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勿見笑,的確,我現在叫他嘉偉,難道,我還叫他沈醫生嗎?
我現在,是中醫的藥材店、西醫的診療所兩邊走,我是溝通中西醫的橋樑。何姑娘和馮姑娘外出逛街的時候,我會在診所充當臨時護士,爹歎氣說:女生外向啊!
在藥材鋪看鋪的時候,我的一雙眼睛,還總是朝小診所那邊去看,有時,在沒病人在的時候,嘉偉會站在玻璃門前,向我做手語:
一齊去喝茶!
下班去看電影!
店關門後去跳舞!
老沈醫生看見了,也會貪玩的朝這邊做手勢:
我的菠蘿油呢?
我看見了當然會將外賣馬上送到。
不知道是否因為我常驕縱看何姑娘、馮姑娘的關係,她們總在診所關門前十五分鐘就下班,剩下我來幫嘉偉計脹、關門。
這天,我在埋頭計算嘉偉今天收到的診金的時候,最後一個病人不知在什麼時候已離開了,嘉偉也不知在什麼時候繞到我身後,雙手環抱著我的腰。
「Mayer要回菲律賓了。」
「啊!」我聽到叫了出來。
「以後誰來照顧Timorthy和我呢?」
「嗯,」
「其實診所裡已有何姑娘和馮姑娘,反而家裡需要有人照應……」
「你其實只需要一個新菲傭,是嗎?」
「不,還有在家裡有時需要使用一下心肺復甦法心外壓,還有……人工呼吸……」
「我沒有昏迷…」
但接下來令人窒息的吻,足以令人昏迷。
就是這樣,自我第一次來找沈嘉偉醫生看病,一年後的今天,我會成為這位醫生的太太,也會成為丹拿花園那個複式單位,和狗女Timorthy的女主人。
皇后大道東單數號碼診所和對面雙數號碼的藥材店,會結成姻親親家,也許以後在藥材店買藥,會送參所看病九折優待券;在診所看完病,也可以得到十元現金券,到對面藥材店買藥材、海味。
只消一年的時間,我得到了心中所愛。愛情,原來是可以靠努力得到的,當然,我的天分也不錯。
我實踐諾言,到那間曾經為加蘭和家豪拍過婚紗照的店子,拍婚紗照。
那位有點像胡兵的攝影師看見我,說:「你真的守諾言!」
「當然啦!你也要守諾言,把我們的婚紗照放大掛到門口。」
他打量了我身畔的嘉偉一遍,才點頭說:「那當然!」
我相信我倆拍出來的相片,一定不比加蘭和家豪的差,我有這個信心。
淑明曾經反對我們在這裡拍照,她說這裡有點不好意頭。不是嗎?加蘭和Heitn和家豪都在這裡拍過照,但都沒有好結果。
但我不怕,因為我明白,有沒有好結果,是靠努力與誠意,不是靠運氣。我相信嘉偉會和我一樣,為獲取我們的好結果而努力。
我選了一件米白色用水晶表了邊的婚紗,頭上只是綴上一個水晶的小皇冠,款式的設計很是簡單、清雅。
嘉偉說這襲婚紗很適合我清淡、典雅,它和我一樣簡單、清麗。
我為他整理衣領的時候,他的手提電話響起來。
說了兩句,他看著我,感到極為難的說:「加蘭說她要來!」
加蘭要來?她來做什麼?
我想起她和Heitn在這裡拍婚紗照時;家豪說要來,這一來,實在有點搶新娘、搶新郎的意味。
難怪淑明說:在這裡拍照有點不好兆頭。
我深吸一口氣,笑著說:「讓她來吧!」
在她來之前,我精心地整裝,她來的時候,嘉偉在為我畫眉。
加蘭進來,一臉惘然,她跟嘉偉和我,還有熟悉的攝影師Ralph打了招呼,說:「別理我,你們干你自己的,我自己看著可以了。」
我們沒理她,繼續拍照。我偷眼看看嘉偉有沒有偷眼看她,幸好,他沒有,但我留意到Ralph反而偷看了她幾遍。
拍了幾張照,在攝影師移燈換佈景的時候,我走向加蘭,想跟她說幾句話,只見她怔怔地看著前方,眼神裡透著無盡的空洞。
只聽她喃喃地說:「我終於有勇氣回到這裡,面對我過去的一切。為什麼敢愛不敢承受呢?為什麼要逃避愛情帶來的寂寞與失落?愛一個人,不是該勇往直前的嗎?」
她呢喃著,眼神裡仍是無盡的處空,活像坐在這裡的,只有一個空殼,等待著她的靈魂歸來,和她合體。向她的鼻孔裡吹回一口生氣。
她靜待的那一半,該是家豪吧!
當Ralph重新打好燈光、換了背景顏色之後,我和嘉偉重新在鏡頭前展露笑容。
鏡頭前面,卻飄出了煙霧迷漫;是加蘭,她坐在旁邊抽煙,眼神卻飄向遠遠的方向。
嘉偉皺了皺眉,目光投向她的一方。
我不想拍出來的婚紗照,是煙霧瀰漫、迷迷濛濛的.我要的.是絕對的光明、光亮。
我拿來一張小凳,右手拉起婚紗的裙擺,攀上了小凳,要把大圓筒燈移正,正正的照向我們那方。
Ralph驚呼起來:「哪有新娘自己攀上去打燈的,快下來,快下來,不然要變成跌跛了的新娘子……」
嘉偉聽了叫嚷,目光重又投向這邊來,他看見了我,慌忙朝這邊奔來。
我看見他緊張的樣子,心頭一緊,手一鬆,裙擺落下,我失足踩了上去,就從小凳掉了下來。
嘉偉趕過來,就在那一刻把我接住。
好像,把新娘子抱進新房的那一幕,提前來到。
兩手環繞著他的頸項,我甜甜的在他額印上一吻。
他在我耳邊輕聲背誦。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滑伊人,在水一方。」
幸好,他始終知道他心裡伊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