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痛死了。
一定是跌下山崖時,頭撞到石頭或什麼,才會讓她昏了過去,更造成她醒時頭痛欲裂。
該死的日子,十三號星期五,她就知道這個日子根本不該出門;要不是她的死嘗損友們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極,她才不會選在這個黑暗日子出門郊遊踏青,也不會遇到這等倒楣的事。
謝蘿像個老太婆般,輕輕地移動她的四肢。也許她還不算烏雲罩頂,至少四肢無傷無痛,頂多是淤血罷了。她扶著幾近爆裂的頭,齜牙裂嘴地站起來,轉身抬頭看,卻讓她瞠目結舌,傻了眼。
山崖呢?她明明是從山上跌下山崖的啊!
謝蘿慌忙地四下張望,怎麼連棵樹木都沒有?甚至連座稍有高度的土丘都看不見。難不成她二滾,滾到了十萬八千里外?否則為何放眼望去,儘是一片草原?雖說有白色小花開遍原野,迎風搖曳,煞是美麗,但是也不該是在台北,尤其不該是在她的眼前。完了,她一定是死了,上了天堂。人家不都說天堂美得像幅畫,而且是白成一片。謝蘿睜大眼,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她才二十三歲,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就這樣一跌,蒙主寵召?早知如此,在劉行英纏著自己,苦苦哀求時,她就應該接受他,至少知道戀愛是什麼滋味。愈想她的頭愈痛,這一痛倒把她的理智給喚回來。
謝蘿掐掐自己的臉,會痛呢!她立刻高興起來,她感覺痛,不就表示她沒有死,仍然活著。這麼一想,她反倒不在乎頭痛,痛表示她仍是活生生的人,也就是說她有機會做任何她尚未做到的事。當然,得等她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之後。
遠處傳來鑼鼓嗩吶的音樂聲。謝蘿眼睛一亮,她有救了。顧不得一身狼狽,謝蘿朝著樂聲方向奔去,有人就有希望,她只求一百公尺跑上個二十秒的腿能夠爭氣些。也許是她的運氣好,也可能是求生本能激發她的連動細胞,她終於看見了音樂聲的來源。是迎親隊伍。她微笑地看著浩浩蕩蕩的仿古迎親隊伍慢慢地朝她前進。
哇!亂像真的,連轎夫、打鼓、吹嗩吶的樂隊都全部穿著清一色的古裝。轎於是經過精雕細琢,手工極佳的道具。
謝蘿是學設計的,尤其醉心傢俱的設計製造,所以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婚禮的主人必定是富豪名流之家,光是這個排場就得花上個百來萬,也難怪人們常歎台灣愈來愈走向貧富不均,有錢人動輒百萬地往外拋,窮人呢,想圖個溫飽都得汲汲營營,兼好幾個差事呢!
走在最前面的嗩吶手首先看見她,瞪著她就像看到鬼似的,樂器掉到地上仍不自知。接著,愈來愈多人看見她,每個人的表情如出一轍,死白著臉,張嘴瞪大眼看她。
謝蘿被他們的表情搞糊塗了,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她雖然稱不上傾城傾國,卻也不至於丑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就算衣著狼狽些,也不應該讓他們出現那種恐怖的表情吧!
謝蘿刻意加強笑容,往前走一步。沒想到她不動還好,一動作,那些樂手、轎夫,甚至媒婆全部跌跌撞撞地大呼小叫,連滾帶爬地做鳥獸散,只留下一頂花轎和她相望。
「喂,回來啊!你們跑什麼,回來啊!」謝蘿扯開喉嚨大叫,只見跑走的人像有鬼追著他們,跑得像飛似的。
「搞什麼東西,看見我像見鬼似的,太侮辱我了嘛!」
謝蘿咬牙切齒地罵著那些潰散狂奔的人。
花轎內的杜子涓只聽見眾人尖叫,隨即腳步凌沓地丟下她逃離,她開始慌了起來,坐在花轎內,雙手絞著手巾顫抖著。
當爹將她許配給碎劍山莊的大少爺歐陽吳,她就不再為自己的命運抱持著希望。她早已聽聞歐陽吳對他的第一任妻子的癡情專一,甚至為了她而從沙場上退了下來,任憑皇帝多次慰留,都不足以動搖他辭官的決定。一切只為了劉萱心,他的第一任妻子。非劉萱心體弱多病,在三年前的一場大風雪中,身染風寒而亡,杜子涓相信他們會是一對令人艷羨的神仙眷侶。
杜子涓也曾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會尋得如歐陽昊般的男人來疼惜自己,卻不料會成為歐陽昊的繼室,自己有可能得到他的絲縷疼愛嗎?不會吧!她從來就沒有那種幸運。幾滴清淚流下她的面頰,沾濕她的紅色嫁衣。
突來的光線使得她直覺地用手遮陽,瞇著眼偷望站在轎外掀簾的人。
只是匆匆一瞥,杜子涓只覺得背脊發寒,若非手腳直打哆嗦,恐怕她也會奪轎而出。像她一樣,出閣之日竟成忌日?想來也真夠諷刺。
謝蘿看著轎內的女子,她的臉色雖蒼白,卻還頗為正常,她這才鬆口氣,深怕新娘暈過去或是奪轎門而出,她該怎麼辦?
謝蘿猶豫著該如何開口,對,自我介紹,沒有人會怕認識的人,就從名字開始,讓她不要怕自己。
「你好,我叫謝蘿,謝謝的謝,蘿是女蘿草的蘿,也就是羅馬的羅加上草字頭,我不是想要打撓你的婚禮,只是我迷路了,想請問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該怎麼走才能回台北?」謝蘿保持著微笑,放柔聲音地說了一長串話,這下她總該知道自己不是壞人了吧!
只見那女子駭然地看著謝蘿,似乎聽不明白她的話。
「小姐!你聽得懂我的話嗎?」
謝蘿緊盯著她,惴惴不安地想,她總不會遇上個阿斗吧?這麼美麗的女子如果真的是白癡,未免太可惜了!
謝蘿相信以她的眼光,眼前的女子絕對可以排個前三名,甚至連明星都少有像她這麼古典優雅的氣質,那張臉是每個男人的夢想,更是女人們願意付出所有換取的臉蛋,美得驚人。
「我懂,只是不明白你說的意思。」杜子涓鼓起勇氣,細聲地說。
謝天謝地,她不是白癡。謝蘿衷心感謝上帝。
「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哪裡?」謝蘿簡單地問。
杜子涓望著她,似乎在考慮該不該回答,半晌,她才說道:「這是碎劍山莊的產業,叫白芷草原。」
碎劍山莊?白芷草原?
謝蘿莫名其妙地看著杜子涓。
「什麼碎劍山莊?飯店嗎?你是不是要趕到那裡去結婚?哎呀!糟了,我耽誤你的婚禮了,你怎麼辦?那些人全跑掉了。該死,那些人一點工作道德都沒有,竟然丟下新娘子跑掉。」謝蘿愧疚地看著杜子涓,連忙道歉。
杜子涓聽不明白什麼飯店、工作道德,卻由謝蘿的表情看出她不是鬼魅,只是個普通女子,至於她的衣著打扮為何那麼怪異,她也不好意思問。
「乾脆這樣吧,我帶你到飯店去,你再請人開車送我回台北,好不好?」
「開車?那是什麼東西?還有台北是在:哪裡?是在揚州城外嗎?」杜子涓蹙起眉頭問。
「台北是在台灣,揚州是在大陸,兩地相隔了道台灣海峽,怎麼會扯在一起?」
杜子涓奇怪地看著她。「可是這裡是揚州啊!我從沒有聽過台北,你是不是記錯了?」
謝蘿瞪著她,彷彿她瘋了。「我不可能在揚州,我是在陽明山爬山,不小心摔到山崖底下,當然還是在台北。」
杜子涓緩慢地搖頭道:「這裡是揚州。」
謝蘿突然想起看過的電影和小說,那些關於什麼回到過去、未來的事,她不會這麼幸運吧?但是一想到周圍的景像是全然的陌生,那些看見她如見鬼魅的人,以及這名女子堅定的眼神,她的心臟開始疾速收縮。
她吞吞口水,乾澀地問道:「今天是不是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三日星期五?」
杜子涓搖晃著美麗的腦袋,「今兒個是建炎四年。」
謝蘿抖著唇道:「建……建炎?是哪一個時代?」
杜子涓的答案教謝蘿眼睛一瞪,倏地跌坐在草地上……
南宋?南宋高宗?
她真的跌得不輕,一跌跌回一千多年以前。
謝蘿突然放聲大哭,嚇得杜子涓以為她說錯話,才惹得她痛哭失聲。
「唉,你不要難過嘛!迷了路我會幫你找路,一定會派人送你回家,你就不要傷心了嘛!」杜子涓走出轎子,蹲下身子安慰她。
「回家?我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啦!要回家,我得等一千多年,我又不是老妖怪,能夠長生不死,爸!媽!」謝蘿抽抽噎噎地哭道。
「老天爺為什麼要捉弄我?為什麼不讓我死了乾淨?何苦要送我到這個地方!還是南宋,一個積弱不振的時代。要嘛給找個唐朝或漢朝,盛世的朝代嘛!幹嘛要我來這裡受苦受難!」謝蘿愈想愈難過,眼淚也愈掉愈多。
謝蘿的話杜子涓有一半聽不懂,只覺得她似乎是回不了家,不由得心生憐惜,遂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和我一起到碎劍山莊吧!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歡迎你,至少有個擋風遮雨的地方。」
謝蘿吸吸鼻子,抬起頭看她。雖然她是個古人,卻是她到這個時代認識的第一個人,與其一個沒錢沒朋友地在這個朝代流浪,還不如接受她的好意,省得她餓死、凍死,成為一具冰冷的現代人死屍。
「可以嗎?你是要去嫁人,拖著我行嗎?」謝蘿口中雖然這麼問,心裡卻已經答應她的邀請,無論如何,都要緊緊跟著她。
唉!此時此刻,她才能夠體會為什麼流浪狗會對那些對他們示好的人產生感情。是因為在最脆弱、無助時,
他們的友善像一道暖流,撫慰它們的心靈吧!謝蘿覺得自己就像條迷路的小狗,杜子涓的溫柔,使她產生一種依賴的心理。
「沒有問題,只是要委屈姑娘,偽裝我的伴嫁。」杜子涓溫和地笑,眼眸還有絲緊張。
謝蘿忙點頭,不要說是伴嫁,就是奴隸她都願意。
「只是你的轎夫、迎親隊伍全被我嚇走了,除了步行外,你似乎沒有別的辦法。」謝蘿用衣袖抹抹臉,煩惱地看著纖弱如柳的杜子涓。
古代女子可不像二十世紀的女性,可以忍受長途的步行。現代人甚至利用運動減肥,這對這些大家閨秀,整日撲蝶刺縱的女子來說,恐怕是不可思議的事。
「不用擔心,等一會一定會有人來找我們,只是你的裝扮……」杜子涓柔柔地笑,眼睛瞅著她道。
「裝扮?」
對啊!沒見過古代女子削著薄薄的頭髮,穿著露手的短袖背心和牛仔褲,難怪那些人會被她給嚇得神智不清,四處逃竄。
「可是我沒有衣服可以換。」
「我的嫁妝中有幾套衣裳,你先換上吧!」杜子涓指著被挑夫扔下的幾隻箱子。
謝蘿暗歎口氣,無可奈何地走到箱子邊,隨手打開其中一隻。
精緻的縱工,秀雅的圖案,顯然是針對杜子涓而量身製作,謝蘿猶豫地拿起其中最簡單樸素的一套,直覺地認為穿在自己身上,一定是慘不忍睹。她雖然不算高,卻也有一六五公分,而杜於涓卻不到一六0;她的腰少說也有二十四寸,但是杜子涓八面不到二十,這件衣裳讓她穿,可真糟糕。非但如此,恐怕還會像大人偷穿小孩衣服般的滑稽。
「啊!有人來了,來不及換了」杜子涓聽見轟隆隆的震動聲,接著就看見一群馬隊朝她們直奔而來。
杜子涓忙坐回轎內,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是不能拋頭露面的,可是她又擔心拿著衣服發呆的謝蘿,掀著簾子的手一時無法決定放不放。
「別擔心我,我會處理一切。」謝蘿扔下衣裳鬆口氣,至少她暫時不用穿那種束手束腳的衣服。馬隊在轎子前五十公尺處停住。其中一匹黑得發亮的駿馬離開馬隊。輕輕踱著小碎步走到謝蘿面前。
謝蘿仰起臉望著馬背上的人,這一瞧可呆住了,微張著嘴,很不淑女地直盯著馬上的人。
在她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沒有見過如此酷斃了的男人,一身白衫在風中飛舞著,瀟灑得仿若天神臨界,俊逸的臉孔冷冷的沒有表情,一雙眼睛漂亮得教女人會自卑得想上吊。可是,他就是讓她的心臟不要命地狂跳,謝蘿不敢再盯著他看,唯恐自己會因心臟病而暴斃。
歐陽昀冷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若非她微聳的胸部說明她的性別,他還真的看不出她是男是女。劍眉微挑,歐陽昀將謝蘿由頭至腳打量一遍,對她的裝扮露出極不以為然的鄙視。
是什麼樣的女人竟如此袒露皮膚,打扮得怪異輕佻?也難怪迎親隊伍會驚惶地衝進碎劍出莊,說看見鬼魅巫女,搞得他必須將把大哥從大嫂身邊拉回的工作放下,急急忙忙地騎著馬來保護未進門的大嫂。沒想到見到的不是什麼魑魅魍魎,而是一個奇裝異服的女人。
「你是誰?」
他的聲音冷冷的,清亮得像是流水,十分迷人。謝蘿迷醉地想著。
歐陽昀看著她癡迷的表情,不覺冷笑。
有太多女子在看過他們兄弟後,臉上都會有這種如癡如醉的神情,但是在接近他們後,立刻一個噤若寒蟬,淚眼婆娑地掩面離去。至今還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大哥的變幻莫測,和他的冰冷無情。
他等著看這個女人害怕戰怵的模樣。
歐陽昀拉緊馬轡,促使馬兒昂首揚蹄。謝蘿被黑馬龐大的身軀嚇了一跳,急忙往後跳。
「你終於清醒了。」歐陽昀嘲諷地道。
謝蘿眨眨眼,心猶未定地看著他,不悅地道:「你知不知道這個動作很危險,如果馬蹄不小心踢到我,把我踢得腦震盪怎麼辦?」
歐陽昀沒想到她竟然會回嘴,看來她還有些膽子。
「墨光不會在我命令之外傷人。」歐陽昀冷冰冰地瞪著謝蘿。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咦!你命令馬踢腿是什麼意思?想嚇我嗎?我又沒有得罪你,莫名其妙。書上說得真不錯,漂亮的人多半心胸狹窄,尤其是男人。被人家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你還暗暗偷笑,故作清高。」謝蘿喋喋不休地數落他,根本忘了自己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只要歐陽昀手一掐,她就得回老家。
歐陽昀從未被女人罵過,今天算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卻也使得他對謝蘿產生了好奇心。
「你說完了嗎?」他盯著她問。
謝蘿閉上嘴,不情願地點點頭。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話嗎?」
她再點點頭。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歐陽昀冷淡地望著她。
「你阻擋迎親隊伍有什麼目的?」
謝蘿苦笑地想,她會有什麼目的,不過是問個路,誰知──唉!
「我叫謝蘿,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也沒有任何目的。」
歐陽昀懷疑地看著她,冷笑道;「沒有目的?你想騙誰!還有,你身上這套衣服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這麼奇怪?」
「我真的沒有不軌的意圖。好吧!告訴你,我是從一座山跌了下來,不料卻跌到一千多年前的現在,我是個一千一百多外以後的未來人,根本不屬於你們這個時空;這套衣服是我們的休閒服,這叫T恤,這叫牛仔褲,瞧!我手上戴的叫手錶,可以看時間,不是像你們用日晷或是什麼渾天儀來計時。」謝蘿索性說出來,省得他問東問西。只是信不信任全由他,她可管不著。
果然,歐陽昀蹙著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她當瘋子給攆走。
「喂!我不管你信不信,不過花轎裡的姑娘已經答應。收容我,你可不能將自己妻子的承諾給破壞掉,別人會說你不懂得尊重妻子,是個沙豬。」謝蘿忙道。
歐陽昀雖不懂何謂沙豬,但是看見謝蘿的表情,也知道那絕不是恭維的話。
這個女人總是說一些教人聽不懂的話,難道──不,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這個女人一定是瘋子,他可不能將一個瘋子放在碎劍山莊內,誰知道她會不會害人。
「我不能讓一個瘋子住進碎劍山莊。」
「可是她是你的妻子……」
「我不是新郎,我是新郎的弟弟。」歐陽昀冷漠地打斷她的話。
弟弟?謝蘿沒來由地高興一下,隨即拋開這種不受歡迎的感覺。
「那你更不該趕我走。」謝蘿理直氣壯地叫。
歐陽昀揚起眉,等著她的理由。
「你是新郎的弟弟,就表示花轎內的姑娘是你的大嫂,難道你沒聽過『長嫂如母』?你怎麼能違逆母親的意思!」謝蘿得意地看著他笑道。
歐陽昀一愣,瞇起眼直盯著她瞧。
說瘋,她又能說出些道理;可是說她正常,她的舉止又不太像,他真的有些為難。照理說,他有絕對的權力決定要不要收留謝蘿,可是,他又不想讓新娘難堪,畢竟她將成為自己的大嫂,沉思一番,他揮手召來一名僕從。
「二少爺!」
「找幾名壯丁將花轎抬回山莊。」歐陽昀簡單地吩咐。看著僕人仃研始行動後,他將視線移回謝蘿身上。
「喂!我呢?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哦!」謝蘿驚慌地看著花轎被抬走,其餘的人馬全護送著轎子,隨著花轎離開,只剩下歐陽昀和她。
原來她也會害怕,歐陽昀淡淡地扯扯嘴角。彎下身,他伸手將她攔腰抱上馬。
謝蘿被他突來的動作嚇到,扯開嗓門尖叫:「幹什麼?我不會騎馬,救命啊!放我下來。」
她捉住他的衣襟,死命地叫。
「安靜!否則我就把你扔下馬,不帶你去碎劍山莊了。」歐陽昀冷冷地警告,終於將謝蘿的歇斯底里給控制住,只見她咬緊牙,雙手死命地抱著歐陽昀,深怕他將她給曳下馬。
難得她會聽話,歐陽昀的嘴角微微上揚。
有了這個聒噪的女人,也許碎劍山莊會熱鬧一些吧!
他用腳踢馬腹,墨光嘶鳴一聲,飛快地奔跑起來,同時,謝蘿又開始尖叫。
☆ ☆ ☆
謝蘿腰酸背痛地躺在床上咒罵歐陽昀。
他是存心故意要折磨她,明知她不會騎馬,卻策馬狂奔,她全身上下的骨頭被馬顛得差一點散了,肌肉正苦苦哀號著。混蛋傢伙,虧他長得一張俊臉,卻有惡魔般的性格,真是暴殄天物。
歐陽昀只有不說話的時候還能騙騙人,她不就是被他那張臉給騙了!
唉!真是看走眼,竟然會迷上他,險些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不,拜倒在馬蹄下,這要是傳出去,只怕她的死嘗損友們會笑破肚皮。
她,謝蘿,C大第一酷妹竟然也有這麼一天,真是報應。
想到這,她又想哭了,爸媽應該接到她失蹤的消息了吧!媽媽大概哭紅了眼睛,老爸大概又戒不掉香煙了!玲月、小光、阿項此刻恐怕後悔死了,也許她們正自責著不該拖她出去玩,而導致她紅顏薄命,不,是生死不明。
她活著,還是在歷史中活著。
想開點,她覺得自己能夠目睹歷史,也是滿過癮的事。如果讀書時,對歷史多下些工夫,也許她還會成為偉大的預言家呢!謝蘿自我調侃地想。
聽見前廳鑼鼓喧天,熱鬧非凡,自己卻給扔在這裡,乏人間津,甚至連碗飯也沒有。她可是一大早就給人挖出被窩,又郊遊踏青餓個半死,現在她全身上下由頭痛到腳,由內疼到外戶再不餵飽她的胃,她相信胃老大會持續不斷地折磨她。
既然沒有人要來體貼她的胃,她只有自力救濟。
謝蘿每牽動十塊肌肉,就發出一陣不文雅的哀號,四肢並用地爬下床。房間裡除了一盞油燈外,報本沒有照明設備,黑黝黝的房戒,直教她走投兩步就撞到東西,哀鳴四起。她打開房門,面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心頓時涼了一半。
如果她貿然地出門,她可沒有把握不踩到些什麼,或者再跌進溝裡、池裡的。但是她實在是餓得受不了,再多的遲疑也全教她的胃給打散。
謝蘿轉身拿起桌上的油燈,有總比沒有好。
深吸口氣,她踏出門檻,朝著喧囂聲摸索前行。
不知道是習慣了黑暗,抑或是愈來愈亮的關係,謝蘿慢慢看得清四周,等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座花園內,不禁咋舌低呼。
我的媽啊!這是他們的花園嗎?說是公園還差不多。
園中小橋流水,綠木扶疏,有涼亭、假山,甚至還有九曲橋,這個碎劍山莊還真不是普通有錢。
謝蘿驚歎之餘,又為自己的好連高興起來,幸好她遇上這樣的人家,否則自己可能得向人伸手討飯,做個小乞丐。
當然她也聽過古代有什麼歌妓、名妓之類的,但是憑她的條件,可能還沒走到人家門口,就給人轟出來,所以她還是安分守已地待在這裡當個蛀火蟲吧!
突然,一道白影無聲無息地飄到她面前。
謝蘿閉起眼,尖叫:「有鬼啊!」
手上的油燈被嚇得拿不穩,直線下墜,在落地前一陣風一掃,油燈轉到白影手上。
「是我,歐陽昀。」歐陽昀歎口氣,為什麼這個女子永遠不懂得安靜,也不能靜靜地待在房間內。
謝蘿猛地睜開眼,看清楚眼前的白影,不由得拍拍胸口沒好氣地說:「你不知道晚上穿白衣服會嚇死人嗎?尤其還像個鬼似地飄來燙去,如果不是我膽子大,早被你嚇得兩腿一伸,回老家去了!」
歐陽昀皺起眉頭,看著她臉色發白、心猶豫悸的樣子,不覺感到內疚,她是真的被他嚇到,不過話說回來,她一個人在花園裡閒逛,難保不會被別人嚇到,只不過她的確較一般女子大膽,換成別的女人,早已嚇暈而非指著他大罵。
「我要你待在房間裡的,你為什麼私自跑出來?」歐陽昀瞪著她。
「就算要囚禁我,也該給我飯吃。我餓得兩眼發昏,只有自己出來找吃的。」謝蘿翻翻白眼,抱怨道。
歐陽昀一怔,他真是疏忽了。
他盯著她看;愈看愈覺得她與眾不同,愈來愈教他迷惑。
他開始相信她不會是瘋子,只是他仍不願相信她所說的她是一千年後的人。
「來吧!我帶你去廚房。」他轉過身,自顧自地走著,相信她會自動跟上來。
謝蘿聽到他要帶她去廚房,趕忙追著他叫:「等一等啊!你腳上是裝了輪子啊!走那麼快。」
歐陽昀一頓,停下腳步,回身看著謝蘿努力地跑著,說她在跑,還不如說是在原地踏步。
「哎喲!該死的石板。」謝蘿腳上一拐,忿忿地瞪著石板路。連它也要捉弄她,真是人倒楣,走個路都會跌倒,只希望等會她吃飯不要嗆到就阿彌陀佛了!
歐陽昀搖頭歎息,緩緩走回她身邊,拉起她的手。「難道你不能好好走路嗎?」
謝蘿任由他牽著走,嘴上咕噥道:「又沒有燈,地又不平,我走得好才怪!」
歐陽昀聽到她小聲的抱怨,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如果有人看見他和一個女人手牽著手,而且笑著,一定會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唉!這種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原本他很討厭她,怎麼才一會工夫,他就覺得她很有趣,甚至有些迷人?
也許他該找個大夫來看看自已有沒有毛病。
他偏過頭,靜靜凝視著走在身邊的女子,腦中只想著要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