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先言明,我只抱女人不抱男人,若想與我共騎,免了吧!」歐陽羽綸趕緊聲明!
丁柔睨了歐陽羽綸一眼,心裡叨念著:我不就是女人嗎?大色狼!
柳雲風二話不說,走過來一把抱過丁柔上馬。「出發了。」
丁柔沒料到雲風爺居然就這麼將她抱上馬,在接觸的瞬間,粉頰霎時變得嫣紅。
她的氣息急促,心兒也怦怦直跳。
可惜柳雲風及歐陽羽綸均錯過了這個畫面,三人上馬後便往南下之路前進。
一路上,柳雲風極少開口,只有丁柔與歐陽羽綸偶爾對話一二句。並不是因為柳雲風不喜歡有丁柔相伴,而是他一直陷在自個兒的沉思裡。
打從他抱丁柔上馬時,他便吃了一驚!丁柔的骨架輕盈,不似男人的身子骨;
推敲了會兒,他歸咎於因丁柔家中清貧,調理不當以致發育不良。但不知為了何因,這個想法令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他蹙眉盯著眼前弱小的身子,若有所思。
丁柔於前座緊抱著包袱蜷縮著,刻意拉開與柳雲風的距離。與男子如此親密地坐騎,令她感到十分不自在,雖然她一向大而化之,但畢竟仍是個女兒家。
來到城郊,馬匹放慢腳步,陣陣微風徐徐吹來,竟帶著柔柔的幽香,柳雲風正納悶這陣陣柔香從何而來──原本走在前頭的歐陽羽綸倏地停下馬,掉回頭朝他走來,他也趕緊拉起韁繩停下馬匹,因而撞上了前頭的丁柔。瞬間,鼻息間充斥著柔和的香氣,他這才明白,原來剛剛的香味是由這位小兄弟身上傳來的!
柳雲風不覺皺起眉頭,一個男孩子身上帶著香氣,這是何等怪異?但最糟糕的是,他竟然非常眷戀這種淡淡的柔香。這令他沒來由的心煩意亂!
歐陽羽綸眼觀四方,「雲風你瞧,這一處風景不錯,咱們今天別走了,就在這紮營吧!」說完便向自個兒到前面湖泊旁取水喝。
柳雲風抱丁柔下馬,抬頭看看眼前的山光水色,確實是一個紮營的好地方。
丁柔四處看了一下。這兒除了眼前一潭湖水外,四處皆無住家,無垠荒草延伸至另一頭的山腳下,既無隱密的樹林作屏障,也無任何可遮蔽的地方。
「就住在這兒?沒搞錯吧!爺不是很有錢?再走不遠就有落腳的地方了,不必這麼委屈自己吧?」丁柔煩惱的是,他怎麼和二個大男人露宿野外?
在湖泊旁洗臉的歐陽羽綸一聽丁柔這麼說,走過來嘲笑著,「你以為好不容易跟上兩位有錢的爺,從此可以享清福,卻沒料到才第二天就必須露宿荒郊,覺得很失望,是不是?」
丁柔聽出他話中的諷刺,頓覺氣憤,反駁道:「我哪怕露宿荒郊,什麼苦我小丁沒吃過!這點小事我才不看在眼裡,我是怕爺養尊處優慣了,受不得夜晚的風涼雨露重!」她驕傲地抬著頭,加強她話中的真實性。
「哦!真是這樣嗎?」歐陽羽綸仍逗著丁柔。說實話這小子真是討喜,就連生氣的模樣,也令人覺得非常可愛,忍不住想逗著他玩。
柳雲風走到丁柔身旁,看他只著一件薄衫,不覺蹙緊眉頭。「這一路上露宿郊外的機會常有,你身上這件衣服到了夜晚恐太單薄,你可另有準備防寒衣物?」
丁柔耳裡聽著柳雲風的關懷,心頭有種幸福的感覺在滋長,好生感激地看著他。
這位爺,真是一個大好人!
丁柔以感激外加崇拜的眼神看著柳雲風說:「謝謝雲風爺關心,我小丁身子是鐵打的,很耐凍!況且四川這地方也冷不到哪去,你不用為我費心。我看既然今晚決定在此過夜,這晚飯可不能省吧?我這就去為兩位爺準備!」丁柔愈說愈順,竟忘了在這荒郊野地要去哪找吃的?只見她說完話便急匆匆地跑開。
歐陽羽綸咧嘴一笑,飛身擋在丁柔面前。「請問你想到哪張羅吃的?你又不會騎馬,想必也不擅長打獵,在這荒郊野地,你要打哪找來吃的?」
丁柔呆愣了一下,接著洩氣地拍著額頭,「難不成今晚除了受凍外,還得挨餓?」
柳雲風一躍上馬,拉過韁繩,對丁柔交代:「羽綸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愛捉弄人這點不好!你必須趕緊適應他的脾性,免得老被他逗著玩。我們這就去張羅吃的東西,你先去準備柴火,愈多愈好,今晚還用得上。」
歐陽羽綸哈哈一笑,便與雲風策馬而去。
丁柔拾著地上的枯枝,心裡想著雲風爺,臉上淨是小女人的嬌柔。
真正的君子,應該就是像雪風爺那般吧?內斂卓絕、氣度非凡、見義勇為、風度翩翩,哇!雲風爺真是太棒了!
她想起今天一整天與雲風爺共騎的情景。雖然她已盡可能地與爺保持距離,可是仍可強烈感覺到由雲風爺手背傳來的熱度。那是屬於男人才有的力量,是她這個假男子永遠也學不來的。
由雲風爺身上傳來的特有麝香,提醒著她兩人的近距離;可她愈是刻意迴避,愈是能感覺到背後那股龐大的力量。一整天她的心就這麼懸著,胸口莫名地發燙,心兒怦怦地鼓動著,真怕一不小心,給雲風爺聽見了她咚咚作響的心跳聲。她只得用力地將包袱按於心口上,籍以壓下胸臆間的鼓動。
從小她就未曾與男人如此接近過,雖然爹將她當男兒看待,但畢竟週遭全是女孩,對於男人的認知也是由市井之中得來。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臂膀竟是這般魁梧有力。想著想著,她整張臉又漲紅了起來。
丁柔沉醉在小女人的嬌羞中,以致不知柳雲風與歐陽羽綸走近她身旁。
歐陽羽綸自丁柔背後一拍,丁柔險些飛了出去!還好柳雲風眼快,伸手擋住她,然後他睨了羽綸一眼。
歐陽羽綸委屈的向丁柔抱怨:「怎麼自從與你見面開始,我就常吃雲風的眼瞪子。都怪你不好,堂堂一介男子活像個娘們似的,連撿個柴也能撿得臉紅氣喘!瞧,我這才輕輕拍你一下,你也能飛了出去。看樣子不訓練訓練你怎麼成,將來如何保家衛國!」
「啊!」丁柔聽他這一說,開始擔心起往後的日子,看來男人還真是不好當!
柳雲風也深覺羽綸的話有道理,轉身對丁柔說:「你身子骨真是太差了,是該磨練磨練,對你有好處。」
「啊……」丁柔的嘴張得更大了。這回連救星都這麼說,看來真是死定了!
☆ ☆ ☆
三個人圍坐火堆旁,吃著丁柔烹調的食物。歐陽羽綸讚不絕口:「小丁呀!你真該生為女人,瞧你男人的本事沒一樣做得好,女人的事你倒精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丁柔聽他這麼一說,一口還未嚥下的飯差點噴了出來!
情急之中趕忙嚥下,反倒哽在喉頭,不上不下難過得直咳個不停!
坐在丁柔左旁的柳雲風放下竹筷,迅捷地以兩指點了丁柔頸後的穴道。經他一點,丁柔竟不咳了,食道也順暢了。她揉揉頸項,抬眼看向柳雲風,眼底淨是崇拜。
歐陽羽綸關心地問:「小丁,你沒事吧?」
丁柔以手順順胸口,匆促地答了一句:「我沒事了。」就轉向柳雲風,一臉興奮地道:「爺,你好厲害哦!這是什麼功夫?你可要教教我,居然可以用二根手指頭就止了咳,真是了得!」
歐陽羽綸聽見丁柔那崇拜的語氣竟吃起味來。「這也沒啥了不起!改明兒我教你便是。」
「羽綸爺你也會呀!哇!你也好了不起!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你願意教我,可不許賴皮!」丁柔滿臉光彩。
柳雲風沉默地夾起菜餚放入口中,對他們二人的談話置若罔聞。
歐陽羽綸及丁柔還在熱烈地討論著穴道奧妙之處。
柳雪風突然放了一隻雞腿在丁柔碗裡,丁柔驚異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只淡淡地說了句:「多吃點,你身子骨太瘦了。」
丁柔低頭看著碗裡的雞腿,再抬眼看著俊雅的雲風爺。這種被關懷的感動,使她的眼眶迅速盈滿淚水,眼珠子轉呀轉地,竟將豆大的淚珠給轉了下來。
「雲風爺,你是我見過最、最、最好的人了,不但救出了我,還肯為我夾雞腿。我爹都不曾像你待我這般好,他唯一為我夾鴨肉的一次,還是在賣了我得到二十兩銀子的那晚,但是還是沒能給我鴨腿吃。雲風爺,你怎麼會對一個書僮這麼好,好得讓我好想哭喔!哇──」說著說著,丁柔竟然俯身在柳雲風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歐陽羽綸趕緊搗住耳朵。這小子的哭聲可真尖銳,真受不了!
柳雲風聽到丁柔的口述,心頭竟泛起不忍,對於丁柔無禮的舉動也不介意。他輕拍著丁柔的背,「別哭了,男人怎可這般哭法!」他安慰道。
因為靠得太近,他又聞到了丁柔身上的馨香──這味道真好!驟然,他為自己腦中閃現的念頭緊皺眉頭,陡然起身推開丁柔,兀自走了開去!
丁柔猝不及防險些跌倒,止住淚,抬頭看著雲風爺走遠的背影,不明所以的望向羽綸爺,「雲風爺不喜歡我?」
歐陽羽綸盯著雲風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轉頭安慰他:「沒有的事,雲風向來對陌生人有些距離,別多想。」
☆ ☆ ☆
荒郊野地的夜晚可真冷呀!
丁柔縮成一團緊靠著火堆,但身體還是不停地打著哆嗦,牙齒也打顫地喀喀作向;她來回摩擦著雙手,想藉以取暖,並不斷地呵著熱氣,使雙手得以暫時取得溫暖。
透過熊熊烈火看著眼前的景致──好一個金色大地!
四周的草莽隨風搖曳,將火苗金黃的光影折射再折射,形成一片金黃色的波動,如同金色的海浪覆蓋又覆蓋。
丁柔好不容易等到兩位爺都入睡了才敢起身。她雖不是什麼大家合秀,可與兩個大男人同鋪而眠也挺彆扭。看來今晚是甭睡了,她忍不住疲憊地伸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
「怎麼還不睡?不習慣露宿荒郊是嗎?」柳雲風無聲無息地來到丁柔身旁。
陡來的聲音嚇了丁柔一跳,她拍著驚魂未定的心,望向柳雲風。「雲風爺?你也沒睡?」
「外頭風大,怎麼不到裡面休息?」他瞥見丁柔身上的薄衫,蹙緊眉頭。
「哦!難得有露宿荒郊的機會,我想好好地體會一下這種感覺,順便欣賞這美麗的夜色。」丁柔假意地看著高掛在天空的一輪明月。
柳雲風也抬頭看一眼明月,回頭對丁柔說:「明早還要趕路,還是早點歇息吧!」
「我再坐會兒就進去,雲風爺,你先去休息。」丁柔催促著柳雲風趕緊進去。
說實話她也好困哦!好想小寐一下,雲風爺若一直在這待著,可怎麼辦好?
柳雲風走上前去添加柴火,然後脫下身上的狐裘為丁柔披上。他在丁柔身旁坐了下來,之後便不再說話。
倏地,丁柔被溫熱的暖意緊緊包裹住。狐裘還夾帶著雲風爺留下的氣息,那似曾相識的氣味令她迷戀。這是她不曾遇過的溫柔,心中突然充斥著暖烘烘的甜蜜。
滿心感激地,她抬頭望著柳雲風,一句「謝謝」卻如哽在喉,硬是擠不出口。
眼裡泛著淚水,雲風爺的身影在眼前逐漸模糊,她用力眨眨眼,想將淚水給逼回去。
猶記得雲風爺不喜歡她流淚的模樣。
是夜,四周除了蟲鳴聲外,再無任何聲向。丁柔從沒有與男人在夜空下獨坐的經驗,心中志怎不安,別彆扭扭。她亟欲找個話題來化解這種靜默的氣氛。可是愈是著急,愈是吐不出一句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愈來愈詭譎,丁柔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她心虛地偷覷了柳雲風一眼。不知雲風爺現在在想些什麼?有沒有聽到她劇烈的心跳聲?
結果這一看令她張大了嘴,搖頭苦笑。原來柳雲風早已閉目養神了。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丁柔再也支撐不住。她的眼皮愈來愈重,身子愈來愈輕,意識愈來愈模糊;漸漸地、緩緩地,原本正襟危坐的身子慢慢傾斜,最後終於倚在柳雲風肩頭睡著了!
柳雲風在確定丁柔熟睡後,微揚唇角,起身將她連同狐裘抱入營帳內!
☆ ☆ ☆
當一道陽光透過營帳照射進來,丁柔便甦醒過來。
意識尚未清醒的她,在手觸摸到狐裘軟毛的一瞬間整個人驚醒,一雙眼瞪著身上的狐裘看,剛剛她還以為是被叢林野獸襲擊,嚇出一身冷汗。
丁柔手指顫抖地輕撫軟毛。狐裘毛細滑柔軟,她將整個臉蛋靠在軟毛上,嗅著雲風爺所遺留的麝香。經過昨兒個一夜,狐裘上除了有淡淡的麝香外還夾帶著她的味道,這種融合後的獨特香味,竟令她心兒怦怦直跳。她像一隻貪睡的貓兒,摩挲著軟毛,久久不肯起來。
這是昨夜雲風爺為她披上的。擁著狐裘入懷,似能感受到雲風爺給的溫暖。像她這種出身的人,哪怕是一輩子也擁有不起這種高貴的物品。可雲風爺不嫌棄她的出身低微,竟拿給她避寒,陪了她一整夜。
想起昨夜,丁柔才驚覺自己身處營帳內。奇怪了,昨夜她明明是在外頭……啊!
難不成是雲風爺抱她進來?頓時她又整個臉蛋通紅,心兒枰枰亂跳!
丁柔看了一眼四周,早已不見兩位爺,想必他們是到外頭去了,都是自個兒貪睡,竟比主人家晚起。
「好美呀!」丁柔一步出營帳外,就被眼前的景色所眩。
清晨的草地受到雨露的潤澤,青翠有如絲絨毯,點點水珠在暖陽的照拂下閃閃發光,與綠水鏡面的湖泊相互輝映。遠有白皚皚的高山依傍,近有飛鳥點綴其中,宛如一處人間仙境。
「莫怪兩位爺都認為此地是一處紮營的好地方!」丁柔為眼前的景色折服。
突然她眼睛一亮,看見有只野兔躲在草叢裡對著她好奇的觀望。
「哈!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偏闖!可別怪我正好拿你當中午的下酒菜。」
丁柔躡手躡腳地靠近那只野兔。
野兔見她走近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仍是兩個眼睛骨碌碌地盯著她。
「乖,別動,別動哦!我會很小心,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放心好了!別動哦!
我就來了……」丁柔整個人飛撲過去,兔子竟在那一瞬間跳開,讓她如倒栽蔥似的朝地上一趴,吃了滿嘴的泥巴不說,整張臉實在是……慘不忍睹!
丁柔起身將兩手的污泥往身上一抹,氣憤地找尋那只野兔。它居然沒有離開,仍用那雙無辜的眼在一尺外盯著她。
「你笑我?你敢笑我?待會兒我教你死得很難看。看我不剝了你的皮!」說著又一個飛身──「哎喲!」這回她撞上了一塊石頭,額頭腫起一大塊,還滲出些微血絲。
撫著頭,她再度站起身,咬牙切齒地瞪視那只野兔。「你嫌我笨是不是?居然還不跑?就這麼瞧不起我?好、好、你好,我就誓死捉到你!」又一飛身,這回直朝湖面落下,「救命呀……我不會游水啊!」
「這回死定了!」丁柔閉上眼睛咬緊牙根,承受著即將溺水的恐懼,準備接受死神的到來。陡然間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樓入寬厚的胸膛,「死神身上的味道怎麼這麼熟悉?感覺怎麼這麼溫馨?原來死也不可怕嘛!」丁柔安心地任由來人安穩地將她送達地面。
當她的雙腳碰觸到地面,馬上訝異地張開眼。「咦!我沒死呀?」她不放心地摸摸頭、摸摸手、摸摸身體:「干的?」她傻傻一笑,抬頭正巧撞見柳雲風眉頭緊皺地盯著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爺救了我。還好,還好!」
歐陽羽綸在一旁看到丁柔的狼狽樣,早已笑不可抑,指著她的頭問:「你在做什麼?清晨運動嗎?」
丁柔睨了歐陽羽綸一眼,沒好氣地拍拍身上的污泥。「笑吧、笑吧!你儘管笑,我是好意想捉隻野兔給兩位爺下酒,怎麼知道……哇──」丁柔驚魂甫定,這會兒委委屈屈的說著,竟不覺傷心地哭了起來!
「野兔?嗯……哈哈哈……」歐陽羽綸實在是憋不住笑意,雖然他一再接收到雲風投來的懾人眼神,但實在太好笑了!野兔?憑他也想赤手空拳捉野兔?
柳雲風搭著丁柔的肩,「沒事了,快去梳洗一下,頭上的傷還得包紮。」
丁柔轉頭再睨一眼歐陽羽綸,才心甘情願地去梳洗。
隨後三人準備起程,歐陽羽綸詢問著柳雲風接下來預備怎麼走。
柳雲風思考了一下才道:「以地勢來看,咱們現在應該到了雲陽附近,我想我們就往南走,到湖南看看。」
歐陽羽綸但笑不語。雲風這傢伙表面上從不關心家中事業,可行動上卻常洩露心事,瞧這會兒往南走,不就是最好的證明。按理說此番外出是為逃婚,應該避開十六路才是,但雲風所走的路線,雖非經十六路,卻總不會離驛站太遠。他分明是想乘機巡視各分路經營情況,以確實瞭解家業的營運狀況。
三人上馬後,一路往南而行。才坐上馬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丁柔竟打起盹來。
歐陽羽綸朝後頭看了一眼,只見丁柔整個人倚在雲風身上睡著了!說也奇怪,分明是兩個大男人,怎麼坐在一起也能成為這麼美的畫面。若說雲風高大俊逸,那麼小丁則是俊俏有餘,貌勝潘安。瞧他現在頭上纏著繃帶竟也能這般搶眼,鮮少瞧見男人能長成這般模樣!
歐陽羽綸放慢速度,拉近與柳雲風的距離,「這小子昨晚肯定沒睡,哪有一大早就打盹的道理!」
柳雲風體貼地拉攏丁柔身上的披風,轉頭對他道:「他是累壞了,經過昨天一整天的勞碌顛簸,對於初次坐騎的人來說,肯定非常辛苦。昨夜又是初次露宿,難免不習慣,難得的是不曾聽他有所抱怨,只是這會兒他怕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歐陽羽綸翻了翻白眼。「喂!我又沒說他打盹不行,你幹嘛嘮嘮叨叨說了一堆,一副好生不捨的樣子。你呀!對那些名門閏秀若能有待他一半的好,今兒個就不用浪跡天涯了!」歐陽羽綸不以為然的說著。在他看來,小丁是缺少磨練,憑小丁的機伶,若再加以訓練,想必日後定有一番成就。
柳雲風經他這麼一說,心頭竟無由地翻騰起來!想起今早的畫面他還餘悸猶存。
一早他與羽綸到四周探勘地形,沒想到才一會兒的工夫,竟差點失去小丁。
當時他回到紮營地沒見到小丁,正擔心著他的安危,居然就瞥見他落水的畫面。
那時他完全憑著直覺飛身接下他。現在想來還是冷汗涔涔。若是當時他晚一步……他緊閉上眼,不願再多作深想。
柳雲風警覺到歐陽羽綸正投以好奇的眼神,連忙掩飾地斥道:「你少胡扯了,小丁怎可與姑娘家相提並論!」
歐陽羽綸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小丁雖不是姑娘,可他也不像個男人!
☆ ☆ ☆
三人於傍晚下榻湖北戴家溝,他們先找了一處客棧休息。剛吃過飯,歐陽羽綸便提議到外頭看看。
柳雲風見小丁一身疲憊不堪,便要他先行休息。於是丁柔上了樓,歐陽羽綸及柳雲風則外出了。
丁柔一到房間,便吩咐店裡小廝提幾桶熱水上來。機不可失,趁著兩位爺都不在的時間,趕緊梳洗一下!
柳雲風及歐陽羽綸於市集之上觀察當地的民情風貌。正在閒逛時,瞧見一家店,客人絡繹不絕。抬頭一看,牌匾上有「怡情坊」三個大字。柳雲風視而不見,走了開去。
歐陽羽綸又將他拉回來。「咱們進去湊湊熱鬧!」
「沒興致。」柳雪風不理會他,轉身想走。
「別那麼掃興,走啦!看看何妨。」歐陽羽綸說著便自個兒走了進去。
柳雲風搖頭苦笑,只得隨他入內。才一進門,便被悠揚琴聲所吸引。抬眼一瞧,見閣樓上有位姑娘正在撫琴。琴聲緩緩宣洩著哀怨,聲聲扣人心弦,令人聞之動容。
當下,柳雲風對煙花之地竟有如此純淨的樂聲驚異不已,早忘了先前的排斥,與羽綸一同入座。
一位女侍端來一壺茶,兩人皆感驚奇,難道此處不賣酒?歐羽綸正欲開口發問,女侍即巧笑道:「兩位爺是生面孔,應當不是本地人,所以不明白本店規矩,本店只可品茗,不可飲酒,只許聽琴,不許擾人。」
「哦!有這般規矩?倒屬罕見,想必店家是位風雅之人。」柳雲風讚賞著。
女侍與有榮焉地回道:「回稟兩位爺,閣樓上撫琴的正是我家主子!」
兩人同時望向閣樓,更為驚奇!沒想到店家會是位女流之輩,而且還是位貌若桃花眉如柳的美人!
只見閣樓上人兒撥動琴弦,輕唱道:「老父田荒秋雨裡,舊時高岸今江水;傭耕猶自抱長饑,的知無力輸租米。自從鄉官新上來,黃紙放盡白紙催!賣女得錢都納稅,病骨雖寒聊免縛。去年衣盡到家口,小女臨岐兩分首……」
歐陽羽綸聽得動容,有感而發:「看來又是官租之累的受害人!」
柳雲風也起憐憫之心,歎道:「年年強收租金,壓得百姓直不起身!可悲啊!」
閣樓上的美人這時也注意到來了兩位生面孔,於是朝柳雲風及歐陽羽綸點頭微笑,以琴聲表達歡迎之意。
「好一個奇女子!」歐陽羽綸讚道。
這時,陡然自門外走進一個差役,直往閣樓上去。差役對著姑娘大聲吼叫:「不是告訴過你,不可唱這些蠱惑民心的曲兒,怎麼老說不聽!看來我不封你的館,你是不知收斂!」說著便舉起刀將琴弦劃斷!
歐陽羽綸看不過去,飛身上閣樓,打落差役手中的刀。「從未聽說連唱個曲也得受限制。想不到這兒的地方官竟是這般欺民!」
唱曲的姑娘不慌不忙的站起,朝差役屈膝一笑,再由袖口拿出五兩銀子交到差役手中,「這位官大爺,您別忙著生氣!我這就聽您的話,不唱便罷。聽說鄰家客棧酒菜均屬一流,您不妨先到那兒小酌幾杯。切莫擾我客人失了興致!」
差役看看手中的銀兩,壓下聲音朝她說了些話,便自行離去。
那姑娘隨即轉身,朝出手相助的歐陽羽綸欠身微笑。此位爺一臉剛毅,滿身正氣,一看便知是個俠義之人。「謝謝公子相救!」
「哪兒的話!我倒沒幫上什麼忙。」
「不!肯為我等出面已屬不易,爺定是位性情中人。不知可容翩翩為爺奉上一杯茶,以聊表謝意?」
「豈敢、豈敢,姑娘這邊請。」說著便領著她,走向柳雲風的座位。
坐定後,翩翩邊衝著茶邊解釋道:「想必兩位公子是從外地來的,所以對本地不熟悉。這裡的地方官是位冬烘先生,所以只得由著差役為所欲為,其實說穿了,他們也不過就是要酒喝,順他便罷!」她莫可奈何地笑笑。
歐陽羽綸聽她這麼一說,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原來是自己多事了。
柳雲風問:「這麼說,像今天這種情況時常發生了?」
翩翩點點頭,「不足為奇!這兒的百姓除了要繳租、要還債,更要忍受種種額外的剝削。」
歐陽羽綸聽得義憤填膺。「這太過分了!」
翩翩笑道:「只怪朝網不振,莫怪地方官昏庸。」
此話一出,兩人皆對眼前這位姑娘敬佩三分。有此大思維,絕非一般百姓所能領悟,想必是經過一番寒徹骨,方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