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琉羽記得,上回追若若時,也是同樣下著陣雨,可這次的雨,卻隨著王芎琳的生命即將終止,多了幾分生離死別的櫥悵。
很悲傷,連她這個不相於的人,只要想到王芎琳內心的酸楚,就想跟著的哭泣……
「若若,別跑了,你會感冒的!」她見邢若若就近在颶尺,葉琉羽著急的想捉住她,可她的腳程和精力就是比不過若若一個小孩子,就只能追趕在她背後。
但不論如何,她都必須追逐著,直到把若若安全的帶回到王芎琳身邊。
會這麼做,不止是想讓王芎琳安心,更不想讓若若在往後後悔。
她相信若若絕對不是故意,想對母親說那番話的,那孩子只是不安吧,擔心最親近的親人會離她而去,所以直覺想要逃避。
那麼,她就更要緊緊的抱住她,好安撫她小小心靈的恐懼……
暗忖著,葉琉羽加快腳步,沒多看清楚前方,就和迎面而來的行人直直撞上,狼狽的摔在濕滑的地上……
「搞什麼鬼!橫衝直撞的就在街上跑。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置若罔聞對方的咒罵聲,葉琉羽撞的好疼,真的好疼,但此時此刻,她關切的仍只有……「若若,拜託你別跑了……」
她快看不到她小小的身子,找不到她了……
「阿姨,對不起,我又害你淋雨了。」彷彿聽到葉琉羽的期盼,邢若若不知何時已回到葉流羽的身邊,她淋濕了,小小的身子發著抖,瞼上的水漬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見狀,葉琉羽忍著疼痛的站起身,二話不說就脫下外套,覆蓋在她身上,然後把她抱進一處電話亭避雨,微帶著哭意的勸道:「若若乖,跟阿姨回去好不好?」
邢若若似凍僵了,又似打擊太大,開不了口。
「你不回去,媽咪會很傷心的。」握住她那小小的肩膀,葉琉羽動之以情。
「媽咪會死掉嗎?」久久,邢若若才有力氣開口,卻是無盡的便咽。
「會。」葉琉羽毫不保留的說。或許這個事實對一個小孩子過於殘忍,但邢若若比同齡的孩子還要早熟,說安慰話只會更傷害她。
聞言,邢若若再也忍不住悲傷,哇哇大哭的懺悔道:「若若不是故意要說討厭媽咪的,若若只是不想看到她在我面前死掉,這樣一來,以後若若再也不能向媽咪撒嬌,吃不到媽咪為我煮的咖哩飯,沒辦法再和媽咪一起去拍大頭貼……連若若哭的時候,媽咪再也不能抱抱我、安慰我,若若開心的時候,也只能一個人開心。不,若若再也不會開心了,媽咪死了之後,以後若若就是孤伶伶的一個人,沒有爹地、也沒有媽咪,會變得好孤單啊……」
「阿姨,為什麼你要哭呢?」在葉琉羽的懷裡.邢若若疑惑的問道,沒有推開她的懷抱,是因為她身上也有著媽咪的味道。好慈祥啊……
「因為阿姨喜歡若若啊!」所以她想代替若若多哭一點,不然若若的小臉哭腫了,她和王芎琳都會跟心疼若若……
「阿姨怎麼會討厭若若呢?阿姨最喜歡若若了!」葉琉羽恨不得把所有對若若的關懷,全都毫不保留的遞送給她。
「那若若以後可以向阿姨撒嬌嗎?」深怕被拒絕,邢若若小心翼翼的間。
「當然可以。」葉流羽鬆開她,替她拭了找小臉上的水清,含著淚的回答。
「阿姨也會幫著若煮好吃的咖哩飯嗎?」邢若若又問,可愛的小臉滿無辜。
「看若若要吃什麼口味的咖哩,阿姨都會幫你煮。」整理著邢若若被雨打濕的頭髮,葉琉羽吸了吸鼻,便咽的道。
「若若以後要是難過了,一直哭一直哭的話,阿姨會嫌我煩嗎?」
「我會陪著若若一起哭。」葉琉羽斬釘截鐵的道。她絕對不會讓若若一個人難過的。
「那,阿姨可以帶我回去找媽咪嗎?」說著,邢若若低下小臉,止不住淚水的嗚咽又遭:「其實若若好喜歡媽咪,真的不希望媽咪死掉,可是若若不是神仙,沒有法術能救媽咪,我能做的,就是一直陪在媽咪身旁而已……」
邢若若會這麼說,就是代表著她長大了,已經接受了母親將死去的事實。
王芎琳知道了,一定能很放心的離開吧。
「好,那我們就回去吧。」葉琉羽鼓勵的拍了拍邢若若的肩膀,得到她的點頭後,以最快的速度攔了計程車,先回到邢家洗澡,換下濕衣服,再帶她到醫院去。
大概是一天當中,邢若若受到的衝擊太大了,才和母親王芎琳和好沒多久,就累得睡倒在王芎琳空出的病床上,天真無邪的像個小天使,可愛極了。
葉琉羽也安心了,想自行先離去,把空間留給這一對母女。
「葉小姐,浚答應收養若若了。」王芎琳喚住了她,欣慰道。
「那很好啊。」葉琉羽停下腳步,當然是樂見其成。
「若若她很喜歡你,她一定很希望你當她的新媽媽吧。」王芎琳笑著暗示道。
「王小姐,你誤會了……」葉琉羽想解釋,卻被王芎琳一句話打斷。
「葉小姐,你回去休息吧,我想多陪陪若若。」
葉琉羽歎息的走出病房。算了,她再說什麼,王芎琳也同樣會把她和邢浚人湊成一對,不如,就讓她這麼以為吧,也許,她自己也能幻想一下……
「你是不是又淋雨了?」倚在走廊的牆面,邢浚人像是在病房外等待她已久,俊顏有著疲色。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一直都待在醫院嗎?
「我一直看著窗外。」說著,邢浚人直瞅著她瞧。自她離開後,他就一直透過窗外,望著她那追趕著若若的身影,直到下雨了,看不見她為止。
「那又怎樣?」發現了他那停在她身上的眸光,葉琉羽羞覦的撒開臉蛋。
「如果不想吃到我煮的皮蛋瘦肉粥。就別再發燒了。」邢浚人越過她,沒有等她來得及反應,逕自向前邁步。
站在原地,葉流羽不滿地暗自低咕著。
什麼嘛,她也不想發燒,吃他那沒有味道的皮蛋皮肉粥……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難吃的要命,她還是好想再吃一次,也好想向前握住他的手,趁著自己還有幾分衝動的時候,向前狂奔,對他說出……
「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葉琉羽的聲音細小的如蚊納,可仔細聽,仍能清楚聽見她所要表白的。
邢浚人突然頭疼,沒聽清楚她在呢喃著什麼,收起疲憊的笑,就是向她走近,傾下身,生平還是第一次,把額頭枕在一個女人的肩膀上休慰著。「別說了,借我靠一下,我累了……」
這陣子他忙著來往於公司和醫院間,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休息,他不是鐵人,當然也會疲倦,有小病痛……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了,沒想到邢浚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要她別說了,他一定是聽到她的告白了吧,否則也不會要她別說了……
如雷轟頂,葉琉羽呆住,全身無法動彈,連體內的血液也瞬間凍僵住。
心冷了。
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她,只覺得好冷,冷到想哭……
***
沒幾天,王芎琳在某個凌晨祥和的病逝了。
基於和王芎琳有段情,加上她沒有其他近親安排後事,邢浚人幫她辦了一場低調的喪事,也準備實踐王芎琳的遺願,收養邢若若。
葉琉羽也在喪事辦完之後,下定決心想辭去她的工作。
邢家的僕人已經相繼回來,邢浚人的秘書也復職了,邢浚人不再那麼需要她。
雖然她和邢若若有過約定,她會代替她的母親,煮咖哩給她吃,陪她哭也陪她笑,可那孩子在母親過世後.搖身一變像個小大人般,笑著說她要到幼稚園上課,連母親的份也一同好好活下去的同時,她就知道,連著若也不再需要她了。
那麼,她就離開吧。
早在那次她向邢浚人告白,卻得不到他一句回應的那一刻,她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無法再以單戀的心情面對他,也無法欺騙自己,繼續和他維持曖昧不明的關係……
有時候,愛情不止是要全盤付出,當無法得到回應時,就瀟灑的打住吧。
乾乾淨淨。
「別開玩笑了,收回去。」邢浚人略有慍色的把辭職信丟給她。
前些日子他忙著處理王芎琳的喪事和公司的公事,這兩天才告一段落,準備認真的同她正視彼此的感情,怎麼這妮子突然說辭職就辭職,她到底在想什麼!
「我是認真的,我要辭職回台東去。」葉琉羽慎重清晰的道。
「琉羽,你該不會因為芎琳的死,受到打擊了?」邢浚人不得不這麼想,女人心海底針,有時也會做出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更何況,當王芎琳病逝的那一刻,她抱著若若哭得有多麼傷心,活似死去的是她的親人,會這麼做並無不可能。他還是不懂她的心。
「跟王小姐沒有關係。」葉琉羽冷漠的回應。
「不管跟她有沒有關係,我都不准你說辭職就辭職!」邢浚人收住笑意,嚴厲迸出。
她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想訂下來當老婆的女人,他可不准她莫名其妙的想辭職回老家!
「你還是那麼冷血。」葉琉羽笑了,悲笑。
想起了王芎琳死去的那一刻,邢浚人那過於冷靜,看不出哀痛的表情;邢若若當時嚎陶大哭著,不准醫護人員替母親蓋上白布時,他連一句話也不安慰,毫無半點同情的冷漠行徑。
就連她早已坦白的愛意,盡入他的眸底,換來的居然是不准她辭職,極為自私自利的言語,皆是教她無法忽略的心寒。
她不懂,邢浚人是如何看待她的感情,又把他身旁的人們當成了什麼,怎能如此殘忍要她留下來,又如此冷靜的面臨生離死別!
「我冷血?」邢浚人緩緩朝她逼近,感覺到怒意慢慢在體內沸騰。
她要離開他的事實,已教他感到從未有的不知所措,她居然還敢說出這麼一句激怒他的話!
不,邢浚人或許不是冷血,如果他真的冷血,就不會替王若琳辦理後事,又收養了先前被他視為包袱的邢若若……
暗忖著,葉琉羽又想到自己即將離開他了,索性把心一橫,無視於他的怒氣沖沖,大肆的批評。
「對,我就是不懂,為什麼你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我不相信王芎琳的死,你一點都不在乎!」
希望邢浚人卸下偽善的面具,活的更坦蕩蕩,是她僅有的心願。
「我不在乎王芎琳的死又如何,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天殺的想回台東去!」邢浚人真想掐死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明明是他倆之間的問題,為什麼要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
葉琉羽依然顧左右而言他,對她而言,把邢浚人拉回到最原始的自我,是刻不容緩的事。「邢浚人,你一直在騙自己吧,你怎麼會不在乎王芎琳的死,怎麼可能不疼惜若若。你只是習慣戴著從容的面具,來隱藏你真正的情緒。這麼做你得到了什麼?讓他人看不穿你的心思,你快樂了嗎?」
他總算知道她意指著什麼了。
「所以我冷血?在你眼中,我就是這麼一個冷血的人?」邢浚人是氣憤、難堪的,失望佈滿整張俊美的臉龐,猛地向前握住她纖弱的肩膀,冷冽的低吼道,
「難道你要我一個大男人,面對著死去的王芎琳哭嗎?要我抱著若若,對她說我會照顧她一輩子,這種噁心兮兮的話嗎?」
「我沒有要你哭,我只是不希望,你總是帶著過分冷靜的面具,至少,別把你在商場面對敵人的那一套,用來對待你身旁的人。畢竟,忍著內心的喜怒哀樂,不是很痛苦嗎?」
一字一詞仔細說著,葉琉羽沒有一絲懼意的面對他。
邢浚人嗤笑,臉色陰沉、可怖。「你自以為瞭解我,想把我讓給另一個女人,好完成若若的心層。現在又想辭掉工作,一腳把我踢開了,是不?」
「我只是……」葉琉羽因他的話泛起了顫抖,說不出完整的話。
為什麼他的眸光明明是惱羞成怒的,她感受到的卻只有悲傷?是錯覺嗎?
「好,你要找別戴上面具,那我就卸下。」下一秒,邢浚人的用詞,直接到能令女人臉紅心跳。「我要你別辭職,別離開我,這就是我最赤裸裸的心情,你懂了沒?」
頃刻,葉琉羽失措落淚。
如果他願意說愛她,那麼,她死都不願離開他,但是……
「琉羽,留下來,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邢浚人的款款深情,看似如此真實。
「你需要我什麼?」吸了吸鼻,葉琉羽努力的不讓淚水繼續盈眶,抿起假笑問道。
都已經有人協助他工作,照顧若若還兼餵飽他的胃了,不是嗎?
「我需要你的體溫。」邢浚人咧開笑弧,像是渴望已久的緊緊抱住她。
「還有呢?」在他的懷裡,葉琉羽的聲音變得虛弱,軟腳的快要昏眩。她幾乎可以想像,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我需要你的唇……」性感的低響著,邢浚人傾身,在電光石火間,佔有她的唇,熱吻著她,幾乎讓她喘不過氣,抽乾了她的靈魂之際,他蠻橫的自她的腰間扛起她,走向自己的房間。
葉琉羽還未自那個吻中回神,邢浚人緊接而來的放肆舉止,讓她深深怔住,顫著聲說:「你還需要什麼?」
「我想和你做愛。」一舉把她扔上大床,邢浚人毫不掩藏那對她早已沸騰,卻壓抑住的慾望。
既然她想看到最原始的他,那麼他就無須再保持著想尊重她、僅敢淺吻她的紳士行為了。
「你……」露骨、大膽的言詞教葉琉羽敢肯定,她不僅臉紅而已,連腳丫子也定是紅通通的。想像是一回事,但說出來簡直是羞死她了!
「你捨得拒絕我嗎?」毫不給她後悔的餘地,邢浚人利落的撲倒她,在她羞紅的耳垂上,邪氣吹著溫熱的氣息,癱瘓她的理智。
如果佔有她,能讓她捨不得離開他,他會去做。
他是認真的嗎?
還是……
「我怎麼捨得……」
怎麼捨得在這一片刻,推開他難得的柔情蜜意。
葉琉羽苦笑,能真切擁有他就只能趁現在了。
無法拒絕,她就只能羞澀的環上邢浚人的臂膀,拉下他的俊顏,生澀的輕吻著地的薄唇,然後把主導權交給他,任由他熱烈攻佔她的身心……
就算她有多麼不想成為邢浚人的眾多女人之一,她也任性的想把今晚的一切,永遠的惦記在心深處,永遠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