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僮這句話問得笨了,瞧眼前一群凶神惡煞帶傢伙便該知來者不善,兼且地處荒僻,真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虛張聲勢,給自己這方人馬打打氣。
他就要少爺雇隊鏢師同行,偏偏少爺認為人多反顯眼——顯眼有顯眼的好處呀!至少來打劫的盜匪會先惦惦自己斤兩,就算真那麼要錢不要命,他們少爺也能有線希望進出啊!
現下可好,擺明當羔羊,任人宰割。
果然,對方看這票買賣其是輕鬆容易,個個掛著不懷好意的笑,也有餘力跟即將被宰的肥羊說上兩句話。
「你說我們要做什麼?」土匪甲怪聲怪氣地說道,引來後面同伴一陣哄堂大笑。
勤昌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張臉面紅耳赤。
「老大,瞧這白皮小子穿得不錯,想必家裡有點銀兩,不如……嘿嘿!」
勤昌嚇白了臉,抓起肩上包袱擋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又擋在少爺面前,努力提起勇氣大喝,「你、你們可別亂來,我們家少爺可是江南勤府的大少爺,你們要是敢動我家少爺一根寒毛,明天就有大批官兵踏平你們山寨!」
土匪們先是瞪大眼,而後哈哈大笑的笑成一團,像是聽見天下最大的笑話。
一干待宰的羊兒們固是不知所措,一旁樹上新來乍到的觀眾卻是搖頭歎息。
好傻、好呆的書僮,竟大刺刺的把自己主子作肉票的價值說出來,這下要土匪們放掉這塊到嘴的肥肉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兄弟們,」土匪頭子轉頭大笑道,「聽到沒?江南勤府的大少爺呢!」
「哎呀,頭子,我們好怕哪!」土匪們很配合地怪聲叫道。
土匪頭子轉回頭來,「哈哈哈,真是天上掉下的銀子,本大王不收還真對不起老天爺。」他瞇起眼來直盯著讓書僮護在身後的白面書生,嘿嘿地賊笑。「本大王今天心情好,不想死的就乖乖滾開,留下勤大少爺,不然……嘿嘿,橫豎本大王只需要一個報信的人……」他話未完,車伕已經一溜煙地竄逃開去,任憑勤昌在後頭氣急敗壞地叫,硬是瞬間逃得不見人影,比眨眼還快。
最該驚惶失措的大肥羊反倒出奇的鎮定,一雙眼定定的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票攔路土匪,爾雅的俊容上不見懼色,拉開攔在身前的忠心書僮,朝土匪頭子拱手為禮。
「這位大王,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
上匪頭子揚了揚他那對又粗又黑、毛蟲似的濃眉,「你?」
喲,這倒有趣;這書生看來又白又淨,想不到有這膽子開口?
「是的。」勤懷書從容不迫、不卑不亢地說。
這下不只土匪們想知道他想問什麼,連一邊的勤昌都很想知道他家少爺想跟這群土匪問什麼?
不是他勤昌自誇,他家少爺博覽群書、滿腹經綸,若非偌大家業需少爺繼承,少爺早去考個狀元回來光耀門媚啦!這天下少有少爺不懂的事呢!何況是低頭向一群土匪請教?他懷疑這群土匪連「請教」兩字怎麼寫都不會,能回答少爺什麼好答案?
「你問。」土匪頭子把他那把大鋼刀仁在身前道。
「在下見各位手腳俱全,觀來亦頗為健朗,為何不去尋份正當工作,卻在這裡佔地為王,打劫來往行商?需知,這種生活並非長久之計,說不準明天便有上千鐵騎靖平山寨,各位將無一倖免,即使得以身免,教妻兒親族何以處世?」
沒看到書僮黑得徹底的臉,也沒注意到書僮猛打的手勢,勤懷書繼續誠懇地勸戒道:「殺人者人恆殺之;即使不是官兵掃蕩,亦難測哪天慘死諸位手下之人的親人來報仇,這樣血腥的日子,相信諸位自己感受最深,難道想讓兒女跟著自己做這打家劫舍的勾當?在下……」
「少爺!」勤昌忙扯自己不知死活的主子一下,見主子茫然皺眉,似乎不懂眼前一票土匪為何臉色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他只有在心裡哀歎。
「好!」土匪頭子陰側惻地粗聲喝了一聲,臉色陰晴不定。「你說得很好!」
勤懷書聞言雙眸一亮,還以為這群土匪終是良心未混,想改邪歸正了。天真地微笑道:「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定成佛。大王能有這份體悟真是難能可貴……」
「少爺!」勤昌不敢再聽下去了。
他忘了一件事;他家少爺什麼都好,就是太天真了!這或許是終日浸淫書堆中的唯一壞處吧?
奇也怪哉,少爺好歹也是長於商賈之家,也是家中主事者,更別說弱冠之前跟隨老爺走遍天下談生意了,為何還能傻傻的相信人性本善?
連他這見識不多的小書憧都能懂得「逢人只說三分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了,少爺卻是如此天真。
別的不說,就說勤府裡那票鉤心鬥角的妻妾及眾多庶出子女們,就沒教會少爺人性的黑暗嗎?真虧少爺能撐持家業至今不倒;府裡一票老僕們有心一同的認為少爺需要的妻子最好精明又不失溫柔,就算不精明也要賢淑,橫豎爭輸那群兄弟姐妹也好歹是勤家人,免得家業落人外人手裡……唉,他想遠了,現下情況還不知少爺是否有命回去娶妻生子呢!
「勤昌,他人說話時貿然插嘴很是失禮。」勤懷書溫言訓誡。
勤昌很想直接口吐白沫倒地算了,但不行!
倒是土匪頭子「呸」的一聲側頭吐口痰沫,提刀走上前,慌得勤昌只能擋在不知大難臨頭的少爺面前充當人肉護甲。
「你你你,別過來,可要想清楚喔!小心、小心官兵殺得你們片甲不留!」勤昌虛言恫嚇,其實心中也沒把握那群知道少爺遇難肯定分家產分得很樂的少爺小姐們,是否記得報兄仇,說不定還送塊「惠我良多」的匾額過來……
愈想愈心寒啊!
吞了口唾沫,勤昌一步步退後,偏那個生意桌上精明的主子還不解地努力讓兩腳生根。
「勤昌,你這是做什麼?」勤懷書有些不悅地微微皺眉。
救你呀,少爺!
但勤昌沒來得及委婉地告訴少爺目前狀況,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伴著一句直接的嬌嗔,「好一個呆子!」
「誰?敢罵我家少爺!」雖然是實話,也不必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呀!勤昌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就怕又冒出一個賊婆娘來;萬一賊婆娘見他家少爺秀色可餐……不不!是文弱可欺、玉樹臨風,要將少爺押回去做押寨相公該如何是好?他勤昌可不想有個賊婆女主人啊!
「誰?!」土匪頭子擰緊粗眉,抬頭大喝,「哪條道上的?給本大王出來!別像個龜孫子般躲躲藏藏見不得人!」
一呼眾諾,站在土匪頭子身後的土匪們紛紛散開尋找聲音來源,口中不高不低地呼喝一些不堪人耳的話語。
「嘻嘻嘻……」
風吹著樹葉,將悅耳的嬌笑送入眾人耳中,卻偏偏就是不見人影。
土匪頭子有些煩躁地砍掉一堆倒霉的花草樹枝,弄得週遭一片凌亂,自然美景遭受無妄之災,而理該最緊張失措的肥羊當事人卻像沒他事一般,學土匪頭子抬頭眨了眨俊朗星目,一股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勤昌深吸一口氣,沒瞧見主子些微失神的樣兒,偏過頭去低聲道:「少爺,你乘機逃吧!勤昌留下為你拖住這群上匪。」
勤懷書像沒聽見似地,若有所感地猛往正上方看去,濃密的枝椏間,一方紫色薄紗在翠綠樹葉間若隱若現,隨風輕揚。
「你……」勤懷書啞然張口,卻只擠出一個「你」字。
「少爺?」勤昌回過頭,幾乎與土匪們同時發現那抹嬌俏身影,無法自制地張大了嘴巴,看著不再躲藏的俏身影躍下樹來,跟眾土匪們一起瞪直了眼。
「嘻嘻,」駱婷背著手漫步到勤懷書面前,「別來無恙,書獃子?」
「你……」勤懷書怔怔地望著眼前失蹤了一個多月的女子,直到一聲掩不住的咳嗽聲咳醒他為止,讓他猛然回神望向看得雙眼發直的土匪們。
生平第一次,他對人性本善這句話有了不確定。
「你不該出現的。」他微惱地說道。
他一點不懷疑她的美麗會重新勾起這群「將放下屠刀」的土匪們的慾念,也第一次懊惱自己竟未曾習武,否則他便可以保護她。
「哦?」駱婷揚起柳眉望他,「為什麼?」
「你……」
「不,姑娘出現得好啊!」土匪頭子終於找回語言能力,猛吞一口唾液。
美,太美了,真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勤懷書防備地把她推向身後,「大王,她是在下妻子,請你自重。」
妻子?!勤昌瞪大了眼,他什麼時候多了個少夫人啦?
土匪頭子哈哈大笑,「本大王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家說要老子自重的!哈哈哈,太可笑啦!就算她是你娘,老子照搶不誤!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跟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實在太糟蹋啦!來來來,過來,小美人,過來本大王這兒,本大王包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絕對比那臭書生更能滿足你的『需要』,讓你晚上欲仙欲死,嘿嘿嘿,來呀,美人。」
土匪頭子只差沒流下口水了,色瞇瞇的眼神讓勤懷書看了很是刺眼,不由自主地沉下臉色。
「把他們圍起來!」一聲令下,土匪們迅速圍成了一個圓形,把三人包在中間。
勤懷書眼見情勢危急,卻是連個法子都沒有;他自己不打緊,頂多家裡拿銀兩來贖便可安然脫身,但姑娘卻……
「喂,我好心來救你呢!做啥臭著一張臉?開心點嘛!」駱婷站在他身後,視而不見週遭的凶神惡煞,滿臉笑容地說道。
勤昌聽得瞪直了眼;救少爺?這美姑娘沒說錯吧?
勤懷書感到她似不將眼前劫難放在心上,只能苦笑,心下打定主意,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維護她周全,絕不能讓她給這群土匪糟蹋。說到底,若非他酒後糊塗做下錯事,今日姑娘或許便不會遇上這事……他感覺得到,她外表嬌美卻慣用一雙冷眼看世間,並不愛攬事上身、多管閒事,今日被土匪圍困的人若非是他,或許她不會貿然出聲。
「姑娘,我會死命攔著他們,你乘機逃吧!他們想搶我的銀子,不會殺我的。」勤懷書小聲道。
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駱婷聞言揚了揚眉,首次注意這個在她心中並沒多大份量的男人。
她不願嫁他有許多原因,就像她說的,兩人都喝醉了,都有錯,若她清醒,再怎麼不濟也不可能讓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得逞;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看不起他!
他太溫吞、太呆板,她不想與這樣平凡的男人度過一生。
適才她在樹上看了許久的戲,再次證明自己當日所作的決定是對的;他真的很呆,腦筋很死,果然是個書獃子!她差點笑翻下樹。
但他現在的表現卻令她別有一番感受,他明明發著抖不是嗎?為何願意犧牲自己救她?土匪火起來真殺了他也並非不可能,勤府哪裡知道他已經成了這座山的肥料,還不是得乖乖捧著銀兩來贖人?
為了她?為了一個只有一夜姻緣的她?
她什麼都不是,甚至除了那一夜,他們只是陌生人。
反觀她自己,除了她所喜愛的人,自掃門前雪她奉為最高圭臬,說是到了心狠的地步也不為過,要她為書獃做出這樣的犧牲,她自問做不到。
好呆,好呆,他真的是個書獃子耶!
死板板的腦筋轉都轉不過來,要她下半輩子都跟書獃綁在一塊兒——絕、對、不、要!
她寧願拿包毒粉先把自己毒死算了!
話又說回來,在她把自己毒死前,可能堡裡那九個兄弟會先把書獃子打死。
駱婷想著想著,漾出一抹笑意,「喂,書獃子,你覺得他們真不會殺你嗎?」
「想要銀子就不會殺我,姑娘放心走吧!」勤懷書以為她擔心他,溫聲保證道。
「喔!」嘻嘻,呆歸呆,倒呆得有趣呢!
十弟也是個書生,卻沒這書獃的呆氣,沒武功也敢說大話。
嘻嘻,嫁是不想嫁,但陪他玩玩倒是無妨。
橫豎現在回駱家堡只是讓哥哥們抓著去嫁人,她不如到書獃家裡躲些日子。
土匪們一步一步靠近,縮小了包圍圈,勤懷書一抿唇,眼底露出堅決的光芒,正要撲上去纏住土匪頭子時,身後的麗人卻怡然越過他,朝土匪頭子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姑娘!」勤懷書一驚,伸長手欲拉回她,卻意外發現他根本拉不動她分毫。
怎麼會?!
「嘻,別擔心我,擔心你的書僮吧!他像是要昏過去了呢!」駱婷回眸一笑,而後朝涎笑的土匪頭子伸出手。
「好,小美人真識相……」土匪頭子話未畢,鼻間猛然嗅到一股份香,下一刻七孔隨即進出血水!
他得愣地低頭看著胸前逐漸擴大的紅漬,眼前忽然變得一片血紅,他卻毫無所覺,連一絲疼痛都無。
勤懷書與勤昌都看怔了,只能呆呆地望著眼前血流不止的土匪頭子。
土匪們也愣了,怎麼回事?!
「砰」地一聲,土匪頭子龐大的身體宜挺挺仰面倒下,驚醒在場眾人。
「你——」其中一個土匪圓睜著眼指向唯一正笑著的駱婷,「你對老大做了什麼?!」
是她,除了她還有誰?
他們只看到她手一伸,老大就這麼死了!
駱婷笑嘻嘻地眼一掃,嬌俏的笑顏依舊美麗,卻看得眾人寒毛直豎,頓時像墜入冰窖之中,透體生寒。
「做了什麼?」她逸出兩聲輕笑,「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眾上匪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她手微微一動——
「逃啊!」
不知誰先喊了出來,一票十幾人的土匪們頓時爭先恐後逃得不見蹤影,留下三人及一具屍體,伴著清風樹影。
「嘻嘻。」駱婷若無其事地彈了彈手指,膘了一眼地上的死屍,揚起在勤昌眼中與女羅剎沒兩樣的笑意朝勤懷書走去。
「書獃啊,你瞧,我們安全了。」
勤懷書困難地將目光從屍體上移到眼前的女子臉上,只見她臉上的笑意盈盈,渾然不似才奪走了一條生命——寶貴的生命。
「你為何要殺他?!」
即使他是土匪,也是一條生命呀!她如何能表現得如此若無其事?
勤懷書瞪著地上死狀恐怖的屍體,一股怒氣無法克制地從心中竄出。
勤昌嚇了一跳——比乍見土匪攔路更大的驚嚇!
「少、少爺!」勤昌連忙補救,陪著笑臉道:「這位女俠救了你呢!對、對不起呀,女俠,我家少爺是讀書人,突然見到血受到驚嚇,您大人有大量,別與我家少爺計較,勤昌這給您磕頭……」
「勤昌,你這是做什麼?」勤懷書伸手擋著他。
「少爺,女俠救了你,小的理該道謝。」免得女魔頭一火起來連少爺一起殺。
唉唉,他家少爺啊……
「何必呢?」駱婷在旁看了一會兒戲,緩緩出聲道。「既然你家少爺不領情,那麼……」
「不,不是的,我家少爺只是……」
「那畢竟是一條生命。」勤懷書繃著臉道。
「少爺!」勤昌急得跳腳。
少爺到底當人家是什麼人啦?這女魔頭可不是商場裡那些需仰少爺鼻息的人呢,更不是少爺關照一下官府就可以解決的小混混哪!說話竟這樣不客氣?
駱婷不以為件,「嘻,書獃子。我問你,我不殺他要幹嘛?讓他留著一條命,繼續危害這過往商旅?讓這世間多幾個孤兒寡母?還是眼睜睜看著他殺了你?」
望著她姣美的臉龐上閃出一抹委屈,勤懷書自知說得過份;她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卻連聲謝都沒說,還這麼指責她。勤懷書輕歎,緩下口氣,「姑娘可將之綁送官府,何必污了自己的手?」
「說你果還真是呆呢!」駱婷嬌笑道,臉上哪來的委屈之色?完全是書獃子自己會錯意。「不殺他,難道要你扛下山嗎?」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個忠心可表卻做不得什麼粗活的書僮,拿過最重的東西大概就是幾本帳本吧!扛下山?說笑嗎?
勤懷書俊臉紅了下,吶吶道:「可以請官府來抓……」
「等官府人來,他早逃啦!」
「你……你可以給他一些重懲,使他不敢再行搶,並不一定非殺他不可。」
「唉!」駱婷忍不住輕歎,失身給他真是她駱婷這輩子最大的污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你聽過沒?況且,把他交給官府還不是逃不了一死,我駱婷只是代為執行啊,再說這對土匪頭子也好;若放他生路,可以想見的是他又會多造殺孽,我不惜犧牲自己阻止他再造殺業以致萬劫不復,你竟還……」駱婷眼角淚光微閃,很「哀怨」地瞅了他一眼,迅疾移開目光。「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叫我怎麼能嫁給你?」
看自己惹她傷心垂淚,勤懷書一下子慌了手腳。
他、他不是故意的啊!沒想到駱姑娘思慮如此深遠,他竟還責備她,是他太膚淺了!
「你、你別難過啊!」勤懷書輕碰一下她肩頭,隨即又縮回手,不知該把手腳擺哪兒,只能無措亂揮,「是我不對,我、我不對,你……你別哭呀,我以後不會再這樣誣賴你了,我保證。」
「你保證?」駱婷斜眼瞄他一下。
「我以勤家列祖列宗保證。」勤懷書趕忙正經八百的舉手要發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勤懷書……」
「嘻嘻,不必了啦!」駱婷重展笑顏地阻止他。「一個人若要毀誓,就算請來十幾個皇天也阻止不了,只要你真心做到就夠了。」
從小拿發誓當三餐點心,她可不信這套。
「我會,我一定做到。」勤懷書微紅著臉許下承諾。
勤昌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現下是演到哪了?
駱婷抹抹眼角的「淚珠」,笑嘻嘻地望著他。「你還想娶我嗎?」
「當、當然。」勤懷書點頭。
「那我有三個條件……」
「我一定做到!」他忙不迭說道。
「別急,先聽完再說。」瞧他答得如此順口,她幾乎要認為他同她一樣,也是拿這當口頭禪呢!
勤昌瞪著她,外頭多少閨女想進勤府大門而不得,這女魔頭竟還拿喬?但……少爺何時和她有婚約了?
「第一,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只能相信我,不許懷疑我。」
「這是當然。」
「第二,我不要舉行婚禮,橫豎我家人不在……你就跟你家裡人說我們在京城舉行過儀式了;我可不想你家裡人認為我很不知廉恥,還沒嫁你便……」
「我懂,這沒問題。」
「最後一個嘛……以後你想娶多少小妾都沒問題,可我要是正室,唯一的正室。」
「這……」
「有問題?」駱婷瞇起眼,「那就算了,從此我們男婚女嫁各不……」
「我……」
「少爺,這萬萬不可呀!」耳朵聽得少爺即將鑄下大錯,勤昌忙開口截斷。「喂,你這女魔……女人別太過份!我家少爺的婚事早已定下,肯讓你進勤家門就該滿足了,竟妄想勤少夫人的位置?別忘了你只是一介江湖草莽,最好安份些,別……」
「勤昌!」勤懷書冷沉下臉。
「少爺你就是太老實才會讓這女人騙了,小的——」
「住口!」勤懷書難得怒喝,那氣勢嚇得勤昌忙閉上嘴,一雙眼卻還是憤憤不平地瞪著悠然自在的駱婷。
「不接受也無妨,本姑娘並不勉強。」駱婷淡淡地道。
她知道自己是任性了一些,根本不喜歡人家還來唬弄他,不過她給他機會了不是嗎?
「不……不是這樣。」勤懷書面對她時,臉色和緩下來,有絲為難。「家父在生前曾為我走過親,對方媒聘在先,我實在……」
「哦!」駱婷不在意地笑了笑,聳聳肩,「既然如此那就此別過,以後見面了也當陌路人,別來同我打招呼呀!」她轉身欲走。
「駱姑娘!」勤懷書發覺自己實在拿她沒法子。
她就如同天上的雲,半點不受拘束,自己大可掉頭離開,反正這事吃虧的不會是自己,偏生自己知自己事,無法就這麼不理睬她。
「怎樣?」駱婷回過頭,「你那忠僕在瞪我了呢!」
勤懷書一眼望過去,勤昌氣鼓鼓地低下頭,心裡卻是嘟嚷個不停。
好一個厚顏無恥的女人,她要真進了勤家大門,怕少爺從此要被壓得死死的,永無翻身之日。
勤懷書的臉上除了為難之外還是為難,「駱姑娘,做人處世第一請求的是誠信,況且先父已逝,這親事……」
「所以我說啦,我不勉強。」駱婷心裡有些不耐煩了。
沒了這書獃可以玩,她多的是其他樂子,不缺他一個,大不了回京城去玩李風揚,把黎兒搶過來陪她;哥哥們應該也想不到她會去而復返吧!
「書獃子,你快點下決定,我沒時間陪你耗。」
聽駱婷左一句書獃子、右一句書獃子,句句都污辱了他最敬重的少爺,勤昌差點挽袖子翻臉了!
「喂!你這……」
「勤昌!」勤懷書溫文的臉沉下。
「少爺!」勤昌真想找大夫來檢查看看,看看少爺是不是被這女人下了什麼迷藥,竟讓這女人耍得團團轉。「她都說了不勉強,我們就當沒遇見過她,回去吧!不然小的身上還有些銀兩,就給她當謝禮吧!」
「怎麼,想拿錢打發我?」駱婷揚起眉來,「原來勤大少爺是這種人?」
勤昌聞言氣得牙癢癢的,隱覺大事不妙,依他家少爺老實過頭的個性……
「在下沒這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駱婷小臉一垂,微泣的聲音幽幽傳來,「我知道你們見我孤身可欺,又是江湖兒女,配不上你,難道我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嗎?是否像我這樣的女子就活該給人糟蹋?」
「少爺,你別被她騙了!」前一刻還露出狡猾的笑意,這一刻就低頭自怨自艾,鬼才信她!分別是針對少爺嘛!
「勤昌,」勤懷書嚴厲地望向他,「你再多說一句,就去伺候二少爺吧!」
「少爺——」勤昌含怨帶恨地橫了駱婷一眼,不甘願地閉上嘴巴。
想跟她鬥?嘻,下輩子看能不能生得聰明些吧!駱婷在心裡做了個鬼臉。
「駱姑娘,」勤懷書一咬牙,慎重點頭,「三個條件,我全答應!」