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司暘自那晚吻了她之後,一連三天,沒有再主動找她了。
岑思盈有說不出的忐忑難安,也明白他們之間的曖昧,如大雨疾來時地沒行預兆,卻又如野火竄燒時那麼急切,他們彼此都有顧忌,她當然知道他在疏遠自己。
就連她的心,都攏上了一層朦朧的迷惑。
到底她和他是朋友,還是戀人?
沒錯,她承認對赫司暘有超出友誼的感覺,那就是喜歡吧?只是行多喜歡他?是喜歡到想繼續放縱這曖昧不明的氛圍,還是光明正大的和他談戀愛?
岑思盈突然沒有追問下去的勇氣。她沒有少女情懷的浪漫,她想的實際,也真切的想過她和赫司暘之問的差異。
赫司暘熱愛自由,飄泊不定,無法安定下心,喜歡浪跡各國。
她戀家,喜愛安定,想當一輩子的咖啡店老闆娘。
就算他們真的在一起,能有結果嗎?
對待感情,她是嚴謹慎重的,她要的愛情不只是玩玩而已,她貪心的希冀一段有付出就有結果的愛情。
赫司暘能給她嗎?她又能衝動的豁出去嗎?
「盈兒,你的咖啡是不是煮過頭了?有燒焦味耶!」
聽到陶裴蓁的警告,岑思盈才恍然回過砷,焦急得把火關掉,將燒焦的咖啡倒掉,然後心疼浪費掉的咖啡粉。
她到底在幹嘛,得重煮了!
「盈兒,你怎麼心個在焉的?是不是赫司暘沒來的關係啊?」陶裴蓁暍著岑思盈為她煮的卡布其諾,邊像是不經意的問起。
「他來不來是他的自由,我管不著……」岑思盈重新煮咖啡,正色道。
「既然管不了,你怎麼會失神的忘了關火?這不像平常細心的你嘛!」陶裴蓁涼涼的揭破她的心事。
「對,我承認我粗心大意是因為赫司暘的關係。」岑思盈吸了口氣,坦誠道。
在她戀愛中的朋友面前,她再怎麼閃躲也只是欲蓋彌彰。
「然後呢?」陶裴蓁等苦她繼續說了去。
「還有什麼然後,他都忘了我的存在……」岑思盈黯下眸光,幽幽的道。
也許,赫司暘是喜歡她,但並沒有把她看得那麼重要:也許,他們之間的吸引力,只是一時的觸電,壓根兒稱不上兩情相悅。
既然他們沒行海誓山盟,也沒有正式的交往,那她為什麼還要自虐的念著他,惦記苦他們之間,那近似戀人的曖昧與依偎?
一切都是那麼不確定,甚至連她的心山不確定了。
「哼!赫司暘簡直是個膽小鬼,你乾脆把他給忘了!」陶裴蓁嗤道,擺明看不慣赫司暘的行為。
「小蓁,你不懂,我跟他之間的差異太大了……」岑思盈歎息道,這回記住關火,卻陡然發現,她煮的居然是他最愛喝的藍山黑咖啡。
「差異算什麼?我和官奕宸的個性還不是差個卜萬八千里,現在還不是穩定的交往中。只要有心,就算有再大的差異都能夠克服的!」陶裴蓁以她過來人的經驗說道。
「那麼你說,如果赫司暘是只風箏,我能夠成為捉住風箏線的女人嗎?」岑思盈笑得飄緲,不禁想他願意讓她緊緊捉住他嗎?
「什麼風箏不風箏的我聽下懂,你只要問問你自己,喜不喜歡他就好了!」陶裴蓁聳肩道,隨手按了電視的遙控器,轉著想看的節日。
有那麼簡單嗎?
他們之間如此大的差異性,能因一句喜歡就能夠克服嗎?
岑思盈仍是惘然的找不到答案。如果她的個性能像小蓁一樣率直、衝動,或許她就能夠輕易克服。
但她就是想得太多,想到和他未來的進展,根本無法輕鬆啊。
「盈兒你瞧……那不是赫司暘嗎?他被採訪了!」陶裴蓁催著她一起看。
岑思盈錯愕的望著電視,看到赫司暘那張依舊瀟灑的俊臉,終於知道為什麼她會不自覺的煮他最愛的咖啡。
只因,幾天不見,她開始思念他……
此時,螢幕中的赫司暘正接受記者現場連線採訪,當記者問完他展覽成功的心得後,也免不了想套個八卦消息。
「聽說赫先生從不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請問這次在台灣辦完展覽後,您打算何時前往下一個地點工作?」
「下個地點是澳洲,我準備搭明天早上的班機離開台灣。」
「那您會帶女朋友一起去嗎?」
「我沒有女朋友。」
「岑小姐不是您的女朋友嗎?聽說您最近常到她開的咖啡店幫忙,不就是在和她談戀愛嗎?」
「我跟岑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我準備搭明天早上的班機離開台灣。
我跟岑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聞言,岑思盈像個木頭娃娃般怔住,失去了心魂。
她不敢相信,赫司暘在那晚熱烈的吻了她,對她百般的溫柔體貼,為她帶來仙女棒,又為她吮了手指上的傷,可現在他居然當著媒體的面前,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不,是她傻,在他心中,也許他真的只把自己當成普通朋友,他的吻只是衝動使然,溫柔是他的博愛。否則,不會當她問他什麼時候離開,而他卻連日期也不肯告訴她……
連那晚她問他,他們到底算什麼,他也什麼都沒說,只是苦笑的拍拍她,然後毫不眷戀的轉身離開。
是她讓他感到為難了嗎?
可他為什麼不想想她的心情、她的立場,難道他不怕她怨他嗎?
瞅瞅啾……
鈴聲乍響,岑思盈仍是沉溺於重重的打擊中,陶裴蓁微蹙眉道:「盈兒,你在發什麼呆,客人來了……」
岑思盈很快地回神,望向扛著相框的陌生男人,不安的預感壓得她心驚膽顫。
「請問哪位是岑小姐?」
「我是。」她回道,連禮貌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我是赫司暘赫先生的助理,他特地交代我把這幅畫,還有底片還給你。」助理先生把相框放置在牆邊,再把底片交給她。
「為什麼……」岑思盈心顫的按過底片,表情從錯愕、震驚到失意,皆讓她無所適從,微顫的低喃苦。
雖然她口口聲聲要他還底片,但也不需要在他要走的這個時候,派人把底片還給她吧!他是想藉此和她切斷所行的聯繫嗎?
才這麼想,她就聽到自己內心哭泣的聲音。
她無法佯裝一點都下在意:無法任著這段若行似無的感情消失無蹤:更無法看著赫司暘狂妄的介入她的世界,又無視她的心情離開!
「太過分了,那傢伙居然做的那麼絕,我去找他算帳……」
「小蓁,等等……」岑思盈喚住想找赫司暘算帳的陶裴蓁,剎那間像想到了什麼,衝動的脫口而出:「我去!」
陶裴蓁嚇了一跳,想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你去?」她連吵架都柔弱的缺乏氣勢了,怎麼找赫司暘算帳?
岑思盈沒有多作解釋:心意已定的拿起她的紫紋咖啡杯,小心翼翼的把它裝進一個精巧的紙盒內。
她想賭,賭她剛剛靈光乍現的念頭,然後卸下女人的矜持,豁出去了!
「那不是你最喜歡的咖啡杯嗎?你想做什麼?」陶裴蓁狐疑道。
「小蓁,麻煩你在琳琳去外送還沒回店裡之前,幫我看一下店!」岑思盈迅速的交代道,趕苦出門。
下管這個念頭有多荒謬,對她有多麼不可思議,她都必須去實現,否則她會俊悔一輩子的!
「等等,我不會煮咖啡,連收銀機都不會用……」
岑思盈充耳不聞朋友的哀嚎聲,只知她的心飄得好遠,彷彿已經飄到赫司暘的面前,積極的想為自己爭取一份真正的戀情。
MAY MAY MAY
採訪結束,隨著記者的離開,赫司暘也滅住在螢幕上俊朗的笑容,失魂落魄的坐在沙發上抽著煙,吞雲吐霧。
其實他很少抽煙,只有心情煩躁的時候,才會來個幾根……
「赫先生,我想到樂樂咖啡店買杯咖啡,要不要順便替你買一杯?」工作人員在離開展覽會場附設的辦公室前,隨口問廠聲。
赫司暘遲疑的揮揮手,表情依舊無神。「不用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天天去喝咖啡,還說那間店的老闆娘煮的咖啡有多棒、多好喝……」工作人員納悶道。
「我明天就要離開台灣,不需要再去了。」赫司暘說完,猛地抽了口煙,隨著歎息用力的吐出煙霧。
攝影展結束了,明天到澳洲的機票也已經訂好了,但他卻沒有往昔前往另一個異鄉的亢奮、期待:心裡所想、所懷念的,仍是那在第一口就攫住他的胃,獨一無二、香醇濃郁的藍山黑咖啡。
怎麼辦?好想再喝一杯,好想再見她一面……
「該死!」赫司暘低咒著,俊朗的臉失了神采,淨是愁色。
剛剛他的採訪是現場轉播,岑思盈不知有沒有看到他的訪問?還有,她收到他派人還給她的相框和底片了嗎?
他不敢想像她的反應。每每想起那晚的吻,想起最後她揪住他的衣角,怯怯的問他,他倆之間的關係,而他選擇笑著離開時,他就無法不自責,自己怎麼對她那麼殘忍,而他竟然還對記者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他騙了所有人,卻騙不了自己。
如果只是朋友,他就不會吻她,不會放下身段到她的咖啡店學煮咖啡,甚至在離開台灣前,坐在這裡抽煙解愁……他分明就是捨不得離開她!
但他太清楚自己飄泊不定的個性,為了攝影,他能把生命當成賭注。
沒有人能牽制他的行蹤,也沒有人能教他放棄自由。他自我慣了,當然不會為了誰,停留在同一個地方。
他的心同樣地浮動多變,他能為她心動,難捨難分,但他沒有真正愛過人的經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忠於她一輩子。
他們的世界也有著極大的差異。她說過,她的夢想是守著爸媽留下來的店,然後結婚生子,平凡的過一生。
但他根本沒辦法想像那樣平淡的生活,他喜愛追求自然景物中的完美,求新求變,不停向自己的極限挑戰,所以他無法為她停留,無法成為她的良人,也無法屈就於平凡的生活。
如果他注定無法為她做什麼,那麼打一開始,他就不要帶給她希望。
他相信,她會很快地把他忘了,相對的,他也是……
「赫先生,有位小姐找你……」
「說我不在!」赫司暘不假思索地回道。鐵定又是哪個政商名流的千金小姐,想在他登機前,邀他來個離別春宵!
「可是那個小姐她說她姓岑……」工作人員追加道。
他原本想直接把她請入辦公室,但赫司暘都公開說明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他還是問一聲比較妥當。
是她……
聞言,赫司暘一僵,無法否認在得知岑思盈前來的剎那,他唯一的反應是驚喜交加,然而他卻無法接受她。
她會來,是因為看到那個報導嗎?他已經把她的底片還給她了,她還不想死心嗎?該死的,他簡直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赫先生,要請她進來嗎?」
「請她進來。」赫司暘原本想拒絕的,但他猶豫了,他也想見她一面。
奸吧,他就把她當作朋友,以平常心道別吧。
只是真見著她,他該用怎樣的心情面對她?
赫司暘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思考,只見岑思盈纖細的身影,很快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幾乎是忍住想奪門而出的念頭,硬生生的扯開一記笑容道:「晦,你怎麼來了?」
岑思盈抱著咖啡杯盒,喘息地朝他疾步奔來。
她以為在赫司暘對著大眾聲明,他們只是普通朋友後,他會閃避她,沒想到他仍然願意見她。
但是,她想也想不到,赫司暘居然會笑著對她說嗨,問她怎麼來了?難道他真的認為,她不該在他離開台灣前,主動找他嗎?
依她和赫司暘平常的相處,她記得他沒有抽煙的習慣,可現在的他,乎上多了根煙,這代表他正為她的事情煩躁嗎?
無所謂了,反正他在想什麼,她也猜不透,下如就堅定意志,勇於表達她的愛意吧。
「我只是想送你這個。」岑思盈強顏歡笑地將咖啡杯盒,慎重地交給前方的男人。
「這是……」赫司暘遲疑的接下,看著她那抹淒笑,他竟會心疼,不得不正視她的心意,把盒子打開。
乍見紫色花紋的咖啡杯時,他震住了,再看她那淒涼的笑容,心更慌了。
她不是極喜愛這個咖啡杯嗎?怎麼會想把它送給自己……
岑思盈的笑容不變,只是多廠一分對他的執苦。 「這個咖啡杯對我行很大的意義,它收藏了我在學生時代的回憶,和朋友們的情誼,也代表過去的我,那個你陌生、不熟稔的我。」
「盈兒,我……」赫司暘狠下心想拒絕。他不明白什麼過去的她,卻知道她把咖啡杯交給他,絕對有她的用意。
「從今天起,我把過去的自己交給你,當你看著這個咖啡杯時,請你記住我煮咖啡的味道。」還有記住我。岑思盈幽幽的道,看苦他,想深深的記住他。
「盈兒,聽我說,等我再回台灣時,也許已經廷三年五年後的事了!」赫司暘再也藏不住他受到的震撼,激動的道。
他不是她的良人,他不要她那麼傻!
岑思盈迷離的笑了,笑容中有著堅定和一股傻勁。
沒有他,就算是三年五年,她還是同樣等不到她的良人。「你不是說過,我們的名字都有個同音字,注定纏纏綿綿的嗎?」
聞言,赫司暘直想用力的把她擁入懷裡,卻只能繼續立於原地,一動都不動。
他不後悔說了那句話,他只是懊悔自己不能為她做什麼……
「我是認真的。」岑思盈悲傷地笑,然後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想逃開這個令她悲傷的地方。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她也還沒把他看夠……
赫司暘直覺的想捉住她,當他回神時,他已經朝她跨近,深怕她繼續往後退,他會再也見不著她。
就只行她,能讓他飄泊不定的生命,也有眷戀的時候……
他,終究是對她有感情吧,要下,他的步伐也不會緊緊跟隨著她……
單單這麼想,岑思盈勇往直前的心,就不再那麼恐懼他的反應了。
她望著他,淺淺盈笑,不再苦澀,決定把自己的未來交給他。「如果有一天,你想念我煮的咖啡,想念相我相處的日子,累了、下想再飛了,請拿著它回來找我吧。」
說完俊,岑思盈迅速的轉身離開,不敢多看赫司暘的表情,深怕會受傷,因為她知道他不會來追自己,至少在這個時候,他仍是猶豫不決的。
但她的心比誰都堅強。她選擇了他,選擇勇敢表達自己的愛意,希望他能為她停留,哪怕是三年五年,她都會等待。
一直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