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蒂焦慮地咬著嘴唇。「你認為嘉西是否可能告訴瑞蒙我沒走,所以瑞蒙拒接電話?」
艾迪的眼光充滿責備。「如果瑞蒙知道你還在這裡,他一定不會避開你——他會像四十個惡魔一樣從天而降,相信我。」
「艾迪,」碧莉帶著不悅的口氣說。「你嚇壞凱蒂了,她已經夠緊張的了。」
艾迪把手插在後面的口袋裡,停止踱方步,站著看凱蒂。「凱蒂,我不知道他可能在哪裡。他既不在他的房子,又沒去拉斐家,我想不出他可能選擇在哪裡過夜。」
瑞蒙也許會決定,躺在那個經常和他一起出現在剪報照片的美麗女子的臂彎裡過夜。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嫉妒的刺痛簡直一發不可收拾。凱蒂試著想甩掉它。「我很確定他會回小屋,」她說。「你確定他不在那裡?」
艾迪強調說:「我告訴你,我去過那裡了。當時只有十點半,睡覺又太早,但是裡面沒有亮光。」
凱蒂悲慘地彎下頭,雙手手指在膝上扭著。「如果事情反過來,我一定會回到那裡——那是我覺得最接近他的地方。」
「凱蒂,」碧莉以同情的堅定說:「我知道你現在認為他在哪裡,但是你錯了。他今晚不會去找別的女人。」
凱蒂因為心神恍惚,並未看到艾迪對他太太發出的懷疑眼光。「你到小屋時敲了門嗎,艾迪?」
艾迪把頭轉向她。「我為什麼要對一棟空蕩蕩的黑房子敲門?還有,瑞蒙如果在,他一定會看見開上車道的車燈,他會出來看是誰來了。」
凱蒂光滑的眉毛皺了起來。「我認為你應該敲門,」她坐不住了,所以站起來,然後說:「我要去小屋一趟。」
「凱蒂,他不在那裡,但是如果你堅持要去,我和你一道去。」
「我不會有事的。」凱蒂保證。
「我不要你單獨面對瑞蒙,」艾迪堅持說。「我看到昨天他盛怒的樣子,我在場,而且——」
「我也在場,」凱蒂輕柔地提醒他。「而且我確定我不會有事,他今天不可能比昨天更生氣。」
艾迪伸手進口袋掏出車鑰匙拿給她。「如果我有一分鐘認為他在那裡,我就會和你一起去,但是他真的不在那裡。你一定得等到明天才可能見到他。」
「我的父母明天就來了。」凱蒂絕望地說。她看著牆上的鍾預示不詳地發了滴答聲。「過了午夜——正確地說,現在是週六早晨,而我要在週日結婚——那是明天。」
想到艾迪曾提到瑞蒙會看到車燈開上車道的事,凱蒂在開到剩一百碼時關掉車燈。如果瑞蒙在那裡,要由她控制場面,最好是關掉車燈。由其她可不喜歡在開口碰上在盛怒的瑞蒙。
前方可見樹木搖曳的枝椏透出的微弱光線,凱蒂停車時,心裡因狂喜而劇烈跳動。她走上月光下的紅磚路,每走一步,膝蓋就抖得更厲害。臥室的燈是亮著的!
她摸索著門把,喃喃禱告前門千萬不要鎖上,因為她沒有鑰匙。在輕易打開後,她鬆了一口氣。她小心把門帶上,然後轉身。客廳在黑暗中,但是從臥室開著的門口,柔和的光線流洩到客廳來。
對了,她把毛衣拉過肩膀脫掉,留在地板上,用顫抖的手拉好緊身的肉桂色洋裝。這是她幾小時前特地換上的,目的除了想吸引瑞蒙的注意力之外,也希望能削弱他的抗拒。這件洋裝前面開得很低,微微露出深深的乳溝,肩帶很細,無袖露肩。她用手梳過長髮,開始靜悄悄地走了進去。
在臥室門口,凱蒂停下來平息她凌亂的神經——瑞蒙躺在床上,他的手枕在腦後,眼睛望著天花板。他的白襯衫敞到腰際,而且也懶的脫下鞋子。他的側影是如此痛苦與寂寞,讓凱蒂的胸中充滿懊悔。她望著他嚴肅黝黑的俊臉,他充滿力量與男子氣概的修長身體,她就因興奮與畏懼交雜而心跳加速。即使是躺著,瑞蒙仍讓人覺得像是一個十分難纏的敵手。
她走進房門一步,在他仰望天花板的視線中留下一道陰影。
瑞蒙的頭轉向她,凱蒂像要凝固一樣。
他看著她,銳利的黑眼穿透她,就好像他一點也沒看到她似的。
「我沒走。」凱蒂空洞地說。
一聽到她的聲音,瑞蒙以一種流暢但令人驚駭的速度方式猛然坐起來。
他石墨般的五官像一張無法透視的面具,凱蒂緊張的無法注意他的情緒狀況,只看到他全身繃緊,準備向她撲來。「我——我不想走,」她結結巴巴地說。他走上前來,凱蒂向後退。「雷神父說他會為我們證婚。」她很快地告訴他。
「哦,是嗎?」瑞蒙以低沉的語氣說。
他開始走進她,凱蒂又向後退。「我——我會把付過錢的東西送回去還給人家。」他穿過臥室門口進到客廳,向她節節進逼,她又自動地說。
「你現在會這樣做了?」瑞蒙輕輕地說著。
凱蒂用力點頭,退到沙發,然後繞過它。「我——我看到拉斐的剪貼簿,」她喘著解釋,「如果你告訴我,你不想要我付任何東西的錢,我會聽的——」她困難地說出這個字。「我會聽你的話。」
「我看到你學會一個新字了。」瑞蒙嘲笑說。
凱蒂撞到檯燈桌,然後快步繞道旁邊。「我會將這間房子佈滿植物、荷葉邊和孩子。」她急切地保證。她的腿背碰到椅子,阻斷了後路,一陣無法控制的驚慌自凱蒂喉頭冒出。「你必須聽我說!我害怕嫁給你,是因為我知道你對我隱瞞著一些事情,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而且大衛曾——」
瑞蒙已站在凱蒂面前,凱蒂用手抵著想擋開他。「請聽我說,」她叫喊。「我愛你!」
他的手抓住凱蒂的肩頭向他身上拉去,其力量之強,使得凱蒂的頭猛然後仰。這是她第一次與他這麼靠近,近到可以看到那對壓抑著無數情緒的眼睛。那是愛——一種強烈的愛,強到令她感到卑微。
「你愛我,」他以異常粗啞的語氣說。「而我想你認為,如果你告訴我你愛我,我會忘記所有的一切,原諒你?」
「是的,」凱蒂暱喃道。「我想你會,只——只有這一次。」
「只有這一次,」他好像覺得此事頗為可笑,喃喃的低語。當他把手放在她的面頰上,他的手顫抖著,緩緩滑到後面輕撫她的頭髮。在將手指插入她如雲如絲的長髮裡時,他發出半帶呻吟的笑聲。「只有這一次?」他又說了一次,好像那是天下最被低估的事情。他另一隻手將她壓入懷中,他的唇在吞噬般的深吻中捕捉住她的。
喜悅與寬慰之感在凱蒂心中交集,如同爆竹一般炸開。她把一雙手滑上他堅實的胸膛,再環抱他的頸項,熱烈的歡迎他的捨進入她的紅唇。她把自己緊貼在他堅硬的腿上,瑞蒙歡娛地顫動,雙手急急撫過她的肩和背,然後向下而去,讓她緊貼著自己。
他移開緊貼住她的嘴,在她的鬢邊、額前、眼睛和臉頰上印下無數熾熱的吻。「再說一次。」他粗魯地命令說。
「我愛你,」凱蒂帶著令人心跳加速的痛楚語氣說。「而且我需要你……而且我要你……而且我……」
瑞蒙的唇狂野地壓住她的,讓她的話語無疾而終,讓她旋轉到另一個世界裡,在那裡,只有他的手、唇和身體的如火般熱烈要求。他不斷地吻她,直到凱蒂呻吟著緊緊壓住他,她的身體因猛烈狂野的情慾而受折磨。
他離開她的唇,俯視她激起情慾的藍眸。「到床上來,吾愛。」他熾熱地暱喃。
凱蒂把她光滑的手攤在他敞開的襯衫裡,手指滑到他毛茸茸的胸膛上。但是令瑞蒙沮喪又失望的是,這個在他臂彎裡的美女輕聲對他說:「不要。」
「要。」他低語,並已經低頭,企圖用熱吻吻去她的抗拒,但是這次她搖搖頭。
「不要。」她暱喃著,以渴望的遺憾微笑著解釋說:「艾迪一直不讓我單獨面對你。他讓我上來的唯一理由是他十分確定你並不在這裡。如果我沒有馬上回去,他一定會開始走到這裡來——保護我免受你憤怒之殃。」瑞蒙在煩惱中皺起眉頭,凱蒂撫著他的胸膛,笑容漸深。「而且另外還有兩個原因讓我想要把這件事先等一等。一個是我們需要把話講清楚,你曾經一再的要求我對你誠實,而且十分堅持,然後你卻故意誤導我。我想瞭解你的動機。」
瑞蒙的手臂不情願的稍微放鬆。「另一個原因是什麼?」他問。
凱蒂悔恨地轉過頭去,「明天就是我們結婚的日子,我們已經等這麼久,而且,雷神父——」
瑞蒙猛然笑出來,把她抓進他懷裡。「我們小時候,艾迪、邁爾和我相信,如果我們做了錯事,雷神父會檢查我們的眼睛,然後就知道真相。」他抱著她走到沙發,將她放在膝上,手臂摟著她的腰。
「那有沒有讓你少做一些壞事?」凱蒂挪揄說。
「沒有,」瑞蒙露齒而笑地承認。「但是那讓我無法享受做壞事的痛快感覺。」
在這間凱蒂為他精心佈置的幽靜客廳裡,瑞蒙向她解釋他為何要誤導她,而且盡可能簡單地,他解釋了這一天發生的事如何戲劇性的扭轉了他們未來的前景。她聆聽甘錫德的事,她的臉因笑聲而煥發,她敏捷的心思很輕易就瞭解了瑞蒙帶給甘錫德的壓力,和他為甘氏油漆化工公司所製造的混亂。但是當他說完,凱蒂興奮的得意之情卻略微消失。
「凱蒂,你怎麼了?」他輕輕地問。
凱蒂環視他們坐著的這間溫暖小屋。「真的沒什麼,只是我會懷念這間房子,我在這裡會更快樂。」
瑞蒙觸摸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他。「你會更喜歡其它的房子。」
凱蒂疑惑地皺眉。「我以為你才說這些房子都即將被銀行接收。」
「現在還是有可能,」瑞蒙說。「但是可能性不大。銀行就像清道夫一樣,他們一嗅到失敗,就會很快地靠攏過來,像要確定他們可以得到剩下的一份。但是如果『失敗』突然顯示有復活的跡象,他們就會很快的退開。他們會等著看,他們會考慮,如果我起來了,他們會多得到多少,像我以前也是那樣的。我在聖路易的律師告訴我,甘錫德一直向聖路易到紐約的每個人叫喊,我在操縱他的股票,想把他搞垮。銀行會聽到這番話,然後猜測他們也許低估了我的影響力。他們會繼續盤查,繼續監視,但是他們將更進一步的退開。等我重新開始整建聖路易的商業大樓,芝加哥銀行回嗅出利潤,而後決定重新考慮讓我貸款該好那棟大樓。」
「所以你看,」他做結論說。「你會擁有你的房子和僕人、還有——」
「還有無所事事,」凱蒂以微弱的笑容結束那句話,「因為你覺得,一個女人的位子是在家裡。」
瑞蒙瞇起眼睛,「沒多久前,你說你在這裡會很快樂,為什麼在更舒適豪華的房子裡,你就不會快樂?」
準備辯論的凱蒂離開他的腿上,走到窗邊。她打開窗簾,望著戶外一片黑暗時,她可以感覺到瑞蒙正盯著她的背。她試著想出一個能讓他明白的方法。「我說我在這裡生活會更快樂,」她輕聲說。「而我『很可能』真的會很快樂——因為那將是我們共同努力所創造出來的生活,我會覺得自己有用和被人所需要。我仍然可以覺得有用和被需要,但是你不會讓我有那些感覺。」她說。
她聽到在身後的瑞蒙站起來開始走向她,她的語氣更透露其決心。「你將要開始重建葛氏國際公司,而我的背景是在人事上。我熟悉任何事宜,核薪標準,政府規定和償薪程序——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不會讓我幫。」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但是凱蒂不願回頭,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對職業婦女的看法——你在我們野餐那天就說得很清楚。你說,一個女人若去工作,就表示她的丈夫所提供她的並不能滿足她。你說那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和——」
瑞蒙的手把她的肩握得更緊。「回頭看著我。」他輕輕打斷她的話說。
凱蒂轉身,有點期待她會用一個吻安撫她。但是她卻以無比嚴肅的態度俯視她。「凱蒂,一個男人若明知他沒什麼東西值得驕傲的時候,他便會對自己的自尊特別敏感。」他托起她的下巴,認真而明晰地直視她的眼睛。「告訴一個女人她的『位子』在哪裡,是一個男人希望她能不要太苛求,因為她有權力要求,可是他卻沒有能力滿足她,這是一種色厲內荏的表現。那時我對自己所能提供給你的竟然那麼少,感到十分慚愧。但是我相信我可以讓你在這裡感到快樂滿足,過簡單的生活,當我的妻子。我一直想說服你這樣是最正確的,因為那是唯一的爭論點,而且是我所能提供的唯一的未來。我現在會很驕傲,而且很高興,你能與我一起工作。」
他突然回頭,凱蒂跟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道微小的光線慢慢移上長長的山丘,射到小屋來,顯然是拿著手電的艾迪「正要前來營救她」。
她看著瑞蒙,他不但不為艾迪的即將到來感到惱怒,反而若有所思地對她露齒而笑。
「你在想什麼?」她溫柔的問他。
瑞蒙俯視她,眼中儘是深情。「我在想要給你什麼結婚禮物。」
凱蒂用手臂把他的頸子纏的緊緊的,心裡只想說:你就是我的結婚禮物,她以刺痛的溫柔想著。「我有哪一些選擇?」
「一個嬰兒或是一輛法拉利。」他笑著回答,用手臂摟著她的腰。「你曾說,一輛法拉利可以讓你的生命充滿真正的狂喜。」
「我寧願要一個嬰兒而不要法拉利。」凱蒂笑道。瑞蒙也笑了,但是他會把這兩樣都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