他。」羅蘭輕快地說,喝了一口酒。
「好吧!讓我們忘了他。」
「你忘得了嗎?」
「我會……過一陣子就會。」
「你是什麼意思呀,過一陣子?你說女人要滿足身體的慾望並不是淫蕩呀!」
「我記得我說過什麼,該死!」
「那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生氣?你沒對我說謊吧?」
「我沒說謊。」他說,恨恨地吞了一口酒。「我那時的確是相信這一套。」
「為什麼?」她刺激他。
「因為那樣想比較方便,」他脫口而出。「因為那時我還沒愛上你。」
羅蘭從未像這一刻這麼愛他。
「你不想聽聽他的事?」
「不想。」他冷冷地說。
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卻小心往後退,躲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你一定會覺得他不錯。他又黑又高又壯,像你一樣,溫文爾雅,見過世面,他的名字是……」
「我不要聽!」他轉頭一拳捶在吧檯上。
「辛尼克。」她輕聲道出。
一陣狂喜掠過心頭,直令尼克不知所措。他轉過頭來,羅蘭就站在客廳中央,一個身穿黑天鵝絨緊身衣的天使,每一道優雅的曲線都散發出不自覺的魅力。然而她另有一股高雅、安詳的尊貴,讓她免於淪為男人的玩物。
因為她愛他。
他可以當她是情婦,也可以當她是妻子。在心底他已知道她將是他的新娘,任何其它的形式只會污辱她的尊貴。她那玲瓏美妙的胴體只給過他一人,對於這般厚愛,他不能隨便以一種曖昧的關係回報她。雖然她那麼年輕,她卻聰明得不跟他玩遊戲。她執著、意志堅決、勇氣過人,過去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已經領教到了。他愛她。
他靜靜望著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羅蘭,」他嚴肅地開始說。「我要四個女兒,每個都要有圓滾滾的藍綠眼睛,小小的鼻頭上架著老學究眼鏡。還有,我偏愛你那頭紅色的頭髮,所以如果你能夠設法——」他看見她眼裡蓄滿不信的喜悅的淚珠,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緊緊壓在他的心口上,跟他分享一樣激動的感覺。「親愛的,別哭,請你不要哭。」他瘖啞低語,輕輕吻著她的額頭、她的臉頰,最後落在她的唇上。記起這才是羅蘭第二次的經驗,他決定不要太急躁,便打橫把她抱了起來,走向樓上的臥室。
他把她放下時,嘴唇仍緊緊纏住她的。當她的推擦過他的,那種敏銳的刺激令他頓時呼吸急促。他開始脫下衣服,羅蘭也在他如焚的凝視中寬衣解帶。等到蕾絲內衣掉落在地板上,她抬起眼睛,澄然無暇地看著他。
一股錐心刺骨的溫柔湧上尼克心頭,他輕輕捧起她的臉,顫抖的手指拂過她光潔的肌膚。幾個星期之後,頑強不馴的羅蘭終於在此刻化作一汪溫柔的水,任他掬飲。愛情閃爍在她眼底,是那麼強烈的愛,同時讓他自負而又謙虛的愛。「羅蘭,」他低沉的聲音裡有種新鮮而生疏的感情。「我也愛你。」
她的回答是雙手滑上他赤裸的胸膛,手臂環住他的頸項,把全部的自己緊緊貼住他亢奮、堅硬的軀體,為他點上一簇不可收拾的慾火。為了緩和自己排山倒海的激情,尼克低下頭親吻她。她柔軟的唇瓣張開來,他的舌頭滑進去,甜蜜深情地品嚐,然後退回來,……然後更熱烈、更深切地伸進去。
在驚濤駭浪的情慾中翻滾的羅蘭隱隱知道,今晚的尼克和哈柏溫泉的那一夜迥然不同。那晚他操縱她的身體就像音樂家操縱熟悉的樂器一樣,技巧嫻熟。可是今夜他的動作中有種令人心疼的溫柔。哈柏溫泉的他感情內斂,今夜的他有一股跟她一般不可收拾的愛。
他的唇舌滑過她胸前,在雙峰周圍徘徊不去。羅蘭無力再想下去了,她的手指痙攣地插進他的頭髮,把他的頭壓在自己胸口。「我是那麼想要你。」
他嘎啞的聲音教她瘋狂,而他溫存的低語直絞入羅蘭的五臟六腑。他探索的手指,纏綿的舌與唇越來越令她迷離恍惚,把她帶到遙遠的仙界,那兒除了他的愛,別無所有。
第二天一大早,羅蘭就被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她的手橫過尼克赤裸的胸膛,拿起話筒。「是吉姆,找你的。」她說,把話筒遞給他。
簡短几句話後,他掛上電話,翻身起床。「我今天得趕到奧克拉河馬去,處理一件緊急的商業糾紛。」他一邊說著,已經穿上衣服,然後俯身長長地吻她。「明天辦公室見,我保證一定趕回來。」
星期一早上,羅蘭一走進辦公室,就發現十數雙研究的眼睛盯著她。她狼狽地掛上外套,走向辦公桌。那兒已經圍了六、七個女人,包括蘇珊在內。
「怎麼啦?」她問,心情好的出奇。尼克從奧克拉河馬打過兩次電話給她,而且今天就可以看到他了。
「你說,」蘇珊快活地問。「這個是不是你?」她把星期天的報紙攤在羅蘭的辦公桌上。
羅蘭張大了眼睛。報紙一整版都在報道慈善舞會,中間有一張她的彩色照片。她正和尼克翩然起舞,她側著臉抬頭看他。照片下的說明是:底特律工業鉅子辛尼克攜伴共舞。
「看來真像我嘛!」她故作驚訝狀,望著包圍她的一張張興奮、好奇的臉。「真巧,不是嗎?」時機尚未成熟,她不想公開和尼克的關係,更不願同事對她另眼看待。
「你說那不是你?」一個女人失望地說。幾個人都沒注意到辦公室突然鴉雀無聲,只有打字機的按鍵聲此起彼落。
「早安,各位小姐。」尼克深沉的聲音在羅蘭身後響起。六個女人嚇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地看著尼克環過羅蘭,彎身把手撐在她桌上。「嗨!」他說,嘴巴就靠在她的耳朵邊。羅蘭不敢轉過頭去,生怕他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吻她。她注視攤在桌上的報紙。「你看起來美極了!可是跟你跳舞的那個丑傢伙時誰呀?」沒等她回答,他就站直了,親密地攏攏她的頭髮,朝吉姆的辦公室走進去,關上門。
羅蘭窘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蘇珊抬抬眉毛。「真巧,不是嗎?」她挪揄著。
幾分鐘後,尼克走出吉姆的辦公室,要羅蘭跟他上樓。一等他們在他的辦公室裡,他立刻擁她入懷,印上一個長長的吻。「我想你。」他低語,然後歎口氣,老大不情願地放開她,雙手環到她背後去。「我要更想你了,因為一個小時之內,我就得趕到卡賽諾去。羅斯聯絡不到我,所以他打電話給紐約愛佳的爸爸。好像有些美國人在他的村裡打轉,打聽他的事,我已經教人去調查了。可是羅斯躲了起來,又沒有電話可以聯絡。」
「我要吉姆跟我去。愛佳的父親緊張得不得了,先送愛佳到意大利去安撫羅斯。她會說點意大利話。星期三我就回來,最遲不會超過星期四。」
他皺起眉頭。「羅蘭,我沒有跟你解釋過愛佳——」「瑪麗說過了。」她說,擠出一絲笑容,卻已滿懷離愁別緒。這幾天除了相思之外,她還得忍受焦慮的煎熬,等著告訴尼克關於韋菲力的事。她不能在他臨別之時公開真相,否則他還要氣上好些天。她要等他回來,再慢慢坦言相告。「為什麼要帶吉姆去?」
「下個月辛格的總經理退休,吉姆要接他的位置。我要他跟我一起去,可以磋商一些公司的遠近程目標。」他朝她露齒一笑。「此外,」他承認,「我很感激吉姆插手管了我們的事情,所以我決定也要管管他的。如果他去意大利,愛佳也在哪兒……你懂我的意思了。」他看見她展顏微笑。
他又用力樓她一下才放開手,走到桌邊開始收拾手提箱。「如果羅斯再打電話來,我已經吩咐瑪麗,要她轉給你。跟他說我已經上路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們有四個實驗室正在研究他的方程式,兩個星期之內就可以知道他是天才還是騙子。當然,在這之前,我們要先假定他不是騙子,先把他安撫妥當。」
羅蘭聽著他連珠炮般的自說自話,抑不住唇邊一朵欣賞的微笑。嫁給尼克會像捲進旋風中一般。
「還有一件事,」他的輕描淡寫讓羅蘭立刻提高警覺。「今天早上有個雜誌社的記者打電話來,他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我們就要結婚。消息披露後,恐怕新聞界就會纏著你不放了。」
「他們怎麼會知道呢?」羅蘭喘口氣。
他給她一個耀眼的微笑。「我說的。」
每件事都發生的太快了,羅蘭簡直應接不暇。「你不會連結婚的時間、地點都公佈了吧?」她大發姣嗔。
尼克合上公事包,把才坐下去的她拉起來。「你想要一個盛大的婚禮,賀客迎門;還是要找個小教堂,只有你的家人和少數幾個朋友來觀禮?等我們度蜜月回來,再大開盛宴?」
羅蘭迅速考慮到盛大的婚禮恐怕對她父親的健康不堪負荷,何況她也想盡快成為尼克的妻子。「只要你和一個小教堂就夠了。」她說。
「好。」他露齒一笑。「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把你娶回家,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臨走又加上一句話:「我已經交給瑪麗一張支票,你拿去存入你的銀行,放幾天假辦些嫁妝。那筆錢數目不少,衣服大概買不完,剩下的你可以買點訂婚紀念品,像珠寶、皮衣都好。」
等他走後,羅蘭靠著他的書桌愣了半晌。瑪麗午餐時說的話一句句縈繞在耳邊。「從那天起尼克就不曾送過任何一個女人禮物……他只給她們錢,要她們去買喜歡的東西……他不在乎是珠寶還是皮衣……」
她甩甩頭,不去想這些不愉快的事。也許,有一天尼克會改變,而這個時候她是全世界最心滿意足的女人。
寇傑克躺在病床上,睡眼迷夢地瞪著對面牆上的鐘。待會兒就要檢查,醫護人員已經給他打過麻醉針,他正苦苦地跟自己的睡意掙扎。時鐘指著十點半,現在是星期一,魯迪應該打電話過來,報告對辛尼克那個會說兩種語言的新秘書的調查結果了。
好像他對電話念過咒一般,病床旁的電話開始響了。他費力地伸過手去拿起話筒。是魯迪。
「你查過譚小姐的資料了嗎?」他問。
「查過了。」魯迪回答。「我查出來了,跟你說的一樣。她住在華田區一處豪華住宅區,有人替她付房租。我跟看門人談過,他說那間屋子本是一個老傢伙藏嬌的金屋,有一天韋老頭撞見她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就把她掃地出門了。「「看門人說譚小姐住的很安分——從他的大門可以看見她的窗口。」魯迪曖昧地笑著說。「看門人還說韋老頭花在她身上的錢真不值得,因為從她搬進去後,他只去過一次。我猜是因為姓韋的老了,所以……」
傑克的眼皮重得就要合下去,他盡力撐著。「誰?」
「姓韋的!」魯迪說。「韋菲力,我猜他已經老的沒有胃口!」
「住嘴,聽我說!」傑克嘎聲說。「他們要帶我下樓檢查了,所以先給我打過麻醉針。你趕快去找辛尼克,告訴他這些事,知道嗎?告訴尼克——」傑克越來越昏沉,「——告訴他我覺得她就是羅斯事件的嫌犯。」
「她是什麼?你沒說錯吧!那女人是——」魯迪的口氣由輕蔑轉成自以為是。「傑克,我會處理這件事,你交給我——」「他媽的,你給我住嘴,聽我說!」傑克截斷他的話。「如果辛尼克不在,就去找公司的律師華邁可,把事情告訴他。千萬別張揚出去。然後我要你牢牢盯住她的一舉一動,找個人幫你……」
星期二早晨,電話鈴響時,羅蘭還夢遊似的恍惚四顧。她太快了了,簡直無法專心工作,同事又不斷取笑她和尼克的事,更令她想念遠方的他。然後她心不在焉地拿起話筒。「羅蘭,」韋菲力平穩的聲音自另一端響起,「我想我們今天該共進午餐吧!」
這不是邀請,而是命令。羅蘭真想狠狠地掛斷電話,可是她不敢。萬一把韋菲力熱火了,他會搶在她前頭把一切事告訴尼克,那就糟了。此外,她還住在菲力的房子裡,又不能搬到旅館去,否則尼克打電話回來會找不到她。「好吧。」她勉強同意。「可是我不能離開辦公室太久。」
「我們不能在你的住處用餐,羅蘭。」菲力諷刺地說。
想到要單獨面對他,羅蘭心理萬般不安,更怕他不知要跟她說些什麼。然後她想起東尼的餐廳,那兒正好。「中午我們在東尼的餐廳碰頭,我會先定位。你知道地方嗎?」
當她趕到餐廳時,等著入座的客人排成一大條長龍。東尼遠遠看見她,拋過來一個微笑。不過帶她入座的卻是雷可,他漲紅了臉,訥訥地向她解釋:「真抱歉,羅蘭。你的座位不太理想。下回你如果早一點打電話過來,就會有好一點的位置了。」
他帶她去的座位是在餐廳背後連著酒吧的地方,兩廳只用一籬爬籐植物隔開來。酒吧座無虛席,一陣陣笑語人聲傳過來,捧著咖啡盤的侍者來回經過他們桌旁。
羅蘭到時,韋菲力已經入座,閒閒地晃著玻璃杯。他禮貌地站起來,等著多明替她拉開座椅,送上一杯酒。他看來從容、鎮定……高興,她想。「現在,」他說。「談談你跟我們共同的朋友進展的如何?」
「你說的事你的繼子!」羅蘭冷冷地更正,痛恨他居然還想騙她。
「是的,」他很快回答。「不過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們別提他的名字吧。」
想起他和他太太對待尼克的方式,羅蘭不由得怒火中燒。可是她立刻警告自己不可以意氣用事,到底韋菲力待她不保「過一、兩天報上就會刊出來,所以我還是現在先告訴你,我們要結婚了。」她盡量壓住自己的怒火,淡淡地說。
「恭喜。」他高興地說。「你又沒有告訴他關於你和我的……關係?我們在慈善舞會碰面時,他看來還不知情嘛。」
「我就要告訴他了。」
「羅蘭,我勸你還是在考慮考慮。他對我們夫婦一向沒有好感——」「他有充分的理由那麼做!」羅蘭脫口而出。
「哈!你大約知道整個故事了。既然如此,想想看,他如果發現你住在我的金屋裡會有什麼反應。」
「別荒謬了!我又不是你的情婦!」
「你知我知,可是他會相信嗎?」
「我會讓他相信的。」羅蘭一字一字的說。
菲力冷酷的笑容既狡猾又精明。「如果他也以為卡賽諾的羅斯事件是你告訴我的,恐怕你的說服工作就相當困難了。」
一陣恐慌襲上心頭,羅蘭驚駭的不知如何是好。「我沒告訴過你卡賽諾的事,我從沒告訴過你任何機密資料。」
「他會相信是你告訴我的。」
她緊緊地攀住桌子,努力平靜自己的顫抖。慢慢地,恐懼從她的胃部逐漸往上蔓延。「菲力,你是在……在威脅我。你要告訴他這些謊話?」
「不完全是威脅。」菲力輕鬆地說。「我們來做個交易。我只是要你瞭解,你必須完全接受我的條件。」
「什麼交易?」羅蘭說。可是上帝幫助她,她已經知道了。
「我一句話也不會說出去,只要你偶爾給我一點情報。」
「你以為我會給你?」她憤然反問,淚水已經盈滿眉睫,梗住了她的話。「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傷害他。」
「你未免反應過度了。」他傾身向前。「我又不想置他於死地,我只想挽救自己的公司而已。由於辛格的凌厲打擊,它已經搖搖欲墜了。」
「真不幸!」羅蘭諷刺地說。
「韋氏公司對你也許沒有任何意義,可是它是我兒子凱特的根基,這一點對我太太非常重要。好,我們不必爭辯你要不要幫忙了,反正你別無選擇。我要知道辛格對四個合約投標的底價,星期五之前你得弄到手。」他取出寫著四個合約名稱的紙條,硬塞進她手裡,然後向父親般拍拍她的手。「我得趕回公司了。」他說著拉開椅子。
羅蘭抬頭看他,眼裡除了怒火之外,別無所有,連害怕都沒有。「這些底價對你很重要嗎?」她問。
「非常重要。」
「因為你太太想為她的兒子保留這個公司?她很重視這件事?」
「比你想像的還更要緊。」
「我懂了。」羅蘭的表情反常地平靜。為了讓他相信他確實願意合作,她又小心地加了一句:「如果我幫你,你保證決不告訴尼克這些謊話?」
「一定。」他說。
羅蘭走進辦公室時,心裡仍然燃著決斷、冷酷的怒火。韋卡洛為了保留次子的「根基」,竟然不惜摧毀長子的心血。他們當真指望他會幫忙呢!這是勒索。而且在環球企業倒台之前,貪婪的韋家決不會罷手。
幾分鐘後,她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我不想催你,親愛的。」是韋菲力平穩的聲音,「可是我今天就需要那個情報。你可以在工程部找到資料,我想。」
「我會盡力。」羅蘭扳著聲音說。
「好極了。你很有理性,四點鐘我會在大樓門口等你。你只要走下樓,我就坐在車裡,十分鐘就夠了。」
掛斷電話後,羅蘭直往工程部走去。她並不擔心自己的行動是否可疑。一等吉姆回來,她就會和潘告訴他整件事,也許他還會幫她向尼克解釋呢。
「魏先生要這四個個案的檔案。」她告訴工程部的秘書。
不久之後,她就拿這四個卷宗回到辦公桌。在每本檔案的最上頭都有一漲封頁,寫著個案的名稱、所需設備的摘要,以及投標的價格。
羅蘭抽出這些封頁,走到影印機旁,複印了一份原本,然後回到桌上。她把原本放回檔案夾,在抽屜取出一罐修正液,小心冷靜地修改辛格投標的數目,每個數字都增加了幾百萬。副本上修正液的痕跡很清楚,可是她又複印過一次,第二張副本上的痕跡就辨認不出來了。她正從影印機旁轉身要走時,一個圓圓臉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對不起,小姐。」他說。「我是影印機公司的維護員,據說這架影印機有問題。你好不好在影印一次,讓我看看毛病出在哪裡?」
羅蘭覺得有點不對勁,不過這架影印機的確常常短路,所以也就照他的話做。他把印出來的副本取出,然後點點頭。「看來是沒問題了。」他說。
羅蘭看著他把影印紙丟進字紙簍裡,她便轉身走了。
她沒瞧見幾分鐘後,他又彎身拾起那幾張紙。
當她穿過大廳,一輛卡迪拉克已停在人行道上。向她的這面窗戶自動搖下來,羅蘭彎身交給菲力一個信封。
「我希望你瞭解這些資料對我們多麼重要。」他開始說,「而且——」憤怒在羅蘭耳裡隆隆做響,她掉頭跑回大樓,差點撞上那個圓圓臉的年輕人,並沒有發現他正忙不迭地把照相機藏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