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氣溫零度的寒夜,年冬蕾微微發著抖。
她見對方沒有立即反應,苦澀地一笑,"你還記得維也納市立公園裡和你跳了兩支舞的人嗎?"
他走近兩步,目光在她臉上停駐了一會兒,嘴角泛起幾乎察覺不到的笑意。
"我記得你,我當然記得。"
"謝天謝地。"年冬蕾鬆了口氣,說出目前的窘況,"我搭錯車了,原來該和同學搭往華沙的車班,原以為我可能得露宿街頭了,但沒想到竟能在這裡遇見你!我想冒昧請求你一件事,可以嗎?"
"什麼事?你說。"
"可以麻煩你陪我找到一家旅館嗎?"
他有意拖延,從寄物櫃裡取出一個紙袋子,合上門後才轉向她說:"可以,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年冬蕾低聲小心的回答。
"錢呢?需要嗎?"
"不,我有。"
"那好,現在走嗎?"他一副準備好了的樣子。
"哦!我還得取出小提琴,你等一下。"年冬蕾怕他拒絕,擔心地瞧他一眼。
他點個頭,"我等你。"
年冬蕾匆匆走向放著小提琴盒的寄物櫃。
當她握住轉盤之際,發覺腦中一片空白,原先設定的密碼竟忘記了。
"怎麼了?密碼忘了?"倪震東走近她。
"剛才太匆忙,隨意設了四個號碼,現在完全想不起來。"
倪震東閒閒地跨出兩步,掏出煙和打火機,"順手設定的號碼通常是慣用熟悉的數字,慢慢想,總會想出來的。"說完,他點了煙,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正為密碼所困的年冬蕾被他抽煙的神態吸引住。
她怔怔地望著被燈照出一團團煙霧籠罩在其中的他,看起來十分悠哉,突然,她很羨慕他怡然自得的樣子,不像自己為目前的處境所苦。
"是介意我抽煙嗎?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年冬蕾回過神來,發覺他佇立在她面前有一會兒了。
"不,不是。"她倉皇將注意力移回到轉盤,凝神想著她慣用的號碼。
生日!對了,一定是用生日數字。她心中篤定了這個想法,手開始撥動轉盤。
"還是不行。"寄物櫃仍文風不動。
"你確定號碼對嗎?"倪震東溫和地問。
"確定。"她抱頭苦惱地說。
"櫃子呢?你確定是這個櫃子?"
這一問,讓她燃起新的希望,試了試左右兩邊的櫃子,最後連上下兩排的櫃子都試了。
每多試一個櫃子,她心中便多一分絕望,羞慚之情便增添一分,這樣子開別人的櫃子是不容許也是不道德的。
"你不必等我了,你先走吧,我想暫時無法找到正確的櫃子了。"年冬蕾偏過臉,陰鬱地說。
"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裡,明天再來試吧。"
"明天這裡會擠滿旅客,你認為我可以像現在這樣一個個亂開櫃子嗎?"也許是急亂了心,她雙手撐著櫃,抽抽噎噎哭了出來。
倪震東丟下煙蒂,大步向前扶住她的肩膀,"告訴我,密碼幾號?"
"0810。"
"八月十日,你的生日?"
"嗯。"年冬蕾低頭擦掉眼淚,沒有發現他聽到她的生日後,那沉吟默記的樣子。
"你站到一旁,我來試。"
倪震東依著記憶,開始試著幾個櫃子。
他坐的巴士比火車早到達斯洛因克,所以年冬蕾下火車後的一舉一動,皆落入他的眼底,連地下道那個跟蹤她的男子都被他暗地打發了,現在正昏迷在地下道裡,可能到天明才會醒來。
他試到第四個櫃子,櫃門應聲而開。
"有了。是不是這個東西?"倪震東取出琴盒。
"是的!是的!"年冬蕾興奮地衝過來,把琴盒抱進懷裡,像摟住自己的小孩般,滿心歡喜地搖晃著。"謝謝你!""不客氣。"倪震東不禁握緊了拳頭。她不知道此時他是花了多大力氣,才忍住不去狠狠地摟住她。
他不想打擾這幕令他賞心悅目的情景,儘管他聽到隱約傳來的車站關門聲,他仍然任由它去,反正她是他的了,他不在乎其他的麻煩。
"我們該走了,我好像聽到車站關門聲。"他輕聲提醒她。
他們並肩走向車站的出口。
"等一等,我……"年冬蕾停下來,面色有異,掏著口袋。
倪震東伸手欲幫她拿小提琴盒,年冬蕾像一秒也捨不得與琴分開似的,拒絕他幫忙。
倉卒間,一個小瓶子從口袋裡掉出來。
倪震東先一步彎腰拾起來。"這是什麼?"他看著手裡的藥瓶。
年冬蕾很快拿過來,一臉訕然的說:"我心臟不好,這是控制病情的藥。"
她倒出一顆藥丸放進嘴裡,和著唾沫嚥了下去。
看她駕輕就熟的吞藥方式,想必這藥伴隨她很長一段時間了。他不由得想。
"前面就是出口了,你還好嗎?要不要停下來休息?"倪震東轉過頭問她。
"不要緊,我沒事。"
兩人繼續並肩往前走。
倪震東至此才明白,之前想錯的一點,原來是她的健康狀況。
從她白裡透紅的膚色和活力青春的氣息,很難想像她是個宿疾纏身的女孩。
???
隨著年冬蕾輕呼一聲,倪震東方看到車站大門緊閉的情形。
"我們來遲了一步。"年冬蕾失望地朝倪震東看去。
"看來車站賜給我們一個大展身手的機會了。"倪震東一笑,"你會爬牆嗎?"
年冬蕾明白他的意思後,跟著也笑開了臉。"那要看好不好爬。"
"走吧,我們去看看。"
兩人沒有因為被困而沮喪,反而有些興奮地期待這富有童趣的刺激一刻。
兩人仰頭看著約有兩公尺高的車站圍牆。
"滿高的。"年冬蕾搖頭,表示爬不上去。
"踏上我的手應該可以爬上去,琴先放一邊。"說著,他拿過琴盒放在牆邊,屈身,十指交握,圈著雙臂,讓她踏上去。
情勢逼她非得爬過去不可,但她仍然猶豫不決。
"快啊!"倪震東催促道。
她深吸口氣,一腳踏上他的手,雙手才攀住牆頭,她腳下一股送上來的力量,讓她輕鬆的穩坐牆頭,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麼容易就讓她辦到了。
"拿著。"
倪震東把琴盒遞給坐在牆頭的年冬蕾後,向後退了幾步,幾個助跑之下,一個輕鬆跳躍,他穩健的攀上牆頭,俐落翻身,再縱身而下,人已安全的落在牆外。
若不是此時此地不合時宜,她會為這段不輸體操比賽的翻牆技術鼓掌喝采。
他一定有受過嚴格的體操訓練。看過他的身手之後,年冬蕾不由得這麼猜想。
"先把琴丟下來。"倪震東在牆下比手勢。
年冬蕾依言把琴盒丟給他接住,但她突然後悔,要是他是壞人,這時候把她留在牆上,然後拿著她的琴一去不回頭的話,那甩掉她最好的時機便是這時候了。
"你能自己跳下來嗎?"倪震東走近一步仰頭問道。
"不能。"年冬蕾被自己的幻想所惑,差點脫口就對他說:別丟下我一個人走!
只見他放下琴盒,伸出雙臂,"你只管跳下來,我接住你。"
他見年冬蕾沒有反應,還以為她害怕,保證的說:"相信我,我一定接住你。"
在毫無準備的情形下,似有一股魔力吸引她往他的懷抱投去。
倪震東確實是個體操好手,年冬蕾被他穩穩接在懷中,她除了受點驚嚇之外,褲腳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沾上。
軟玉溫香在懷中,倪震東自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溫柔時刻,收緊手臂的瞬間,他感覺周圍一切都靜止了,心中更加肯定他的直覺是對的,她能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慾念。
他滿足地長聲歎息,脫口問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不是英文的。"這句話是用中文說出的。
"我姓年……年冬蕾。"長久不曾說中文的結果,年冬蕾的發音像小孩大舌頭在說話。
"年冬蕾……"倪震東喃喃念著,忽然一笑,"我叫倪震東,咱們的名字都有個東字。你也是東方的東嗎?"
年冬蕾搖搖頭,"冬天的冬。"
"冬天的花蕾是嗎?"
她沒有回答,慢慢的掙出他的懷抱,"謝謝你的幫忙。"
"別謝我,我不習慣別人的道謝。"
她回復原來客氣的樣子,甚至帶點防備的神色,心高氣傲的倪震東見狀心中不禁感到屈辱,但他隨即冷靜提醒自己不可過於急躁。
他彎腰拾起琴盒交給她,年冬蕾接了過來,用她這一天最熟悉的姿勢,把琴盒摟在胸前,她變得不太敢直視他。
"我不常說中文,請你見諒。"年冬蕾用英文說道,更見生疏之感。
倪震東聽在耳裡,心中有氣,大跨步向前走,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以後你會習慣的。"
年冬蕾沒有聽清楚這句中文,向前追了兩步,與他並肩齊走。
"你能介紹這附近有哪些旅館嗎?"
"小姐,我也是外地人,這裡我也很陌生。"
倪震東見外的語氣,讓她覺得他有意甩開她。
"哦,再冒昧請問你一件私事,你來這裡目的是什麼?"
一時間,石板路上的腳步聲特別清晰,年冬蕾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我來辦事。"
年冬蕾暗自吁一口氣才說:"既然如此,你今晚一定有去處了。"
"怎麼,你想賴定我了?"他露出頗富魅力的笑容。
"不是。"年冬蕾低聲急辦。她為他的笑容漲紅了臉,幸好,他笑容中沒有鄙視的成分,反而帶有愉悅的意味。"我的意思是,你預訂的那家旅館也許還有空房,那就不必勞煩你陪我到處找旅館了。"
儘管她有合理的解釋,他還是被她含羞的樣子逗得呵呵大笑。
笑聲迴盪在寧靜的大街,年冬蕾困窘地等他盡情笑完後才說:"一位紳士是不該這麼笑女孩子的。"
"哦?你認為我是紳士?"
"難道不是嗎?從火車站一路護送我到這裡,你一直扮演著騎士的角色。"
倪震東知道在西方男人被稱為"騎士"就是英雄的意思。
"你灌我迷湯,我不會上當的。"
"才沒有!我真的這麼認為!"年冬蕾近乎激動地睜大雙眼說。
倪震東一陣微愕後,輕笑著說:"算你對吧。前面左轉就是我投宿的旅館。"
???
年冬蕾呆立在一旁,看著倪震東辦妥一切手續。
這是一家民宿,只有六間房間,而且全滿了。
趁老闆轉身去拿鑰匙之際,倪震東向年冬蕾睨了一眼。
"你打算怎麼辦?"
"再找別家。"年冬蕾向轉身回來的老闆詢問:"這附近還有別的旅館嗎?"
"有,整條街都是,你可以住進任何一間屋子。"老闆將房間鑰匙放在櫃檯上後,兀自坐下,抱胸閉眼。
年冬蕾心中一沉,知道老闆指的是"民宿",但"民宿"必須經官方的旅行社介紹,況且現在深更半夜,人們都呼呼大睡了,哪裡還會爬起來招待她呢?
她看見倪震東拿起鑰匙,尷尬地笑一笑。
他惡意的笑道:"我不介意今晚有女伴分享我的床,你考慮考慮。"
年冬蕾聽了倏地瞪大眼,心中不悅地想,沒想到他也是個登徒子。
"再見。"她轉身走出大門。
倪震東淡漠地看著走出去的倩影,他知道他挑的對象不好上手,正因為如此,他得更有耐心地布設網子,等待收網時機。
突然一件東西吸引相隔十公尺他倆的注意。
一隻白鴿飛下來停在年冬蕾的肩膀,她苦笑地看著它。
這只白鴿想必經常流連廣場,習慣人們的餵食,希冀這時候她也能餵它一些東西,不過它不知道她也和它一樣得餐風宿露。
年冬蕾撫了白鴿幾下,兩手捧高往一晃,將它送向天空。
他看到這裡,心中一笑,慢步到她面前站定,把鑰匙遞給她說:"拿去吧,房間給你住了。"
年冬蕾仍不太相信地看著他。
"你不是說過我是'騎士'嗎?我總不能令你失望吧?"
年冬蕾接過鑰匙,仍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
"那你呢?"
"找朋友,也許他會收留我一晚。"
"要是你的朋友--"
他打斷她的話,"這你就甭操心了,晚安。"說完,他走向街口。
年冬蕾在他走到街口時叫住他,"倪先生!"
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在古老的石板路上響起,他轉過身面對她。
年冬蕾跑過來抱住他,呵著白氣,輕輕的說:"謝謝你。"
離開他懷抱時,年冬蕾仰臉看他最後一眼,很自然的她跳起腳尖親了下他的臉頰。
"再見。"她輕聲說完,轉身跑回旅館。
看著她走進旅館門口,倪震東這才轉身走出街口,緊繃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彷彿正醞釀一股怒氣。
忽然,他繃緊的臉放鬆,唇邊掛著一抹笑意,笑她的傻氣,笑她少不更事,笑她天真浪漫,笑她……他漸斂臉色,讀出自己目前的心思。
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可以讓他如此心猿意馬,剛才她那一吻,也不枉他為她花那麼多心思、下那麼多苦心了。
他走過一條街,來到一扇門前敲了下,開門的人認出是他,立刻露出笑容。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門合上後,屋主笑著向他抱怨。
倪震東笑說:"差點不來了。"
從屋內傳出的愉快笑聲聽來,倪震東在這個"陌生之地"受到了熱忱的招待。
???
翌日一早,陽光從半掩的窗簾灑進來。
年冬蕾像被柔軟床鋪吞噬般,舒適地陷在溫暖的被裡,安詳恬靜的睡相教人不忍驚擾。
她伸了個懶腰,發出舒服的呻吟聲,身上的被子滑下腰際,露出只著內衣的酥胸。
迷中,她彷彿聽到腳步聲。
"媽?是你嗎?"半睡半醒中,她感到有人在床邊輕緩地坐下來。"我作了個夢,夢見我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不知往哪裡去,真的好可怕。"
她翻過身來,臉向著床邊的人,意識漸漸清楚。
她臉上浮現甜美的笑容,"幸好一位騎士出來救了我,媽……"這時她完全睜開眼來,一時還認不出床邊的人不是她媽媽。
"早安。"
隨著這聲低沉的聲音,年冬蕾震愣了下,立刻坐起身。
"早。"她警戒的拉緊身上的被子。"你……怎麼進來的?"
"清潔的僕婦有鑰匙,我在樓下等了一段時間,於是請她開門讓我進來,見你還睡著,所以沒有吵你。我也沒等多久,我是指進來之後。"他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年冬蕾自知沒有指責他的立場,畢竟這間客房是他好意讓出來的。
"可不可以請你迴避?我要起床換衣服。"
年冬蕾明白剛才他應該看到了,目前她身上只有一件貼身小衣。
她的行李都不在身邊,更沒有睡衣可以更換,所有的衣服都披掛在椅背上,在他刻意欣賞的目光下,她很難若無其事走下床。
倪震東並沒有多所為難,立刻起身走到門外並把門帶上。
年冬蕾一見到他關好門後,立刻掀開被子,抓起椅背上的衣服,衝進浴室。
三十分鐘後,她整裝完畢,提著琴盒,拿著鑰匙出來準備退房。
到了樓下櫃檯,年冬蕾發覺房間費用倪震東早一步付清了,她只需交還鑰匙便可以走了。
兩人走在街上,年冬蕾提出了抗議。
"我不認為房間費應該由你來付,錢應該我來出的。"
"可以呀!算你五千塊福林。"
"五千塊福林……換算成美金是……"年冬蕾屈指心算數字。
"哈哈哈……別算了,這點錢我還付得起。"倪震東今早的心情好極了,全因為身旁這位坦白率真的女子。
"二十五塊美金,或許他們會接受刷卡。"她轉身欲往回走。
他立刻拉住她,"家庭旅館很少有這樣的服務。別跟我談錢了,告訴我,你今天決定做什麼?"
"我要坐火車到華沙和同學會合。"
"嗯……"倪震東一面走著,一面沉思。
"那你呢?"年冬蕾興致勃勃的問。
"我要去德國。"倪震東瞧了她一眼。"本來還想邀你一塊去。"
"德國是我們行程的下下一站。"年冬蕾回以抱歉的微笑。
"你們計劃待在華沙幾天?"
"兩天。由於我遲了一天,明天游半日後就得乘車前往德國。"
"也就是說,你到華沙只待半日而已。"
"怎麼說?"
"哪,即使你搭了今早第一班前往華沙的火車,到達那裡也已經是夜晚了,青年旅舍可不是什麼觀光景點。"
年冬蕾驀地停下腳步。"你怎會知道我們投宿在青年旅舍?"
她突然想起前往布達佩斯的火車上,整段行程中一直有揮之不去被注目的感覺,伴隨著無所適從之感,和在維也納市立公園裡遇見他剎那的心慌意亂是一樣的。
倪震東臉上揶揄的神色未退,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以我待在東歐五年的時間,我還不至於不曉得青年旅舍是學生們選擇住宿最多的去處吧?"
"哦……抱歉,我反應過度了。"話雖如此,她心中那微微的慌亂仍無法平復。
"心存保護自己總是好的。"倪震東投給她一記不介意的眼神。
"不,你如此幫助我,我還用嚴厲的態度對待你,我為自已的行為感到羞愧!"年冬蕾搖著頭,不能原諒自己的多心。
他的神情甚為愉快,臉上帶著奇異的笑容看著她。
"如果你真無法原諒自己,那何不接受我的邀請?到了德國,你可以和同學會合,途中我也有個伴。至於這一天半的時間,你可以用你的琴藝來回報你的感激。"他頓了下,才笑說:"這樣不過分吧?能趁此機會聽到未來音樂家的琴藝也是我的榮幸。這是車票,你考慮考慮,再見。"
倪震東沒有等她回應,將車票塞進她手中,點頭致意後大步離去。
年冬蕾低頭看著手中的車票,再看他逐漸走遠的身影,整個人怔住了。
怎會變成這樣?
步出旅館前,她根本不知道這一段路走下來,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他留下一張火車票,邀她同往德國!
她有種感覺,這一切似乎都是他安排的,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是這一切只是她多想了?
???
昨夜冷寂的車站,今早已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時間還很充裕,年冬蕾在車站大廳裡來回踱步,她的心高懸著,猶豫不定。
她不明白他邀她同行的真正理由何在,耳邊響起了他的話--
能趁此機會聽到未來音樂家的琴藝也是我的榮幸。
這是表面上的理由,那麼旅途上有她陪伴才是他真正的理由了,聽她的琴藝只是借口罷了。
年冬蕾想清楚了這點,心跳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稍減,臉上反而泛起淡淡的紅暈,她選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來思考。
老實說,她對他並無惡感,相反地,對於他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出現,無形中讓她產生崇拜英雄的心理,她不是稱呼他為"騎士"嗎?
她不得不承認,在她心中她是喜歡他的。
另一個猶豫的理由是他那危險的氣質。
她一直想逃避這個感覺,但總是揮之不去,從維也納市立公園裡被他扶住的那時起,直到現在仍無法磨滅。
她攤開手中握得發燙的車票,上面印著幾個宇:德國漢堡,頭等車廂。
她知道最好別用這張車票,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在慫恿她:去吧,去吧,他年輕英俊,矯健挺拔,和他在一起會是一段美好時光,他不是一直在扮演"騎士"的角色嗎?他雖然有危險氣質,但他對你是安全的,他是正派人物不是無賴,你放心好了。
她看著放在腿上的琴盒,心想:如果他真能欣賞我的琴藝就好了。
年冬蕾歎了口氣,站起來。她決定了,就照他說的,欠他的錢和人情就用她的琴藝來報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