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珞琳,你不覺得我們坐在這裡實在是有一點奇怪嗎?」不安的左右張望了下,張婉容一臉不自在的坐在位子上,苦著張臉面對著坐在她身旁的好友方珞琳。
今天是情人節,餐廳裡坐滿了一對又一對的情侶,親密的享用著屬於他們的情人大餐。
在這間滿坐著情人的餐廳裡,唯一顯眼且突兀的是那一對坐在門口不遠處的兩個女人,在這種敏感的日子裡,兩個女人窩在一起吃情人節大餐實在是叫人容易想歪。
感覺到四周投射來的好奇目光,婉容更加坐立不安。雖說現在是進步且開放的二十一世紀,人們對於同性戀者已經不再排斥,但是對於公然出入的同志們,他們還是很難避免的投以好奇以及異樣的眼光。
而且這其中最慪人的是,她和珞琳壓根不是什麼同性戀,她根本沒理由要去接受這些異樣的目光!
這件事說來實在很奇怪,明明只是兩個女人在一起吃飯這麼簡單平凡的事,為什麼只是一個時間的不同,就會引起如此大的差異呢?
「沒有情人又不是我的錯。」面對四周隱隱投射而來的目光,婉容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這些該死的目光,該死的情人節!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管那麼多也沒用啦。」相對於她的不安,珞琳顯得從容自得的許多。只見她優雅的切著羊小排,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因為那些異樣目光而有所改變。
沒辦法,她今天之所以會如此無所謂,是因為她的心情真得是太好了,好到就算有人當面狠罵她一頓,她也都能笑臉迎人,順便柔聲的問對方一句,「口渴不渴?要不要倒一杯水給你喝?」區區的一點異樣自光,又怎麼可能打壞她High到最高點的心情呢?
而且就算這是個沒有情人的情人節,但是有好友及好心情相伴,她覺得這樣就很夠了。
「你還在High啊?」看了明顯心情很好的朋友一眼,婉容問道。
「嗯,這是當然的嘍。」一想到那件事情,珞琳的唇角便不由自主揚起美麗的微笑,二十多年來的夢想終於成真,她怎麼可能會心情不好哩?
一直以來,她的夢想便是要脫離她那個議員母親,獨自一個人出來生活。她的母親——方文慧,在以美麗的容貌及霸悍作風聞名於政壇的女議員。二十多前,堅持女性主義及單身思想在未婚的情況生下她,並且積極的想將女兒教育成如同自己一般的女強人。
由於方文慧家喻戶曉的名聲,加上母女倆十分酷似的美麗容顏,使得珞琳始終活在母親的陰影下幾乎所有的人看到她都可以認出她是當政女議員的親人,而她也因此覺得備受壓力。
在歷經了數個月的激烈爭取之後,方文慧終於答應讓她搬到外面,而珞琳視此為自己脫離母親陰影的第一步。
「房子都找好了嗎?」看了一臉雀躍的好友一眼,婉容關心的問。
「嗯,已經找到了。我連搬家公司都找好了呢,就這個週末搬家。」一提到搬家的事,珞琳更是顯得眉飛色舞。
「週末嗎?啊……可是我這個週末正好要到南部一趟耶,可能不能幫你搬家喔。」婉容皺著眉說道。「不然我乾脆……」
「沒關係啦,我自己搬就可以了。反正我東西都請搬家公司搬,剩下的只是整理的問題,有你沒你不會差太多。」她才不會讓小容為了她搬家的事而耽誤到工作。「不然你可以送點喬遷新居的禮物給我當補償,用禮物替代人工,我不會介意的啦。」她朝她露出邪邪的一笑。
「你……你這人居然搬家還不忘向朋友撈油水!」婉容佯裝驚訝的說道。
「哈哈!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怎麼可能會不瞭解我,少假了啦。」珞琳的一句話迅速戳穿了好友的面具,接著兩個人皆會心的笑了開來。
就在兩人聊得正愉快的同時,鄰桌一位一直注意著她們的男子突然起身朝她們走了過來。
兩人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陌生人而止住了談笑。
「小姐,抱歉。因為我從剛剛進來就一直覺得你很眼熟,所以才會這麼冒昧的過來和你攀談。請問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呢?」男子對著珞琳說道。
雖然他所說的是再普通不過的搭訕台詞,但珞琳卻迅速變了臉色。又有人要認出她了!都怪媽媽太出名了,而她們又長得該死的相像。
「嗯……我確定我們應該沒見過面,你大概是看錯了吧。」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珞琳臉色有點難看的回答。
他眼尖的馬上注意到她的不自在,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傳宮中方文慧的女兒不太喜歡她的母親,而她們母女倆又長得十分相像,那麼應該就是她沒錯了……
男子的眼睛微微一瞇,十分迅速的自口袋抽出一支橘色外殼的口紅,往掛在珞琳椅背的包包湊去——
「啊……我想起來了,你似乎很像電視裡面常出現的一個女議員耶。」他一面動作一面裝成一臉恍然大悟的說道。
聞言,珞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先生,她都說不認識你了,麻煩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好嗎?」知道珞琳與她母親的心結,婉容連忙出聲為她解圍。
「抱歉,實在是我失禮了。」他佯裝歉疚的低下頭,眼角餘光則不經意的掃至玻璃窗外的幾個人影,緊接著臉色迅速一變。「抱歉打擾你們了。」
語畢,男子轉身在他剛才用餐的桌上留下一張千元大鈔後,迅速地離去。
「神經病。」看著他慌張的離去,婉容臭著一張臉暗罵,隨即關切的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好友。「珞琳,你沒事吧?」和珞琳當了那麼多年的朋友,她當然知道珞琳十分在意她母親的事。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珞琳寧願要一張平凡甚至是醜陋的臉孔,只要不是這張和方文慧十分相像的花容月貌就行了。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早習慣了。」她勉強扯出了一抹微笑,不想讓好友為她太操心。
「可是……」』 「快吃吧,我是真的沒事啦。反正我都快脫離我老媽的魔掌了,這點小事不會在意的啦!」
「嗯。」婉容總算鬆了口氣。
「別理剛才那種殺風景的事了,我們來談一點好玩的,你和國棟最近怎麼樣了?那個呆頭鵝到底對你有沒有露思啊……」珞琳微笑著轉開話題。
情人節,情人夜。在這個有點寒冷的夜裡,情人們互相依僵說情,朋友們談笑打鬧,一起度過這溫馨的日於。面遠方,斷斷續續的傳來一陣陣警笛聲……
Shit!早知道她就不應該貪小便宜,太便宜的東西果然一定會有問題!
七月,毫無疑問是一個炎熱的季節。天上高高掛著的太陽熱情招待著每個路人,叫大伙都承受不住的汗流浹背。除非是必要,否則在這種要命的天氣裡,一般是很少有人願意出門。
此時,一名年輕的女子氣憤的拖著一個大皮箱,在太陽正炙的正午十二點裡,毫不畏炎熱的搬運著東西。
而在她的身後不遠處,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東西散落在路上等著她搬運。
Shit!Shit!這是什麼黑心的搬家公司嘛!當初明明說好一輛三點五噸的貨車只要一千元的,而且保證把東西搬到好。誰知道他們所謂的「搬到好」是指從舊的家把東西運到新家外頭,如果要把東西放進去新家,就得另外付費,每一車另外要加付一萬!
這樣根本和搶劫沒什麼差別!
想當然耳,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都該會拒絕再付錢才是,而拒絕另外付錢的下場,就是連人帶東西的被丟到大路邊,一如同現在的她——
所有家當全都被毫不留情的丟到大馬路上,依照現在臨時找不到人幫忙的情況下,她必須得頂著大太陽自己搬家了。
辛苦拖著身後的大皮箱,珞琳一邊搬著東西一邊生氣的低聲咒罵著剛剛那沒良心的搬家公司。
還好他們把她丟離新家不遠,至少不用扛著這些東西走太多路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珞琳擦去顫際的汗珠,準備繼續搬家。
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把行李拖到某獨棟別墅前,只見她極困難的騰出一隻手拿出鑰匙,然後把門拉開——
「吼!汪汪!汪!」猛然,一道龐大黑影毫無預警的朝她襲來,緊接著便將珞琳撲倒在地。
「哇!」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重重跌到地上。是什麼東西啊?驚魂未甫的她睜開眼想看看自己到底是被什麼東西突襲,隨即一張血盆大口映入眼簾。
赫?!是狗!而且是一隻超大超凶的大狗,正兇惡無比的張大嘴對著她。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記得上次來簽約租房子時,這裡明明沒有狗的啊。
「吼……」將珞琳壓倒在地的大狗垂涎的張大嘴流著口水,以著狩獵者的姿態將利牙湊近她頸項。
看到這一幕,她簡直嚇呆了,雖然知道人的死法有千百種,可是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竟是會被一隻狗給咬死!
大狗的嘴離她的脖子越來越近,而她嚇得連一點求救的聲音都發不出,只得閉眼受死……
「將軍!」就在這干鈞一發的緊張時刻,一聲低沉略帶警告的男聲劃破空氣,而壓在珞琳身上的大狗也因為這一聲叫喚止住了所有的動作。
有人來救她了嗎?本來已經閉著眼準備等死的珞琳,聞聲懷抱著一絲希望的微微睜眼,想看看情況到底如何。
現在是正午時分,陽光強得叫人覺得刺眼,她無法正視強光。一道巨大的身影背對著陽光,叫人無法看清他的面貌,她只能略微感覺對方應該是個十分高大且健壯的男人。
「將軍,過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而那只壓在珞琳上的大狗也隨即聽令退開,往男人的方向奔去。
這下……她應該是沒事了吧!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已經除去,珞琳連忙想要快點爬起來。
一隻大手十分有力的將她自地上拉起,隨即一張剛毅的男性臉龐映入眼簾。
嚴格說起來,此人相貌並不俊帥,卻第一眼就能夠吸引別人的目光。這個男人長得真的很性格,充滿陽剛氣息,刀鑿般的深邃五官,古銅色的肌膚,和一雙有神的眼,叫人只消看上一眼就對他印象深刻。當然,他結實壯碩的身材以及超過一八五公分的身高,也是引人注目的因素之一。
「不好意思,將軍一看到陌生人入門就會襲擊,嚇到你了。」這男人不僅長得很陽剛,連聲音聽起來都要命的低沉好聽。
珞琳努力克制叫自己別看呆了,「呃……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對方都已經這麼好聲好氣的開口道歉了,她哪好意思再追究什麼?標準吃軟不吃硬的珞琳彎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給他一個「不要緊」的笑容。
「請問你到我家來有什麼事呢?」男人的口氣雖然溫和,但是眼神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審視意味。
「你家?」她聞言愣了下,隨即便笑了開來。「原來你就是房東說的那位住A棟的獸醫先生啊,你好,我叫方珞琳,從今天起我住在B棟。」她努力擺出最甜美的笑容來面對這位新鄰居。
這個男人居然就是讓房東太太讚不絕口的那位獸醫先生?若不是事先聽房東說過,看他的長相及體格她一定會猜他從事職業軍人或警察、保全人員之類的工作。
她所承租的房子,設計十分的特別。建築師設計了三棟相鄰且風格相似的別墅,並將三棟別墅的庭院合而為一,形成一個更大的綠色空間。房東當初要求將房子建成這種形式的用意,本來是想其中兩棟別墅留給兩個兒子娶媳婦用,另一棟給他們夫妻養老。後來因為兒子們全移民出國了,房東夫婦也乾脆搬去老人院找朋友一起住,因此才將房子租了出去。
這三棟門牌同是十八號的房子雖然很近,但卻又有各自的獨立隱私空間。當初她在承租房子時就已經聽說A棟已經被一位獸醫租走,只是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在這種尷尬狼狽的情況下和新鄰居見面。
「原來如此。」男人聽了珞琳的話,臉色微微的柔和下來。「你好,我叫石磊。」
石磊?嗯……他的父母還真會為他取名字,這個名字就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十足陽剛,有那種剛毅木訥的感覺。她努力忍住到嘴的笑意,不敢把心裡的想法說出口。
「那些……都是你的東西嗎?」看到那些散落在路中間的大小傢俱及行李,石磊問道。
啊啊,最丟臉的事情居然被看到了。珞琳不禁微微缸了臉,她現在這種狼狽情況實在不太想讓人家看見。
「呃……是的。我是因為……」雖然覺得很丟人,但是既然人家都開口問了,她還是一五一十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我臨時找不到朋友幫我搬、所以只好自己一個人扛這些東西。」珞琳可憐兮兮的望了新鄰居一眼,希望能夠博得一點同情心。
「嗯。」聽完了她的話,石磊點點頭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算了,其實也怪我貪小便宜,沒事先探聽風評就隨便挑了一家最便宜的搬家公司,所以才會有這種下場。」珞琳很認命的歎了一口氣,隨即無奈的聳聳肩。「只好當是花錢買教訓嘍。」
她朝新鄰居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還很誇張的擺出了一張苦瓜臉。
「嗯。」還是只有單音節的回答。
看來對方似乎沒如預料中對她的調皮舉動露出會心一笑,石磊十分嚴肅的盯著她看,似乎是在沉思些什麼。
呃……怎麼她好像突然覺得氣氛冷了起來,是她表演得不夠好,還是這個人的幽默感不足呢?因為對方一直沒有反應,使得珞琳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了起來。
完了,完了!她幹嗎沒事在鄰居面前耍白癡哩?這下可好,本來被別人看到她這種樣子就已經夠沒有形象了,現在她又很不成功的在別人面前搞笑,看來人家對她的印象肯定更差了。
看著她面前一臉嚴肅的「石頭」,珞琳臉上的笑容完全消逝,「呃……我想我該開始繼續搬東西了,謝謝你剛剛的搭救。」在說完客套話後,她便逃也似的抓起自己的行李打算進入庭院中,好早點結束這種令人尷尬的場面。
「嗯。」回應她的依然是單音節的回答。
這位石頭先生還真的是酷到不行啊。珞琳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通常會一直這樣以單音節語氣回應別人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表示這個人很不耐煩,所以所有的應話一律以「嗯」、「喔」、「啊」應付了事;第二種是這個人真的很酷,奉行惜字如金為人生最高準則,所以才會不管是什麼事都「一言」以蔽之。
算了,反正不管他是哪一種人都不關她的事,她現在所該做的就是趕快搬完所有的東西。想到這裡,珞琳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拉起地上大大的行李準備繼續當女搬運工。
驀地,一隻大手毫無預期的接過她手上重重的行李,使得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
「誰!」她抬起頭來想看看是誰拉走了行李,不預期卻看到了一張嚴肅剛毅的臉龐。
赫?!是他!他幹嗎一聲不吭的就這樣拿走她手上的東西哩?
「太重,我幫你搬。」依然保持著他惜字如金的原則,酷哥酷酷的丟下話後便轉身輕鬆提起她剛剛提得辛苦的行李,健步如飛的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她沒看錯吧?這年頭居然有這種好人,願意在這種大熱天義務幫她搬家?他們認識都還不到十分鐘哩,這傢伙外表像個石頭一樣的剛毅木訥,沒想到實質上卻是個好人。看著眼前的景況,珞琳簡直有點看呆了。
沒想到在道德淪喪的二十一世紀,竟然還有這種稀有動物存在!
這時石磊已經把那個大行李搬到珞琳房子門口,他回過頭,看著還在庭院中驚訝神遊的她。
「鑰匙。」依然是言簡意賅的說話方式。
「喔。」聽到有人叫喚的聲音,她連忙回過神,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房子前面為石磊開門。
呵呵!看來他是真的肯幫她搬家哩!想到這裡,珞琳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有一個這麼勇健的壯丁願意幫她,看來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完。YA!
世上讓人最累最煩的事的排行榜裡,她相信搬家一定是占前幾名!
凌晨一點半了,坐在總算大致整理好的房子裡,珞琳忍不住伸伸懶腰,有一種快要不行的感覺。
呼!累斃了,要拆那麼多的箱子,把所有的東西部整理歸位,真的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還好大部分的東西都是隔壁那位壯丁幫她搬進屋的,不然她現在可能早就躺平在地上了。
懶懶撐起身子,珞琳緩慢的自椅子上爬起身,打算好好洗一個熱水澡,然後窩到床上睡大頭覺。她起身走向一個紙箱,從裡頭拿起一些盥洗用品及保養品,好趕快去洗澡。
「咦?我什麼時候有這支口紅的,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把保養品放到梳妝台上,她發現多了一支未曾見過的橘色外殼口紅。「還是我自己買到忘記的?」看著這支陌生的口紅,她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一臉疑惑的看著它。
「唉,算了,管那多幹嗎?多出來就多出來。」思考了一會兒,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珞琳乾脆把口紅也放上梳妝台上,決定先去洗個香噴噴的澡比較重要。
呼!洗澡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