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兼麗目瞪口呆,全然忘記自己衣著不整。棉被掉在地上,而她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衣,領口雖然不至太低,仍對他產生刺激。見鬼!這個女人即使身著布袋,他仍會認為她美麗動人。他自覺下流無比,可是天殺的,他是男人,而她是美麗的女人。溫柔隆起的胸脯令他分心,他探手抓住她脖子上項鏈的唯一原因,就是試圖讓自己不去注意她的嬌軀。
他拉高項鏈,俯視紅寶石金戒好一會兒,戒指的圖案有些熟悉,但是一時記不起來何時見過它。他心中唯一肯定的一件事是——這是男人的戒指,而她戴著它。
「這是戰士的戒指。」他低語地說。
「什麼……」她根本無心聽他的話,充當接生婆的事已經使她頭昏眼花。這個男人無疑神經失常,但她決心讓他瞭解自己能力有限。「依恩,我不可能——」
他打斷她的話。「這是戰土的戒指,茱麗。」
她這才發覺他正抓著父親的戒指,遂迅速扯回來,讓它垂在胸口之間。
「看在老天份上,誰在乎戒指?請你聽我說好嗎?我毫無經驗怎能幫貝娜接生?」
為了讓他專心聽下去,她急切地拉住他的格子呢扯動著。
「這個戒指誰給你的?」
老天!他還不肯放棄。她真想把理智搖進他頭腦裡,然後才發覺自己已經這樣做了,只是依恩毫不動搖,她只好放棄,鬆開他的格子呢退開一步佇立。
「你說英格蘭沒有人等你回去,這是實話嗎?」
他再次抓住項鏈,拿在指間搓轉,指關節拂過她胸脯的側面,一次,又一次,似乎無意停止那種親密,即使她試著阻止。
「那你可以留下它。」
他的狂妄令她難以置信。「我不需要你許可。」
「噢,你需要。」
他用項鏈拉她向前,同時俯身用力而徹底地吻住她。等他抬起頭時,她臉上呆愣的反應令他竊喜。
他眸中一閃而逝的光芒比他荒謬的追問戒指來處更令她困惑。「我已經說過你不可以隨心所欲的吻我。」
「我當然可以。」
為了證明他的論點,他又親她一遍。當他突兀的把她推向身後時,茱麗尚未從驚訝中恢復過來。
「派特,茱麗的衣著不適合有旁人在。走開。」
「依恩,你湊巧是在他家裡。」茱麗提醒他。
「我知道自己在哪裡,」他回答道,聲音有顯著的怒氣。「派特,滾開!」
他弟弟的移動顯然不夠快,那咧嘴微笑的表情也令依恩不滿意,他威脅地向前一跨。「你認為我的命令很有趣?」
茱麗抓住依恩前後的格子呢阻止他靠近他弟弟,但是她的力氣比起他的身材根本微不足道,只更顯得荒謬,於是她改而推他。
依恩分毫不動。派特摟住妻子,引她走向另一側。她正想開口,但是派特搖搖頭對她眨眨眼,頭一偏指向屏風,無聲地告訴妻子,他想繼續聽下去。嘉琳摀住嘴巴,以免自己笑出聲來。
「我要你離開,」茱麗命令。「就是現在。」依恩轉身注視她,她拉起棉被擋在身體前面。「這不合宜。」
「茱麗,你用那種語氣對我說話更不合宜。」
她真想尖叫,最後卻只歎息一聲。「我不高興你用這種語氣。」她宣佈道。
他大吃一驚,幾乎笑出來,但及時制止自己。這個女人的確需要瞭解她的身份。「我在外面等,」他嚴厲地說。「你換衣服。」
「為什麼?」
「貝娜,」他提醒她。「記得嗎?」
「懊,我的天,貝娜。」她驚呼。「依恩,我不能——」
「沒關係,」他插嘴。「時間很充裕。」
她還來不及讓他瞭解,他已經走開了。茱麗毫不淑女地嘟噥一句,猜想自己只好更衣,到外面和他談一談。這個無知的男人顯然相信每個女人都會幫忙接生小孩,她得跟他講明白。
派特和依恩站在中廳。茱麗急急穿越大門,不小心踢到石頭,低聲咕咕著又急忙轉回頭,在床上找到鞋子套上後,才再次往門外跑。
「她似乎有些慌張失措。」派特評論道。
「是的。」依恩完全贊同。
「告訴貝娜我為她祈禱。」嘉琳喊道。
依恩等茱麗走到身邊,才對弟弟說:「韋恩不希望孩子生下前讓別人知道。」
派特頷首同意。
玩笑開夠了。茱麗面帶笑容,直到派特關上大門,嘉琳看不見她時,才轉身面對依恩。
「我沒辦法,」她脫口而出。「我沒有任何經驗,你必須瞭解,依恩。」
為了讓他聽進去,她驚慌地拉住他的格子呢扯著。
「茱麗,你怎麼幫助嘉琳,如果你——」
她不等他問完。「該死!我會擦拭她額頭上的汗珠,拍拍她的手,安慰的低哺,然後——」
她再也說不下去。依恩雙臂攬住她,不知該說什麼,才能幫她克服心中的憂慮。
「依恩?」
「嗯?」
「我好害怕。」
他微笑以對。「我知道。」
「我不要做這件事。」
「它會很順利的。」
他握住她的手,帶路走向貝娜的木屋,週遭暗得她幾乎看不見前方的小徑。
「我以為接生婆會做所有的工作。」她一面被拖著走一面低語道。「而我只需要提供建議。喊,天哪,我太自信了。」
走了幾分鐘後,茱麗再度開口。「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貝娜知道,她只是要你陪她。」
「我不懂為什麼。」
依恩微笑地說:「我懂。你溫柔又有同情心,此刻貝娜最需要這兩項。是的,你將會做得很好。」
「萬一情況複雜化了呢?」
「我就在門外守候。」
怪異,但是這項允諾令她心安。「如果情況需要,你會進來接手?接生小孩?」
「見鬼,不!」
這個主意似乎令他大驚失色,如果不是太害怕,她會哈哈大笑。
茱麗依然不懂為什麼貝娜選她。「如果你即將上戰場,只能選擇另一位戰士相伴,你會帶隨從去嗎?」
他瞭解她即將使用的比喻。「是的。」
「貝娜恰似將赴戰場的鬥士,而她需要……你說是的?你真的會選擇一位缺乏經驗的隨從?」她難以置信的問。
他笑了。「我會。」
她微笑以對。「你說謊只為了使我感覺好過一些。沒關係,這很有效。再告訴我另一個謊言,再說一遍,一切將會順利平安,這次我或許會相信你。」
「茱麗,如果情況變得複雜,我會派人找文妮來。」
「懇求上天幫助貝娜。」茱麗低語。「依恩,難道你不納悶她為何不叫韋思去找接生婆?」
他點點頭。「我是有些懷疑。」他承認道。
茱麗把她對接生婆及助手的所知所聞告訴他,並且發表自己的看法,等她說完時,聲音氣得發抖。
她想知道依恩的看法,但是兩人已經抵達貝娜的木屋門外,沒有討論的時間。
依恩還沒叩門,韋思已經自行拉開。一波強烈得幾乎炙人表皮的熱氣迎面拂來。韋恩滿頭大汗,圓滾滾的汗珠沿著太陽穴流下來。
木屋熱得難以忍受,茱麗僅能勉強呼吸。她跨進大門,然後突兀的止住腳步,瞥見貝娜坐在床沿,身上蓋了好幾床厚厚的棉被,即使隔著房間,茱麗依然聽得見她輕柔的吸泣。
當她凝視貝娜的那一刻起,她確信自己無法掉頭離開,她將採取任何必要的方法來協助她。
貝娜的恐懼撕扯著茱麗的心。
依恩雙手按住某麗的肩膀,那時她才發覺他就站在後面。
「韋恩,茱麗不認為她——」
她阻止他。「我不認為這裡的熱度對產婦有好處。」她轉身注視依恩。「別擔心、」她低語。「一切將會平安順利。」
她的改變讓依恩大吃一驚,她的表情或嗓音裡面毫無一絲驚慌,整個人看來沉著而鎮定,而且胸有成竹。
她徐徐走到貝娜面前。
「天哪,貝娜,這裡熱得像火燒一樣。」她強裝愉悅的宣稱。
貝娜沒有抬頭。茱麗蹲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慢慢打開她頭、肩上像繭一樣的棉被,然後輕輕拍起她的下巴,使她直視自己。
貝娜臉上的淚水滾滾而下,她的頭髮濕答答、毫無生氣地披在肩上。茱麗拂開她肩上的秀髮,用被角擦乾她的雙頰,然後握住貝娜的雙手。
貝娜眸中的恐懼令茱麗心酸得想哭,她當然沒哭,因為她的新朋友需要她的精力,茱麗決心支持她。她可以稍後再哭,等她們兩人挨過這駭人的經驗再哭不遲。
她捏捏貝娜的雙手。「我要你仔細聽我說,」她指示道。直等貝娜頷首,她才繼續:「一切將順利平安。」
「你會和我在一起?不會離開?」
「我留下來,」她回答。「我保證。」
貝娜點點頭。「你痛多久了?」茱麗問道。
「清晨開始,」貝娜回答。「我甚至沒告訴韋恩。」
「為什麼呢?」
「我希望疼痛會消失,」她低哺地回答。「而且我擔心他不肯聽我的話,堅持找文妮來幫忙。我花許久才說服我丈夫,要求依恩去找你。」
眼淚再次順著貝娜的雙須而下,她抓住茱麗的雙手。「謝謝你來。」
「我很樂意來。」茱麗回答,希望上天會諒解並寬恕她根本不想來。她心中依然憂心忡忡,胃裡發痛,而室內的熱氣正搾於她的精力。
「貝娜,害怕無妨,但你應該同時感到興奮和快樂,因為你即將生出一個新生命。」
「我寧願由韋恩來生。」
茱麗一聽,驚訝地哈哈大笑,貝娜也跟著笑。
「我們最好準備一下,」茱麗適時說道。「室內的熱氣令你感覺舒適嗎?」
貝娜搖頭以對。茱麗起身轉向站在門口的兩位男士。一看見依恩的表情,她不禁發噱。那可憐的男人看起來不安而且手足無措地正嘗試離開。可是韋恩不肯,他一面堵在門口,一面蹙眉地注視茶麗。
她微笑以對。「韋恩,請你拉開窗戶的毛皮,我們現在需要新鮮空氣。」
其次她轉向依恩,後者正要伸手拉開門閂,她以問題阻止他行動。「上面的梁木足以支持你的體重嗎?」
「應該是。」他回答。
他再次企圖離開。「等一下。」她喊道,急忙在床角的一堆亞麻布中尋找,可是找不著符合需要的,然後她想到格子呢長而窄,恰好符合她的目的。她把格子呢遞給依恩。「請你把它掛在樑上,好嗎?順便用你的力氣試試看,我不希望木頭垮下來壓到貝娜。」
「你想把她綁起來?」韋恩脫口而出。
她搖搖頭。「當貝娜站著的時候,我希望有東西讓她拉住,」她解釋。「這會使她舒適些,韋恩。」
看見妻子頷首,戰士才勉強同意,並協助依恩準備,使格子呢的長布條平均垂在橫樑兩側。
韋恩想在火上再添木頭,但是某麗反對,並請兩位男士出去,韋恩遲疑著。「太太,我就站在門外頭,如果你要我去找艾妮,只要大叫一聲,我聽得見。」
「我不要她來。」貝娜憤怒地回答。
韋恩疲憊地歎口氣,他對妻子的擔憂和沮喪明顯可見,他伸手扒過頭髮,向貝娜跨近一步,然後又停住。茱麗心想他們需要一點隱私的時間,立即轉身,假裝忙著用火鉗撥弄爐火。
她聽見身後他們案審的耳語,片刻之後傳來關門的聲音。她回到貝娜身邊準備生產的相關事宜,並試圖將棉被拉開,可是貝娜緊緊抓住,一面試圖躲進棉被裡。
「貝娜,你現在痛嗎?」
「不」
「那是什麼事?」
貝娜花了好半晌才鼓足勇氣告訴茱麗發生什麼事。原來她已經破水,把床單弄髒了。她的語氣羞愧無比,等她解釋完畢時,甚至嚎陶大哭。
「請你看著我,」茱麗溫柔地說。她等貝娜終於仰臉注視她的時候,才裝出十分實事求是的語氣說道:「生小孩是一種奇跡,貝娜,但也污穢無比。你必須撇開尷尬,實際一些。如果要的話,明天你再臉紅,好嗎?」
貝娜點點頭。「你不覺得困窘嗎?」她想知道。
「不會。」茱麗回答。
貝娜似乎鬆了一口氣。她的臉依然是潮紅色,但茱麗無法肯定那是因為秦赧或是出於室內可怕的熱氣。
其後一小時全在做必要的準備,茱麗一面拉掉床單,幫貝娜洗澡洗頭,換穿乾淨睡衣,一面喋喋不休地和她閒聊。這些事全在越來越密集的陣痛之中完成。
莫妮曾告訴茱麗她從經驗中得知,要盡可能給准母親們許多指示,她甚至捏造一些,只為了讓她們忙碌。她向茱麗解釋,只要產婦有事可做,就會覺得較能控制情況和痛苦。此刻茱麗正照著莫妮的吩咐,而它的確對貝娜有幫助。子宮收縮越來越強烈而且密集,貝娜發現在陣痛中活著比較舒服。她的手腕捲住格子呢布條抓緊,原來的抽噎已經轉變成低而痛徹心肺的呻吟。在陣痛中,茱麗只覺得全然的無助,她嘗試用讚美來安慰她,並在貝娜的要求下,揉搓她的下背部殲解痛苦。
最後一小時的情況令人筋疲力盡。貝娜變得十分苛求,一下子要梳頭,而且立刻要紮成辮子。茱麗立刻順應她,甚至沒想到要爭辯。原來脾氣甜美的女人已經變成狂暴的悍婦,當她不咆哮發號施令時,就開始責備韋恩導致她這難以承受的劇痛。
這種不理性的風暴並未持續太久,茱麗的祈禱也有了回應。生產的過程十分順利。貝娜決定使用生產符,並在承受劇痛時,發出一聲又一聲令人血冷的尖叫聲。茱麗蹲在她前面,貝娜抓住椅子兩側皮把手的手弊然放開,攫住茱麗的頸項。天哪!她真強壯,一不注意真會把某麗掐死。茱麗費盡全力,才撬開她的手指,得以呼吸。
幾分鐘後,一個健康的男嬰誕生了。突然之間,茱麗需要五雙手才忙得過來。她想叫韋思進來幫忙,但是貝娜不肯聽,她半哭半笑的解釋絕不讓丈夫看見她處於這種毫無尊嚴的情境。
茱麗未多加爭辯。貝娜虛弱但精神煥發,雙臂抱住兒子,讓茱麗處理其它必要的事宜。
寶寶顯得很健康,哭聲大得驚人。茱麗充滿敬畏的注視小寶寶,他的每個部分都細小而完美,她還數了數,以確定他各有十隻手指頭和腳趾頭,這個奇跡幾乎使她感動萬分。
然而眼前有太多的工作要做,她沒有時間享受這神奇的一刻。茱麗花了一小時才特貝娜清洗乾淨,安置上床,嬰兒裹著柔軟的白色毛毯,再蓋上父親的毛格子呢。等她清理完畢時,孩子已經沉睡了,她把寶寶放在貝娜的臂彎裡。
「在我叫韋思進來前。還有一件事告訴你,」茱麗說。「我要你保證,明天不讓任何人對你…做任何事,如果艾妮或海倫要把包紮放進來,你不能答應。」
貝娜一臉茫然。茱麗決定說得更直率。「英格蘭有些接生婆堅信用煤灰和藥草包紮產道,有些甚至用泥土糊。莫妮相信這種包紮的傷害大於治療,但這是出於教會命令,我所要求的可能給你惹上麻煩…」
「我不讓任何人碰我,」貝娜低語。「若有人問,或許我最好假裝你已經處理好了。」
茱麗安心的吁口氣。「是的,就假裝已經處理過了。」她說著伸手拉直床角的棉被。
她環顧室內確定已經清理完畢,才滿意的點點頭,出門去叫貝娜的丈夫。
韋恩正等在門口,那可憐的男人看起來好像病了。「貝娜還好吧?」
「是的,」茱麗回答。「她已經準備要見你。」
韋恩沒有移動。「你為什麼哭?是不是出了差錯?」
直到他問,茱麗才發現自己在流淚。「一切順利,韋恩,現在進去吧。」
韋恩突然急切地想見他的家人。父子第一次相見應該是隱私,茱麗不想再流連,她關上大門,背抵著它佇立。
剎那間她只覺得筋疲力盡,剛剛經歷的一切搾乾她渾身的精力和鎮定,而今她就像風中顫抖的樹葉一般。
「這裡都弄完了?」依恩問道。
他就站在狹窄的小徑末端,背靠著石架,雙臂在胸前交迭,輕鬆的姿態看來氣定神閒。
她猜自己看起來一定很淒慘。「目前為止都完成了。」她答道,啟步走向他。夜風拂面的感覺美妙,但也讓她抖得更厲害,她的腳抖得幾乎支撐不了。
茱麗感覺自己體內彷彿碎成片片似的,不禁深吸一口氣試圖恢復控制力,以免依恩看見她近乎崩潰的模樣。這種脆弱,即使在女人身上,他也會覺得厭惡,而若在他面前哭泣,對她而言更是種恥辱,畢竟她也有些驕傲和自尊。她以前沒靠過任何人,現在也不想破例。
她深吸一口乾淨的空氣,一點幫助也沒有,反而抖得更厲害。她告訴自己一切會順利;她不會羞辱自己,剛剛她是經歷了一段駭人的經驗,但她捱過來了,現在當然能在自尊盡失、開始啜泣、反胃,和天知道其它的反應之前,先回到家上床。
這是茱麗相當合乎邏輯的計劃,但是大腦這麼說,心卻另有想法。她需要獨處,同時又絕望地想要依恩的安慰和精力。今夜她已經耗盡精力,天可憐見,她需要他。
這個認知令人驚駭。她只猶豫幾秒,然後當依恩對她敞開雙臂的那一刻,她當場就輸了這場戰爭,她開始跑向他,投入他的懷抱,雙臂攬住他的腰,發出壓抑的啜泣聲。
他沒說一句話,也根本不必說,他的觸摸正是她此刻所需要的。依恩仍然靠著石架,茱麗站在他雙腿之間,頭偎在他的下顎下,無所顧忌、壓抑地哭泣,淚水浸濕了他的格子呢。她一邊啜泣,一邊不連貫的咕噥著,他卻聽得摸不著頭緒。
她開始打嗝時,他猜風暴大約結束了。「深呼吸,茱麗。」他告訴她。
「別管我。」
以她死命抓緊他襯衫的方式來說,這實在是荒謬的命令。依恩的下巴靠著她的頭頂,雙手抱緊她。
「不,」他低語。「我絕不丟下你。」
奇怪得很,但是這拒絕竟使她感覺好了些。她在格子呢上擦擦瞼,再次虛弱地靠著他。
「一切都很順利,對嗎?」依恩早已知曉問題的答案。她開門時容光煥發的笑容早已說明答案,但是他認為提起快樂的結果,或許會使她平靜下來,拋開這不合理的反應。
可是茱麗還不想講理。「上天為我見證,依恩,我絕不再經歷這些,你聽見了嗎?」
「噓,」他答。「你會吵醒全英格蘭的人。」
她一點也不欣賞他的笑話,但的確放低聲音發第二個誓言:「我也不要生小孩,永遠不要。」
「永遠是很長的時間,」他理論著。「你丈夫或許想要個兒子。」
她掙開身子。「不會有丈夫,」她宣佈。「我永遠不結婚,我發誓,她無法逼我的。」
他將她拉回懷裡,把她的頭按回肩上。不論她要或不要,他都決心要安慰她。「你說『她』指的是誰?」
「我母親。」
「你父親呢?他沒有意見嗎?」
「不,」她答。「他死了。」
「但墳墓是空的,記得嗎?」
「你怎麼知道墳墓的事?」
他歎氣。「你對我說過。」
她想起來了。她拆毀墓碑,卻沒足夠的智能,不向蘇格蘭人吹噓。「在我心裡,他和死了沒兩樣。」
「那麼我不必擔心事情會太複雜咯?」
她沒回答,因為根本不瞭解他在說什麼,她已經累得無法思考。
「茱麗?」
「嗯?」
「告訴我這究竟怎麼一回事?」
他的聲音輕柔誘哄,她又開始啜泣起來。「貝娜可能會被我害死,如果有任何問題,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應付。她痛得好厲害,任何女人都不應該承受那種痛苦、還有血,依恩,」她說得結結巴巴。「好多血,天哪,我怕極了。」
依恩不知該怎麼說,他們都對她要求太多。她還那麼天真。見鬼!她根本連婚都沒結過,他們卻要求她接生小孩。他甚至不確定她是否知道貝娜是如何懷的孕。可是茱麗在一連串的挑戰中成長,渾身散發出同情心、精力和智能。事實上,她的恐懼使她的成功在依恩看來更加驚奇。
她的悶悶不樂擾亂他的心,而他自覺有責任協助她克服這種煩亂的情緒。
他決定先嘗試用讚美。「你應該對自己今晚的成就深感驕傲。」
她粗魯地嗤之以鼻。
其次他嘗試講理。「你當然會害怕。對毫無經驗的人而言,我猜這是正常的反應。你會克服它。」
「不,我不會。」
最後他訴諸恐嚇。「該死!茱麗,你將克服恐懼,而且會生養兒子。」
她再次掙開。「真是大男人,絕口不提生女兒。」
他還來不及回答,她已經開始戳他的胸脯。「女兒不重要,對嗎?」
「我也接納女兒。」
「你愛女兒會跟愛兒子一樣多嗎?」她問。
「當然。」
因為他毫不猶豫的快速回答,她知道他是真心的,怒氣不覺消退了些。「我聽了很高興,」她說。「大部分的父親不作如是想。」
「你父親呢?」
她轉身開始朝嘉琳的木屋走去。「對我而言,我父親已經死了。」
他趕過去拉住她的手,然後帶頭走。她抬起頭,看見他蹩眉的表情,立即問道:「你為什麼生氣?」
「我沒有生氣。」
「你在皺眉。」
「該死!茱麗,我要你說你會結婚。」
「為什麼?」她問。「我的未來不勞你操心。此外,我已經下定決心了,麥依恩。」
他突兀地停住腳步,轉身攫住她的下巴俯身低語道:「我也下定決心了。」
他的嘴蓋住她,她趕忙抓住他免得摔倒,並且張開嘴巴。他低吼地親吻得更深,舌頭探進去和她的舌共舞,一心渴望吞噬她的柔軟。
他不想只吻一下而已。當他瞭解這個事實時,立即拉開身體。茱麗天真無邪,不知道她處境危急,他不能利用她的信任佔她便宜。然而這事實仍阻止不了他的渴望。
他搖搖頭,清除腦中刺激的幻想,然後再次握住茱麗的手,拖她向俞走。
她必須跑步才追得上他長腿的步伐。他一路上一言不發,直到抵達他弟弟的家。茱麗伸手要拉門閂,卻被依恩的手臂擋住。她猜他的迷糊仗還沒完。
「無論這次生產多麼可怕,你總會克服的。」他對著她目瞪口呆的表情點點頭,讓她知道自己是很認真的。「這是命令,茱麗,你必須遵守。」
他再度點點頭並為她拉開大門,她卻沒有移動,只是迷惑地仰望著他。「可怕?我沒說它可怕。」
這次輪到他困惑了。「那究竟是什麼?」
「噢,依恩,它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